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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大頭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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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黑潔明]風騷老闆娘(鳳凰奇俠系列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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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7 00:30:21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冤枉啊,老大!我剛開始是真的不知道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幾年前和我家老頭大吵一架就沒再回去過,怎麼可能知道那男人婆嫁給誰,更不可能故意不告訴你嫂子在何方啊!」戰不群才接到手下傳回來的消息,趕去見赫連鷹,卻瞧他面色不善的瞪著自己,就知道事情穿幫了。

「我也是看了他手上戴著家傳龍戒才知道他是我姊夫的。」這點倒是真的,只不過時間要往前推個三年就是了。

真的知道姊夫和老大的關係,還是幾個月前收到他那粗魯的姊姊寄來的信才得知的。他才要去通知老大,長安卻傳來老大找到嫂子的消息,他嚇了一跳,忙和老夫人說去。老夫人要他先行前往中原截住老大,告訴他事情真相,並寫信通知姊夫幫忙把媳婦追回來。誰曉得他姊夫皮太癢,硬是在人家夫妻中湊上一腳,害得他生怕和姊夫的關係被老大發現,成天過得心驚膽跳的。

赫連鷹瞪他一眼,瞧他手上拿著信鴿的小竹筒,才道:「找到青焰堂殺手落腳的地方了?」

「是,在兩里外的山上木屋中。」戰不群鬆了口氣,還好有這事引開老大的注意力,要不他這回可會被姊夫害慘了。

「石頭有沒有怎麼樣?」杜念秋心急的問。

「那些人幫他止了血,暫時沒事。」

「那蘭兒呢?」

「關在一起,應該也沒事。」

赫連鷹又問:「對方有多少人?」

「青焰堂主事的堂主、黑白判官和剩下的十三位殺手全到了。另外,弟兄們方才也在大門前收到這封信,說你要想見到小子,就明日卯時自個兒上鎮外的十里亭,他們會把小子帶去。」

本來這青焰堂是沒這麼少人的,可是因為他們多次狙殺赫連鷹皆失敗,早已十去其七,所以這次才會傾巢而出,並且用這種下三濫的方法,打算以人質威脅赫連鷹乖乖就範。

「你打算怎麼做?」杜念秋緊張的問他。

「去救他。」赫連鷹答得輕描淡寫,眼底卻藏著殺意。這什麼殺手堂成天追著他跑,本來他還不想趕盡殺絕,沒想到他們竟敢傷了他才認回來的兒子。既然他們想找死,他就成全他們!

杜念秋擦去淚痕,連忙道:「我也去。」

「不准!」赫連鷹堅決反對,「青焰堂殺人不眨眼,妳留在這兒等消息。」

「他是我兒子,我要自己去救他!」杜念秋急得推他一把,便要往門外衝去。

「站住!」赫連鷹硬是將她扯回來。

「放開我!我要去救兒子!都是你,都是你害的!你為什麼要來?我辛辛苦苦懷胎十個月生的兒子,現在被你害得被人家抓去!他要是死了,你拿什麼還我?我和兒子在這裡過得好好的,好不容易把你忘了,你為什麼要來打擾我們?我恨你!我恨你!你為什麼不滾遠一點……」她紅著眼,歇斯底里的對他又踢又打。

「念秋,妳鎮定點!」赫連鷹大喝一聲,將她兩手抓住,「他們要的是我,妳若這樣衝過去,會讓他們殺了他的!」

杜念秋睜著眼看他,「鎮定?!我兒子要死了,你教我怎麼鎮定?」

「他也是我兒子!」赫連鷹抬手撫著她帶淚的容顏,沉聲道:「記得嗎?他也是我兒子。我會帶他平平安安回來的。」

聽到他說的話,杜念秋縱身投入他懷中,抱著他痛哭失聲。「對不起……可是我好怕,我怕我再也看不到他了……」

「不會的,他是妳和我的兒子,沒那麼容易就死了。別再哭了。」赫連鷹擁著顫抖的妻子,決定這次定要讓青焰黨永世不得翻身!

★★★★★★★★★★★★★★★★★★★★★★  

四周伸手不見五指,蘭兒只能聽見自己啜泣的聲音,還有就是石頭微弱的呼吸聲。

他背上的傷已不再流血了,那些人為了不讓他死掉,替他點穴止血。但也只有這樣而已,他們沒幫他上藥,就將他像塊破布似的丟進地牢和她關在一起。蘭兒流著淚,在黑暗中摸到他身邊,若不是聽見他呼吸的聲音,她還以為他死了。

手一觸到他背上血肉模糊、還沾了些沙石的傷口,她害怕得淚水直流。其實她好想吐,但仍鼓起勇氣邊哭邊幫他清理傷口上的髒東西。如果不是她太笨了,不知道走快一點,他也不會為了救她而被那些人砍了一刀。都是她害的。

等她終於將他的傷口清理得差不多了,她想將自己的內裙下擺撕下替他包紮,怎奈力氣太小,怎麼都撕不下來;她心一急,淚水又是一串串落下。豈料她那成串的淚就這麼好死不死的全落在石頭背上的傷口,本來昏死過去的石頭因為她剛剛清理傷口的動作就已經痛得快醒了,這下淚水一沾上身,更是痛得呲牙咧嘴。他一清醒過來就聽到那要死不活的啜泣聲,立刻就知道背上那一陣陣鹹水是她幹的好事。

「痛死了!笨女人,不要再哭了!」石頭忍痛坐起來,咬牙切齒的咒罵。他要不是因為有傷在身,一動就痛得要死,他非敲昏她不可。

「對……對不起。」而她乍聽見他的聲音嚇了一跳,趕緊將淚水擦掉,「我……我不是故意的。」

「整天就知道哭哭啼啼的,妳不哭會死啊?」

蘭兒鼻頭一酸,淚又要掉下來,連忙用衣袖擦掉眼淚,「對不起。」

「別再道歉了!」石頭聽了就火大。早知道讓她被人砍了就算,他幹啥還要轉回去救她?這女人真是一點用也沒有,就只會哭。光知道哭有什麼用,她一聲對不起他就不會痛了嗎?真是……

這下蘭兒既不敢哭、也不敢道歉,只能靜靜流淚再偷偷擦掉。

「我們到這地方是什麼時候?」他在被劫回來的途中就昏過去了。現在又被關在──照味道聞起來應該是地窖裡,所以完全不清楚他們到底離玉泉鎮多遠。

「黃……黃昏。」蘭兒還在努力撕她的衣裙,哽咽的回答。

那應該離鎮上還沒太遠。雖然二師兄平時生活滿糜爛的,但不可諱言二師兄的確很有一套;只要他離開「酒色」兩字,要尋到這兒應該不是難事。再者他爹也不像很沒用的樣子,好歹他也算當了他幾天兒子,應該也會來救他的啦!

只是老娘那衝動的性格教他擔心。希望爹和乾爹能阻止她──或許他不該奢望乾爹,因為照這幾天的情況看來,他爹似乎根本不讓乾爹碰娘一根寒毛,防乾爹像防賊一樣。

突然間,石頭聽到衣服破裂的聲音。「妳怎麼了?」

「你……你的傷……傷口,應……應該包……包起來……」蘭兒因為抽泣的關係而結結巴巴的。

石頭有些愕然,突然問:「妳撕哪裡的衣衫?」這笨女人該不會撕自已的衣服吧?這地方是強盜窩,難道她想被姦殺?

「內……內裙的。」蘭兒吸吸鼻子,沒那麼想哭了。

內裙的?他忘了女人家的衣服有好幾層,看來這女人沒想像中笨!

「我……幫你……包起來。」

「妳看得到?」他懷疑。

蘭兒搖頭。「看不到……但你不要動……把手抬起來,我還是可以用摸的幫你包好傷口的。」

石頭這次倒不再反對,聽話的任她替自己包紮傷口,蘭兒湊上前將撕下來的衣裙環繞他的胸膛,他嗅到她身上傳來的淡淡清香,她有些冰涼的小手摸上他的胸膛,石頭突然覺得心裡頭怪怪的。

等她終於弄好時,他忽然良心發現的道:「別擔心,娘和師兄他們會來救我們的。」

「嗯。」蘭兒點點頭,比較沒那麼害怕了。

★★★★★★★★★★★★★★★★★★★★★★  

十里亭。

羊腸小徑上浮著淡淡薄霧,此刻寅時剛過,天際雲彩邊緣泛起一絲淡紅,日夜正緩緩交替。

小徑邊雜草叢生,不遠處有著茂密樹林。此時應是鳥兒高飛覓食之刻,卻不見嘰喳鳥鳴,只有一片死寂,連陣風都沒有,仿若此處是通往黃泉之路。

一名黑衣人踏上小徑,緩步往十里亭行去。

驀地,兩簇青螢火焰冒出,像鬼火般飄浮半空。

哼,裝神弄鬼!黑衣人毫不理會那詭異的火焰,仍是往十里亭前進。

當黑衣人來到十里亭前,突然眼前又冒出膚色一黑一白的兩名青衣人。

青焰堂的黑白判官原來長這德行!黑衣人瞧著這兩人的長相──一個像中了毒全身發黑的死屍,另一個像是營養不良、幾年不見天日的肺癆病患。這兩人還真像陰間惡鬼。

「死──者──何──人?」白判官以極其悲慘顫抖的聲音發問。

「男子赫連鷹一名。」黑判官持判官筆在生死簿上打了個勾,音調極僵硬森冷。

黑衣人好笑的看著這兩個打扮怪異的傢伙玩著自問自答的可笑遊戲。怪了,他以前怎麼都不知道這門派的人這麼好笑,要不然他早出來江湖上玩玩了。

實在忍不住了,黑衣人突然開口道:「這位仁兄,你確定死者是赫連鷹?」

「死期已到,休再多言!」黑判官僵硬的開口,判官筆倏地朝黑衣人眉心刺去,欲置他於死地。

「喲,那麼兇?這樣不行喔,你還沒回答我的話!一點禮貌都不懂。」黑衣人兩腳不動,上半身向後一彎,避過了突刺的判官筆,嘴裡還不忘調侃人家。

黑判官前刺不著,筆鋒立即轉下照戳,黑衣人仍是輕鬆閃過。旋轉間,兩人又過了數招,只見黑判官冷汗直流,不管他怎麼攻擊,就是碰不到黑衣人一片衣角,而黑衣人甚至沒還手。到第十招時,黑衣人終於回了手,只聽「叭」的一聲,判官筆竟然斷了。

只見一把白扇展開在眼前,扇面上似乎有隻淡藍鳳凰若隱若現;黑判官還沒瞧清楚,紙扇突地放平,他看見扇後一雙帶著笑意的黑瞳,下一瞬,他只覺脖子一涼,便真的到地府報到去了。

情勢突變,一旁的白判官一下子反應不過來;他上一刻明明還見這人無法還手,怎麼地下一刻自己的同伴就被幹掉了?

「你不是赫連鷹!」他這下音也不抖了,只是尖聲怪叫,一開口卻見他滿嘴牙竟像野獸一般尖利,沒一顆平的。

噁心,好醜的牙,還好他的牙沒長成那樣!

「我有說我是嗎?我就說我不是嘛!」黑衣人拿著依然雪白無暇的紙扇,悠哉地扇了兩下。

「你是誰?!」白判官的臉色白中帶青,雙眼發紅,好似對方做了什麼對不起他的事。

「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本大爺乃冷如風是也!」冷如風說得臉不紅、氣不喘的──他的確也沒改名改姓,只不過戴了面具、換了黑衣,易容成赫連鷹而已。

「敢壞我青焰堂好事,我取你狗命!」白判官扯著刺耳的嗓音向上一躍,衣袖中忽然射出兩條赤尾蜈蚣。

「雕蟲小技,也敢獻藝。」冷如風紙扇一揚,分毫不差的將兩條百足小蟲斬成兩節;本來他還想耍帥,沒想到那蜈蚣竟是一身兩頭蟲,他將其斬成兩截,反倒變成四張毒嘴向他飛來。

千鈞一髮之際,冷如風身後竟飛來四根金針,神準的將四節蜈蚣打在地上。

白判官見情勢不對,長袖一抖,只見滿天綠色青鏢全打過來,冷如風知道厲害,腳一點地立時疾退,嘴裡不忘向後面求救,「師妹,救人啊!」

偷偷跟來的杜念秋真想讓他死了算了,這些男人竟然連她也騙!但看在他是自個兒師兄份上,還是得幫他一幫。

只見她摘下身旁葉片,雙手一揚以巧勁疾打青鏢。青焰堂的青鏢一觸即爆,內藏無數細如牛毛的毒針,但她以柔勁巧擊卻只會改變青鏢行進的方向,不會讓它爆開;可如果青鏢掉到地上或碰撞到其他物體,她就沒辦法了。不過冷如風也只需她拖延那一點點時間,只一眨眼,他就返到安全距離外,跟著青鏢一個個爆開,反倒是白判官未料有此結果,走避不及地死在自己歹毒的暗器上。

「哇,好險好險!」冷如風揭開易容面具,撫胸直呼。再慢一步,死的可就是他了。

杜念秋卻寒著臉瞪他,「赫連鷹呢?他真拿他兒子的命來玩不成!」

她明明親眼看他出門的,二師兄什麼時候和他換過來了?

「他已經和戰不群、蕭靖去救石頭了。青焰堂是不可能帶石頭來這地方的,十里亭能埋伏的地方太多,這地點只是障眼法而已。他們原本打的主意是讓黑白臉消耗赫連鷹的內力,若真能殺了他是最好,若不成也沒關係,他們本就想打車輪戰,最好累死他。」

「他們抓石頭不就是為了威脅他,幹啥還要如此大費功夫?」

「青焰堂是專門接殺人買賣的殺手組織,但赫連鷹這宗買賣讓他們大栽跟頭,連連失手,若不能幹掉他,只怕再沒人會找他們買命。他們行事前都會先探聽計畫好所有細節,但因為妳和他之間的事沒多少人知道,因此沒人聽過赫連鷹有個兒子。他們並不真的確定石頭是他兒子,只是試試看成不成。若赫連鷹不來,表示石頭不是他兒子,青焰堂的人大可立刻殺了石頭省得麻煩;若是來了,也不能保證他會為了石頭乖乖伸出腦袋,所以他們才會如此費心打算,也所以我才要假扮成他,在這兒拖延時間,好讓他上山救石頭,攻他們個出其不意。」冷如風細細解釋給她聽。

「為什麼連我也要瞞?」杜念秋一肚子怨氣。

「妳也答應他要待在客棧。」冷如風提醒她。「他就是知道妳會跟上來,所以才要瞞妳。青焰堂的人全是殺人不眨眼的殺手,可不是什麼普通的土匪強盜。說真的,那傢伙是真的關心妳才不讓妳跟,再說妳要跟去了,能保證冷靜下來嗎?若不能,他會為妳亂了心,反而壞事。」

「哼!」杜念秋氣得跺腳,卻知道二師兄說得對,只得乖乖被他架回客棧去。

  

★★★★★★★★★★★★★★★★★★★★★★
  

石頭是想過他爹大概很厲害,卻沒想到竟然這麼厲害!

地窖門再度被打開時,太陽已升起。

乍見日光,他不由得瞇起雙眼,只見得朦朧中,那男人的背後閃著刺眼陽光,高大的身軀立在陽光中,像是廟裡的神祗。

他走向自己,毫不費力的將他抱起,好似他只像根羽毛那般輕。石頭有些錯愕也有點恍惚,從三、四歲後,他便再也沒被人抱過了。緊繃了一夜的精神一下子鬆懈了下來,石頭無力的靠在他爹身上,莫名有種安全的感覺。

「蘭……兒。」他吃力的提醒他爹還有那個笨丫頭,要不然她肯定會忘了跟出來。

赫連鷹停住腳步,回頭就見那小姑娘怯怯的站在地窖中央,他不由得皺眉道:「過來。」

蘭兒雖然害怕,卻仍是加快腳步跟上。

等出了地窖,石頭就見到處是橫七豎八的青衣人,全都是一劍斃命。蘭兒嚇得腳都軟了,若不是赫連鷹抓著她往前走,她怕早暈死過去了。

「老大,小子沒事吧?」戰不群帶著一群手下,笑呵呵的扛著大刀站在門口。

「死不了。蕭靖呢?」

「還在打……啊,打完了。」戰不群指向屋外空地,剛好瞧見蕭靖一個回馬槍,了結了青焰堂的堂主。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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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7 00:30:50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杜念秋心焦的站在客棧門口等候,一次次的探向大街,希望能見到他們平安出現在那頭。

曾經她以為逃離黑鷹山遇到沙暴的那天是她此生最難熬的一天,現在才知道,這種無止盡的等待更勝一籌。

一個時辰後,她乾脆就杵在客棧門前,動也不動的抱胸凝望街頭,如果他受傷了怎麼辦?如果出了意外怎麼辦?如果石頭死了怎麼辦,如果他死了……無數個恐怖的念頭在腦海翻騰,她害怕得整顆心都在顫抖。

老天,為什麼他們還沒回來?她從來沒有這麼害怕過,他們父子要有任何一個出了差錯,只怕她都會承受不住。

「秋丫頭,外頭太陽大,進來坐著等。」劉叔看不下去,在她身邊叨念著。

「再讓我等會兒。」杜念秋嘴裡隨便敷衍了事,腳下動也不動。

「劉叔,你別管她。師妹就算進來,也是坐不住的。」冷如風可是老神在在,一點也不擔心那幾個傢伙,特別是赫連鷹。

想他冷如風既能在皇城中被人尊稱一聲冷軍爺,當然就對邊疆軍情特別了解。這十年來,無論是江湖傳聞也好,邊關正式送上來的公文也好,全都對赫連鷹這人的評價甚高。縝密詳細的計劃、出乎意料的突襲,他能在沙漠中稱霸並不是沒有原因的。西域諸國皆拿他沒轍了,何況是小小一個青焰堂。照他看來,這次青焰堂大概得永遠在江湖上除名了。

杜念秋此時沒心情和二師兄拌嘴,一句也沒回。

戚小樓在一旁見她那焦慮的模樣,好心的倒了杯菜水給她,「大娘,喝口水吧!」

杜念秋正要拒絕,就見街口出現了十數騎駿馬,忙迎上前去。

最前面的便是赫連鷹,他抱著石頭翻身下馬,杜念秋一眼便瞧見石頭身上那染血的白布,忙問:「他沒事吧?」

「還好,那丫頭撕了衣裙替他包了起來,傷口不算太糟。」他帶著石頭往客棧內走去。「我點了他的睡穴,妳跟我進來替他上藥。」

一陣忙亂之後,受傷的人忙上藥,沒受傷的人直接吃起飯來。戚小樓摟著蘭兒安慰,蕭靖、戰不群、冷如風和劉叔湊在一起大聊江湖逸事。不久又是黃昏,眾人便各自歇息去了。

月上樹梢,赫連鷹守在石頭床邊,臉上神色難辨。

「怎麼了?」杜念秋從外頭端了盆清水進來欲幫石頭擦身,見他望著石頭沉思,不由得輕問。

「我……從來沒想過會有個兒子。」一直到這小子出了事,他才真正深刻感覺到父子間那種切不斷的血緣聯繫。一個如斯像他的孩子,身上流著他的血、有著和他相同表情的兒子。

「這幾年你難道沒想過要傳宗接代?」記憶中的他,是那種很喜歡孩子的男人。或許他不太愛笑,或許他有些嚴肅,但他會陪著自己的孩子,教兒子使劍、騎馬,然後以兒子的成就為傲。

忽然間,她發現自己對他們父子有些不公平,她剝奪了他們兩人應該在一起的寶貴時光。他沒有辦法看到小子學走路時可笑的模樣,也無法體會當他第一次騎上馬時她所感覺到的驕傲,更無法感覺到小子牙牙學語、喚他爹爹的那種喜悅。老天,當年她是不是做錯了?

「傳宗接代?」赫連鷹苦澀的一扯嘴角。「戰爭剛開始只是一場誤會,到最後卻成了不戰不行。這幾年東征西戰,多少兄弟在我眼前身旁倒下,誰敢說明天倒下不會是我?傳宗接代……苦的不過是留下來的孩子。」

再者,自從她離開後,他就變得不相信女人了。除了娘親以外,他甚至對月牙兒都沒好臉色。

杜念秋小手搭上他厚實的肩頭,為他感到難受,「對不起。」

「別道歉。」他握住她的手,將她拉到腿上坐好。「該說抱歉的是我。當年我不該那麼衝動……」赫連鷹疲累的嘆了口氣,將頭枕在她的頸窩,「謝謝妳幫我生了個兒子。」

她聽了忽然鼻子一酸,強忍著掉淚的念頭,只是溫柔的擁著他,陪著他守在兒子床邊,直到夜深。

  

★★★★★★★★★★★★★★★★★★★★★★
  

老天,她竟然在嫉妒自己的兒子!她也嫉妒赫連鷹!

這是什麼跟什麼啊?

杜念秋瞪著那對父子,心裡一陣陣不舒服。石頭是她辛辛苦苦養大的,誰知道自從被赫連鷹救回來之後,那小子現在竟然成天和赫連鷹黏在一起。他怎麼可以這樣輕輕鬆鬆就贏走那小子的心?那臭小子也真是,一下子就和他變成同一國的,一點良心也沒有!

她前幾天是覺得有些對不起他們父子倆,但現在看他們變得那麼好,她反倒滿心不是滋昧。

不知道是不是遺傳自赫連鷹,石頭的傷也好得快;只是拖了一天一夜才上藥,背上那嚇人的刀疤勢必留下醜陋的傷痕。反正他是男的,這也沒什麼大不了,只要他小命還在,她就千幸萬幸了。

倒是蘭兒第二天起便淚眼汪汪的守在石頭床邊。她似乎認為石頭會受傷都是她的錯,所以像個小女僕似的,甚至石頭那小子罵了老半天,她仍執意要照顧他。大伙兒拿她沒辦法,也就隨她了。

像此刻,蘭兒就正在廚房煎藥呢!

再次瞄了那對父子一眼,杜念秋偏著頭瞧他向兒子描述大漠風光,聽著聽著,她忽然認知到這兩人幾天後就將離她而去,嬌媚的容顏一下子失去了血色,心頭傳來陣陣恐慌。

先前說了那麼多次不在乎,現在她才知道,那全都是欺人欺己的謊話。

曾經她以為自己不需要他也能過得很好,直至發生這次的意外。當她慌了手腳時,是他操控了全局,將她擁入他的羽翼之下,冷靜的以最好、最快的方式處理事情。那時她才恍然明白,她不是不需要他,她只是硬撐著。其實她心底深處一直在等待,希望他尋來,伸出臂彎讓她依靠。

老天,他們若走了,那她該怎麼辦?

杜念秋睜大了鳳眼,神情僵硬的瞧著她此生最愛的兩個男人,震驚地發現她把自己逼進了死胡同。

她早先一而再、再而三的明白不會和他回去,又一次次的重複不會攔他帶石頭走,直到此刻,她才領悟到她沒有他們兩人不行──

胸口突地疼痛起來,她突兀地起身離開。

  

★★★★★★★★★★★★★★★★★★★★★★
  

遠遠看到杜念秋一臉蒼白,蕭靖便舉步上前喚住她。

「妹子,妳還好吧?」

她看著他,勉強的笑了笑。「還好。」

「是嗎?那陪蕭大哥到鎮上走走吧!妳嫂子特別愛吃李記的杏花糕,再三囑咐我帶回去呢!」

「你要回去了?」杜念秋有些愕然。他才來沒幾天啊!往年蕭大哥都會待上個把月的。

出了客棧大門,兩人向李記走去,蕭靖笑回答:「是啊!妳嫂子懷了第三胎,算算時間也快生了。」

「嫂子懷孕了,你怎捨得出門?」這蕭大哥向來是疼娘子疼到心坎裡去了,嫂子懷前兩胎時,就見他心驚膽戰、寸步不離地守在嫂子身邊,怎麼這會兒竟捨得在此時跑到玉泉鎮來?

「我收到乾娘的信,她擔心義弟又把妳氣跑了,特地叫我來幫忙勸妳回去。」其實他也早想報訊給乾娘,讓她知道念秋人在何方,卻因為當年念秋堅持要他發下毒誓,絕不會向黑鷹山的人透露她的行蹤,否則她便再也不和他聯絡。

為了不讓念秋帶著兒子消失無蹤,他只好答應了她。直到幾個月前他和妻子無意中談及黑鷹山的事,不小心提及赫連鷹和杜念秋的關係,他娘子幾番拷問,他說他發了毒誓,他娘子道她又不是黑鷹山的人,他這才將他們兩人的愛恨糾葛說了個明白。

誰知他娘子聽了之後,立刻把他罵了個臭頭,說他活生生拆散人家夫妻十多年,簡直就是造孽,更執意寫信給從小受她欺壓的弟弟戰不群。不久後他們接到了乾娘的來信,他娘子便硬把他給趕出門,要他到玉泉鎮幫幫這小倆口。他是來得心不甘、情不願,才會故意整赫連鷹。

不過整歸整,總不能真做棒打鴛鴦的事,於是他才會找念秋談談,開解、開解她。

「你收到娘的信?」杜念秋瞇著眼瞪他,嘴角生硬的揚起,「蕭大哥,娘怎麼會知道你人在哪裡?」

難怪赫連鷹會找到中原來,原來就是這家伙洩的密!

「啊……這個……哈哈……李記到了。妹子,妳要不要也買點杏花糕來吃吃?」蕭靖傻笑兩聲,連忙轉移話題。

可惜這招沒用。只看杜念秋氣沖沖的道:「你發誓不會告訴他的!」

「我是沒告訴他,我只告訴妳嫂子,妳嫂子又告訴她弟弟戰不群;不過他還沒來得及告訴義弟,那傢伙就自己找到妳了。所以說,妳會和他見面是無法避免的。再說現在誤會解開了不是很好嗎?還是妳還在怨他?」

「我──」杜念秋開了口卻說不下去,因為她的確早已不怨他了。十四年前她的確是恨,恨他的不信任,恨他如此殘忍、如此決絕;但時間一久,在她心底深處那些恨卻逐漸淡了,反而是那些甜蜜的日子清晰如昨。如果她對自己老實點,她就會承認自己其實是非常想念他的。

「其實他很在意妳,只是不擅於表達。記不記得妳和他第一次見面的情景?」蕭靖邊買糕餅邊說。

「嗯。」她點點頭。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他看一個女人看得那麼專注。所以我才會把妳買下來做他媳婦。他娶了妳的那三個月,是我見過他表情最溫和的時候。」

「騙人。」杜念秋不太相信的看著蕭靖。那傢伙只要看到她少穿一點就會兇得要死。不過……其它時候他還真的滿好的。

蕭靖拿塊糕餅咬了一口,看出她的不確定,便又道:「這樣吧!蕭大哥不會逼妳一定要回黑鷹山,不過希望妳看了樣東西再決定。」

「什麼東西?」

他神秘地對她眨了眨眼,「一個他很寶貝的東西。雖然已經過了十多年,但如果我沒猜錯,應該還在原來的地方。」

「在什麼地方?」看他講得那麼神秘,杜念秋也不禁好奇起來。

「在他的劍柄裡。他的劍柄是空的,妳等會兒回去,可以打開來看看。」

劍柄?什麼東西重要到要放在那兒?他幾乎是隨身攜帶那把長劍的,不是嗎?

杜念秋不敢置信地面對著空蕩蕩的客棧。

沒有人,前頭沒有人,樓上客房也沒有人,連後院也不見個人影。那些占據了悅來客棧個把月的黑衣大漢,一下子全都不見了。

「怎麼回事?」杜念秋瞪著空無一人的屋子,茫然的問著從廚房出來的戚小樓。「他們人呢?」

「走了啊。」

「走了?」她有些痴呆的重覆。

「是啊,走了。大娘不知道嗎?昨兒個他們就在收拾東西,說是要回去了。」

「他們走多久了?」蕭靖也皺起了眉頭。

「才剛走沒多久,還沒出玉泉鎮吧!」

蕭靖聞言,忙對還在發愣的杜念秋道:「妳真打算讓他就這麼走了?真要這樣和他一輩子老死不相往來?」

杜念秋全身一震,心好痛。她不想讓他就這樣走出她的生命──

「不……不要……」

「那還不快去追!」

「追?」她又是一呆。

「是啊!大娘,冬月姊不是說過,幸福是不會從天上掉下來的。妳總得試一試啊!」戚小樓在一旁幫腔。

杜念秋閉上了眼,千百種思維閃過腦海,卻個個和赫連鷹有關;下一刻,她便施展輕功,直往鎮外而去。

杜念秋才出了門,就見冷如風、戰不群、蘭兒、劉叔,甚至連傷還沒好的石頭都從廚房走了出來。

「怎麼樣,我就說這招成吧!」冷如風搖著扇子,志得意滿的道。

「小鬍子,你少往自個兒臉上貼金了。要是沒有大伙兒的幫忙,大娘和赫連鷹會上當嗎?」戚小樓看不順眼地損他兩句。

「是是是,多虧妳戚大小姐的幫忙。既然如此,妳就留下來面對那兩位主角,大爺我可是要回長安去了。」冷如風真受不了這瘋丫頭,沒事哭哭笑笑的,對他是一忽兒冷、一忽兒熱,像是將他當成小狗似的,高興的時候便笑著對他招手,和他說悄悄話,要是不高興就對他冷嘲熱諷、又踢又罵。他看他還是回長安和太武侯退了這門親事,省得將來麻煩。

石頭不安的看向外頭,狐疑的問蕭靖:「乾爹,爹和娘這次真的不會有問題嗎?」

「放心啦,你爹沒那麼蠢,這種機會他一定會好好把握的。」蕭靖笑道。

「是啊,小子,你甭擔心。這次要再不行,大不了把嫂子弄昏送回黑鷹山不就得了。」戰不群豪爽的哈哈大笑。

石頭白他一眼,「誰負責弄昏她?你自願啊?」

戰不群一聽,忙閉上嘴猛搖頭。開玩笑,嫂子那母老虎誰敢惹她?一想到這裡,他忽然警覺到此處不宜久留,要讓嫂子知道這事他也參有一腳,只怕以後他在黑鷹山就沒好日子過了。

其他人像是心有靈犀,忽然都變聰明了,一下子走的走、躲的躲,紛紛決定這幾天還是別睡悅來客棧的好,以免讓大娘見到,可能會被砍成十段八段,煮成人肉大餐!

杜念秋在鎮外追上了赫連鷹,卻見他只有單騎一人,並無其他手下。可她並未多想,只是衝上前去大叫,「赫連鷹,你給我站住!」

赫連鷹聽到她氣急敗壞的叫嚷,一下子勒停了馬,掉轉馬頭。

「妳怎麼了?」他奇怪她怎麼會在這兒。

「不准……不准走!」她緊握雙拳,抬頭怒目瞪視高高坐在馬上的赫連鷹,「你這個沒良心的王八蛋,不過罵你兩句,你就走人!隨隨便便闖進我的生活,現在二話不說人就走了,你到底把我當成什麼?」

赫連鷹眼底閃過一絲奇異的神色,臉上卻依然面無表情,「妳不是趕我走嗎?」

「我叫你滾你就滾,那我叫你去死,你怎麼不去死?笨蛋……

說到這裡,她忽然鼻頭一酸,多年的委屈全湧上心頭,「你要走是不是?好啊,你走好了!這東西還給你,我不要了!」她扯下黑玉石,忿忿地將它丟還給他。

赫連鷹反射性的伸手接住,看清手中的東西後,他臉上不再平靜,火冒三丈的瞪著她。驀地,他策馬離去,什麼話都沒說。

看到那鏈子成拋物線畫過天空,她才知道自己在衝動之下丟出了什麼;可她後悔也來不及了。等她見到他策馬從她身旁離去,她更是不敢相信的呆在原地,淚水無法抑制的掉了下來。

笨蛋杜念秋,妳不是來留他的嗎?這下看看妳做了什麼好事!笨死了!笨死了……

她越想越傷心,只能一直掉淚。

不知過了多久,馬蹄聲又折了回來,她還沒來得及回頭,就被人攔腰抱到馬背上,黑玉石被掛回她的脖子上。

「不准妳再拿下它,聽到沒有!」赫連鷹在她耳邊咆哮,「不准!」

杜念秋哇的一聲,抱著他直哭,「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會再拿下它,再也不會了……」

這女人……若不是看在她眼淚汪汪頗有侮意的份上,他非把她痛揍一頓不可。等她一哭完、他就要回去拆了那幾個傢伙的骨頭,都是他們對她胡說八道,才害他遇到這種事,真他媽的一群混帳!


多年以後

杜念秋是在一年後才終於看到他劍柄裡放的寶貝。讓她錯愕的是,那寶貝竟是他多年前從她髮上硬拿走的鳳凰玉簪。這麼多年來,他一直將它帶在身邊,就連他誤會她的那十四年中都沒有丟掉。

說不感動是假的,於是她那一個月就聽話的穿著保守了些。不過也只有那個月而已啦!因為黑鷹山實在太熱了。不過她穿得少,可憐的就是其他人了,個個都不敢正視她,要不然就有得他們受了。

黑鷹山?對啊,她當然回到黑鷹山了,條件是要赫連鷹收手,不再和各族交戰。至於商隊安全,那簡單,只要掛上大唐風雲閣的旗幟便成了。而赫連鷹本就不想再有人傷亡,也就同意了這項作法。再者,他發現他的娘子很會做生意,和他走了趟絲路,一路上那些難纏的國家部族,全被她三言兩語就搞定了。

現在絲路上開了十多家的悅來客棧,他那些手下個個成了掌櫃、跑堂、下廚的,全都做得滿心歡喜,因為不用再博命!再加上手底下都有個兩下子,也不怕有人鬧事,久而久之,悅來客棧的生意便越來越好了。

至於石頭,那就真的是另一個故事了……


〈全書完〉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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