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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靈異] 【奧爾良烤鱘魚堡】星河貴族(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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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2-25 01:37:02
第二卷星艦美人和鮮花 第一百四十九章 悲天憫人

    整個清遠學院的學生讀書生涯,都在猜測那座古堡裏面的是什麼人。

    也因此圍繞了那座古堡,歷屆學生中誕生了無數或神話或驚悚或平淡或驚心動魄的故事。

    有人說那座七個世紀以前遺留下來的古堡,曾經歷經很多滄桑的歷史,從而有過很多次鬧鬼的經歷,在冬季有穿紅衣的幽靈時而遊蕩……所以才會被學院劃為普通學生禁足的禁區。

    而有的人聲稱他們在夏天時親耳聽到了那裏曾經傳來過小提琴的樂曲,因此判定或許是某個秘密社團的音樂私下聚會場所。

    有人親眼見到夜裏有先進的飛艇到來或者離開那座古堡,所以或許那裏還可能是某個不為人知的大人物莊園。

    也曾有人見到神秘的黑色車隊來往古堡小徑,於是傳聞那裏或許是帝國調查局的秘密分部,目的是監控學院某些重點科技專案。

    一代一代的學院學生到來而又離開,帶著對那座古堡表現出無數的疑惑和憧憬。帶著各種各樣的猜測和傳聞。任由這座古堡在這樣的傳聞裏經霜曆夏,似乎永遠藐視著外界的不靠譜傳聞,永遠矗立成為米蘭星最神秘的地標性存在

    而在一四年的這個夏末,這座古堡的主人終於打開了塵封已久的大門,於是有太多目光集中在那座古堡上的人,都因此心臟懸吊了起來。

    能量課的課堂上,林海聽到太多貴族青年們議論有關那座古堡大門即將打開的消息。

    最早先的資訊是從五大貴族那裏傳出來的,作為這座星圈最頂層的貴族勢力,他們最先得到準確消息,也大概屬於被那場宴席邀請的一員。

    可以確認的是整個米蘭星圈只有極少數的人收到了邀請,並不全部是上層貴族,相反有著名的樂隊,有星圈著名的演員,有剛剛在米蘭音樂廳演奏引起轟動的音樂家,星圈的田園派詩人,抽象派畫家,鋼琴家,知名劇碼編劇,大多都是此類文化名人。

    但這座從來罩著神秘面紗,決不輕易示人的古堡突然進行一場名流宴席,未免太過奇怪。

    很多人都在研究這份名單,並期望從中構建出古堡主人的人際關係圈……但無論怎樣看,這都並沒有某些人意圖猜測的大能量存在。更像是……表現了古堡主人的某種喜好。否則抽象派畫家,詩人,劇作家……這些邀請名單上的人,哪里又有什麼落到實權處的大能量?

    邀請函發送到那些從未想過會收到邀請的名流手中,於是又引起一番躁動,所有收到邀請的人,都在準備著自己最得體的衣服,最貼切的打扮,鄭而重之的等待著前往那座神秘古堡赴宴時刻的到來。

    伴隨著宴請時間的推進,多方資訊線的揭露,整個宴會的原貌,逐漸抽絲剝繭于有心人的視野之中。

    就連能量課休息間隙,林海都能聽到貴族學生們私下裏的議論。

    “那座古堡,如今可以確認了,至今都還是古老蘭德家族的家產,也就是說,蘭德家族今趟會在古堡裏面,宴請作為國王使臣的那個家族那位殿下的到來。”

    “原來如此,古堡大門打開,迎的是那位殿下的話,那就不奇怪了……”

    “伴隨著方程式大賽的最後賽程展開,帝國的大人物們也逐漸齊聚米蘭星了……這次公爵家族到來,其實就是給女王做開路先鋒吧。抵達米蘭星圈,當然要和米蘭星圈的曾經統治領主,白色獨角獸家族先進行接洽啊……”

    “這是帝國時代時的禮儀吧蘭德家族曾經是這個星圈的統治者,是該負責國王使者的迎接原來邀請那些米蘭星圈的名人,是一場迎賓晚宴啊”

    “那位殿下的身份血統,作為女王的使臣到來,實至名歸……”

    類似這樣的討論,除了這個課堂,還有很多。

    林海並不是清楚他們這些“貴族經”在議論些什麼,不清楚那些貴族青年們臉上這種振奮的神情自何而來。他只是知道,仿佛有某位在貴族圈舉足輕重的大人物,即將蒞臨米蘭星圈。

    但這些對林海而言並無意義,伴隨著方程式大賽搜集的資料,比賽用的雪晶能量閥還有一些回饋資料要處理。面對百合花大貴族下放的新晉高手席遠帶領,在這片星區方程式所向披靡的龍騎士戰隊,他還要為瞭解對方做準備,要針對對方所有戰鬥錄影進行資料匯總和分析。

    能夠以“諾丁山勳爵”的身份一路打入半決賽,或許在陸銘等人眼中看來仿佛是他輕鬆戰鬥取勝,但誰也不知道在每一場戰鬥之前,他所做出的海量資料收集分析準備。他對陸銘說“這是我的戰鬥”,並不僅僅只是一句輕描淡寫的宣言而已。

    他還有很多事要做。

    所以他早就推卻了陸銘的邀請,無論未來那座古堡會有什麼大人物降臨到來,那都是讓貴族和星區大人物們誠惶誠恐的事情,和他沒有半點關係……

    獨角獸形狀瑰麗於太空中的米蘭星圈,出現在舷窗上,倒映進兩枚深黑如墨的絕美眼瞳之中。

    這雙眼睛眸光,仿佛比星辰還要璀璨。眼窩的輪廓弧線,比首都星圈最著名的錦繡雙月還要完美。眼瞳表面泛起的漣漪,比林間清湖還要賞心悅目。

    這艘三體艦就這麼進入米蘭星圈,面對的是太空列隊相迎的無數條星艦相迎。

    一派迎接禮儀的星艦統一閃燈中,三體艦優雅的穿行於列陣迎賓隊伍中。

    三體艦核心艙室裏的那個女子,正靠著舷窗,披著的法蘭絨薄毯剛好掩住了身材曲線,纖修五指輕撫著那電子墨紙張顯出的確認名單,如暮湖染彤的唇色輕揚,“六罐裝樂隊的演出,博朗克的鋼琴獨奏《星辰》,米蘭星名劇《天鵝夏湖》的劇作家秦斯,《帝國戰爭論》的作者革馬拉,最近整理了《沉思錄》舊卷的奧勒留。繪出不朽名畫《納金森星晚鐘》的納維斯……看來蘭德家的宴會主人,對我的功課做的真的很足呢。”

    戴著白手套的忠心老僕微微一笑,“那是因為小姐的身份足夠尊貴,蘭德家的公子才會對和你的會面如此鄭重吧。”

    看著臉靠著舷窗,星光倒映出她面部輪廓的女子,忠心老僕心底莫名有些一陡,從小照顧著她長大,尋常人家的女孩興許從來不敢談“抱負”和“野心”這種放一個女人身上很罕見的詞語。但這個註定非同尋常的女孩在很小的時候就已經在承擔這些事物了。而她的未來,更將是非比尋常,也註定迥同俗異。她將至尊無比,她將耀眼光芒萬丈,她註定在史書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而書寫者那時將不知道該如何描繪這樣一個女人,多一筆繁,少一筆簡,很難咸淡相宜。

    合上這份名單,女子伸了個懶腰,“歷代才俊輩出,精神文化建設方興未艾……米蘭星圈真是個好地方啊”

    “……這些都必將歸於您的引導下,更加繁榮……殿下。”

    女子俏目望來,微凝道,“張叔,你明白的,這些話,不能輕易放在嘴邊

    老者連忙正色,似犯大忌般收聲,“是……我糊塗了”

    “話說回來,”女子頭歪過來,綻放出讓從小呵護她長大的老者都有些目眩的笑容,“上一次見到米蘭•蘭德,他還是個沒長大的男孩,記得沒錯,被我追得屁滾尿流吧……如今什麼樣子了,有沒有長進?”

    老者額頭有些微汗,道,“以前的那些事情……殿下,你該明白,他目前已經逐漸開始準備接手成為蘭德家主的位置了他長大了,您也長大了……那些過去事,經過風險評估,還是不要再提的好了吧。”

    “在我們家後草坪撒尿,還剛好被我撞見……你是不是覺得我當初在他腦袋上……敲出來的包少了點呢?”

    面對女子的這種動人笑容,老者整個背心都有些發寒,心想這時候聰明人最好就是保持沉默,於是立即眼觀鼻鼻觀心,緘默不語。

    女子起身,薄毯垂搭,赤足點地,聲音輕脆動聽,但散發出的寒氣,讓老者背脊都為之一凜,道,“我要推動諾曼家族的保羅擔任帝國保險部次部長。向蘭德家族的菲力浦國際公司通過注資的方式進入百分之五的股權……借調清遠學院七名相關領域的大教授進入第一皇家學院諾曼家資助專案的研究協助計畫……”

    叫張叔的老者在沉默片刻後,這位在她成長過程中亦師亦友的老者又遲疑道,“七個方面,這次能推動其中半數就不錯了。蘭德家族牢牢佔據帝國保險部次部長的席位,這是他們的一根立柱。而菲力浦國際公司更是蘭德家族立本所在,龐大的利益產業,要讓出百分之五的股權,無疑動了他們極大的乳酪……清遠學院調走大教授,這更是要挖老大一塊肉……蘭德家族未必肯吃這樣的虧。”

    張叔遲續疑道,“但是……蘭德家族一直打算和我們聯合,他們始終認為,如果和殿下……您,成為了一家人,這些事情,只怕他們還願意拱手相讓更多家底……讓您未來的過渡時期,更加輕鬆。”

    “不需要。”佇立在寬闊的觀景窗前,赤足的女子薄毯下若隱若現卓約不妖的身線,她的發絲在鬢角輕輕繚繞,側頭,高挺的瓊鼻峰下,細彎嘴角淡而優雅微撇,“我要他們家底做什麼?始終是別人盤子裏的食物,才更誘人更有滋味,所以在他藏著掖著捂著的懷裏強取豪奪……這樣豈不有更意思?至於聯姻結親……如果在我面前,真想一腳丫子踹死他,想得倒美。”

    老者下意識看了一眼她雪嫩赤足,心想要是真在你面前……那的確很美。

    “他足夠帥足夠英俊嗎?還是他足夠勵精圖治足夠抱負遠大?男人可以沒有錢可以沒有背景可以長得不那麼像模像樣……但不能沒有理想……他的理想足夠說服打動我?”

    看著這個註定不是俗物的女子,張叔眼觀鼻鼻觀心道,““持平常心,立平常地,做平常人,融入尋常百姓家。”這是蘭德家族的家訓丨而據我們的情報回饋,一直以來,他們也就是這樣做的。米蘭•蘭德這二十年來,都以化名為“陸銘”的身份,如一個普通人那樣的生活,融入周圍的世界,並非想像中的紈絝子弟。”

    “是麼,一個大貴族子弟能做到二十年不吭聲融入尋常人生,確實殊為不易。由奢入儉難,這句簡簡單單的話道明瞭多少複雜人性?”女子點頭,“那就對他進一步接觸觀察吧……沒准會改變他在我家後院撒尿時……糟糕的第一印象。”

    她的笑容就那樣綻放開來,如邃夜清蓮。

    然後她抬頭,面對星圖,不知想到什麼,或是那個因為她而可能埋骨廢墟連姓名都沒能留下的無辜之人,那張絕美的臉倒影出一絲悲憫,溫婉道,“……米蘭星區,我又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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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星艦美人和鮮花 第一百五十章 苦惱

    三體艦刺破星球大氣層,正式進入米蘭星。

    米蘭星球的某個三體艦降落空域,成為了禁飛區。好在這片空域平時也並不是常用飛行領域,所以並沒有多少民用航空器受到影響,所以人們只是隱隱覺得仿佛有什麼大人物到來了,但卻並不算知之甚詳。

    只有星區的上層顯貴家族和知曉內情的高官們,才察覺到了星區這不同尋常的氣氛。

    很多人朝著那片開放的空域努力張望,希望能看到那艘船,甚至那位殿下的蹤跡。

    更有甚者於脆將自家的飛船開到了禁飛區邊緣,迎著大朵宮殿般的白雲,以及白雲那處分佈在禁飛區站崗的護衛憲兵艦船。久久浮空凝望。仿佛據此想要表達自己家族的熱情,迫不及待,翹首以盼,此類歡天喜地的情緒。

    然而三體艦破入大氣層的速度顯然超乎他們的預料,在極高的平流層上現出蹤影的時候,三體船的左右梭形艦體肉眼可見朝兩邊流動過去乳白色的高速氣流,然後艦體急速變大,那些禁飛區邊緣守望的家族飛船們甚至還來不及狂閃通訊燈發出電噪表示親切致意,艦船就從他們眼前的視野中一掠而過。

    目瞪口呆後,他們這才明白這位來自紫羅蘭家族的殿下並不喜歡大張旗鼓眾星拱月的傳聞確有其事。難怪蘭德家族也就是舉辦了一場看似很普通的家宴類型,並沒有浩浩蕩蕩,甚至驚動到任何普通民眾。

    以至於有些老貴族頗有些落寞的喟歎,“那些數千年以前國王特使到來,整個星區比方程式大賽還要熱鬧,炮仗齊轟的慶祝場面,似乎終究不是這個時代裏的事情了。”

    米蘭星上島區的清遠學院幾乎每天都會有很多的活動,教學團在學院下屬酒店的作客擺宴,交流活動熱氣騰騰的氛圍,某個科研小組的成果報告會……這些活動在學院此起彼伏的進行,卻因為常態化而顯得平凡。

    無論是聲望的提升,學術的進展,還是那些光芒耀眼的優秀校友返校。這座學院都顯得那樣處變不驚。這是一座七個世紀老牌名校的底氣。就像是一個巨人,強大的是他本質上的筋肉和體魄,而至於外表穿著怎樣的衣服,再華麗,也不過只是點綴的外表,是隨時可以棄如敝履般的事物。

    學院永遠是那樣泰然,哪怕今天古堡開放,有星區貴族文化名人前往做客,清遠依然有清遠的氣質,不為任何人折腰。只是,又有些稍微的不一樣。

    一條隱晦從學院外通往古堡的小道開放了,除了嚴格的安保,沒有鮮花的引導,沒有紅地毯的鋪路,但所有人眼裏,這條通往古堡的小道,卻是那樣的悠遠神秘,甚至踏足上去,心頭都不可抑制的激動起來。

    這樣的情緒還曾出現在到來的名流顯貴心底。這些人在米蘭星區成名多年,但踏上小道的時候,卻發現類似很多年前第一次踏上紅地毯走向領獎臺的心情,竟然在今時今日重現。

    儘管事先古堡晚宴足夠低調,但因為種種神秘性的傳言,卻又成為了學院學生競相關注的焦點。

    於是那條賓客小道所經過的學院C區,一度引來學生們圍觀的情況……因為其中有些名人,他們十分喜歡,譬如紅透半個星區的六罐裝樂隊,譬如那位著名的鋼琴樂師。有些他們也並不陌生,比如那個不久前才在學院做過一堂演講,至今還在繪畫教科書上看得到他作品的著名畫家。

    但這種圍觀到最後也只能變成目送。

    因為在學院前往那座古堡的道路上,竟然有五道迎客崗,查驗每一個賓客,以確保不會有賓客名單以外的人進入那座古堡。

    這場古堡宴會引發學院內部的一系列波蕩,漣漪直達林海的能量系統課。

    下午的能量系統課是兩節連堂,中途有個十五分鐘的休息時間。

    而就在第一節課結束,第二節課開課的當兒,以天鵝家族繼承人樓良宇為首的五名侯爵貴族子弟,將一份請假告知函交到了林海的面前。

    這份告知函的內容是五人將在接下來的第二節課以正當理由請假離堂。

    “這是我們的請假告知書,我們晚上,還有重要的事情……所以下面的課可以不用到場。而且,根據日後事情的重要程度,將由我們自行決定接下來的五天裏,我們有沒有前來上課的必要。”

    西裝筆挺的樓良宇盯著林海,不緊不慢卻蘊含力量道,“如果你對此有任何異議,歡迎通過學院管理委員會提出,或者,直接找五人委員會,讓他們修改這份告知決議。”

    他旁邊的唐思南薄薄的嘴唇冷諷道,“真可惜,我們對你的課還很感興趣的……但是,這後面有更重要十倍的事情要我們去處理”

    伊萬羅孚接續,痛快之極道,“真是苦惱啊”

    威爾遜和五人中唯一是女人的佘清舒都故作“苦惱”表情似笑非笑盯著林海。

    這是一種有些許挑釁的姿態。

    但在場的學生一點也不懷疑他們說這番話的底氣。教室裏,悉悉簌簌的聲音響起。

    “真的是來自五人委員會的批准?那麼這下林海就算阻止,也很難了,至少要讓五人委員會改變主意才行”

    “林海也不可能阻止得了吧……那座古堡開門迎客,據說連一些議會高級官員和上層貴族都沒有名額,只有一些符合古堡主人愛好的文化名人,作家詩人之類……樓良宇他們五人,可是作為五大侯爵家族被邀請的成員……其他人哪里有這樣的資格?他們五大家,畢竟還是非常尊貴的。”

    “古堡晚宴,就連清遠學院都要妥協讓路,誰讓這座學院,是基於人家領地劃撥出來的呢?沒有那座古堡後面的主人七個世紀前庇護從第一皇家學院政治避難逃離的師生,清遠學院或許根本不存在……所以五人委員會,這次也不能不給人家面子呢”

    伴著周圍這樣的議論聲。樓良宇挑傲得整了整衣領,以對方倚仗的五人委員會的告知函拍向對方,這無疑是給這個仗著五人委員會的傢伙最重的一擊。

    畢竟參與古堡晚宴,都要五人委員會開具給能量課林海的告知函。他們何嘗這麼窩囊過?

    原本他們應該專注于那場古堡的事情。但大概是臨時起心,樓良宇等人還是決定離開之前,給林海這麼一個下馬威。

    看著面前的告知書,看著那上面代表五人委員會決議鮮紅的銘章,出乎五人意料,沒有任何憤怒難堪無可奈何表情的林海,反倒是很自然的點了點頭,“明白了,你們去吧。”

    這讓他們像是蓄勁揮出的一拳打到了棉花空蕩蕩的難受感覺。但很快五人就收拾了這樣的情緒。

    樓良宇露出一個“你還有點自知之明”的笑謔表情,朝身後的四人扭頭示意,他們開始朝外教室外走。

    而階梯教室中,全程目睹了這番示威過程的穆恩很有些義憤填膺,低聲怒道,“腐朽臃腫傲慢的貴族家實在是太臭屁了受古堡邀請,他媽有什麼了不起的還搬來了五人委員會的告知函,臭屁臭屁臭屁,臭不可聞祝你們在那裏吃速食麵沒有調料包”

    他旁邊的平民社團心理協會會長看了他一眼,然後表情複雜道,“雖然我也很討厭他們……但是,那座古堡邀請的人,的確個個都很了不起……不是權力地位上的,而是那些人做出的藝術文化價值貢獻,都是大師級別……就算我不喜歡樓良宇他們五個人,但不可否認,他們的家族,仍然是米蘭星區貴族史的活化石……那座古堡,不是我等升鬥小民可以議論參與的……”

    田小恬抿嘴一笑道,“別生氣了,你看林海都不屑和他們計較……他們有他們的晚宴,我們不是有我們今晚的美餐嗎?”

    不知道是刻意還是有意,田小恬今天穿了一件鵝黃色的單裙,光今天來上能量課的路上,就被飽以了很多驚豔的目光。如果仔細看,還能看到她臉頰上了淡淡腮紅的妝容。

    聽她提到夜裏的“美餐”,穆恩的雙眼頓時就亮了起來,“是啊,他們貴族家有貴族的宴會咱們泥腿子有泥腿子的晚餐美味火鍋藤葉菜,水芹,上等合成仿野牛味牛肉今夜就在我們寢室裏,大宴群雄,不醉不歸田小恬,你們女生準備的蔬果呢?”

    田小恬笑起來,“當然有呢。”

    “不醉不歸……我靠怎麼把買酒這麼重要的事情給忘了”

    田小恬一臉早料到了的神情,微笑道,“男人總是丟三忘四……所以也不指望你們能想起來……今天買蔬果的時候,我就已經給你們買了”

    眾人集體朝田小恬豎起一個賢慧的大拇指。穆恩卻從她不經意掃向講臺林海的目光裏,似乎察覺到什麼,心底不知為何歎了口氣。

    就在能量課下一堂即將開課,樓良宇等人遞交了請假告知函,來到門口準備離開的時候,卻發現打開的的電子門外,站了一個胖子。

    具體來說,是一個身著軍服的胖子。

    這個胖子雖然一眼看上去有些胖,甚至筆挺著背脊腆著大肚有些滑稽。

    但仔細看,他在帝國軍部制服下的軀體並不臃腫,反而高大魁梧。

    他的軍服上沒有任何勳章,就像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軍人。

    但和他擦肩而過的樓良宇五人,只覺得心臟陡然間心驚肉跳。這是平時強勢的他們極少感受到的某種氣場。

    電子門開啟的那頭,田胖子一隻手抱著軍帽,筆挺著身子,像是尊鐵塔,注視著講臺上的林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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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星艦美人和鮮花 第一百五十一章 跟我走

    這是非常奇特的場面。一名胖胖的帝國軍人,竟然站在清遠學院佈滿知識氣息的教師之外,難道這是一個姍姍來遲又有異裝癖的胖子學生?

    雖然胖子那張臉不太顯老,不過這傢伙這副猥瑣樣子,要真強行裝成學生扮嫩調戲學院一大把要身材有身材要氣質有氣質的女教師,估計會被無數看不下去的正義人士痛毆致殘。

    但其實,這個胖子除了站在這裏,從頭到尾還其實什麼都沒有做。

    然而就是什麼都沒有做,就可以⊥無數學生產生出上述的猜測和臆想,足以看出他在猥瑣這方面已經達到了宗師級別的高度,差一點就無跡可尋。

    只是胖子此時的這雙小眯眼,沒有看向女老師或者穿短裙的女學生,而是望向了講臺上那個白淨清逸的講師青年。

    於是無數的女生,腦海裏又自行腦補了某些惡寒的念頭。

    看向兩人的神色,不免越加古怪起來。

    面對門外的田胖子,林海仿佛想到了什麼,然後開口,“什麼個意思?”

    田胖子的話語很於淨利落,“你要和我一起去。”

    一起去?一起去哪里?

    眾人包括了走到門口的樓良宇佘清舒等人都暫時停住了腳步,原本他們沒必要為阿貓阿狗停留,但剛才接近這個猥瑣胖子身邊感受到的驚悸氣場,以及他和林海的對話,讓他們突然有了些想知道兩人往後對話內容的念頭。

    “就算你拒絕了邀請……但今天那座古堡裏的都是些文化人,我一個當兵的跑進去,連一個說話的物件都沒有你小子可別想這麼就撇下我自己逍遙自在去了”田胖子氣急敗壞。

    階梯教室內,有那麼一刻,突然靜謐了一下。

    更多微滯的表情來自於那些剛才還滔滔不絕的貴族青年們。

    拒絕了邀請?古堡裏的都是些文化人?這句話裏蘊含了讓人乍一聽無數信息灌腦的深層意思……

    拒絕了什麼邀請?誰拒絕了古堡的邀請?

    然後所有人,目光都下意識自動尋跡自然而然的集中到階梯教室的講臺,那個青年的身上。

    直到他的那張臉,在他們的視線裏無比銳利清晰灑逸清俊。

    穆恩的表情,在剎那間的恍惚後微窒後開口,“林海,受到了古堡的邀請?但,他居然……拒絕了?”

    田小恬愣神的看著林海。

    此時有很多人都愣神的看著林海。

    如果那個胖子不是在說謊話,不是在吹破牛皮,那麼……

    嘩。似有似無的潮聲,迅速擴散開去。

    教室裏自詡家世不凡的貴族青年,門外的樓良宇五人,此時此刻腦袋裏都掠過一個電光火石的念頭……他怎麼會受到邀請,他憑什麼受到邀請?

    靜默片刻之後,門口的樓良宇終於開口了,他看著田印椎,道,“對不起,先生……打斷一下,你們剛才所言……是,哪座古堡?”

    田胖子似乎非常不高興此時有人開口打斷他對林海的質詢,斜眉挑眼,一副嫌棄的表情盯著眼前這個天鵝侯爵繼承人,“你不是清遠的學生?這所學院除了那座俗氣而老舊的老古董城堡,還有什麼地方可以被稱之為“古堡”?你學院白讀了?連那座古堡都不知道……見識淺薄清遠學院怎麼教出這種傻啦吧唧的學生?”

    無數的貴族學生,心臟都頓時有一種撕裂開來的感覺。他們從未感受過,造物主居然如此不公平?

    他們論家世背景哪個不比臺上河畔星私生子高貴?為了獲得那場晚宴一個露臉的席位,他們家族何嘗沒有背後游走暗施能量,因為他們自詡如果調用能量,他們中有很多人都可以直接代替掉晚宴名單裏那些無足輕重的文化名流…

    但他們無論怎麼施展能量,最終都被告知,古堡晚宴名單上的所有成員,都經過了那座古堡主人的親自過目確認,沒有不被邀請的家族可以動用能量僥倖把自己添加到名單上去

    然而現在,怎麼會連他們能量課的一個特聘教師都被邀請?怎麼是林海,又怎麼會是林海?

    五個臉白唇青的侯爵家族繼承人,在短暫的羞愧鬱怒之後,樓良宇反倒是最先鎮定下來的人,剛才這個胖子那番誅心罪言還響徹他的耳邊,他知道他們或許是遇到了硬茬。

    在短暫的調整過後,樓良宇雙眼利芒直刺田胖子,語氣沉恚道,“是我們看走了眼,閣下想來並非籍籍無名之人,不巧恰巧,在星區,我們還認識一些軍隊裏面的朋友……不知道閣下是否可以報上名號……讓我們看看,我們當不當得上閣下方才口中“見識淺薄”之輩?”

    田胖子目光望來,感受到對方那雙小眼睛無窮能量的樓良宇雙目也淩厲一聚,正待對對方的下一番話作出應對準備。

    就突然看到田胖子目光又突然浮游開去,竟是直接越過他們,望向林海,“你就打算讓我一直站在這裏聽這些小東西的牢騷?”

    竟然是直接忽視了他們

    樓良宇五人在停頓片刻後,臉色鐵青,“好,好。”連說了兩個好。樓良宇頭也不回而去,很快,今天這個人,就會列入天鵝侯爵家族鎖定調查的名單

    而那之後……無論對方是誰……都將會為自己的言語,付出代價

    特別是,之前他還當眾說出,那座古堡“俗氣而又老舊”……不知道當古堡的主人知道這個胖子這番胡言亂語褻瀆,他這個當兵的還想不想進門?

    樓良宇五人離開,大概他們也還是頭一次這麼被人忽視。在這個胖子的氣場面前,他們第一次有些弱勢。

    而此時講臺上的林海,面對這個胖子,也有些無可奈何的憋悶。

    這個胖子時而神秘強勢得厲害,就像是他有個戰鬥英雄的名銜……時而也像是這樣胡鬧得厲害。居然強行要他陪綁著前往古堡赴宴,也不顧林海拒絕了陸銘是另有要事。林海有能量課程要教授,還要私下趁著空余時間改進未來韋恩戰隊需要的雪晶能量閥,還答應了今天夜裏,和穆恩等人在宿舍裏聚餐。

    不過看著樓良宇五人在田胖子面前一點招數脾氣都沒有,林海還是有些說不出口的暗爽,對這個胖子,他向來有些說不出的親切感。也許是那七個動作“健身操”的傳承有關……

    江植,為他的生活打開了一道天窗,看到了外界更廣闊的天地。

    他第一次接觸親手操控擬真艙,第一次接觸七個動作,第一次來到米蘭星,見到鄭秋水,於是帶給了他通向清遠學院的通行證。第一次在新南星,接觸到政治,陰謀,和戰爭……

    他的人生,仿佛也因為這些,而逐漸不同起來。

    江植離開之後,田胖子就像是另一個導師,在新南星營救眾人,又在清遠學院,繼承了江植的角色,教導他的繼續成長。

    所以面對那頭田胖子“楚楚可憐”仿佛自此就要孤身一人的目光,林海終於敗下陣來,“……至少也要等我,將這堂課上完。”

    “那敢情好,我等著”

    於是這個胖子令人大跌眼鏡探頭探腦的進來,一屁股擠在剛才就偷瞄好了的某個學院球隊啦啦隊成員前凸後翹身材的女生旁邊,一臉的陶醉,“正事要緊,正事要緊吃飯的事情可以靠後嘛……一兩堂課,我還是等得起的……”

    無數雙目光,就這樣從教室各個方位各個角落赤裸裸唰唰唰淩厲無比的射在他們身上。然後無數人與此同時生出了一個強烈的疑問,這就是那座古堡所邀請的人物?

    是那座古堡的人員名單寫錯了筆劃從而出現了紕漏差錯?還是他們眼光出了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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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星艦美人和鮮花 第一百五十二章 她一定很會演

    這堂能量系統課終究還是下課了。

    那個胖子因為身旁女孩的戒備,所以沒能揩油得逞,一臉悲憤的將林海拖走赴宴吃飯。

    這個過程中,很多人還沉浸在震驚裏收拾筆記,看著被那個身穿軍服的胖子架走的林海兩人背影,一時間神色無比複雜。

    有人撥打了電話,似乎想要從某些管道確認一下這個資訊……但很明顯,他電話那頭的勢力,也因這個消息而有些驚異。

    有的人走出了教室,然後和外面的貴族青年們接頭,低聲訴說這堂能量課匪夷所思的爆料內容。然後就是斬釘截鐵的聲音傳來,“這不可能僅次於五大侯爵的斯圖爾特家族動用了些管道,都沒能進入名單……一個不知何來歷的軍人……以及一個名不正言不順,還不知道何時會被五大家族反撲離職的“特聘教師”?你是在搞笑嗎?”

    “說不定他們去的是另一個地方……”

    而出了階梯教室的穆恩等人行走在周圍這樣的議論聲夾縫中,甚至就連那些貴族勢力和旁邊人們瞧向他們的目光都有些異樣起來,帶著一絲神秘和敬畏

    但穆恩等人卻哭笑不得,心忖連他們都是第一次聽說林海獲邀古堡宴會,你們這些人擺出這樣的表情又是怎麼個意思?一些相熟的人甚至前來向穆恩求證,對此穆恩只能報以苦笑,“我並不知情”

    在這樣的間隙中,穆恩抬頭,就這樣看到了那座在密林高地隱現塔尖的城堡。他所在的是一片老教學樓區,四周的教室都被鬱鬱蔥蔥的常青藤爬滿,空氣中有草葉的甜腥味,四周的學生還是清遠學院那群充滿著青春活力澎湃氣息的男男女女。

    他們之中有家世不凡的貴族學生,有官僚子女,有普通平民。但哪怕是學院最有地位的精英社團,五大侯爵子弟,都和他們共同生活在同一片園區裏……但惟有那座古堡,是例外。

    一直以來,古堡都佇立在學院中,遺世獨立。沒有人可以接近,沒有人可以近距離一睹她的宏偉和滄桑,沒有人知道,她背後有什麼樣的故事。她對這座星區,有著怎樣非凡的意義。

    或是,那裏有怎樣的傳說,和身負傳聞的某些存在。

    所以它這麼多年,開始有了動作,讓人竟有一種宛如另一個世界的大門,款款打開的觀感。

    而現在,有一個他們身邊耳熟能詳的人,就這麼越眾而出,朝著那個世界,一步跨了進去。

    就連看著他從一個學生成為學院特聘教師的奇特過程,也不足以形容此時此刻眾人心底生起的異樣。仿佛覺得一個和他們並肩而行,耳熟能詳,並將永遠和他們生活息息相關一同成長同行的人……突然要一騎絕塵離開。

    這種割裂感。

    穆恩很快又收回了目光,沖眾人道,“不過是一個宴會……要知道,他可是在康得會展上展示雪晶的人……這樣的理由被那個宴會邀請,也理所當然吧

    人群裏,田小恬點了點頭,“我回宿舍去拿酒。”

    眾人欲言又止,都以為這場預定在林海和穆恩宿舍寢室裏的火鍋計畫會因此泡湯。既然林海另有安排,他們吃獨食豈不都要平淡寡味幾分?

    “一會就在你們寢室,繼續火鍋吧,不過可以晚一點”田小恬開口,對眾人嫣然一笑,“宴會那種地方,定然是吃不飽的……他到時候結束,沒准還想吃宵夜呢?……我們在宿舍等他。”

    大概是田小恬的笑容太讓人目眩神馳,眾人愣了片刻,想到林海赴宴歸來或許會帶來那屬於另一個世界宴會的見聞,齊齊附和,連忙各自興奮的為夜宵準備張羅去了。

    只是相繼散去後,一位將一切放眼裏的某社團社長突然對同行的穆恩道,“她知不知道……有些人可能一輩子也等不到嗎?”

    最近這段日子以來,自在古堡側樓學到了七動作以上的殺招之後,林海一方面自行潛心領悟,另一方面結合方程式大賽上的實戰,不斷的對自身的潛能進行催發和鍛煉。

    所以他領悟到“一擊必殺”,講究的就是對眼力心力的凝練。這無非是一個“勘破弱點”的過程,掌握到這一點,便能在對敵之時把握到對方之弱,然後再用自己最強之勢,攻擊對方最弱的點。

    而一個人在戰鬥的時候,強弱總是在不斷變幻的。這種強弱的流動,就是“氣場”。

    此時林海和田胖子行走在一起,只覺得自己的氣場和身旁胖子相比,就像是丘陵面臨山峰,小溪之於流瀑,仍然有實質性的差距。

    而類似于田胖子這樣級數的人物,其當然也有強弱,但是他最弱的地方,也不是自己最強的部分可以擊破的……所以那“一擊必殺”,自然對其也沒有了效力。

    所以林海目前很清楚,職業之中有等級的差距,軍人之中也有銜級的差別,機師之間也同樣存在著級數的分水嶺,目前為止,他想要越級而戰,依然相當的困難……

    但他卻不得不面對這樣一個困難,因為方程式上,百合花貴族旗下的龍騎士戰隊,根據其一路碾壓的表現來看,估計也將是最後決賽的對手。

    龍騎士戰隊的支柱機師席遠,在方程式聯賽組委會的綜合評分下,以188分的總分高居大星區方程式榜首。

    林海所扮的“諾丁山勳爵”在前一場戰鬥中,因為三招擊敗麥德龍,而以168分的總評分居於本屆方程式大賽的第二名位置……在他之後的第三位,第四位,則僅僅只有落後他一兩分的差距。

    但他這個第二名,卻足足落後席遠二十分。

    雖然這只是方程式的一個綜合評定,但也可以看得出來,在專業人士的評判眼光下,判斷席遠的級數已經遠遠超越二級方程式的水準,將米蘭星區本屆方程式機師,甩了一個段位。

    這很可能將是一場沒有懸念的方程式大賽。

    也彰顯了百合花貴族如果要插手星區方程式大賽,志在必得的魄力。

    韋恩戰隊要想從這次方程式裏突圍,席遠就將是最後一個無法跨越的障礙

    而到目前為止,通過方程式的重播錄影,以及上一次的密會,林海仍然不覺得自己可以正面戰勝那個存在。

    當然,如果他有田胖子這樣的級數,席遠自然就是一個跳樑小丑,不足為懼……但現在,這個傢伙仍然是讓他無比頭疼難纏的對手。

    現在攬著林海肩背,將他簇擁著朝古堡走去的田胖子,自然意識不到林海此時心中根本沒有赴宴的念頭,完全是心不在焉的狀態。

    換做以往飯都吃不飽的狀態,一頓有著豐盛食物的宴席對林海而言那是求之不得的事物,但如今身負更多重要的事情,而吃飯這種事,就顯得有些排位靠後了。

    排位靠後明顯不能真正的排後。

    在田胖子的“挾持”下,林海回房換了身正裝。正裝是家族配備,當初李安為他量體定做的。算是他出席這種場合拿得出手的服飾。身在伯爵家族,儘管林海先前只是個不受重視的私生子,但門面功夫家族是絕對會做足的。

    所以出現了這樣古怪的情形,一位胖胖的軍官,跟著一個暗紋金絲綢衣,出席宴會裝扮的青年,在去往古堡的路上爬坡上坎,一路徒步通過那五道驗證賓客的崗哨。

    沿途不斷有受邀請的賓客車輛馳駛而上,從車輛裏那些賓客們古怪的表情來看,大概他們兩人是唯一徒步登堡的“寒磣”賓客,十分顯眼。

    “沒辦法,”田胖子不忘對林海聳肩道,“霸銳機甲是我在這裏唯一的交通工具,你大概不想我駕駛機甲去赴宴吧?”

    林海當然苦笑搖頭。

    來到古堡正門,古堡管家兼保安小組主任的王叔,看到林海和田胖子這對一胖一瘦的組合,表情泛出一股異樣,而後回復平靜,然後溢出微笑,恭謹的朝田胖子俯首,“田將軍……”又朝林海點頭,“早先聽小主人說林少爺拒絕了出席,還有些可惜,好在你來了,這下城堡的晚宴,又更有意思了。”

    莫名的,林海只覺得王叔的表情略有些奇怪,卻又一時把握不到。這時又有賓客到來,王叔的注意力又轉移開去,田胖子沖林海一點頭,走入了古堡。

    這裏是一個大堂,四周有八台電梯,到來的賓客進入電梯,直達古堡高層的宴會大廳。

    電梯門打開,由八根立柱支撐著挑高穹頂的宴會廳就這麼出現于林海的眼

    宴會廳四壁肉眼可見處,無一不是精緻繁密的花紋雕琢,頭頂的史詩壁畫,四周寬闊紅色壁毯妝點的宴會廳,將這裏襯托得極有氣象。

    林海曾見過星河酒店的金碧輝煌,但相比起這座宴會大廳,才真正展現了蘭德家族這種圓桌大貴族家的底氣。僅僅是一座上了年頭的古堡,內部的佈置並不金碧輝煌,但卻有著奢華場難及的氣象。那種獨特大家族獨樹一幟建築風格營造出來的層次感,讓人一見猶難移目。

    雖然還有賓客陸續到來,但此時宴會廳裏已經聚集了不少人。

    這些人有貴族圈子,甚至可以見到樓良宇幾大貴族繼承人,還有一些星區名流,這些人明顯不屬於貴族,有些甚至因為古堡主人的愛好受到邀請,第一次見面,彼此寒暄著,但卻人人臉上與有榮焉。

    他們都是各方名流,但在他們的人生裏,或許出席過很多宴會,卻沒有一個宴會,能夠像是這座古堡之邀請,讓他們有能見到古堡幕後主人,及主人邀請物件的這麼激動興奮。

    每個人在交談中,都時不時望向八部電梯走出的賓客,以期從那裏碰到熟人,或者分析出古堡宴請的那位尊貴貴賓的私人興趣,愛好範圍。

    林海和田胖子走進來的時候,分明也被施以了注目禮,但很快便轉開,很明顯這些文化名流顯貴們對兩人完全不認識,而對一名身著上尉軍銜的胖子軍官,他們除了感覺他有些憨態可掬之外,並無太大興趣。

    但很明顯,林海注意到在宴會廳一角的樓良宇等人的目光,已經齊刷刷如刀似劍般朝兩人射了過來。而且,這次看向田胖子的目光,還有一種深深的忌憚,很明顯,他們已經從家族無孔不入的情報系統,知道了這個膽敢站在教室外面,對他們直斥“目光短淺”的胖子真實身份是什麼人。

    來自軍方的回饋,至少說明了這個胖子是一個瘋子,如果他發瘋,就是米蘭星的軍區司令到來,也不一定能夠鎮壓他……所以哪怕背景通天的五大侯爵貴族,都在知道這個胖子的來路之後,放棄了和他產生正面衝突的想法。但無疑這個胖子的猙獰無賴兵痞嘴臉,已經讓他們深入人心。

    而在那個胖子身邊的林海,似乎倒也相得益彰,似乎討厭的人,永遠會和討厭的人在一起。

    樓良宇五人如此認知著。但想到今天可能見到的貴賓,很快五個人對林海田胖子的惡感就轉移開來,當你要專心欣賞一件藝術品,或者專心致志聽一場歌劇的時候,還為兩條蒼蠅的事情膈應自己,這豈不是自己尋找不痛快?

    他們不知道林海為什麼會參與這場宴會,但以那個兵痞的背景,要是和城堡主人有些小關係受邀到來,再加上他不顧體面規矩的捎上林海這麼一個傢伙,顯然還是說得過去的。對這種兵痞,你沒法跟他講貴族的禮儀,為人處世之道。

    就在林海兩人感覺宴會廳無形的眼神已經將他們從頭到尾打量了一番之後,突然一個雀躍而活潑的女聲,從旁傳來,“胖子先生今天你還來古堡教我表哥機甲嗎?”

    一襲紫色小禮服,芳齡十八,但卻已經有了些小女人姿態的陸曼娜,撇開剛剛接待的幾個燕尾服的紳士賓客,翩然從旁而來,同時指了指林海,“你一定要教導我表哥打敗他”

    說著目光狠瞪了林海一眼,而隨即又流露出幾分動人之態的“噗嗤”一笑,“誰叫你這麼討厭呢”

    她這副作態,直讓周圍的幾個青年男子,竟一時有看呆了的感覺。

    到來的賓客,多少都清楚這個有些小可愛的女子是這座城堡主人的表妹,所以在城堡主人和貴賓未出現之前,她已然已經無形中成為焦點。哪怕很多人目光不會明目張膽的放在她的身上,但注意力和餘光,始終伴隨著她一舉一動

    而現在,伴隨著她對兩人表現的態度,雖然大多人沒有聽到他們之間的對話,但全場投以兩人的神情,明顯有些不同尋常起來。

    林海卻感覺強烈的不妥,看著陸曼娜此時對自己展現的不吝微笑,聯想到當時在古堡她叫囂著下次再見便殺了他林海的神態,他覺得如果這個女孩不是天生虛偽……那麼她就一定很會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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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星艦美人和鮮花 第一百五十三章 似曾相識,從未相見

    田胖子沖林海作出一個擠眉弄眼的表情,那模樣仿佛在說,原來你們誤會已經解除。

    林海回以一個無奈的笑容,潛意識是:“你覺得呢?”

    田胖子立即心領神會,但手腕就突然被陸曼娜挽住了,她嘟起嘴來,模樣要多可愛有多可愛,露著虎牙低聲道,“田將軍,你應該會把絕學教給我表哥的吧……你要是給表哥最好的……你需要什麼,我都會滿足你呢”

    林海嘴角抽抽,心想表妹喜歡表哥,原來這種戲劇小說裏層出不窮的橋段,還是有堅實廣泛的群眾基礎。只是不知道當你知道你表哥想著為了不叫自己“師兄”,而想方設法要把自己變成他“妹夫”的念頭,會不會這個女孩心傷之下,於脆把自己這個“礙眼者”一刀做了以絕後患。

    田胖子則立即被陸曼娜貼過來的柔軟豐盈身材弄得一臉猥瑣銷魂。

    而落在旁人眼裏,以田胖子的年齡,倒是不會讓人想入菲菲,反倒讓陸曼娜這種對長輩小鳥依人的姿態,更讓很多人眼底發亮。

    那之前幾個本就看著她雙眼泛桃花的貴族子弟和青年才俊,則對她此時表露的小女人姿態,更加深了不少傾慕。一副恨不得找機會當面表達,或是寄予言辭熱烈情書的躍躍欲試之態。

    見過她真正本來尖酸刻薄的面目,而且還被她狠狠咬過一口的林海,倒是完全對陸銘這個表妹有著深刻的認識。

    而現在也不得不承認對方的確是未來可能攪動首都星圈風雲的名媛……僅僅只是善用自己的長處以及表演,她一方面討好了田胖子,為陸銘爭取資源。另一方面則輕而易舉迷得周圍這些青年才俊們神魂顛倒。

    而遠處,樓良宇那個五大貴族繼承人圈子中的伊萬羅孚和威爾遜,都朝陸曼娜投來幾分不加掩飾的佔有欲。他們剛才也都找陸曼娜搭過訕,但無疑都鎩羽而歸。原本沒有希望,但偏偏陸曼娜只是還時不時朝他們處投以幾個眼神,就撩撥得他們口於舌燥,大感他們剛剛被拒絕,不算最壞的情況。

    甚至連五人中最鎮定的樓良宇,都對這個“小魔女”內心生出幾分蠢動。

    而五人中唯一女人的佘清舒帶著敵意得不屑,“真是一群愚蠢的男人”

    僅僅是鄰家有女初長成的年紀,就有這樣魅力,林海大感陸銘這個表妹日後絕不簡單……而且,面對陸曼娜繼續朝自己投來的熱情笑容,看著四周那些青年看著自己逐漸不善的嘴臉。

    在陸曼娜還閃亮著雙眼不斷朝自己示好,“林海哥哥……宴會廳很大,要不要我一一帶你介紹一下自助區的美食,有些不容錯過,而酒水區那些珍品,更需細酌……”的時候。

    林海就道,“不必了,等你介紹我走完一圈,估計我就成眾矢之的了既然是自助,我自便就好。”

    然後笑著擺擺手迅速一溜煙脫離這處是非之地。

    留下站在笑吟吟的田胖子旁邊,望著那個青年腳底抹油的頎長背影,沒想到美人計如此不管用,愣神過後氣急敗壞一跺腳的陸曼娜。

    古堡寬敞的禮賓房之中。

    梳妝鏡前,一雙寶石眸子正俏生生的睜著,睫毛刷輕輕的覆在這雙眼睛的長睫毛上,潤潤的睫毛膏將原本筆直的睫毛,微微粘得有些捲曲,立即讓這雙原本冰冷而魄力十足的美眸,顯得活潑了不少。

    眸子的主人抿了抿唇,然後點上了絳紅色唇蜜,這種有些輕佻的唇膏顏色,是從前信奉傳統,嚴格自律的她絕對不可能使用的。

    然後女子站了起來,下身是格紋的女傭裙,再往下是一雙黑色腿襪,她伸出手去,纖手捏住黑襪一角,努力上提,讓襪子更緊致貼合腿部的曲線。這種將她秀美雙腿曲線包裹起來的襪子以往從未穿過,也是同樣是那個高大上不符合傳統的理由,所以這個時候她有些非常不自在。

    但為了某些原因,她決定忍受了這種不適,在梳粧檯前,她後腰微抬,前身微俯,完美而充滿韻致的雙峰曲線伴隨著貼身的胸衣畢露無遺,這是讓任何雄性都會不由自主血壓升高心跳劇烈的一幕。然而此時絕對沒有其他雄性,如果有,絕對已經被挖了雙眼,送去葬花,生不如死。

    然而僅是這樣一幕,讓為她梳妝打扮,在後面系緊胸衣的兩個女孩,見到這個殿下的身姿,都有些心浮氣緊,竟然連她們這樣的女孩都產生了一種褻瀆的觀感。

    和刻意打扮成女傭的女子不同,身後兩個真正的女傭,此時穿著卻又迥異,其中一個身著和女子一樣的女傭裝,另一個則是白裙加身,顯得素雅而致靜

    但此時白裙的女孩,卻一臉不滿道,“小姐既然你不想和那位蘭德家的主人打交道,你何必答應女王前來……從來到古堡的時候,就讓我扮成你,害得那個蘭德家少爺一度看我十分古怪而我則是相當不自在。”

    另一侍女笑道,“有什麼不自在,他無非是把你當成小時候看著他在你家撒尿,然後把他打得滿頭是包的那個人了。話說回來,見到他的第一眼,我還真擔心他看出不妥來……不過他愣是沒法認出殿下真正的模樣,可見傳聞中這位蘭德家少爺暗戀著殿下的事情,確實不靠譜男人說話,自然不靠譜。”

    那位扮作侍女的絕美女子,則是淡淡一笑,“有什麼不靠譜的?那時他不過四五歲,又一直引以為恥,人對自己所極力回避的過去,總是有自我保護的選擇性遺忘,甚至有些在記憶裏還有修飾改變,這是人性使然。我當然最後會恢復真正身份和他見面……只是我不喜歡應付這幾天沒完沒了的宴會而已。”

    白裙侍女看著女子,微微咋舌氣餒道,“這就是問題所在了,哪有自己的女傭會比本人漂亮的?”

    “我們之間沒有主僕的概念,女傭會不會比女老闆漂亮,這我倒不知道,但我清楚。作為諾曼家的繼承人,一定要在公開場合表現得比侍女更有氣質,更有淑女風範……”

    面對眼前的白裙,頭髮漆黑垂下,明眼一看就是大家閨秀的“替身”女孩。女子用一根蝴蝶釵,紮起腦後盤曲的長髮,原本凸顯雙目氣質的睫毛此時有些頑皮桀驁微卷,絳紅色的唇蜜緋紅得宛如帝都盛夏的鳳凰花束,這番打扮和她突而一笑的流媚,將她原本足以⊥任何人驚為天人的漂亮沉下去,卻驚心動魄浮上妖冶魅惑眾生的意象。

    看著鏡中嫵媚的女子,她輕聲道,“白淨素雅一定奉以純潔高尚,濃妝豔抹必然伴隨低級庸俗……呵,凡人的普世準則,不就是用來打破的嗎

    伴隨著一陣宴會廳潮水般的譁然。

    在電梯“叮”聲響起門朝兩旁劃開,城堡幕後主人陸銘,走出電梯。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這個只在傳聞裏猜測的人物身上去了。

    他那位雍容華貴的母親不知何時離開了米蘭星,今天沒有她出現,只是看陸銘將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條的樣子,想來她定然留下了陸銘接待那位神秘貴賓的助力。管家王叔等人,在這方面也有非常豐富的經驗。古堡將這場宴會安排得滴水不漏,處處透著一股大貴族家的組織協調能力。

    宴會場間無數人神態各異的驚異低聲交流嘈雜聲,很多人是第一次受到邀請,也第一次來到古堡,在此之前,他們根本就從來沒有和蘭德家族打過任何交道。甚至他們到來的時候,都在宴會廳裏眾說紛紜,各種猜測古堡的主人,蘭德家族的那位繼承人是何方神聖。

    他們為何被邀請?或許真的是因為他們的音樂或者著作頗受對方歡迎,亦或者在某個時候,他們和這位神秘的高層貴族大人物插肩而過?

    很多人想不到這座古堡主人竟然如此年輕。正是青春飛揚,正是年少輕狂的年紀。

    但沒有人認為陸銘只是一個普通青年,以舊帝國時代的眼光來看,他將是蘭德公爵,米蘭星的統治者。

    新的蘭德家族繼承人,這算是第一次在“公眾”面前,亮出了他的本來面目。

    而最為震驚的莫過於五大侯爵家族的樓良宇等人,他們在懂事起便每年都會前來古堡茶會,目的就是為了可以有朝一日和那位米蘭星圈的大貴族見個面。在此之前,他們曾有過無數的想像,但誰都沒有想到,這樣一個人,竟然就隱匿在清遠學院之中。以往常他們在學院裏的層次,或許陸銘這樣的存在,還沒法讓他們耳熟能詳。

    但一想到他們曾經根本不必在意的芸芸眾學生裏,他們無數次想要見到,想要得到對方情報資料,甚至個人愛好,並打算想盡一切辦法和對方拉近關係的蘭德家繼承人,就這麼在暗處默默注視著他們……此時此刻,五人的背脊都突然被一股幾位複雜的寒意吹皺,這種悸麻像是萬千螞蟻大軍,密密麻麻的朝腦門頂延伸。

    那個青年面上帶著平靜的笑容,但卻又有些不一樣了,籠長的袍緞在他身上顯得筆挺而飄逸,從領口延伸往下的流蘇緞帶直達腰際,胸口的刺繡獨角獸徽記,傑出非凡。讓人只是看上一眼,都會下意識有低眉順目的衝動。

    然而此時面對那個或許在學院中他們連多瞧一眼都欠奉的青年。樓良宇幾人面面相覷,終於在對方走到自己面前的時候,垂下頭去。從他出現一一接見賓客,再到來到他們五人面前,客觀時間非常短暫,但五人卻感覺極度漫長。

    然後終於以樓良宇為首,躬身行禮,“向您問安,閣下。我們從很早以前開始,就盼望能和閣下一見。今日終於得償夙願。”

    “你們和你們家族的衷心,我領會了。”陸銘點點頭,這番話讓樓良宇等人神情一舒。他們作為高傲的五大侯爵未來繼承人,卻因為面前的青年一席話,而感覺欣喜,感覺一股淡淡的喜悅或者說受鼓勵的欣慰流淌,這是一種怎樣的情緒?

    無論怎麼說,他們這些年茶話會每每落空而等待的對象,就在他們面前。他們從現在開始,可以有大把的時間和他建立起非同尋常的戰略夥伴關係,然後讓五大侯爵家族,在蘭德家的扶持助力下,更加的強盛。

    這是恢弘而更加美好的願景。

    除了……此時,突然不合時宜的聲音響起。

    那是陸銘來到了林海面前,開口,“看吧,其實沒什麼大不了的,不過是過來吃個飯而已……你剛好可以上完了課過來。”

    “哪有這麼輕鬆,為了宴會……我那堂課的知識點已經很趕了”林海不滿道,“我的能量課劃定考核很嚴格……如果是我的原因而被迫要放低考核標準……這樣怎麼能保證他們學到了足夠多的東西?”林海最後目光掃了樓良宇等人一眼,“你以為人人都像是他們一樣,有你的庇護?”

    陸銘保持著的微笑有些掛不住了,從牙縫裏隙出聲音道,“這場宴會很重要……你能不能別跟我發牢騷?……這點面子你總要給我。”

    這番話在旁邊的賓客看來不過是一番和友人普通的交流,他們對這位蘭德家的繼承人已經有了個很平易近人的印象,並不覺得有什麼異樣,但放在一點一點抬起頭來的樓良宇佘清舒唐思南等五人眼中,卻不亞於一道晴天霹靂

    這意味著林海並非是那個讓他們在軍隊的勢力都棘手而不敢橫插一腳的田胖子捎帶過來的人,而是受邀於眼前這位米蘭•蘭德

    再聯繫他的話語,很明顯蘭德家族對林海是學院的特聘教師,也自然知情

    他們之前的五大侯爵家族為了這個林海不知好歹頒佈的退學令,與五人委員會展開了一場角力

    他們一度以為,是蘭德家族出手的施壓,讓支持林海的五人委員會迫使他收回了退學令……而蘭德家族出手,不讓這件事鬧大,也是為他們五大侯爵繼承人著想,避免在那位殿下和即將到來的女王面前,因為這種糾紛有失禮儀體面……當方程式聯賽過去,他們就將獲得蘭德家族的全力支持,到時候五人委員會被鎮壓,林海只剩下乖乖捲舖蓋離開一條途徑……

    但現在……他們之前構想的一切事實,他們高傲的態度,他們倨傲的姿勢,在眼前的陸銘和林海的對話面前,瞬間宛如萬千冰雹落枯葉,被打得千瘡百孔,支離破碎

    是的。

    米蘭•蘭德化身陸銘這樣的普通人行走於學院之間,總是會有自己的交集,有那麼一兩個普通的朋友。

    對他們五人來說不巧且很不幸的是……林海,就是這樣的朋友。

    此時此刻,五人反應過來的第一個念頭就是——“難道他們以後的能量課,都無法缺席……再也不能打這個傢伙臉,讓他收拾鋪蓋卷滾蛋了?”

    想到日後每場必到的能量課,他們的臉上,集體浮現出了某種鵝肝醬混合上等烔蝸牛的顏色。

    陸銘還要接見賓客,還要準備迎接貴賓。自然無法和林海久聊太長時間,兩人適時的對話和口角過後,林海還是將主人的角色留給了陸銘,自己獨自靠向會場邊緣,他從來不喜歡這樣的場合,所以更願意獨自在角落用食物填飽肚子,然後默默離開。

    不去管宴會的內容,其實宴會廳四周的這些壁掛裝飾古畫,卻也十分吸引林海眼球。沿著週邊環廊行進,路過一個休息室,內裏傳來隱約的人聲。

    路過的林海耳朵豎了豎,覺得房間裏的聲音有些耳熟,目光朝宴會廳看去,似有所悟,然後慢慢退回去,來到休息室的門口,站定。

    休息室裏的人聲,隱隱鼓動耳膜。

    “……王叔,怎麼辦,我越來越看不慣那傢伙了”

    “不好辦吶……作為古堡的管家兼少爺的安保總管,畢生第一次有人從我的小組手中逃走,以及當著我的面少爺被打進醫院,這是奇恥大辱……只可惜少爺不允許我們明裏報復,我們只能來陰的來暗的……但關鍵是這小子油鹽不進,連陸小姐都沒法整治他,我們很難下手……”

    陸曼娜悅耳的嗓音,有些拖長而狡黠的響起,“我倒是有辦法了……他之前不中計,無非是因為面對著我而有防備,我不相信他這樣的男人會不喜歡女人……而他作為清遠學院的特聘教師,如果豔照被鋪天蓋地放出來……你猜他會不會身敗名裂?再也不敢在這顆星球出現,只能捂臉滾回他的河畔星……”

    “哼,像他這種男人怎麼和表哥能比?乍一看老老實實,實則悶騷無比……上一次,可丟死我的老臉了”不知道想到些什麼,陸曼娜的聲音有些寒意,“我有的是資源要找一個撩撥勾引他原形畢露的女人,難道還不簡單……呵,他就等著上頭條吧……”

    後面的已經不需要再聽下去了。

    林海從休息室門前無聲無息移步離開,神情不知為陸銘的這個表妹好氣還是好笑,清俊的眉頭漸漸揚起。

    “美人計?”

    休息室門隨後打開,陸曼娜匆匆走出融入到了宴會之中……而後管家王叔才謹肅離開,匆匆朝古堡後方而去。

    陸銘作為主人,也是作為第一次公開露面的蘭德家繼承人,或許依據自己那位母親的囑咐盡可能以親切的姿態接待這些混雜上層貴族,文化名流,商閥鉅子,環保方面的官員等眾。但所有人仍然在放鬆的外表下,隱藏著謙恭和拘謹。

    特別是他們知道,他們是面對國王特使造訪米蘭星球的第一批賓客時,捏著酒杯的汗水,就會無形中絲絲密密的溢出掌中手心。

    他們知道這個宴會乍一看很簡單,但實際上星區不知道今夜有多少人盯著他們的位置。特別是那些工作在環保和公益事業的官員,當他們知道比他們更有權力,更大權在握的官僚們,也沒有他們這般作為第一批賓客被邀請進入古堡的幸運的時候,心中的壓力,可想而知。

    而就在這種表面很輕鬆但內底很緊張的氛圍下,宴會場播放的《托斯托夫迴旋曲》戛然而止

    人們立即停止了互遞酒杯走轉的交際,望向正廳門口。

    兩排令人眼前一亮的十二位侍女,在古堡管家王叔的引領下,款款出現,列於兩旁。拱出一個通道。

    王叔白手套的躬身帶領下,那位星區很多人連一睹尊顏都是奢望的國王特使,諾曼公爵之女,款款而現。

    讓在場所有人,都朝著她到來的方向,集體躬身行禮。

    素雅于淨的白裙女子,在兩旁侍女的迎候,以及身後幾位便裝特衛的隨行下,出現在宴會大廳。

    女子雖面容有些青嫩,但言行舉止卻極為得體到位。

    但在此時,沒人敢真正多在她們身上逗留一眼。

    陸銘迎上前去,輕鞠躬身,“諾蘭殿下,米蘭星區,歡迎您的到來”

    一時間,整個宴會廳,無論是名流顯貴,還是上層貴族,或者那些平時桀驁不馴的!藝術家作家,都在此時,統一伴隨著陸銘的姿態躬身行禮,致以問候

    而那位白裙女子則手提裙擺微蹲矮身回禮。

    一切都應該這麼完美。

    以陸銘為首行禮的人們集體躬身,林海前面的人陡然矮下身去,沒有行使過這種禮儀的他明顯有了個滯停,才隨即跟前面的人有樣學樣。但還是慢了半拍,所以他目光就那樣瞥到了那個白裙諾曼家族千金身旁同樣行禮慢了半拍的侍女。

    兩個本不相關的人仿佛就這樣凸顯了出來。

    他看到了她的眼睛,不可否認,就是全天下的侍女眼睛加起來,只怕也不如她的好看。

    黝黑如墨色寶石的眸子,嫵媚深處隱著的一絲冷漠,無論男女,大概都很難不對這個侍女的樣貌印象深刻。

    而此時的人們都在專心致禮,任何的一絲分神,仿佛都是對那位殿下的無

    林海隨即低下頭,那對妖冶眸子卻已經中了毒般在腦海揮之不去。

    微躬,禮畢。

    然後眾人才直起身抬起頭來,名正言順的觀摩那位殿下……

    感受到氛圍有些怪異的林海抬起頭來,正好迎上那位侍立其後女傭的那雙烏黑眸眼的注視。清淡,讓人捉摸不透,甚至其中還泛著一抹淩厲的瀲灩。

    像是從剛才他們匆匆一瞥之後,就盯著林海看了很久。

    但在林海抬頭的這一刻,那對眼睛又轉往別處去,歸於深邃而萬籟俱寂。

    讓人有種似不會在那對瞳孔裏留下任何印跡的無奈無力感。

    這種似曾相識,卻又從未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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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星艦美人和鮮花 第一百五十四章 以夢為馬

    被那個漂亮侍女擾亂心神的插曲仿佛就在這往後宴會的進行下漸漸淡化開去。

    不過林海還是有些自嘲,那雙眼睛從自己身上移開的時候,他竟然泛起一股失落。就像是驟逢陽春白雪滿目怡然,又轉瞬皆成空蕩。

    或許是在那個瞬間,那雙眼睛極具符合男人對完美的勾勒和想像。又或許是那眼瞳被疏漠遮掩下永不可極達的美妙,有種暗香浮動的吸引撩撥。總之有那麼一刻讓林海恍惚失神,心臟猝動。

    但想到這可能不過是庸人自擾,他就無奈聳肩將一切鬱結不豫付諸一笑灑然。

    這種笑容在他的人生中出現過很多次,面對困境時,面對絕境時,自嘲時,欠別人錢裝瘋賣傻不想還時……

    他目前的身份,不要說受那個國王特使女殿下的關注,甚至連古堡陪同的侍女,看來都不足以⊥對方留下任何印象。

    所以不奢求也不強求,在垃圾拾荒星他只想吃飽飯為家人的生存治病。潘朵拉林字營也不過是給那些漂泊想要安定,看似強橫,本質卻如過街老鼠般沒有歇息之地的可憐人一個落腳的旮旯。如今加入方程式,也是希望憑藉自己之能,為那個同姓林的家族爭一口活路。

    陸銘,田胖子這樣的大人物看似距離自己很近,但實則很遠。他們大概也只是他人生的過客,而非同行者。

    所以乍一看他可以參與到五大侯爵家族繼承人都身處古堡的宴會,但實際上他根本不屬於這裏,他屬於的只是那個晨霧初起,就有人抱著書本穿過林園走向自習大樓的地方。屬於的只是那個沒有方程式大賽各方媒體的喧囂和戰事,只有迎著透窗光斑他講述系統原理的靜謐。屬於在小研究間看著學院園區燈火,而自己在完成一件科技成品後於如豆燈光下啃一塊鄭秋水放在盤子裏過夜麵包的饑腸轆轆。

    他屬於那樣的安寧,而非方程式戰事的喧囂,家族的勾心鬥角,來自現實四周的仇恨,陰謀,血腥。

    他可以在這裏面對精緻之極的食物瓊漿美酒,但實際屬於他的還是學院宿舍樓裏香氣蒸騰一鍋煮的紅湯牛肉火鍋。他可以游走這種優雅交際品酒觥籌交錯。但屬於他的還是下里巴人的振臂舞杯鬥酒吆五喝六。

    所以這裏不屬於他,他除了以慣常的微笑來面對這種位於另一世界的疏漠孤離感,他一無所有。這就是他初時拒絕陸銘邀請的原因。他這種人,很難走進融得進另一個世界。

    但不知是否他這種獨自在角落中的聳肩一笑太過神經質,以致於恰在那時落於從剛才開始就一直以局外人身份冷眼旁觀四周眾生群相的侍女眼底。

    像極了她曾經在世界之巔瀾滄山峰觀雲海時目睹恰好撕開雲層透下陸地照開植被綠毯的一抹陽光。

    脫獨於一成不變的世界,顯得斑駁而生動起來。令她這種生來就見慣了太多風霜光景的女子都為之動容。

    只可惜眨眼呼吸心悸之間,稍縱即逝。

    宴會正酣,加之那位諾曼家的貴賓女殿下似乎並不拒人千里,相反很符合她年齡外表的清秀,恬淡。讓在場宴席的賓客們倒是越來越感覺進入狀態,有大嗓門的開始洋洋灑灑侃侃而談,仿佛希望受到那位殿下和古堡主人的在意欣賞。有善於言辭甚至不善言辭者都在此時不吝將美好的詞語朝他們播灑。他們一點不懷疑兩人現實中承受的讚美辭彙會如百川匯海般浩瀚,但多餘的讚美,總是不會讓人嫌多的。這是最保險的相處方式。

    有人趁機攀援交際。有人如沐春風,仿佛這是他人生的巔峰時期。事實今日在宴會上的很多人,大概都會因為自己是這場古堡晚宴的賓客名單一員,而從此獲益終生。這足以和他們歷次人生輝煌榮耀時刻的難忘相媲美。

    有人甚至都能想像得到當宴會結束,他面對外界透露宴會細節時的自信從容,將讓這百億星圖下的無數名流顯貴嫉妒發狂,就覺得幸福來得太快,仿佛陡然走到了金字塔最高層。

    無論這種想法是淺薄是虛榮是一廂情願。總之人們在這種場合下,宛如沉浸于榮耀中,莫大容焉溢於言表。

    只是陸銘雖然引領著那位殿下與和宴會場人們一一會面親切交談,整個過程都很得體到位,然而卻不知他好像意識到什麼,那雙一直平靜的眼睛,突然漸漸有些貌合神離起來,甚至內底,有一種隱約透現的慍恚和失落。

    宴會觥籌交錯,而角落裏的侍女,面容逐漸顯出一絲意興闌珊。

    這不過又是一場在她面前展現無疑的眾生臉譜相而已,像極了那些諷刺政治權勢天才絕豔繪師油畫裏的描景。只是往日她是在家園的長廊牆中欣賞,此時卻眼見活生生的現實中。她甚至有些對這場宴會失望。

    於是她準備離去。

    而那個雙手捧著盤子裏一塊半吊蛋糕的胖子,卻不知何時和她並肩站在一

    這是宴會廳的角落。沒有人會注意一個穿著上尉軍官制服的滑稽胖子,或者哪怕就是見到了這麼一個胖軍官和一名俏生生侍女站在一起,大概也會在這種宴席上很快被忽略。

    此時此刻,再美麗的女子,都比不上此刻那名身份尊貴光環耀眼的女殿下那般奪目。讓人忍不住要把所有的目光,都傾注於她。

    “失望了?還是對人性有更深刻的領悟?”胖子軍官的聲音,像是從啃蛋糕的間隙中嘟噥傳來。

    小侍女唇角一揚,“算不上,大概是早有預料。只是從未如此深刻的理解到蒙德的那句名言——“權力和違背良知的盲崇,會使人漸漸失去溫厚善良的美德。會讓最有抱負理想的少年變成自己最憎惡可怖的猛獸。會讓最純淨可人的女孩成為毒蛇和蠍子。會讓最堅挺的脊樑卑躬屈膝,會讓最熱血的理想遍體鱗傷……會讓最純美的愛情,變成送葬的哀歌。””

    “這裏沒有哀歌,只有歡顏。”胖子軍官繼續嘟噥道。

    “這裏還有被權勢榮光蒙蔽的銳利雙目,蒙蔽了的令人激賞的敏感內心和熱血理想。任何看來高尚的事物,都似乎經不得權貴的顛撲。”

    “有句古話——永不向權勢低頭,但要遮帽為禮。”田胖子微微一笑,“這個時代再沒有一醉累月輕王侯的狂士,而事實在現今的世界,藐視權貴的人如果不是缺筋愚蠢,就是低能兒我是這樣的低能兒,所以我一點不覺得那個殿下如何美麗,相反你這個侍女,倒是讓我目不轉睛”

    小侍女不置可否一笑,“你哪里是低能兒,你是這個世界上最狡猾無恥的胖子”

    “我是不是該為這個讚美表達我的榮幸?”

    侍女探手一指,遙指之處皆是這顆星球最有才華的人物,“那位元是才不久轟動音樂大廳獨奏《星辰》的鋼琴家博朗克,但他目前卻只是一個販賣自身標籤的販子。那位是《天鵝夏湖》的作家秦斯,但現在卻只是一個在上流貴族前詞窮的小人物,哪里有他描述的陽春白雪,哪里是他的絕代風華?那邊那個手持酒杯大腹便便的革馬拉,他的《戰爭論》讓我讀之心折……但這個自詡批判“恥辱架會釘住那些上位者”的凜冽之人,現在卻為何口口聲聲將他鄙夷批判的那些人理論大談特談,難道是因為那些人曾是王室冊封的勳章騎士?……繪出不朽名畫《晚鐘》的金髮畫家納維斯,卻竟然是個一日成名便喪失所有天分的酒鬼頹廢獻媚之輩。不知道今日籠罩這個宴會的榮光淡去,他們離開這方古堡,回歸星區社會之時,又是不是會戴上另一幅面具,成為人人眼中道德楷模和崇拜的高大完美之人……”

    胖子軍官歎了一口氣,“無論人前再怎樣完美高大的存在……您都要承認,他們始終首先是人……在那位殿下的面前,在這座古堡主人的面前,相較之下,那些人任何之前高人一等的光環都有足夠理由潰散……他們,相比之下也不過是普通人。你要允許他們像普通人那樣,有各種各樣的不完美和缺點。在世道中生存……誰都不容易,誰都有自己的生活智慧。”

    “這就是所謂的,不向權勢低頭,但要遮帽為禮?”侍女福至心靈的一笑,魅惑眾生。說不上疲憊,但卻很慣常平淡道,“所以我才意興闌珊……看米蘭•蘭德今天的那副模樣,也發現些問題了……大概很快需要一個正式會面。

    胖子軍官點點頭,目光像是發現自助餐桌上一塊肥美的雞腿,躍躍欲去,走前,卻又想起些什麼,回過頭道,“看見那邊角落那個小子了嗎?是學院裏一個講師。你要是還沒有被所謂的“虛妄的完美”和“面具下的生活智慧”失望到恨不得立即回去睡個大覺……那麼,不妨“接見”“接見”他。”

    至於為什麼要用這個和內容沒什麼聯繫的標題,沒什麼道理,單純最近聽到了覺得不錯。如果要契合內容,這章應該是“以胖子為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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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 伴我飛弛

    在胖軍官這番話下盯著那個角落裏的青年看了半晌,然而卻恰恰出乎意料,女子突而道,“我累了。回去休息了。”

    胖軍官愣了愣,“你就一點不好奇?”

    “學院的年輕講師,有什麼需要值得我特別在意的?就算他是你口中所謂“不虛偽”的那種人,我也應該沒有接見他的必要理由。”並不作態掩飾自己的女子蕾絲邊的女僕裙隨轉身帶起一圈散開的漣漪,翩躚若蝶朝胖軍官擺擺手,“安啦……做個好夢。”

    看著女子的轉身,胖子軍官覺得女子性格還真是簡單而強大。

    但她的人生仿佛決定了這種簡單強大。

    “有些話我忘記告訴你了……”胖子聳了聳鼻子,啃了一半的蛋糕順手擱長桌上,想了想,然後才鄭重道,“在前年您說服了王室以UR73號中尉身份加入戍衛偵察營,堅持要駕駛機甲進行巡邊偵察任務的時候。曾經有一台拾荒機甲出現在那裏,機甲的駕駛員從那以後,就消失於人們視野,帝國方面沒能找到那個人……而你面前的那個青年,他來自號行星。”

    巨大的帷幔掛在落地格窗玻璃的宴會大廳邊緣,兩人在帷幔遮罩的雕紋柱後,隱蔽而並不顯眼,所以這番對話,只存在於兩個人之間,不敷有任何人聽過去,或者打擾到兩人的交談。

    伴隨著他的這番話,女子修長身段下脊背如弓般漸次繃緊,片刻語氣泛出薄薄的意外,“……你找到他了?”

    只是這時目光看向那個青年,她的腦海仿佛瞬間捕捉到當時的畫面。

    風暴風暴警報伴隨著警示燈頻閃尖銳急促的響徹座艙。離心力的急遽轉換中,經受過軍訓丨機師考核的女子,也是首次面對那種可怕風暴的局面,第一次在自然面前感覺到渺小……無論你是何等身份,如何高貴,何等尊嚴,面臨死神跗骨之蛆之鐮刀,都會感受到那股無法推脫,無法抗衡的絕望。

    但是當將她被傳遞至機甲座艙內各種狂暴偏移向心力隨意擺佈,周邊護衛機甲相繼被摧毀的時候,她的機甲就突然被亂流中一股牽引力托住了。

    於是她在狂飆身不由己的風暴裏,第一次感受到心臟有了擱地的安全感。

    在她的人生中,她從來不需要別人伸出援手。相反還有很多人,等著被她舍予機遇垂青。她那雙覆雨翻雲的手掌下,可以許以衷心者優渥前程,也可以令作惡者萬劫不復。

    然而就是這樣的她,卻在那時被一台拾荒者的機甲,伸出手抓住,頂著肆虐的毀滅風旋,脫出了煉獄場。

    她在事後以最快的速度像是個真正諾曼家族人那樣擺脫了陰影,但每每都會從夜裏驚醒,然後抱著腿,蜷縮在窗紗下,輕輕顫抖。

    那架破爛機甲,最後還是離開了,垃圾星的暉色夜光在機甲凹凸起伏的表面泛出猙獰的毛刺,甚至有撕裂的創口還在朝外漏著黑褐色的機油,原本正中駕駛艙所在的位置,卻是一個深得看得到內部損壞零件和電光的大洞,沒有駕駛員,甚至她一度懷疑那裏面根本就沒有駕駛員,而是某種類似於黃泉幽靈的事物。

    臃腫猙獰的機甲身體轉身而去,每一步都透著牙酸的機械摩擦聲和嗶啵的炸裂聲,讓人懷疑它下一步是否就會垮塌成一堆垃圾。但他終於遠去,像是一條經歷了嚴苛戰鬥掙扎的野狗,最終消失在石林中,不知道會不會尋求一個地方靜靜的死去。

    那就是垃圾星帶給她的所有記憶。

    像是所有女孩在童年時期待過的英雄救美的古老童話,只是這樣的故事蒙上了一層現實暗化的色彩。沒有某位想要爭取榮耀光芒萬丈的王子出行,然後撞到了公主的落難,隨之衍生出一個萬古傳頌朗朗上口的俗套故事。

    只有一個撿垃圾的破爛機甲騎士怎麼辦?

    關鍵是自己曾無數次的想知道這個破爛騎士是誰怎麼辦?

    他是個什麼樣的人?在垃圾星上,會不會是那些臉上有猙獰疤痕的雇傭軍,拾荒者?或者是某些空賊?匪幫?

    但能在那種時候冒著巨大危險對陌生人伸出援手的,一定本性善良,這樣的人不太可能面目猙獰,就算面目猙獰吧……他多大年紀?

    高大還是矮小,肥胖還是瘦弱?

    會不會是一個渾身機油味的中年男人,或者是個牙齒都要掉光的老者。這兩種人最有可能,因為有足夠的經驗操控機甲,在垃圾星那種地方,很少有年少的人可以有資格取得到機甲這種資源,就算是拾荒機甲……

    她曾經睡不著覺的時候,會這麼構想著。

    會在電子光幕上用纖細的手指畫出一個臃腫肥圓歪歪倒倒的機甲圖畫,然後偶爾蛇精病一樣的笑,“呵,破爛騎士……破爛騎士……凱西莫夫……”

    所以她看到了那個青年,這是她第三次正眼看他,和構想裏的有很大差距,但仿佛也差不離奇。

    清俊的面容,眼睛像是古老的星空,又黑又亮,卻又帶著某種不可極達的未知神秘。正如她看不透的那架破爛機甲。就像是傳說故事裏女郎愛麗絲被外表猙獰但內心善良的神祗凱西莫夫的第一眼嚇哭。

    那是帝國古老的故事,說的是一個叫愛麗絲的貴族女郎,因為受到貴族舅舅迫害,走投無路下躲入了一個鐘樓,在那裏她遭遇到了比鬼魂還要醜陋的可怕怪物凱西莫夫,她被嚇哭,用各種手上的東西丟擲,想要把它趕走,甚至用隨身的匕首捅對方……和怪物相處了幾天幾夜,最後她瞭解了怪物原來是遠古的一位創世神,怪物身上的膿腫,正是背負著人間污穢的創傷,貴族追兵到來,創世神凱西莫夫大展神威救下了女孩,最後封善良女孩愛麗絲為國王,統治了她的領地。

    這個故事還有另一個版本,愛麗絲統治的國內,政敵覬覦她的權力,嫉妒她的美麗,於是掀起了一場政變,愛麗絲在政變中被處死。創世神凱西莫夫趕到,深覺人世間的墮落殘忍,他擁著女郎的屍骸,也放棄了自己永恆的生命,然後兵解,整個位面世界都因此在送葬中崩塌。【注】

    但她眼中的這個“凱西莫夫”並非傳說中的那個長相醜陋古怪的神祗……而是剛剛好的樣子。

    她本應該古井不波的心臟,竟然有些微加速。

    但此時的宴會中,她仍然只是一個侍女。

    她佇立原地,聽田胖子的聲音從耳邊響起。

    “他的命運比初時想像得還要曲折複雜,幾乎差點就泯然於眾,找到他也是需要一些運氣。所以可以排除那是刻意安排的援救了。”

    “能讓你這位帝國第六枚紫星勳章秘授榮耀者也差點失之交臂,找到他或許真費了不少的功夫,辛苦了。”女子語氣仍然不受此時心中異樣悸動的淵停嶽峙,平淡清淨,在原地沉默片刻後,瘦長的雙腿邁出,但不是向前,而是轉身。

    “…此後自有人會給予他應得的獎勵和賞賜,那麼,就這樣吧。”

    這番話囊括了很多資訊,首先是她明白了這件事,然後是她會吩咐下去,會有人給予這個田胖子尋到的青年講師以足夠配得上他見義勇為的賞賜。最後她要離開,離開宴會,回到屬於自己的世界。

    將這一切都放在暗中,不會有任何人知道,那個青年,就是垃圾星上的“破爛騎士”,他會得到他應得的豐厚獎賞,讓他此時的身份保證立刻上升無數個臺階,畢生衣食無憂,只要諾曼家族在這個帝國說話還算話,他和他的妻子,孩子,一家人都將因為勇敢而受到尊重和庇佑。

    就是該這樣,這才是故事的結局。

    就這樣吧。

    看著正要離開的女子,田胖子沉默片刻後道,“真不打算和他見面聊聊?

    女子側頭朝田胖子笑了笑,神態竟浮出一種曠遠愴然,道,“好人應該有最好的生活。”

    這番話似簡單而又不簡單。

    最好的生活是怎樣的生活?

    榮華富貴,權柄滔天?

    都不如平靜安詳的流年。

    靜湖畔的小院別墅,美麗妻子在斑駁的豔陽下遞來香氣四溢的咖啡,草坪的桌面三五好友吹牛打屁聊天,為先有雞還是先有蛋爭論,為女人是腰細好還是腿長好吵得快打起來,地上或許還有一條金毛討愛的獅犬,在腳邊跑來蕩去,然後撲向坐在長椅上靜美的女主人懷裏,親昵示好。

    所以哪怕女子再如何想要揭開神祗凱西莫夫的面紗,她也知道那不過是另一個天真自己的臆想罷了。

    她可以輕而易舉給他一個恢弘的人生,但也說不定是將他拖入了帝國未來暗藏不知的漩渦深淵。或者是給予他的東西,讓他喪失了本應有的善良和純本,變成和最初設想大相徑庭的模樣。

    權勢是天堂也是地獄,欲望是甘醇也是鴆毒。

    她不禍害他。

    田胖子似聽懂她的言語內容,沉默不言凝神點頭,微躬,欲目送她的離開

    只是最後道,“但願你的回避,不是因為怕面對他。”

    就像是驚到了兔子的耳朵,就像是捋了母獅子的尾巴。就像是林間靜湖被天落隕石砸下。

    她的眼睛眯起,那張令人驚歎的臉突然有了一種清媚的味道,語氣噴薄出的嘲諷火焰仿佛要燒灼一切,令世界都有些搖搖欲墜,“我為什麼會怕面對他

    所有見過她的人保管都會被她此刻這種清媚而淩厲的模樣嚇得噤若寒蟬,她的這種表情和語氣往往帶著刀刃,可以輕而易舉讓冒犯的人千瘡百孔。

    但面前這個獲得帝國紫星勳章第六騎士的田胖子一副死豬不怕滾水燙的表情,朝宴會廳那頭駑了駑嘴,示意之處,有女子雙手合十捧起,似念叨又似祈禱,眼巴巴望著大廳裏那名蘭德家族的米蘭‧蘭德。一副集體“好帥啊”般桃花亂冒的緋紅神態。

    女傭裝女子立即柳眉倒豎,吹彈可破的肌膚之上一雙大眼透出的表情,似乎要讓這個胖子軍官變成一條烤豬。

    她的臉色在陰晴中急遽變幻之後,不亞於經歷了垃圾星的那場璃紅風暴。

    然後她轉回身來,深吸了一口氣,長腿跨出,走入廳間。

    她的修長身段伴隨著行走開始驕傲挺立,女僕的裙裾隨風而遠,走出帷幔之下,走過立柱之側,身線在宴會大廳劃出一條燦爛的軌跡,翩若驚鴻……直指那名宴會角落裏,不起眼,但有些難以言明吸引力的清俊男子。

    林海看到了那雙眼睛,看到了那驚豔的身影,根據工程師的思維測算軌跡,說明那個女子目標正是自己。

    而不遠處同樣發現這個女子朝自己走來的陸曼娜與管家王叔低頭附耳,低聲交流著什麼,目光不斷在逼近的男女兩人身上巡視。

    儘管有心理準備,但面對女子的那雙大而烏黑的眼睛,林海胸肺裏某個部位就那麼“咯噔”一聲,努力想保持平靜,但心口還是不爭氣的跳了一下。

    “……來了”

    【注】凱西莫夫神這段出脫于《巴黎聖母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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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星艦美人和鮮花 第一百五十六章 我忍我忍我忍

那個侍女出現在宴會廳的時候,乍看豪不起眼。大部分賓客都注視在古堡的主人家和那位傳聞中的女殿下身上,極少有人注意到這樣僻靜一隅的異常。

    或是就算注意到了,一個侍女和某個青年教師這樣的身份,委實不在他們的關注範圍內。

    就像是某時候的直覺,四周人都麻木不仁,並不在意,但你知道,下一刻,事情就會在你身上發生。

    遠方的王叔和陸曼娜兩人,可以說和林海有著鮮明的個人恩怨,所以或帶著銳氣的目光,時而會瞟向林海,這是潛意識對他的戒備,放在一個警惕的目標位置。所以見到這一幕的他們一時不理解,女殿下的侍女,為什麼會沖林海而去……難道他們之前認識?但那名侍女,無論從層級還是身處的世界來看,都不像是能夠和林海相熟相識的。

    因為就連在首都星圈的陸曼娜,也只是無數次的聽聞了那位女殿下的事蹟,但除了這場古堡宴會的正式會面,之前也從未見過,甚至她身邊的侍女身份都絕不會外泄。連她這種首都星名媛都未曾熟識的人,林海又怎麼會認識?

    所以陸曼娜甚至直接否決了心中泛起一個或許是女殿下托人給林海帶話這種更不靠譜的念頭。

    而放在林海的眼中,陸曼娜和古堡管家王叔的暗中接頭,讓他很自然的想到之前兩人在休息室中的那番準備暗中對付自己的對話,再結合這名走過來的城堡侍女,一切是顯得那樣的昭然若揭。

    只是他沒有想到,陸曼娜居然如此雷厲風行,手段這樣迅疾快捷。她仿佛就這麼迫不及待看著自己和眼前女子登上頭條的新聞出世,給他一種淩厲的下馬威。雖然“身敗名裂”這個詞對本一無所有的林海而言沒有什麼殺傷力和分量。但面對陸曼娜這種將這種手段玩弄得如此隨心所欲的女人而言,哪怕她是陸銘的表妹,哪怕她的外表竟顯得單純,但這些上層貴族家的女孩,仿佛有的是早熟險惡的心理。這讓他很不舒服。

    看著那名侍女越來越近,林海在短暫的幾分之幾秒的怔神後,一瞬不眨的望著對方,像是拾荒星巨大垃圾堆上那些睜著碩大迷惑人深黑圓亮眼珠的狡詐箜狼,獵視著意圖誘使自己掉入陷阱的誘餌,眼瞳表面,泛起一層漂亮到妖異的虹芒。

    垃圾星的箜狼見過林海的這種表情,所有意圖把他當成美餐的狼蠹,最後在見到他這樣的表情後,都被剝了皮,成為他臘制加餐的美味。

    一個跟所有人開了個無傷大雅玩笑的障眼法,將高貴身段以一身女僕行裝收斂冷眼觀察宴會群相的女子。受那個胖子軍官之言反彈,而決定前往“親自接見”那個垃圾星出身的拾荒青年。

    一個因某種誤會,而把那名侍女當成是貴族少女和腹黑管家陰謀產物,已經做出了戒備防禦宛如星艦魚雷炮門全開隨時準備齊射集火目標的青年。

    兩個人的碰面就將這麼一觸即發,卻提前令空氣中都充斥了一種蒼白的味道。

    這種味道叫玉石俱焚。

    束腰的女僕裝,蕾絲邊的肩帶,令女子身材越加修長高挑,和林海錯身而過,她也只是比一米八二的林海矮了半個頭,而她此時卻給人以她只是沖著餐桌收拾杯盞而去的印象。

    既然是侍女,演戲就要演全套,賓客端著水杯巡走攀談交際的情況,發生在她身上顯然不適合,而且勢必越加引人注目。侍女的主要工作是服務賓客,確保宴席的於淨整潔,所以她現在儘量讓自己看上去符合裝扮身份的自然。

    只是落在一旁林海的眼裏,卻破綻百出。餐盤的分門別類上就是大錯特錯,以她手頭上磕磕絆絆的收拾法,一些宴會所用名貴瓷材制出的餐具,表面明鏡般的釉面就將受到不可逆的劃痕,立即便可以令這種藝術品般餐具的價值打個折扣。

    就連伯爵家中的女傭,做得都比她更好,哪里有手腳如此笨拙的女僕?這更是越加證實了林海的推測,他倒是以水來土掩的念頭,靜待對方的發難。

    片刻後,女子似乎也發現了這個問題,於是搖搖頭,不去做這些無謂甚至暴露自己的舉措,轉過身,目視林海,然後開口,“聽他們說,你是清遠學院的講師…這麼年輕就成了講師,難道不怕對那幫學生時威望不足,我聽說清遠的學生,和院名一樣,最是清高驕傲?”

    算是兩個人第一次正式的對話。

    就像是一位再普通不過的女僕,對年輕俊朗的知識青年表現出好奇的好感。然而在她會說話般笑吟吟的眸子深處,卻又有一種冷靜旁觀。

    就如同她之前對這場熱鬧宴會上每一個人的觀察那樣,意圖發掘一個人的本質。

    林海緩緩側頭,這個動作在她眼底有些微的刺眼,因為林海這個扭轉頭看她的神態,竟然斜睨出了某種帝國親王般的感覺,關鍵是就是那些親王,也沒有人在她面前表現出這樣的貴族氣質。

    認定面前女子來者不善的林海,格外冷淡道,“很簡單……面對質疑和搗亂,你需要比他們更強勢。”

    侍女臉上笑靨依舊,“那麼……怎麼樣才能算強勢?”

    “譬如開除,記過,處分,用能夠威脅到他們的辦法威脅他們,這就是最簡單最有用的強勢。”

    “好辦法。簡單,直接,粗暴……我喜歡。”

    侍女檀口輕吐出那個“我喜歡”的時候,足以⊥在她面前的任何男人感到一種受認同而帶來的愉悅,以及幾分虛榮上漲的快感。

    然後她轉折,黑色瞳孔一瞬不眨,道,“你剛剛那樣的語氣……是因為我冒犯到你了嗎?”

    平靜的語氣,雙目不含半點雜質的質詢,但卻讓林海暗呼厲害。

    被人認同,這是人類最原始的成就來源,而別提是被一個漂亮女子認同。她剛才對他的冷淡完全視若無睹,林海隱約想到是因為如果當時她以冷對冷抵回去,很可能雙方會演變成很難收場的局面,她卻故意示敵以弱,刻意底下半分身段來出言認同自己,畢竟花花轎子人抬人,被架上來的林海,面對她的反戈一擊,自然便很難再板起臉來回應甚至一時無措,這個女人,真是很不簡單

    如果林海知道她的生平,大概便見怪不怪了。

    她性格中向來有諾曼家的孤絕清傲,首都星圈,那些跺跺腳星圖就會地震的大人物,小時竟然會對這個侄女或者小晚輩生出又愛又怕的情愫

    因為面對她,完全做不到對普通小女孩的那般輕鬆自在,她那張紅撲撲的小臉,看上去比你懂得更多,反過來會像是個小大人般懂得圓熟運用手腕,讓你在一件事情的態度和看法上,不得不受她影響,被她說服,卻面對那張可愛的臉頰,還生不出反彈之心

    最不為人知卻也最著稱的是某個叔叔因為被她孜孜不倦的教育吸煙危害,再加上告知那位家中叔母為威脅下,於是痛下決心,大手一揮,帝國一直持續十多年的《煙草禁令》就此出爐。

    雖然這些年煙草還是在帝國暗中流通,普通老百姓沒有多大影響,但若是涉及官員,議會議員考核,有嗜愛煙草的,一般晉升都會受到阻礙。特別是帝國的議會制度,任何議員若是違反《煙草禁令》,競爭對手便可以抓住痛腳大肆打壓,在私生活方面百般挑剔就是這個帝國很多人深惡痛絕同時也最不理解的煙草禁令,誰都不知道最初竟然只是來源於對某位手掌帝國法令大權的叔叔脅迫的女孩。

    而這個曾經的女孩儼然已經出脫成絕代風華的女子。

    比林海還要自負傲慢高居人上的男人她都曾經遇到過,所以自然對林海有自己的拿捏。

    在林海面對她溫婉的質詢也不免一愣正不知如何回應之餘,她又似看破一切的露齒一笑,笑容清和而美,道,“但是……說到底,這只是權宜一時……沒有核心價值人格魅力,能夠被人從內心接受嗎?治國治家治學如烹小鮮,咸淡相宜才好,鬆弛有度最佳。一味的以恐懼迫人就範,想過沒有……你最終可能導致適得其反?”

    “呃……”

    林海愣住了,卻發現自己一時好像處於下風難以反駁……這算什麼侍女?

    她的話語乍一聽不多,但處處空靈而大氣,沒有繁文縟節,卻切實如潤物無聲將你纏繞,類似“治國治家治學如烹小鮮”這樣生動形象的比喻,卻讓人一聽就清楚。毫不晦澀難明,不故作高深,卻極為簡潔凝練。

    若不是心知她是陸曼娜派來勾引自己的,林海還險些懷疑女子此時的侍女打扮絕對是某個來頭不小的大人物偽裝,險些要喝幾大口烈酒壓壓驚先。

    “我教的是知識,是道理,既然你之前說喜歡簡單直接粗暴,在我看來,當他們簡單直接粗暴的認識到那些知識或者技能對他們的人生而言有多麼的重要……就總能受這些知識所吸引,而反過來對我的授課有新的認知。”

    興許是對女子有另外的打量,林海回應,眉眼也漸漸認真起來。

    他沒有如女子這般明白清晰凝練的大道理,他在垃圾星學得只是知識,他只知道自己是被知識的殿堂大門後的宏偉而震撼,於是發自內心的敬畏和求知。那種力量極為龐大,知識可以⊥他擺脫命運賦予的困境,可以擺脫無法打破的囚籠和困苦,可以令他擺脫一切苦惱,譬如那位行走在學院哪怕戴帽都會被人認出的帝國偶像的離開,靠著一頭紮入研究室求知探尋的瘋狂勁頭,他才仿佛能忘卻掉那段對他而言第一段難忘的時光。

    於是當然認為,當自己的那些學生清楚他所教授那些東西的好處並深深為之震撼的時候,自然也就會被其魅力所吸引,投身進入攫取智慧寶庫的世界裏

    瞭解知識帶來的好處,並投身其中,這就是林海的認知。簡單,直接,粗暴。

    “這樣是不行的。”女子卻清淺微笑搖頭,“要培養他們的興趣,不是每個人都能清楚的明白自己需要你教授的東西,或許他們要用時間和人生經歷去明白……這個過程要往後推延,他們離開學院的三年,五年,甚至更長時間。你需要讓人喜歡你的課程……其實你不用擔心學生暫時不好掌控的問題,學院並不一定要講師在短時間裏出成績作為考核……”

    “你可以有大把的時間和學生溝通,瞭解他們喜歡什麼,這是具體的東西,你要下面去做足功夫……同時利用優厚的資源,豐富拓寬自己的知識結構和內涵。業精於勤,毀於嬉……”

    “攀登高峰,就要打破限制,利用身邊的一切有利條件,去創造新的條件

    她根本沒想過會在這場宴會上與人討論教學講師這種內容。但她既做出了不擾亂他人生,保他一個平靜生活的念頭,便自然而然的想能順手幫他點什麼

    以至於連她都不知道,自己竟然如此細膩而耐心。

    這是本分的付出,畢竟這個青年曾經駕駛機甲在險惡的環境中救過她一條命。

    她知道要從貧民窟,走上大學教授的台前面對一于清高桀驁的學生有多麼困難,這大概對這個青年來說是很難得的機會。

    但清遠學院,代表著米蘭星區最高學術殿堂,這裏任何一個拿出來都是帝國享受特殊津貼的教授。那些不受學生重視的助教,都普遍年齡三十五歲以上。如此年輕的講師,可想而知學院的那群心高氣傲的天之驕子如何會服?她幾乎不用想,就知道林海施展鎮壓手腕卻是不得已而為之。

    她雖然地位甚高,但也不可能插手於預學院內部事宜,總不可能命令他課上每一個學生嚴格遵守課堂秩序拼命學習?這是行不通的。

    如果要讓他在講師日後還是教授的這條路上走得更好更平穩,最上乘核心的,還是在於林海可以真正的勝任一名受歡迎教師的身份。

    她眼下便是料想到了學院方面可能要林海短時間出成績,畢竟啟用一名年輕講師,哪怕對方有才華,也非常的冒險。為了達標,林海便用了強勢的辦法讓學生臣服。

    她讓林海轉而用溫和的方式受學生發自內心的喜歡尊重,慢慢奠定日後在學院裏不可或缺的地位。而這個時間,她可以保證的是清遠學院不會因為成效不高而撤銷他的講師身份和扣減待遇,會給他足夠長的自我增值時間。

    當然這些都礙於她目前身份的偽裝,不可能直接給林海點出來,隱晦提到,然後再讓清遠學院方面給他保證就是了。

    而她說這些,還有隱晦的含義,她既然知道林海當初是從垃圾星的貧民窟好不容易才來到清遠學院作為一名特聘講師教課,而講師是學院最低等的教習工作者,和助教類等。講師要達到副教授的地位,這其中的差距和所耗費的努力不言而喻。更別提在清遠學院這種強者如雲的地方,如果不是前一輩的教授副教授們離職空出位置,林海幾乎是根本無法更上一步。

    她不會以自己的身份為他提供任何行政方面的助力,因為這對他這種自負清高的男人而言,幾乎就是侮辱,這點從初時他的那副清高姿態就看得出來。在這場宴會裏,他幾乎是身份地位最低的人,但卻有著不亞于親王貴族的氣質,鋒銳無比……

    她不會為因為受到他的冷淡而負氣,相反她卻好笑的認為這是一種強烈的自尊心和自我保護,可能若不是田胖子知道他救了自己,他都沒辦法出現在這樣的宴會場合中。

    這樣的人要讓未來的他知道因為救過自己,而此後被她關照一路平步青雲,只有兩種結果,一種是巨大的羞憤。當他知道一直以來自己的成就都是因為曾經救過自己這個殿下的恩惠,他的強烈自尊會不會反彈?

    還有一種情況,是讓她隱隱不願意見到的。那就是他對一切受用的心安理得,這幾乎代表著他喪失了攀爬的理想,喪失了從貧民窟來到米蘭星的這種拼搏精神。

    男人,可以沒有背景沒有財富長得不那麼像模像樣,但卻不能失去奮鬥的理想,因為在順境可以無憂無慮,但在逆境,唯一可以依靠的,只有自己迎難克苦的向高峰攀爬,除此之外,任何外在的幫助都是陽春白雪般錦上添花的事物。

    出於這個原因,她不希望見到印象中這個善良清俊如瀲陽勁松的青年,會被這片世界摔打改變,變得貪婪媚俗,面目全非。

    也許這是她純粹出於自己內心個人執拗看法的一種自私,但哪怕就是自私也好……她堅持。

    “你跟我說的這些,的確很有道理。但是你不覺得,這不過是理論的說法而已……你好像並不比我有更多的經驗來教訓丨我這些道理?”

    聽到林海的皺眉詢問。女子不予反駁,仍然只是微笑著,但是卻有幾分高深莫測。

    實際上,她在十八歲那年,一直在家中教導她歷史學的第一皇家學院校長馬丁因為不再出任歷史老師,而她便作為馬丁手上最優秀的學生代課教授歷史學,在整個班級無人知道她真實身份的情況下,一個皇家學院有史以來最年輕出色的女歷史老師誕生了…以至於前年的歷史學UH⊥以全A以上畢業,留下了傳奇的她就那麼離開學院投身進了特勤機甲營前往號行星……在教書授學這方面,她的確有授予旁人經驗的資格。

    只是她並不打算以這種資歷壓制他,一方面以他男人的清高,會不會被自己的資歷所嚇到?從而生出某些挫敗感。她既然要幫助他自信,這些可能令他感覺喪氣的事情,便最好掩飾起來了。

    然而在林海眼裏,越加不明白她要做什麼?

    如果是要對自己用美人計,她的模樣上已經很夠格,站在任何男人面前,很難不讓人心動,至於坐懷不亂這種事則更是沒有人敢保證,這種情況……她為何還會這麼跟自己絮叨教書的經驗?難道真的希望他在學院教書這一塊上,有更好的發展?這是怎麼回事?

    林海看不明白,也想不明白,越是想不明白,反倒越覺得自己有些口於舌燥,於是晃了晃手中的空杯子,道,“……能不能幫我倒點水來?”

    有那麼一個剎那間,女子是怔了一下的,隨即反應過來她此時的穿著打扮,還有林海這番話下的隨意灑脫逸然。短暫的遲疑後,她抬頭沖林海大氣一笑,“好的,請稍等。”

    平靜接過林海手中的空杯。平靜的素手捏住細腳杯的水晶玻璃柱,輕垂胸前。然後平靜轉身而去。侍女裙伴隨著她的垂肩秀髮,搖曳出一個婀娜的身姿

    有那麼一刻,林海突然有些剛剛被某種無形而曠大的氣場碾軋而過的氣緊,有種覺得自己好像剛剛犯下了一個不可饒恕罪惡的不祥預感。

    他眯了眯眼。

    但明明,眼前的女子就是侍女啊……

    陸曼娜還想讓她把自己騙上床侍寢……

    來到自取桌面前,諾蘭探手取下架子上的鶴嘴紅酒瓶膽,然後倒入面前的杯子裏,酒杯邊沿還有林海喝過後殘留的酒漬。

    她明亮的眼睛專注的看著紅色涓流成柱匯入酒杯,先是激烈翻湧,而後水線升高漸次平復。

    繃著的面容,終仍不住笑靨如花,“我忍我忍我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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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2-26 00:24:10
第二卷星艦美人和鮮花 第一百五十七章 對不起,不是故意的

    空間是能給人壓力的。每一個到古堡參與晚宴的賓客,都為主樓中開闊氣魄而心折,甚至古堡最中間的吊頂大燈,讓人都懷疑是不是用上了十萬個水晶柔光燈泡,更感覺震撼的,莫過於這挑空可以自由遊弋一艘飛船的巨大空間中,無數的掛畫和雕鐫精美的手繡壁毯,將四周每一寸都細細的妝點,令人身處其中,不會覺得到奢華,卻時刻感受一股無以言喻的大氣。

    透過古堡的大扇木條格落地窗,上島大學城被純淨的玻璃過濾得一片馨甯,更遠方是米蘭星最繁華的米蘭城,幾個大區,氣象恢弘,區域間的跨海大橋,形成一道道光帶,身處這個宴會中的人,往日也何嘗不欽慕于那方城市的繁華名利場……但此時此刻,和位於古堡這場宴會的榮譽相比,那一切都顯得澹泊起來。

    人大概就是這種奇怪的生物吧。

    宴會廳一角,那位年輕的女殿下,正細心的用餐巾抹去杯沿的酒漬,似乎根本不在意那是飲用過的酒杯。而後素手倒酒,手指修長而細膩,這是她第一次給一個陌生男子倒酒,但她卻做得很細緻。

    在這個過程中,有名侍女從旁悄然來到她旁邊,開口道,“小姐,我來就好。”

    女子搖了搖頭,做完了手上的事情。

    侍女適時遞上了一份電子資料本,外表看起來,仿佛是兩個女傭正在商量餐點菜單的上法搭配。

    只是那份電子顯示板上,在裝扮成侍女的殿下面前,顯出了很豐富的內容

    這些內容都和那個男子有關,當她開始和林海接觸,她手下這些經受過系統訓練的侍女,便自然會對林海的來歷背景進行各方調查匯總,然後尋機呈報到她的面前。

    那名侍女眉眼一邊注視著林海,看上去就像是兩個侍女對陌生男子的品評,但私下卻輕聲道,“已知情報看來,這名學院講師的青年很有些特別,他成為學院講師的情況異常特殊,平常人成為講師需要很漫長的努力,首先是清遠學院這種等級的帝國大學畢業,手上至少還要有兩個以上的碩士學位,才能夠得上清遠學院的標準,這只是成為助教的第一步而他卻是一蹴而就。”

    “一蹴而就?”女子清淺揚眉。

    人的求知,技能,無不是努力打拼和天分結合所得,就算天分極高,不需要太過努力,可以當得上學業天才這種說法。但清遠學院這種地方,是有嚴格的行政規章,怎麼能用“一蹴而就”來形容?所以她微微疑惑。

    侍女看了林海那邊幾眼,有好奇,有眉眼間的春意。大概是因為被殿下關注的人,自然也讓她們生出好感,繼續解釋,“是康得會展,米蘭星區的康得會展這次的突破口在小型能量閥的革命上面,原本有一個叫黑鴿的能量閥獨領風騷……誰知道在最後的大獎決定歸屬之前,一家叫做雪初晴的公司橫空出世,這家小公司中,林海有股份。而他們隨即展示了一種叫雪晶的能量閥,事情那之後就明瞭了,原來黑鴿能量閥是脫胎自他創造的雪晶……當時被工程師協會的卡梅隆看到了他的雪晶,然後用草圖記錄下來,卡梅隆是米蘭星區工程師協會的會長,事務繁忙,卻不料草圖被副會長巴頓利用,想要樹威增名……這之中還打壓過他們雪初晴公司,甚至對林海詆毀……只是真相大白,正名了林海本應的榮譽……他成了自康得會展誕生討論的熱門人物……最特別的是,他那時候還只是學院的學生。清遠學院五人委員會之後通過了決議,給他發去了聘書,他就成了學院有史以來第一個最年輕的講師……”侍女說到這裏,還不忘朝女子掃上一眼,“和殿下你在第一皇家學院的經歷很相似呢”

    侍女說完最後這句很有些關聯意味的話,在女子看過來的目光下,連忙吐舌可愛狀搪塞過去。

    扮作侍女的女殿下也只能微微搖頭而笑,沒辦法較真她們的多嘴。她和身邊的這些侍女,就像是姐妹一樣,這些都是特別遴選出來的,她們在六歲左右被選中,然後經受各種訓練,禮儀,服務,軍事格鬥,槍械,應急戰術,舞蹈,音樂……所以就算裝扮成真正大公之女的“替身”,也顯示出極為到位的涵養和優雅,無人懷疑她的真實身份。

    只是安排在自己身邊後,她便並沒有和這些侍女護衛有太森嚴的等級,有些甚至是她的兒時玩伴,知根知底……諾曼家族長輩們都心知她成長的獨立性——在家中接受教育,沒有進入過任何一所學院就學,身旁幾乎沒有青梅竹馬的玩伴,所以也大抵就放任了她和身邊侍女們的親近。當然,侍女會有自己的訓練日程和護衛她的使命。她也有自己的使命,成長之後,彼此間多少會有了那麼些地位身份帶來的隔膜,但小時候積累起來的情感,私下裏朋友一般交談還是沒問題。

    所以剛才語帶隱晦挑惹,完全忽略了女子的真實身份。

    見女子沒有怪罪,侍女續道,“說句實話,遇到他開始,殿下你才真正像是另一個人了以往的時候,你穿這身衣服,但誰又真敢把你當成是女僕?就算沒有人認出你,但我們卻很有壓力呢現在卻覺得你親切多了,畢竟什麼時候見過你給人倒水?”

    “能允許你這麼饒舌而沒有拔去你的舌頭,還敢說我之前不親切?”女子微微一笑。

    侍女連忙可憐兮兮忘來。

    女子無奈搖搖頭,又靜靜的看著手中這份有關林海的資料,片刻後,才道,“原來剛才……有點小看他了呢。”

    收起了手上的資料,她看了宴會一個角落一眼,那裏有一名老者,以一個很肅穆的姿態,仿佛從宴會開始的那一刻,就宛如一根標杆,靜靜的矗立在那裏。他身著灰色長袍,胸前的紋繡是一株橡樹。

    他靜靜的看著整個宴會,乍一看是可以被忽略的人物,但事實上,真正瞭解這個叫“張叔”老者來歷的人,包括這座城堡的主人,都沒人敢忽略他的身

    來自神秘的皇室後院“聖橡樹”。

    灰袍書記官。

    呵。女子唇角微揚起一個弧線,不知道在“聖橡樹”那裏,這個青年又會得到什麼評價呢?

    “其實我是有點失望的。”和那位“女殿下”並肩之時,陸銘開口。

    “噢?怎麼回事呢?”名為安琪,偽裝成公爵之女的女僕,此時卻不免有些心跳加快起來。莫不是自己做殿下的替身,從而被看出了端倪?她們的情報系統,按理說會比十三圓桌之一的蘭德家族高一級別,所以面對沒有見過諾蘭容貌的蘭德家族,如果他們要隱瞞殿下的真實身份,應該是沒有紕漏,但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

    陸銘遲疑片刻,然後笑道,“大概是因為,殿下從頭到尾都沒有提過,當初我在諾曼公爵府的那些荒唐事吧……”

    安琪這才松了一口氣,然後笑道,“米蘭少爺是希望我記起那些事情嗎……你的丟臉事?我還以為你應該是不希望提及的。”

    和陸銘相處,她雖然只是侍女,但也逐漸帶入了角色,對這個圓桌貴族的大少爺,倒是並不討厭,說不得下來會在小姐面前,為他多說幾句好話。

    “理論上是不願意提及的,”陸銘點點頭,“但是說不上來,卻是希望和你說起這些童年時有趣事……因為這多少算是,我們之間共有的回憶吧……這些回憶,在如今這個世道,很寶貴,我大概此生不會忘記了。”

    有些訝異于陸銘大膽直接的安琪微微愕然,她雖然不是真正的殿下,但此時也已經感覺到了這位圓桌貴族家傳人的魄力和某種魅力,他只是短短一句話,就將對“她”的好感,隱晦而又非常明確的表達出來。

    只是安琪隱隱暗歎了一下,心忖自己並不是小姐,你這番話語中對女孩子的“威力”,等我轉述便要大打折扣了。

    看著女子的沉默,陸銘眼底泛出一抹亮光,知道某些事還要循序漸進,微笑間,目光落到遠處的那個灰袍老者身上,淡淡道,“聽說“聖橡樹”全體不過十二人,有殿下在的地方,就有灰袍書記官這番千古以來的話看來並無差錯啊。”

    “女殿下”歎了一口氣,“很討厭的一群人呢。”

    “不知道我在他們眼裏,評價會是怎麼樣子的呢?”陸銘看似輕描淡寫,但實際說完這話側目看她而道。

    “連我也不知道……”“女殿下”莞爾一笑,隨即說出一句讓陸銘心速都漸漸加快的話語,“但一定是榜上最顯眼的位置。”

    看著灰袍老者,陸銘力圖讓自己的呼吸顯得平靜而緩慢,“是麼……”

    “原來剛才,是有點小看他了。”

    諾蘭說出這番話後,又有了對林海另一層看法。

    康得會展在各大星區方程式大賽之前一般都會舉辦,會展的名氣,她也知曉,原本以為林海如此年輕就成為講師,除了自身努力之外,機遇必不可少。而伴隨來的也就是鎮不住學生的資歷……所以她才會讓他著重提升教書和個人積累方面……但如今看著眼前的資料,哪里是碰運氣撞到了天大的機遇,而完全是林海的超卓天分,在康得會展嶄露頭角,於是接下來才被五人委員會委以重任。

    以他在康得會展的表現,若不是他的確太過年輕而沒有合適的資歷,一個副教授的位置卻是當之無愧的……

    清遠學院那麼多副教授教授,可以在康得會展上獲得榮譽的人又有多少?不過十之一二的概率罷了。

    就憑這一點,他的學院特聘講師身份,就沒有任何人可以質疑。

    雖然是這樣,確實是這樣的……

    但是……

    坦白說,林海的資料有些讓她意外,符合她對一個人才於的欣賞標準……那就是不斷的提升自己攀登高峰……這方面,林海無疑達標。

    然而……她欣賞他的才智,卻不喜歡自以為是。

    想到剛才在他面前循循善導,悉心為他出謀劃策,先是為他冷淡,隨後又被他出言“倒水”使喚……很明顯,對方絲毫沒有感受到自己的“好意”。

    相反,還有一種不露聲色的拒人千里之外……這還是她,首次表達好意,卻收穫的是冷臉吧。想起來,竟然有些不知是滑稽還是該生氣。

    攥著手中酒杯,緊了又緊,諾蘭轉身,朝林海走去。

    此時林海也很是想不透這個女子的來頭,明明美麗非凡,而且還很有智慧,並不簡單的樣子,但卻為什麼會配合陸曼娜對自己設下桃色陷阱?雖然貴族家對這種事見怪不怪,女人和美色,在這個強者為尊的世界,很多也的確只是一種彰顯自己強大的戰利品和交易物。隱隱的,他想到這樣的女子竟然會獻身做這等事,應該有她的苦衷。

    但即便如此,看著她那雙濯素的纖手為自己張羅倒水,卻也又顯得有些可愛起來了,於是朝她擱遠揮了揮手,以示致意。

    但偏偏林海此時的表情動作,放在諾蘭殿下的眼睛裏,卻是另一種輕浮的態勢。林海打量著她而淺笑的樣子,分明有一種得逞了般的似笑非笑。

    她心底,頓時生出一種好心好意被狼心狗肺揮霍掉的落差感。

    明明自己是為他著想的,普通人再怎麼,就算不屑,表面上,至少也應該客氣得體……更何況,拋開身份不提,作為一名青春明灩的女子,她對自己本身的樣貌氣質,還是很自信的。說出那番話時,也並不咄咄逼人,應該沒有讓他感覺到類似說教居高臨下的氣氛,甚至還細膩的照顧到了他男人的心理,應該並不難以接受才是……她什麼時候,對其他男人這樣做過?而偏偏這一切的關鍵在於,他救過她。這像是某種不可破除的詛咒。

    但既便如此,他怎麼可以在剛才,對自己那般不耐煩的使喚自己為他倒酒

    ……說句不客氣的話,整個帝國,還沒有多少男人,有資格承受她端著的這杯酒。

    所以看到林海掛在外的似笑非笑,突然胸腔深處,有種她從來沒有過的火氣,她是個清冽的女人,所謂的清冽,不光是她在本位身份時極為高貴典雅,還有此時即便換了另一個身份,她也依然凜冽。

    於是林海在看到女子唇角的笑意之後,頓時感覺到一絲不妥,還等不到林海深入思索這絲不妥來源於何處,就看到面前的侍女明眸泛過的狡黠,“吶,你的酒……吖”

    在她檀口翕張那最後一個“酒”字後,她突然像是腳下一個打滑,於是那杯腥紅的酒液,就突然在她身體前傾一送之間,水箭一般朝他迎頭罩來。

    林海已經做出了反應,然而卻也已經晚了。她的身姿怎麼可以這麼靜若處子動如脫兔?當他手探出捉住女子看似一時失足送出的皓腕,酒已經先一步離杯撲面而至。冰涼而粘稠的感覺,頓時在他臉上激撞拍打濺開。

    他幾乎是下意識應激反應的一退,卻聽到被自己握住皓腕的女子被牽帶時意外的呼聲,“啊”

    一來一去兩人這次是真的失衡,齊齊朝地上墜去。

    噗噗

    伴隨這樣的聲響林海首先躺地,後背在地面砸了一下,然後才是另一重物結結實實撞在自己身上的悶響若不是他垃圾星鐵打的身體,只怕這兩下就足夠令他七葷八素。

    等林海在劇痛過後下五感重新接管大腦,第一時間嗅到的是懷中女子發間的清香。在墜地的最後一刻,她憑藉著右手撐地,勉強支持著自己上半身,沒有最後失守和林海“親密接觸”,所以她臉龐幾乎和地上的林海近隔咫尺,頭髮垂搭下來,令人發癢的繞在林海脖頸之間。沾染到了一些她此刻潑得他滿臉流滴的酒漬。

    林海的一隻手卻掌在她的盈盈腰肢之上……用力之下,幾乎能揉到她細窕的肋骨和腰背中間無限深邃的曲線凹穀。

    諾蘭的臉色是紅怒驚慍交集,她原本只是想要借著失足讓林海吃癟,卻沒有想到,居然被林海反應過來,把她自己搭了進去,這次算是丟死了臉。只是此時看著倒在地上,滿身狼狽的林海,多少有些收回本的快感。

    或許是發現了她的這種惡作劇似得逞的快意,林海此時下意識的,看向自己的左手,從剛才開始,他的左手就一直握著女子的右手腕,以至於拖帶間被她撲倒,而此時,女子的右手,正是支撐他們兩人間空間的唯一依仗。

    發現這個問題後,女子的臉色瞬間罩滿寒霜威脅,“你敢……”左臂已經快速想要輔助支撐。

    迅雷不及掩耳之間,林海抓住她唯一的支撐手,突然朝頭頂方向一帶

    女子整個上半身,連帶著她一頭秀髮,就那樣完全倒摔在了林海身上。

    軟玉溫香。

    撲懷而至。

    大概……所有宴會上的賓客,都看到了這一幕罷

    倒下的這短暫的瞬息之間,諾蘭的腦海裏,只有這麼一個近乎於空白的念

    而在周邊分佈的那幾名侍女,甚至是陸銘身邊的“女殿下”,有那麼一刻,是想要朝那個事故發生的方位飛撲而去的。

    但在那短暫的瞬間,她們都謹記某些告誡而克制停步。

    這像是一番小事故,引得宴席上不少人朝兩人的方向望去,有些貴賓,看著林海和那個侍女此時曖昧的姿勢,已經露出了一絲曖昧的笑容。

    古堡管家王叔一臉面色不善,覺得此事讓古堡失了顏面。而陸銘則愕然看著那個方向,待看明白是林海之後,啞然失笑。

    五大侯爵子弟看著林海,到仿佛是對“有林海的地方就有江湖”這種情況見怪不怪了,只是普遍關注到那個侍女……她的美貌令人印象深刻。

    諾蘭覺得自己在這一刻應該是前所未有的羞怒,偏偏此時,林海天殺的聲音還直灌耳膜而入,“請問,小姐。你還打算……在我身上趴多久?”

    在周邊一些侍女大氣都不敢出的瞠目結舌間,深吸了一口氣後,諾蘭起身,在周圍賓客注視下,清美雙眸俯瞰半撐起身體的林海,像是看著一隻被自己打落湯底的家禽,面對對方眼睛裏一絲不明不解甚至忿然,動聽的嗓音佻然道,“不好意思,手滑了,剛才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這四個字增重了八度。

    那樣子就像是在說,我就是故意的,怎麼樣?

    然後她的墨黑秀髮和女僕裙伴隨著於脆俐落的一轉身蕩開,像是戰勝的高傲天鵝般欲昂揚翩躚離開。

    剛邁腿走出一步,腳下卻突然受阻受滯……

    噗趴

    隨後林海迎向裝扮成侍女的女子再次出醜扭頭清美雙目儼如火山噴薄之間,露齒眩目微笑,“不好意思……”

    “我也不是故意的。”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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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2-26 00:24:30
第二卷星艦美人和鮮花 第一百五十八章 聖橡樹

這場宴會發生的鬧劇最終還是陸銘出面化解了。一位清遠學院的講師,一名普通侍女,這兩人之間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擾亂宴會的事情,很明顯對主人家就是一種不尊敬。但既然陸銘都出面讓兩人下去整理儀容,特別是讓管家帶領林海去後面休息室擦拭酒漬換身古堡通用的應急衣服。自然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五大侯爵子弟樓良宇等人自然是有些幸災樂禍,儘管林海看上去像是陸銘結交的學院內普通朋友,但這種場合,想必也會讓主人家心情不愉快。想到這點,就讓他們很愉快。一個圓桌貴族的繼承人在蛻變之前擁有一些普通朋友並不是什麼問題,問題在於伴隨著身份地位的詫異,差距就會逐漸擴大並突出,像是他們五大侯爵這樣的家族繼承人,似乎才能和陸銘有深刻的利益聯繫而聯合,普通伯爵的私生子,是不屬於他們貴族的世界的。別看現在林海和他關係看似很好……但隨著時間的推移,他最終會被邊緣化,而樓良宇五人,才最終會成為陸銘一個圈子裏的人。

    一個小小伯爵私生子想要和圓桌貴族之間扯上什麼關係,即便現在沒有粉身碎骨,未來也必然會是這樣的結局。

    隨著目光轉移,樓良宇又看到了角落那個灰袍書記官,喃喃道,“聖橡樹

    一直關注著他表情變化的佘清舒湊前微笑道,“帝國的每一屆國王,個人的婚姻這方面,從來就不是可以自我主張的吧……包括了女王,婚姻也是不自由的。“聖橡樹”自萬年來,都作為對皇室嚴格評估監督體系而存在著。聖橡樹機構記錄王室的作為,在民眾中的聲望,評估王室成員的行為準則,以及時發出相應信號調整王室作為,維持整個帝國君憲的權威之基石……而其中也包括了,女王的婚姻評判”

    “據說當今女王的配偶查理斯大公殿下,也都是當初受聖橡樹擇出來的第一優先人選……但我聽說,這是個不受女王選擇的悲劇……所以她和查理斯殿下,至今未育一子……”

    “這件事情,可不能亂說”樓良宇出言而斥。

    他身旁的唐思南等人,都顯出十分敬畏的神情。

    佘清舒朝樓良宇看了一眼,不滿道,“我不過也就是說說而已……只是當時這些事……你我家族內的老一輩人中,早不是什麼秘密……女王當初愛上的是一名老兵而這個老兵,正是因為在最終聖橡樹的評價體系中沒法登頂……所以被當初評價體系最高的查理斯親王之子,現任的查理斯大公取而代之。據說王室大婚之時,女王親手送別了她的老兵……並許諾此生此心,只為他一人……之後她實踐了這個諾言,據說婚姻當年,她沒讓查理斯大公上床,直至今時今日兩人貌合神離,有的不是當初億萬人傾慕讚美的愛情,只有徹骨的仇恨那個老兵叫什麼名字……聽說叫蘭頓來著……”

    “閉嘴”樓良宇目光四下打量,表情無比森然,“當今女王和查理斯大公殿下,豈是我們可以私下議論”

    “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聖橡樹。”佘清舒不置可否,舔了舔唇角,繼續說道,“這個機構從帝國建國時開始,就由第一代帝國國王作為維持王室統治的至高評判機構,存在於皇室的背後,負責為皇室的一切舉動進行評價,據說聖橡樹詠唱大廳裏的王室評價規章,就有好幾本書的厚度,他們用繁複而嚴格的數字,計算著王室的得失利益,用精准之極的公式,計算對王室的評分……而未來要和國王進行婚姻的人,也在這樣的規則之內,只有在婚姻評價體系中得分最高的人,才能成為下一任女王的丈夫,或者國王的妻子……而評分最高的人,也無疑是聖橡樹認定為和國王結合後,能最大程度為帝國帶來利益的人聖橡樹的這個體系,在祖訓丨下傳承有了萬年,連國王都不能違背所以才會有女王的悲劇呢”

    佘清舒不忘朝樓良宇一笑,“聖橡樹會如機器一般記錄任何和女王有交集的人物,所以……樓良宇,唐思南,威爾遜,伊萬羅孚你們三人,說不定此刻也在聖橡樹的記錄簿之上呢”

    被點名的幾個男子都是侯爵貴族的繼承人,也是未來的侯爵,這個星區都舉足輕重的男人,但此刻,卻不免苦笑。

    樓良宇難得將目光從那個灰袍書記官身上收回來,歎了一口氣道,“如果我在那記錄簿之上……應該已經是排名好幾頁之外了吧……”

    眾人都沒有繼續開口。

    能和未來女王聯手治理這個帝國,想必這是帝國任何自持有資格,有野望,有雄心的人都在期盼的事情……但,米蘭星區的五大侯爵繼承人都清楚,他們,沒有任何機會……因為,那些競爭對手們,實在是太強大了。

    陸銘有沒有資格?

    那個和女殿下並肩行走一處的陸銘,自然是有資格的……但就算是可以佈局幾百年以後的蘭德家族,也未必可以保證,他們可以成為那樣的幸運兒。

    而其實,就算成為了未來女王的另一半,又能如何?

    類似當今帝國的查理斯大公?擁有的不是江山星圖和美人,只有聯姻關係的查理斯公爵家族對帝國的忠誠全力付出,以及大公和女王之間,牽扯了幾十年的恨意。

    這就是所謂的命運。

    像是清澈的泡沫,寂滅的煙火。

    但至始至終,總有一波又一波的人,就這樣在不可自拔也無法轉變的命運下,走向盛大而華美的寂滅,飛蛾撲火……

    在休息室後方,那位裝扮成女僕,但卻仿佛連性格都變了個樣的女殿下,正用手蓋掩住自己的面頰,旁邊的侍女,以及作為“替身大公之女”,都以她為中心圍拱著,但每個人,此刻都神情古怪。

    片刻後,從她捂臉掩面的動作下,紅潤的嘴唇輕啟,“丟臉死了……”

    旁邊的侍女們面面相覷,想笑卻又不得不做出嚴肅的樣子……其中一人微凜道,“要不然,於脆把他關進大獄去好了我去跟這座古堡的主人說一聲,總可以眼不見為淨。”

    那位年輕的女殿下抬起頭來,明眸睜開,沒聲好氣道,“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靜默片刻後,似乎回想起什麼,她又突然笑了起來。

    笑了片刻,才道,“剛才,我是不是,過分了點呢……”

    看到她此時流露出的幾分小女人溫柔姿態,只讓身邊的侍女,頭皮發麻,脊椎連帶著腦於都一陣寒意侵襲。發現穿上了這身打扮的女子,仿佛都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究竟從前那個身份尊貴,雍容優雅,極具智慧的女子是她的真實性格;還是此刻親和力十足,竟然流露出普通女孩神態的樣子,才是她最本原的模樣呢?

    總之,她們看著女子那張再熟悉不過的美麗面容,卻無比的陌生而遙遠。

    有兩個和她相處甚久的資深女僕仿佛記起來了,上一次見到女子露出這樣的笑容,好像是十年以前的事情了。

    就在會場為那名清遠講師和侍女突發事件而吸引了注意力的間歇,米蘭•蘭德暫時從身邊走開,得以寧靜的“替身”侍女安琪,來到了那位叫張叔的聖橡樹灰袍書記官身旁。

    老者斜瞥了她一眼,嘴角帶著浮起的淡淡笑容,仿佛覺得眼前這個侍女和那位真正的女殿下,合力演的一出替身的戲碼,在他澄明的眼睛底下,就跟任性的孩童一般可笑。

    安琪原本只是和老者進行眼神對視,卻在下一刻,被他手中的一本晶屏卷軸給吸引住了。

    因為在那份晶屏卷軸的名單末尾上,竟然出現了一個名字。

    “林海。”

    出現在“聖橡樹”的名錄冊之上。

    “他不是剛才被小姐潑了水的人嗎……怎麼會有……這個人的名字?”安琪聽到自己刻意壓低的語音之下,是匪夷所思和驚奇。

    胸口有橡樹圖徽的老者眼皮半垂,聲音就像是機械一般冷漠,“根據評價體系的核准要求,理論上,任何和殿下有交集,並且獲得得分的人,都要被記錄在案。評分體系名錄生成遵循嚴格的制度,有約定俗成的運算公式規則……

    “約定俗稱的公式規則,就是你們聖橡樹詠唱大廳裏那三百萬字的厚厚鐵章?”安琪覺得有些可笑,“哪怕是一個從任何角度來看,都絕無任何可能成為女王未來丈夫的人?……記錄在名單之上,難道不覺得看上去有些滑稽可笑

    灰袍書記官的語氣仍然機械冷漠,“重複一遍,評分體系名錄生成,遵循“聖橡樹”自有的嚴格演算法,有規整的資料運算公式……”

    安琪一笑,“知道啦,那我可以冒昧的問一下,他的得分是……?”

    灰袍書記官張叔垂目看了晶屏卷軸一眼,“讓我看看……根據聖橡樹的情報回饋……發明了雪晶能量閥,記十分。成立雪初晴維修公司,記十分……成為清遠學院特聘講師,記三十分……綜合評價分數,五十分。”

    “五十分啊……”安琪喃喃道。

    隨即,她眼珠一亮,“能不能,請書記官大人網開一面,查一查蘭賈斯特家的特蘭少爺,現在分數排名呢……”

    “查閱他人的評價分是違例的,剛才已是破例,但看在是安琪小姐哥哥的份上,老朽再破例一次……蘭賈斯特家的小子去年表現不錯,做了好幾件大事……至少併攏物利浦公司那頭創造的幾十億資本,就給他加了不少分……讓我看看……到目前為止他的綜合分是四萬五千八百六十二,綜合排名五十開外…

    灰袍書記官嘴角再掛著高深莫測的笑容,“呵呵,想要你哥哥成為未來女殿下的丈夫,那麼,他便還有需要卓絕的奮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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