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爾良烤鱘魚堡】星河貴族（全書完）

第三百四十七章 人間之戰

    藍特從小就很清楚自己生活的是一個什麼樣的世道，唐璜時代，有權勢地位的人會儘可能的讓自己的孩子在官方的培訓機構獲得相應證書，以鞏固未來家族的地位。開明的父母會省吃儉用將自己的孩子送入這類上升機構，藉此完成社會階層的躍升，譬如當年的奧黛麗父母。

    而對於既不屬於上層社會父母也絲毫不開明的藍特，當然也沒能接受過更好地教育和產生更壯闊理想的啟蒙。唐璜時代結束後，他就在下等人的學校上學，取得的也是下等人才能做的職業證書，能夠在羅蘭會場謀得一個再普通不過的職業，就已經足夠藍特的家庭在那條街坊老路里揚眉吐氣。

    因為對於很多人來說，一份城裡黑原這樣大人物手上的工作，可不是誰都能夠得到的，已經算是混出了名堂，足夠讓藍特這樣的青年有了一個穩定的棲宿。

    然而身為再平凡不過下等人青年的藍特一生中，偶爾他會突然在某個販賣電子雜誌的街道轉角停下腳步，會在某個遠征的王騎軍宣傳光幕前久久仰止，吸引他的是那些鋼鐵巨人的征戰，如今這個時代，雖然星際戰艦擁有強大破壞力，然而在大氣層和重力下，能量重炮會大打折扣，重力也會讓戰艦笨重不堪，完全無法比擬機甲的靈活，所以星球地表戰場，無論是越野突襲，斬首行動，奪取佔領，仍然是由機甲所主宰。

    如今有些錢的富人會買些民用機甲來滿足自己成為機甲騎士的夢想，地下黑市的機甲格鬥比賽也是如火如荼。但那些都是民用級的範疇，真正的戰爭機甲技術，仍然掌握在權力機關手裡。而戰爭級機甲的能量晶體級別都大不一樣，其構造的金屬強度也超越民用機甲，每一架戰爭機甲的造價和保養維修都是平民眼裡的天價。引擎，維修替換，武器裝備，這些都需要一整套後勤保障設施來完善，還要有相應的研究所進行技術儲備和升級。駕駛機甲進行訓練，更非普通富人可以承擔。

    卡奇諾只有一些有權勢經過認證的家族有資格裝備戰爭級機甲，這些一般都被稱為機甲騎士，負責協助維護所在區域的治安，戰時接受徵召，有責任和義務保護區域的土地。機甲騎士都是榮耀的象徵，有的是來自於貴族繼承，有的是通過征戰獲得功勛，這種功勛累積最高者是成為王騎，退而求其次便是機甲騎士，一般而言非富即貴，這麼多年來也不乏一無所有的人通過對機甲操控的天賦外加得到機緣，累積功勛，成為機甲騎士的人，但這些人比起世家量化出產的機甲騎士隊伍而言只是極少數，但他們的故事廣為傳揚，成為很多人眼中，是能夠通過自身努力改變命運的希望。

    只是事實哪有人們看到的那麼簡單，除了自身機甲實力這種「硬實力」過硬之外，「軟實力」也是必不可少，至少曾經人人傳唱的那個「鮮花騎士」的前世紀著名人物雨果，人們往往歌頌他從無到有的奮鬥歷程，卻往往忽略了他人生最大的轉折點——娶了曾經統治卡奇諾七世家奧德家族的當時名媛艾麗婭，從此獲得了奧德家族源源不斷的支持。

    無論傳聞如何花團錦簇，現實是怎樣青黃不接，機甲一騎當先於周圍世界繁花盛開般的炮火中，去衝擊這個世道。這是藍特夢寐以求的人生，何嘗不是這世間無數人無法及達卻時常意氣風發的憧憬。所以當初在羅蘭會場看到那架殘破的機甲，藍特很容易就對林達表示了相同的共鳴。

    而現在，藍特眼看著那個和他「意氣相投」的青年，駕駛著那架威嚴的機甲，現在似乎整個卡奇諾的最高權力掌握著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他的身上了。

    遠方那些機甲對反對者的殺戮還在繼續，宛如人間地獄。

    藍特輕聲喃喃。

    「你代替我，用鐵拳，去撼動這個世界！」

    ***

    眾人中最有也留著范兒的黑原，嘴裡竟然還叼著歪了脖子的煙卷。在被解救出絞刑架後，他不忘抖著手從衣兜裡掏出壓折了的煙卷，就著地上燃燒的明火，點了塞嘴口，明明自己也身陷險境，但卻完全是一副置身事外擺開架勢欣賞一出大變局的得勁姿態來，真是讓人不得不佩服這位的強悍神經。先一步頭都套上絞索了，現在還渾然沒有剛從鬼門關走了一轉，至今還未脫離險境的覺悟。

    他仰頭望著那戰甲，像是自言自語，又如把眼前一男一女老相識當成了傾訴對象，油然道，「我黑原終究是沒看走眼……創立羅蘭會所以前，我充其量也就是一個小青皮混混，靠著獨到的眼力和光棍的膽氣遍遊星際，走的地方多了，自然聽到的懂得也就多了，倒也未必真經歷過什麼大起大伏風浪，不過就是把那些道聽途說的經歷傍自己身上罷了，逢人說三分事，自然會讓對方產生三四分期頭，久而久之，我這個羅蘭會場的老闆也就來歷不俗保持了應有的神秘感了，剛才在藍禮面前那番慷慨大義，你們以為我不怕啊……怕得要命，可面子要繃足啊，我不就是這種不見棺材不掉淚的人嗎……說到底，我黑原這一輩子，雖然並不跌宕起伏，能走到這一步，也算是知足了，但總是覺得缺少了點什麼……大概就是我從來只聽過別人道聽途說那些宇宙間的波瀾壯闊，而自己卻從未親歷過吧……」

    兩根發顫的指頭夾著煙卷，看著眼前，他長吁道，「現在，我黑原竟也是和擒鐵弗，滅獨孤，即將攻上冬宮和天王一戰的人有過親密交集了……」

    說著黑原又囁嚅起來，「就是不知道在會場時對他的耀武揚威……少校還記仇不？」

    ***

    阿隆的機甲背部緊急彈開兩片合葉，逆行噴出劇烈的火芒，機甲終於在數十米外生生停住衝勢，此時他仍然感到耳鳴眩暈，剛才衝撞帶來的副作用還如影隨形。屏幕上紅色大作，顯示他機甲胸口的裝甲，已經生生被拍凹陷了下去。

    背部噴射口止住退勢，阿隆機甲由退轉進。與此同時，他看到德龍，可賽，弗丁，藍禮在實時對講裡全數的驚疑不定。

    對於陡一出手就將他直接拍飛的那架機甲，只要不是眼瞎，他們此時人人都看得到。關鍵是他們想裝眼瞎都不成，每個人此時的機甲光學儀器將方才那一幕可是完完全全給攝錄了下來，他們中之前在城外和這個年輕人交手的德龍，可賽，弗丁幾人，雖然機甲當時有些微損傷，但是在緊跟著的強大補給面前，都修復如初，以至於他們氣焰高漲，且躍躍欲試的要找到先前那東躲西藏駕駛那架偵查機甲的鷹國少校將憋屈百倍奉還。

    而現在，剛才那幕讓他們稍稍有些遲疑，若是說阿隆大意了，怎麼就能給別人一拍幾十米之外。當然，阿隆機甲打了個旋又飛了回來，卻是讓他們方才的震撼沒有那麼劇烈了，但驚疑還是有的。

    不喜歡這種先聲被奪的可賽陰陽怪氣的聲音從他那尖窄眼狹的機甲頭部發聲孔傳來，「就讓我們看看你何德何能敢走向冬宮？也不怕天王在屠戮你們鷹國之前，拿你來作祭旗！」

    德龍從鼻子裡嗤哼出聲，「小小一個鷹國少校，就敢進我卡奇諾來挑釁我們這些偉大的紳士……據說你在之前於你們鷹國就聲名鵲起，實在是時無英雄，使令豎子成名！來讓我們見識見識你還有什麼手段！」

    說著的同時，阿隆已經重新返回先前站位，左手的德龍亮出了他最擅長的機甲騎槍，可賽蠢蠢欲動，弗丁無聲無息將機甲肩扛重炮調到了最大輸出能級，藍禮機甲左右手交叉，從腰間緩緩抽出了兩條粉芒怒放，灼熱滾燙的光劍。

    林海只有一種熱身完畢的感覺，從剛才的一瞬間，他就掌握到了機甲如今的性能，飛速修正了自身的適應能力。這個時候，面對眼前的五大高手，他只有一種感覺，那就是很想試一試，機甲的能力到底到了什麼地步？

    命運的頭部發聲器，緩緩傳出林海的聲音，「那就盛情難卻了！」

    話音落下，命運一腳踏地，衝天而起。

    這一舉動大出藍禮五人預料之外，伴隨著命運甲的拔空而上，周圍天幕頓時一暗。

    這處平台之外，死死圍住羅蘭會場的那幾百架機甲，此時見到命運騰空，以為他要趁機逃遁，早繃緊弦的手中武器和導彈紛紛開火。當這些等離子光束，能量彈刺破天空的時候，自然光線都相形見絀的黯淡了下去。

    與此同時，早已經通過通訊得到指令的琉璃用機甲臂一攬奧黛麗三人，飛速朝北方突破。

    天幕爆炸連成一片瀑云，迸發出讓人睜不開眼的熾烈強光。

    藍禮五人眼看琉璃一眾要逃，這才明白林海的用意，齊齊一喝，紛紛朝琉璃追去。

    背部隱形噴射矩陣劃出六道紅芒的「命運」從那片光瀑中倒砸而下，在這樣盛大的場面為幕布之下，折返地面，如同降臨的天神。

    「裝神弄鬼！」首當其衝的德龍不屑爆喝，機甲騎槍倒掄而起，上面密佈高速旋轉的高週波，掄砸凌空撲下的命運。先前在城外攔截紅葉小隊的時候，除去因為輕敵已經被林海乾掉的奧德家族首席明株，德龍，弗丁，阿隆，可賽，哪一個不是對暗中使手段下絆子的林海不恨之入骨。

    德龍被一槍擊中機甲下肋，導致不得不臨時撤退，接下來弗丁和阿隆機甲被萬噸斷岩砸中，搞了個灰頭土臉。可賽更是遇到了比他更能裝人畜無害的林海，反倒被陰了一把。四個世家首席高手聚集起來，此時唯一的觀感就是，這個聲名漸顯的鷹國林字營少校林海，實則是一個最擅長投機取巧，蠅營鼠窺的奸猾之輩。由此觀之，鐵弗被擒，獨孤身死，委實也就是被這個奸詐之徒給算計了導致夭折隕落。

    對付他的無時無刻不算計很簡單，那就是依據他們五個人聯手的強大武力，先把這個林字營的首領給拿下，緊接著就是琉璃，那麼此刻在戰場中想要突襲翎衛戰略儲備晶礦的王騎軍也就不戰自潰了，至於揚言要挑戰上冬宮的卡卡特和林字營，恐怕也就再成了老鼠。青田企業獨力難支，這臨時構建起來的聯盟也就自此瓦解，哪怕是此刻天網出現了問題，天王也將重新掌握一切。

    德龍騎槍倒劈而上，命運的鋼拳瞬間爆發出無數拳影，和德龍騎槍以硬碰硬的撼了無數記。

    那一刻，德龍頓時發現自己錯了。騎槍處傳來的反饋力越來越重，機甲的力道會在駕駛艙得到一定的阻尼反饋，而每一點阻尼值的增加，都意味著外部添上的衝量呈幾何量級提升。

    這個先前在城外原始叢林以一敵八，騎槍如大河浩蕩的德龍，在這一刻背脊頓時被汗浸濕，因為他終於知道剛才阿隆被兩掌擊飛不是意外的效果，而是眼前的機甲和機師的搭配，達到了某種可怕的強悍實力。

    德龍的騎槍頓時出現不暢，整個機甲機體都傳來一種不同尋常的顫抖。德龍很明白髮生了什麼，那是極限，他機甲的致命極限！他無堅不摧的騎槍，竟然在對方機甲拳力的擊打下，有了即將被摧折的可能。

    藍禮兩道光劍光芒怒放，阿隆的機甲探出利爪，和弗丁手持離子刀的三架機甲同時壓上，瞬間這些寒冷而散發著毀滅氣息的光芒朝命運的後背襲來。

    在煙幕掩護下突圍的琉璃不忘在這個時候將目光看向林海那邊，只一眼，她那原本臨怒咆也不產生任何擾動的眼睛，浮出了無限擔憂。七大世家是卡奇諾最老牌的統治者，也是目前最深厚的家族，別看世家首席是八級機師，但戰爭殺人技術和機師等級是兩種概念，他們從來所接受的訓練都是世家歷經無數年的積累總結，密不外傳極為珍貴的戰爭搏殺技巧，使得他們在八級機師中，也絕對是頂尖的殺手。同樣的八級機師和他們對敵，興許他們能以一敵二敵三！就是九級機師，也未必在生死搏殺一項上是他們的對手。

    五名世家首席高手此時聯合出手，就是她琉璃也只能要飲恨當場！面對此幕，也會有無從抵禦的感覺。

    之前放言林海是「鷹國小少校豎子成名」的德龍瞅著這個空隙跌撞退出戰圈，這個舉動對他這個向來傲慢的馬爾康家首席大機師本就實在大損身份，但他卻是不得不退。任由得林海操縱的命運拳頭砸下去，他引以為傲的高週波兵器騎槍下個瞬間就會報廢，機甲也會達到最高負載，從而讓他置於最危險的境地。

    他此時看著藍禮三人攻來，頓時鬆了一口氣，起碼林海再如何厲害，畢竟此時也是獨力難支。

    命運雙手一振，從手臂上沿的腕部嗖嗖亮出兩道迸放銳芒的離子刺。下一個瞬間，隨著命運朝著藍禮三人不退反進，命運雙臂高速變招進攻的離子刺萬千藍芒頓時充滿了面前的空間。

    藍禮，弗丁，阿隆三個首席每一個，都同時感覺到自己置身於林海那險惡無比的離子刺光芒之中。

    他們手上的光劍，光刺和光刀連續和對方機甲的雙刺碰撞迸發出爆灑的光點，將此間映照得宛如鐵水奔流。

    然後萬千光點驟然消失。

    只有命運雙手刺最是耀眼。在那一個乍看很緩實則只是剎那間，雙手刺擊出。

    一道直接穿透了阿隆欲阻止的機甲利爪前端的離子光刺，近乎於蠻橫的沒入了阿隆的駕駛艙。阿隆的仿生型六足機甲在那一瞬間「硿」一聲六腿耷拉坍塌下來。

    另一道刺閒庭信步隨手劃向弗丁，弗丁機甲的外部裝甲主動崩解朝外彈開，內體的纖細機甲藉著這金蟬脫殼高速後撤，饒是如此，命運的這一道離子刺仍然在他胸口上方劃出了一道深痕。只是一刺，弗丁機甲以上電花直冒，頭部顯然報廢，而也有不少管線徹底損傷，機甲性能大打折扣，內部的弗丁完全已經是驚魂未定。他背脊滿是汗漬，這一刻，他才發現眼前的對手有多麼可怕。

    阿隆喪命，弗丁敗退。藍禮手上的兩柄光劍追了個空。他駭然發現林海那架機甲瞬間已經倒退來到了剛才退出戰圈現在重振旗鼓想殺回來的德龍前方空間。

    德龍關鍵時刻激發胸傲氣勢，在林海看來他的機甲猛地上挑的這一槍終於有些威脅了。高週波環繞的騎槍尖銳的尖頭直插命運胸膛。

    在槍尖幾乎抵住命運胸口裝甲的瞬間，命運突然一晃，以肉眼難辨的速度晃到了左側，剛剛讓槍尖偏離了中心數釐米。與此同時，德龍頓時發現自己的變招已經無效了……機甲的缺陷出現在這裡，機甲出現了一個攪動，以至於騎槍無法準確追著敵人循跡而去。

    槍尖在命運胸口擦出大蓬火花，林海離子刺也同時準確一刀橫著劈開了對方機甲的腰部。

    整個機甲連帶著裡面被切斷的人體分為兩截。

    而命運剛才被那巨大騎槍掃中的胸口裝甲，竟然夷然無損！顯然構成機體的合金已經超出了普通認知不知幾個級別。

    一直遊走要反陰林海一把的可賽機甲在他的左側旋轉著現出形跡。機甲那比離子光刀還要厲害的鐮刀腿刃劈腿踢出，這原先一腳就踢碎了琉璃「虹騎士」右臂的鐮刀腿刃，被命運單掌格擋。

    平台上，鋼鐵巨人凌空一踢，卻就那麼被林海操縱的命運合金五指結實抓住對方的腿部。可賽機甲的腿部週波刃在高頻振盪，於命運的五指之間爆發出劈啵的無數劇烈火花。

    然而命運的手掌卻夷然無損。

    林海突然出聲，「可賽，你拿昔日舊友作為踩在自己腳下不斷攀爬的奠基石，還恬不知恥的宣告他們不如死乾淨才好，成功激起我如此強烈不容你留在世間的殺心。」

    在可賽魂飛魄散之際，命運反手擎住機甲腿，重重將眼前機甲劃出一個大弧掄砸在地。

    然後探身上前一把抓扼住機甲的頭部，一手抓腿，一手扼喉，提起機甲當做盾牌，迎向拔出身後高能斧，一斧劈來的藍禮。

    剛才的交手，只是數個起伏瞬間發生的事情。

    之前還領導指示著世家四大首席合圍總攻的藍禮，瞬間就發現自己形單影孤，眼前這架機甲超乎尋常的性能和可怕的速度，以及其中機師林海挨著格殺阿隆，破弗丁，斬德龍所展現出來的實力，相信每一個人在此時或前一時，才真正明白眼前這個鷹國少校並非浪得虛名，以及他敢率領人手挑戰冬宮迎戰天王的厲害。

    饒是以了藍禮這個家族第一順位繼承人修養出來堅韌不移等閒不動搖的心性，此時也混雜出驚惶，恐懼，畏縮參合一處的心神劇震，他強行將這一切排出腦海，很清楚此時生死一線，他的殺手鐧出其不意的出鞘。

    高能斧命中命運掄起當做盾牌的可賽的機甲。機甲裡的可賽幾乎是慘叫著，「不不不不……！」

    慘嚎戛然而止，劇烈的爆炸，可賽機甲分崩離析，炸成了碎片。

    命運穿透爆炸的光霧，搏命一斧劈出能量已失的藍禮幾乎是一搏般操控機甲拔出腰際離子匕首刺向迎面而至的命運。

    但下一個瞬間。他刺了個空。

    周圍的空氣在呼嘯迴旋。命運正在他的後側面空間出旋轉。

    然後凌空一記鞭腿。

    駕駛艙裡的藍禮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巨掌猛扇在駕駛艙壁一側，然後是不斷狂亂的跌宕。藍禮的機甲被命運一腿之力在地面犁出一道五米來寬，二十米長的「溝壑」。機甲一地殘片。

    在這條溝壑的這頭，命運機甲仍然帶著初見時泛著藍光的紋脈，高高屹立。

    籠罩卡奇諾南半球的天網軍用節點遭到大衛的入侵破壞，而殘餘的節點對民用網絡來說仍然具有鏈接的能力。

    此刻，在光幕後面看著這此前從未有人見過的新式機甲一力戰敗了五大世家首席高手整個過程的……是卡奇諾的整個民間。

第三百四十八章 隨我攻城

    阿卡沙正通過遠視攝像機望著戰，看著此時那片鋼鐵巨牆的移動，道，「……翎衛艦隊分為兩翼，這是打算利用機動性能繞道後方攻擊這個「巨牆」的缺口。情況顯示，我們的天網遭遇到了干擾，不過還好，民用網絡的訊號破壞沒有那麼嚴重，當然我們的天網級別權限沒有那麼高，翎衛軍依賴天網制導的翎衛導彈全變成了瞎子！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翎衛軍很明顯不打算坐以待斃，他們的戰鬥仍然頑強，在他們的軍事體系裡，本就不允許失敗……然而這不過是無謂的抗爭罷了……王騎軍的艦隊和青田企業的艦隊佔據了戰場的態勢主動權，翎衛的艦隊若是不撤離，只會被全殲。現在就看雷鈾和珠鏈兩個基地的翎衛兵力會不會南下投入戰場。最重要的是，現在天網究竟發生了什麼？」

    戰爭進程中，沒有人可以完全預測得到整個情勢的發展，興許任何一丁點的變故，都會影響到未來的最終結局。

    戰爭仍然在繼續。

    阿卡沙身邊除了攝像師之外，還有一個中年男子，他的面容很多卡奇諾人都不會陌生，艾森家族的繼承人，是一名有名的廣告業巨頭家族，艾森本人更是對行星的傳媒領域有相當的影響。而此時，在十家風媒啟動那份「聯合協議」，聚合成一個從輿論宣傳上抗衡翎衛的龐然大物的時候，艾森家族也是這其中一份子。

    千葉原城他們進不去，冬宮也遙不可及，艾森和阿卡沙，以及十家風媒聯合體——龐然大物的《環球時報》，已經是翎衛的對立面。此時艾森本人和阿卡沙一同親臨此處危機四伏的戰區邊界，不為其他，就是要親眼見證卡奇諾行星發生變局的其中一個最前沿。

    艾森神色看不出半分神情的舒展，「青田企業雖有一支大概兩千艘艦船組成的五星級艦隊，分成兩支四星級艦隊，其中之一就在這弦月基地的海面戰場，和王騎軍成為了暫時聯合的狀態，兩下相加，目前也大概有了一千艘戰艦的規模，作戰人員大概七萬有餘。如果能吃下翎衛月基地這四百艘戰艦規模的部隊，翎衛雷鈾和珠鏈基地的合兵，大約也還有一千艘戰艦，軍力三十萬，而這三十萬還要加上翎衛管理自治區的人手，不可能全部推到前線上去，從戰略態勢來看，雙方似乎勢均力敵，但千萬不要忽略了這背後的執政府。」

    「三大貴族組成的執政府的軍事力量，事實上才是這顆星球的絕對主宰。從去年的公佈報告中，執政府常備軍力是五千艘各式星際戰艦，作戰人員兩百萬，各式機甲三萬四千架，這樣一支規模的軍隊，要是投入戰場裡面，對局勢幾乎是決定性的影響，只是似乎現在執政府內部也搖擺舉棋不定。別看目前執政府幫助翎衛封鎖海線，攔截琉璃王騎軍，但事實上他們態度曖昧，我敢說現在執政府內部都是異議重重，這是三家不能達成共同意見的緣故。奧吉布家族，溫嵐家族，西斯敏家族，三大家族，目前由西斯敏家族的尤達代統理掌權，但別忘記了，林字營的挑戰者中，此時正是有奧吉布家族唐璜的後代！」

    艾森目光微凝，「儘管翎衛宣佈其不過是一個鷹國人的傀儡，但事實上，誰都知道恐怕拓跋圭當年的狼子野心是真的，將卡卡特掌握在自己手裡，藉此有一天名正言順收取執政府，拓跋圭的佈局野心，是真的要出這片星系，直指那外部的廣袤宇宙星河！」

    「他很清楚這片星域的戰爭潛力，翎衛這些年在外收集了無數星域國度的情報，拓跋圭的帶兵，翎衛軍隊擁有極為強悍的戰鬥力，當他掌握這個星系最大的權力，他會用另一種制度，讓整個星域變成一片戰爭的工廠。他會向全星域徵召軍隊，當他的野心指向宇宙之外的時候，他會毫不猶豫榨乾這裡的全部資源，徵召每一戶的男丁，用翎衛嚴苛的軍制和對天王的崇拜打造集結出一支很難以讓人想像的龐大軍隊，這支軍隊一旦出了卡奇諾，將會如蝗蟲般，侵蝕每一個文明，不說其他，卡奇諾沿途的大大小小上百個小國，定當一並被席捲，成為拓跋圭的犁田，緊接著然是宇宙大國鷹國，鷹國富饒的工業星球和人口眾多的行政星，一旦被拓跋圭所得，那是非常可怕的後果。他恐怕會一併崛起於星盟議會上，最不可忽視的力量！」

    以前的拓跋圭，在宇宙中最大的影響力只是機甲戰神的名頭而已，事實上，在外部除了那點聲名之外，沒有太大的能量，然而等到他將這些一步步達成之後，他恐怕就會立足於宇宙最有權勢的人之一……卡奇諾星域，只是一個處於他絕對控制下，不敢有也絕對沒有絲毫反抗能力的羊圈！

    那個時候，絕對半點追究拓跋圭曾經喪心病狂惡事的聲音都不會有。那是一個絕對鐵血統治的世界，「公理」這種事物，只是遭受屠戮來源的不潔思想。

    阿卡沙皺眉，說道，「還有四名王騎立場不明，除了那位決定了要靜觀其變的瓦特之外。艾琪絲，德克兩人掌握著兩支鐵軍，目前按兵不動。而索羅門明確是要找林字營麻煩的……他即便不會和琉璃王騎的王騎軍產生正面衝突，以他敵視鷹國人的態度，他肯定會站在林字營對立面。」

    「目前的情勢我們無法更明朗了……只能儘可能的在輿論上製造壓力，這場戰爭若是短期內分不出勝負，那麼就會拖入泥沼，拓跋圭會動員自治區的候補兵力，而我們儘可能的要為青田的軍力爭取到行星人們的支持。要讓人們明白他們究竟是為何而戰……要是讓最大的惡棍成為了星域的主宰，那麼第一個迎來的，恐怕就是拓跋圭為了掩蓋當年和如今異議的血腥的大清洗。」

    兩人更為憂慮了，看著遠方的戰場，他們也不知道星域的未來會演變向哪一個方向？

    ***

    「阿卡沙，聯合時報收到一份影音文件……」旋翼機的副手從前面扭頭過來道，「你最好現在就看看……」

    阿卡沙愣了一下，接過了副手遞來的平板，視頻上顯示出一處有草坡有樹叢的草坪，遠方是鋼鐵的牆壁，周圍散落著一些車輛，像是什麼地方的後院，有人出現了，看到視頻上的人，阿卡沙愣了愣，視頻繼續，越往後，她的神色越加變幻不定。

    「主編的意思是你來發佈這份影像資料，畢竟我們正處於戰爭最前線，除了翎衛自治區之外的所有人都在關注著這場仗的進程！」

    「立即發佈這份影音文件！」阿卡沙用一根手邊上的舊膠帶，隨意將自己披散的頭髮往後一紮，副手的攝像機對準了她。

    ***

    ***

    聯合時報，在晚間七點，播放了一段視頻。

    對卡奇諾行星的人們，公佈了二十多天以前，羅蘭會場那場機甲暴走意外事件的真正始末和原因。

    在視頻中，七世家中排名高居首位的藍禮家族繼承人藍禮，正和一個穿著傳統卡奇諾形勢風衣，將形跡隱入頭罩的男子密謀，話語和影像逐漸清晰，而視頻的清晰度也讓所有光幕前的人們如臨其境。

    鏡頭拉近，藍禮的對面，竟然是拓跋圭的三大弟子之一，目前拓跋圭對內事務的代言人，事實上在很多人眼中非常有聲望，將其認定為一個智者的——賀蘭！

    兩人說的話，一字不漏的傳入人們的耳朵裡。

    「我們七世家經營多年，在青田企業內，應該還是有些人可用的……」

    「當然，青田企業在星域自成一體，信奉技術路線，幾乎是這個世界最難伸手進去的地方了。能夠讓我的人配置到位，還是和賀蘭先生的共同使力分不開……」

    「……這個時候，如果兩大王騎和他們發生了紛爭，是否局勢就足夠亂了？……」

    這段視頻，全是當時林海和藍特所竊取到的現場還原。

    如今，就這麼毫無疑問的，真相浮出水面。

    翎衛和七世家策劃了羅蘭會場的那場慘劇，其真正的目的是為了將艾琪絲和德克兩大王騎，拉入和青田企業的戰爭中，以此製造出對立的局勢，為他們所掌控。

    他們，正是顛覆這片星域平和，掀起災禍，戰亂，而目的只是為了他們利益的罪魁禍首！

    在第一個視頻播出後，緊隨著的第二個視頻，將血淋淋的陰暗面，再次揭露在了世人面前。

    那是屠殺，黑色機甲，被翎衛掌握的喉舌媒體宣揚成林字營鷹國人機甲的黑色系猙獰機甲，在展開殺戮，機甲連射機槍射出的彈線在卡奇諾人的人群中撒出一把「胡椒麵」，無數手無寸鐵的人被割倒，變成飛灰！有些執政府官員，還有名望貴族所在的府邸，被這樣的黑色機甲突襲，屠殺。

    這些被宣稱為林字營機甲戰士的機甲，在讓卡奇諾人痛恨之餘，最大的疑惑就是這麼一批機甲，究竟是什麼時候，無聲無息出現在居民區，一些重要地帶，而在展開屠殺後，又怎麼會無聲無息的，消失在各方軍力的眼皮底下的？

    而現在，謎底揭開了，視頻揭露了這群黑色機甲的來源……那是一輛輛的廂式貨車，密封的車廂外面是打著翎衛和世家紋章的貨物標識，運輸於各個關卡，進入預定的居住區。而在發動屠殺之前，恐怕當地居民區的所有人們，都不會想到，也許他們剛剛所看到大搖大擺從主幹道開過去的那些貨車，會是他們接下來災厄的前兆。

    所襲擊的那些區域，除了大量的卡奇諾普通人被屠戮之外，總會伴隨著有名望，但公開反對翎衛作為的貴族或者名士「遇害」。

    這是藉故的清洗反對自己的勢力！

    光幕前的這一切，將醜陋的，扭曲的，殘忍的一面放在了世人面前。

    旁邊另一個光幕，則是那架卡奇諾行星前所未見的，由林海駕駛的機甲，單人孤甲擊破率軍合圍他五大高手的畫面。

    此時的卡奇諾各主要城市，無論是曾經宣揚林字營「自不量力挑戰冬宮」的人們，還是咬牙切齒要看如何逮捕那鷹國人少校的人們，或者是那些計算著這場戰爭對琉璃王騎軍前景不妙的人們，或者就在之前還為琉璃單膝給林海下跪宣誓效忠而讓人痛罵「賣國賊！」的人們，在此時此刻，集體失語。

    光幕之下。

    艾琪絲收回目光，看向了德克，道，「從剛才的「證據」來看，七世家和翎衛的密謀，實際上已經代表了拓跋圭早就在打我們的主意……我們還是太天真了，拓跋圭的捭闔縱橫之術，又怎麼允許我們這樣有很大自主權力的王騎的存在……」

    德克凝然道，「這不是我一早的結論麼，事實證明，拓跋圭正在一步步走向他期望的那個局面，甚至連偽裝都就快不屑了！艾琪絲，我說過我視你為妹妹，就讓我這個哥哥，做你背後堅實的後盾！」

    艾琪絲面對身邊已經褪下了作戰服，走下機甲，陸續安全來到她身邊的特蕾西，艾瑞，米樂，勞德等紅葉小隊眾人，突然問，「你們怎麼看他。」

    此時的紅葉小隊八人，正看著另一塊屏幕上命運和五大高手的交戰畫面。小隊中的維登抑制不住震撼從喉嚨裡咕隆出聲，「那可是五大世家首席啊……奶奶的，我們先前被人家碾得跟狗似的……林海你換了機甲要不要這麼炫瞎眼啊……」

    旁邊人和維登差不多神情，顯然對他這番話深以為然。

    眾人中的特蕾西沉默了，最後她先前就如黃鸝一樣動聽的嗓音開口，「沒有他，我們都不會活著來到您面前，大人！」

    「很好！」艾琪絲點頭，轉身和德克跳入旁邊的各自坐騎。

    紅葉小隊眾人立即動身，紛紛進入替換過的機甲之中。

    艾琪絲的命令從通訊系統，發佈身後的全軍。

    「王騎軍，隨我攻城！」

第三百四十九章 永世為奴

    麥哲城，執政府最高決議會上，有決議員正圍繞著出兵還是靜觀其變的爭論，各執一詞

    三十八名聯席決議會成員，他們是執政府目前最有權勢的代表，此時此刻，他們在這裡做出的每一個決定，都可能對未來產生巨大而不可預估的影響。

    接下來在這場嚴格的封閉會議上發言的，是身為代統理的尤達，他伸出一根手指頭在身前擺動，「有人說，我們是畏懼拓跋圭的武力，才放棄出兵討伐他，可是，我要告訴大家，現在最大的威脅，是什麼，是鷹國人！如果我們兵逼拓跋圭，拓跋圭乾脆開放了馬關星的空間通道，給了鷹國人縮短六年征程時間入關，我們將面臨著一場毀滅性的入侵！」

    「有人剛才提出，翎衛的罪行確鑿，那樣的視頻資料，正顯示他們的暴行，執政府是否該出面懲戒他的罪責……但我們也應該同樣從民用網絡的視頻看到，我們一直以為，迫降卡奇諾星一直在躲藏的鷹國人少校林海，他們鷹國人竟然還在我們卡奇諾眼皮底下留存了如此強大的實力……那架未知的機甲表現出的戰力，令德龍，弗丁，可賽，阿隆，藍禮，五個都如今算是有數的機師，聯手也敗在其手裡。鷹國人的能力，是不是更應該值得我們警惕？」

    決議會上，一陣低低的交頭接耳。

    有人認為是趁此機會向拓跋圭發動致命一擊的時刻，也同時有人認為鷹國人或許才是未來最大的威脅。

    有人高聲出言，「你確定不是因為懼怕拓跋圭？從而不敢和他正面為敵？」

    出言的是決議會的一名叫做譚正的大法官。此時總有不可迴避的問題。拓跋圭在這片星域的威名籠罩得足夠久，從而每一個人都無法繞開他天王的名頭。

    此言一出，會場頓時一片安靜。

    尤達看向那個大法官一眼，「我們擁有可以絕對支配這片星域的兵力！」

    「真遺憾，我原本以為你是會說……拓跋圭即便能毀滅你，卻毀滅不了公義，遮掩不了他所犯下的那些行徑。正如同他即便算計得再好，也阻止不了唐璜後人卡卡特的復仇。」叫譚正的大法官道，「空談兵力多寡，難道不是虛弱的表現嗎，要知道，那個人可是機甲戰神，有再多的軍隊，也阻擋不了他的斬首。」

    尤達面色變得非常難看，大部分決議會成員也表情不豫的沉默了下去。

    三大家主中的布馮開口，「我必須提醒譚正大法官先生，你所指控的拓跋圭的那些行為，目前都僅僅停留於取證的階段，並沒有充分的證據證明一切都是拓跋圭所為。」

    在三十六席決議員席位上排名第十七的譚正指著中間的光幕視頻，「剛才那在行星上屠殺的黑色機甲們的運輸車輛，難道不都是來自於翎衛和七大世家？」

    「這一切是否真實先不說，也極有可能是鷹國人故意的嫁禍。」尤達面對決議廳眾人道，這番話下，有些人輕輕點了點頭。這些人中不乏認定鷹國人威脅的入侵派，還有的本身就和七世家有千絲萬縷的聯繫。

    譚正冷冷道，「視頻裡有個片段，運輸這些黑色機甲的貨車通過了檢查站，如果這些都是鷹國人做的，我很想知道，為什麼這些貨車上面都同時擁有經過檢查站可以免檢的芯片，難道他們在把貨車漆上翎衛和有七世家紋章外漆的時候，還順便盜取了這些一旦從車裡取走就會預警的芯片？」

    「在發生屠殺之後，這些黑色機甲除了象徵性的丟下幾架殘骸之外，竟然沒有一架被我們和翎衛的軍隊所擒獲……他們就那樣大搖大擺的發生了屠殺，然後再揚長而去……這一切，需要的是嚴密的紀律和絕對安全隱蔽的撤退渠道，這要讓防衛反應軍隊間歇性失明，難道是鷹國人有限的力量可以做到的嗎？」

    譚正的一連串質問，拋在此時的決議會大廳中，接下來是長久的靜默，落針可聞。

    尤達在片刻的靜寂後，再次開口，「就像是軍隊一樣，再完整的紀律的鐵軍，也都會有肉的存在。興許，這些都是翎衛和七世家中，一些陽奉陰違的人所做的事情，並不一定就是拓跋圭，賀蘭下令所為……這件事我們執政府會責成他們調查清楚。」

    「讓他們內部調查？」譚正冷嗤出聲，「再者，類似於翎衛那種極端軍事化的體系之中，賀蘭和拓跋圭自上而下對整個翎衛系統洞若燭火，他們強大的掌控力，會允許眼皮子底下的人做這些事？他們會不知道？如果他們真的不知道，那麼作為翎衛的頭領，他們都是蠢人，面對這樣的人，根本不足為懼。然而如果他們知道，或者根本就是他們下令所為，那麼他們將是最陰險，最邪惡的人！這樣的人，在我們卡奇諾生長，你們還任由得他們生長……我只覺得，我們才是一群自以為是的羊，將狼放入了羊圈裡面，還以為給他們套上了我們用毛線織成的枷鎖！豈不知他們已經把我們的要害死死扼住！」

    「夠了！」

    尤達陰沉打斷譚正的諫言，「托尼率領青田企業，和琉璃王騎一意孤行，因此，我們執政府發佈了公告，宣佈青田企業叛變，托尼已經成為了罪人！和他們對戰的，是翎衛。如今，我們又怎麼可能將兵鋒指向翎衛！？這豈非自打耳光，讓我們執政府的臉往哪裡擱？威嚴掃地，成何體統？」

    譚正出言，「翎衛的屠殺事實就在眼前，而我們難道要視而不見？托尼為何和執政府翻臉，歸谷先前的那場襲擊，我們執政府是否對此同樣視而不見？一個「視而不見」這個詞，就能將所有公理和正義，全部掃入冰窟送進深淵！又該是會讓多少人心灰意冷？」

    尤達冷哼道，「所以他們就可以無視執政府的鐵律，挑戰執政府的威嚴？別忘記了，我們才是此間的統治者！」

    譚正忽而嘆了一口氣，面對決議會這三十五名掌握著最高權勢的成員，意味深長，「鐵弗被鷹國人審判，獨孤伏誅，日落峽大敗，拓跋圭三條有力臂膀以去其二，如今還有林字營挑戰冬宮，現在正是他最虛弱的時候啊！」

    眾多決議員，同時神情一振，他們的眼底，浮現出一直深藏於他們內心深處，卻從來不敢有絲毫表露的某種熾熱。

    甚至於就連尤達都被譚正的這番寓意深遠的話激得神色猶豫變幻，但片刻後，他狠狠咬牙，「南半球的天網失靈了，我們現在對天網的掌控力不到百分之三十六，失去了原先近乎一半的掌握力。情況顯示，天網遭到了攻擊……這股攻擊的力量非常可怕，而我們知道，這不可能來自於青田企業……如果這股力量是來自於拓跋圭的隱藏實力……那麼眼前的一切會不會是個陷阱。一個故意引誘我們的陷阱。」

    尤達此時瘦削而矍鑠的站在最中央，他那兩隻因為面瘦而凹下去的眼睛，正像是兩個黑洞，吸攫著他們每個人的心神，正在揭露他們內心的恐懼。

    「這番話，只是我個人的言語，並不代表執政府。」尤達緩緩開口，「誰都不知道那個男人背後隱藏著多麼巨大的力量……如果輕舉妄動，弄巧成拙，反倒反過來成為了對方斬除我們名正言順的藉口……那樣是不是太蠢了……」

    「所以就連輕舉妄動都不敢？」譚正悲哀的笑起來。

    三十五席決議員同時躲避他的眼神。

    「不必再說了！」尤達臉色青白交替，「這只是一場局部戰爭，既然是局部戰爭，意味著會很快結束，鷹國人雖然厲害，但是他們畢竟只是一小撮。而鷹國人也不會坐以待斃，他們聯合的琉璃王騎，叛亂的青田企業，和翎衛之間最終極可能兩敗俱傷，而這對我們來說，是一個很好重建秩序的時機……我們終究會掌握這裡的秩序！」

    大法官譚正沒有聽他的發言，而是將目光投向了視頻上，那架屹立於千葉原城，前所未見的機甲之上。

    原來拓跋圭在這片星域留下的最大陰影，是恐懼。恐懼到這些掌握著最大權力的人們，也不敢在他的屠刀下，持握住手邊刀舉起來朝向那個巨大身影的勇氣。

    望著決議廳中這一眾明明是星域裡最有權勢的人物，卻終日活在恐懼中，得過且過麻木的行屍走肉們，譚正喃喃念叨，「誰因為害怕死亡和權勢易主，而放棄比權勢性命更加高貴無價的自由和公義……」

    「誰就只好永遠成為奴隸！」

第三百四十一章　那是！ ？ （補缺漏）
  
      「林海出現！」
  
      天網中樞，賀蘭看到了被奪取的旋翼機。一個軍官神色凜然，「被他劫持了，準備發射導彈，擊落那架戰機。」
  
      「不用！」賀蘭在一旁搖了搖頭。
  
      他並沒有如其他人一樣預想林海會奪取那架旋翼機逃亡，雖然通過飛行器逃亡是再快捷不過的方式，然而這也是最愚蠢的方式，機甲的對空火力的強大，能夠讓沒有製空權和地面控制權的任何飛行器逃不出密集導彈和光束打擊。
  
      但一個死了的林海，完全沒有一個活生生的鷹國少校來的有價值。
  
      而賀蘭更感覺到自己已經牢牢抓住了林海的行為方式，他讓藍禮所做的事情，就是營造可能將其活生生抓捕的機會。
  
      越是強大的人身上，越容易被自負所拖累。
  
      賀蘭笑了起來，「遠古時期有句很有趣的俗語，叫什麼來著……嗯……甕中捉鱉了！」他伸出一根指頭，指了指自己的大腦，「再摧枯拉朽的力量，永遠抵不過智慧的。鐵弗，獨孤，你們受到了什麼待遇，我會讓他如數奉還。」
  
      ***
  
      興許是被剛才自己那一槍擊傷了機體，旋翼機飛行的非常不穩定，旋翼機在不斷顫抖中飛行，這個時候外圍搜索的旋翼機已經得到消息，盤旋了過來，很明顯他這架飛機遭到劫持的信息一瞬間就傳遍了翎衛的天網。在如此先進的作戰網絡下，沒有任何事能夠瞞得過對方的指揮中樞。
  
      林海保證此時已經有無數的武器鎖定了他這架戰機，但他很清楚對方不會開槍。他知道賀蘭想要生擒他，否則也不用利用奧黛麗三人上演這麼一出引蛇出洞的伎倆了。
  
      旋翼機飛上了羅蘭會場諾大的舞台，但卻因為性能故障，一頭扎了下來，狠狠墜毀在舞台上，一直滑行了百米有餘才停住，不過這個巨型舞幕擁有足夠大的面積，旋翼機滑到了舞台一半中央的位置終於停住。整個旋翼機已經面目全非，幾乎是半個機身都支離破碎。
  
      然後靠著駕駛艙的一邊，一隻手攀在了外沿，隨後，一個在此刻奧黛麗，藍特和黑原三人眼中熟悉的身影在四周圍軍士唰唰唰的舉槍戒備中，爬了出來。
  
      看到站在殘骸的旋翼機頂端，那個逆著光令人無比熟悉的頎長身影。奧黛麗藍特熱淚盈眶。
  
      行走在正光面時，出現的卻是另一張面孔，這副面孔和他們先前所見略有不同，明明只是面容的稍稍修飾減少了，光影棱角的改變了，卻完全是一副陌生的臉。
  
      但他們知道，這才是他真實的模樣。
  
      那是一個清俊的青年男子，他的雙眉如劍挑長，他的眼神就像是他整個人的氣質一樣，清澈深邃，像是亙古流轉的星辰。
  
      他從驚心動魄中走來。
  
      ***
  
      藍禮陰沉的看著聲勢駭人的旋翼機斜衝墜落下來，直至裡面的人翻出走過來，手上那捏著的一道白光閃閃的寒芒之後，那原本已經將黑原掛在套索上，準備搬動閘門的軍士停止了手上的動作。
  
      「處決，等什麼？」藍禮沉喝道。
  
      「動手就殺了你。」林海的聲音從光影的那頭傳來。四周圍的士兵傳來抬槍瞄準嚓嚓嚓的聲音，伴隨著機械的低沉嗡鳴，那些一架架列陣的機甲，機械臂的砲口也抬了起來，如臉盆般大小的砲口對準那個在地面留下一道黑影顯得特別形單影孤的青年，砲口中的能量藍芒正在匯集，蓄勢待發。
  
      然後林海走出陰影。
  
      伴隨著他的行走，周圍的槍口和砲口同時移動。
  
      這副場面刺激的每個所見的人頭皮炸麻，而其中的林海卻仍然平靜異常。直至這一刻，奧黛麗，藍特和黑原才相信，這個青年不是普通人。
  
      他的背脊有一片是殷紅的，顯示剛才受了傷，但無關緊要，林海手裡有一柄傘兵刀，十三厘米的刃長，在這一刻格外顯眼。
  
      一把短刀，就威懾了這麼多槍砲。
  
      藍禮指著林海，對四周圍那些反復握緊槍械前托把的士兵和佇立的鋼鐵巨人道，「別開槍，要活的。」
  
      他隨即對林海怒笑道，「來啊！你只有一把刀，看你是救他還是殺我？」
  
      藍禮在嘲笑面前的林海，他知道眼前這個人就是擒獲了鐵弗，還敢一路追殺獨孤到卡奇諾行星的那個鷹國少校，現在，他和他正面對上了，他很想知道在現在這種局勢下，他還能怎麼做？
  
      這是一個遊戲，關於生死的遊戲。
  
      一把刀，可以割斷黑原頭頂上的繩索，也可以同時殺死下達令的藍禮，只是，那就會面臨眼睜睜看著黑原被絞殺在自己面前的後果。
  
      藍禮突然很想知道，他會怎麼選？
  
      他看到林海的眼睛，那雙眼睛很明亮，但他現在很討厭這樣一雙眼睛，非常的厭惡，因為讓他十分不舒服。
  
      他手斷然一揮，「處決！」
  
      握著閘桿的士兵就要用力往下壓，四周圍的世家士兵無不是一股電流躥上腦脊，他們看到準星裡原本被他們瞄準的青年身影突然一花，像是有一個前掠的殘影。這個速度就是機甲儀器都彷彿捕捉不到。
  
      同時沒能捕捉到的也是一道劃破空間卻讓所有感知到的人感到魂魄出脫的寒芒。
  
      林海前掠的身影在下一秒現出，半空中同時傳來一聲清脆的金鐵交加的銳鳴。
  
      藍禮的衣袂和頭髮像是大風刮過一盪，那枚沖他眉心而來的匕首在半途就被彈返天空不斷旋轉，在藍禮微笑之時，那先前始終都在他身後不曾動彈過的機甲，已經停在了他的前方。
  
      天網的監控下，以及見到此幕的每一雙眼睛，都不敢相信，他竟然真的猛烈到敢直接向藍禮動手……
  
      軍刀落在地上，打著旋滑落向幾十米開外，在絞刑架旁的士兵最終也沒有壓下閘桿，因為他也不敢無視藍禮的安危，所以他在那一刻，並沒有動手。
  
      藍禮面前那架機甲裡面的機師是世家第一高手杰羅。
  
      因為之前他一直沒有動靜，或者根本不需要他出手，所以人們一時忽略了他的存在，但是他能夠在那電光火石間操控機甲擋住那把飛刀，眾人才明白他的強悍。
  
      「遊戲結束！」藍禮指了指林海，像是隨意指著一個小貓小狗，「抓他過來！」
  
      的確，林海最後的威脅手段已經毫無用處了，現在他已經手無寸鐵，既不能用短刀刺殺他藍禮，也無法自盡，他已經完全落在了他們的手裡。這是一個巨大的勝利，藍禮彷彿能看到當這個被鷹國人認為是英雄的少校，遭到他們凌虐的視頻傳回去之後，鷹國人一直構建的英雄主義崩塌的樣子，日落峽空間通道的慘敗之後，那幫傲慢的鷹國人還不知道自大成了什麼樣子，但是當他們從視頻裡看到林海的時候，他們就會明白他們還是樂觀的太早了。
  
      藍禮知道鷹國人的貴族典範聞名宇宙，擁有世代相傳的風貌，其中經過那些大家族調教出來的大家閨秀，更是人間尤物極品，他很想知道，當攻入鷹國，侵占這些娘們儿的時候是怎樣的滋味……
  
      藍禮指示抓住林海，當然不會是周圍的士兵，士兵過去，面對他這樣可以徒手奪取一架旋翼機的人，完全有一種送死的嫌疑。
  
      藍禮身前的機甲探出一隻手，在一陣輕盈但可怕的機械運動聲中，抓向林海。
  
      「完了！」從千葉原城的某處光幕上看到這一切的阿里，只覺得眼前一黑。
  
      然而就在那一刻，突然傳來一聲鞋底和地面摩擦的刺耳聲響，林海從原地拔身而退，和機械手爪僅僅是一線之隔，叫杰羅的機師操控機甲，機甲猛地變化，機械手臂大開大闔，幾乎追著林海衣角抓過來。
  
      林海不斷後退，在原地騰挪，只是一個肉身凡體，在鋼鐵巨人面前後退躲避，林海的模樣實在不算是優雅，甚至有些狼狽，但卻讓每一雙目光產生了些微的呆滯，他們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竟然連機甲的速度，也沒能瞬間將這個青年制服。
  
      要以肉體和機甲比拼速度，這是必然的劣勢，林海只能感覺到面前這個機師帶給他的巨大壓力，對方不愧是高手，所幸林海需要堅持的時間並不需要太多。在他身後不遠處，就是橢圓形天空舞台的邊界。
  
      就在林海猛地在地上一撐，然後斜著滾出七八米，連續避開了對方機甲在地面兩道爪擊過後，一道虹光，突然從半空一掠而至。
  
      藍禮眼睛募然睜大，空氣中猛得產生一聲震爆。
  
      杰羅機甲向林海抓來的一爪，橫空被一副鐵拳給攔住了。那一爪轟在了一拳之上，產生了巨大的音爆。
  
      在杰羅機甲對面，和他分庭抗禮的是一架全紅色，胸前弧線宛如花瓣的機甲，機甲背生雙翅，這支撐著她以極高的速度，介入進來。
  
      橢圓舞台那頭，死裡逃生的黑原嘴裡「喔喔喔……」連續豁聲不斷。奧黛麗雙目也在顫抖，他們之前的心全系在林海的身上，看到突如其來被一架機甲營救，藍特的心臟幾乎都要跳出了嗓眼，他駑大著眼睛，顯然是認出了那架名揚四海的機甲。
  
      「那是！？……那是……！？」
  
      虹騎士！
  
      王騎琉璃！

第三百五十章　泰坦之骨
  
      「始終敲不開外面那層殼！這幾百艘戰艦負隅頑抗，我們一時也吃不掉！」
  
      光幕之上，顯示出競技神號乃至整個青田企業艦隊指揮官安洛斯的面孔，這個樣貌平平，但是總有一股堅韌的中年男子，此時眼睛裡有一層憂慮。
  
      天網被破，翎衛艦隊再也不能對戰場洞若燭火，導彈都成了節日里亂躥的煙花，但是翎衛艦隊的頑抗仍然劇烈。
  
      弦月基地海面戰場，翎衛尚存的三百多艘戰艦，竟然收縮，就在海洋面圍成了一圈一圈的鐵桶陣型，用橫向列開並排的艦炮攻擊近前的戰艦，同時自身也不顧最大面積的承受著火力，被擊毀的戰艦就地成為掩體，此時海面上盡是都是未能沉入海底，或者將沉未沉的戰艦殘骸。
  
      海洋進入黃昏末尾，最後的暉色映照在此時的海面，從側面看上去這根本不像是海洋，像是一大片鏡面的平地，其中橫七豎八的插著各式各樣戰艦的殘骸，有的尾部高高翹起，像是城市高樓一般佇立。有的斷為兩截，像是一桌殘羹冷炙中被掰開的玉米棒。有的更像是被隨意丟棄的煙頭，還明滅著火焰，但那事實上是被炮火炸開一個大洞後戰艦內部連續的爆炸。
  
      在這樣可以隨意形容的場面下，每時每刻都有成百上千人死亡。這是生命收割的絞肉場。
  
      負責前沿攻擊的青田企業戰艦裡，艦員們看著面前的場景，有人喉結起伏，「這場仗，怎麼會打成這樣……」
  
      青田企業的安保艦隊事實上就是一支準軍事化武力，平時所經受的訓練，只要需要，他們可以隨時轉變成一支戰爭力量。然而，真正進入這場戰爭中後，他們才發現，翎衛的軍事化和實力還要更強一籌。這種以拓跋圭為最高總督，高度集中化集權化的軍事體系，運用淘汰規則培養出來的，都是一群天生的戰士。
  
      他們沒有憐憫，只要「天王」一聲令下，他們就連老人和小孩都毫不猶豫動手殺戮。
  
      他們狂熱的信奉拓跋圭，這讓他們即便是處於弱勢局面，也擁有極為頑強的抵抗意志，他們高呼著「瓦格拉！」，絕不投降，也擁有一種不容被征服的狂熱，甘願赴死。
  
      在王騎軍這邊的旗艦中，塔里爾皺眉道，「弦月艦隊的指揮官是皮帕，是翎衛最冷血的將領之一，他決心誓死抵抗，整個艦隊都會和他一併陪葬。我們派出的機甲斬首小隊都失敗了，而花雨矛導彈無法打擊星艦這種有機動力的固定目標，而且導彈發射升空時，就會被對方給提前預警躲避了……這場戰鬥已經打了四個小時，還沒有結束的時候，我不知道這樣下去，還要打多久，再拖上一天一夜，雷鈾和珠鍊兩個基地的翎衛艦隊就會趕到這裡，那時候我們勢必將陷入最難以掙扎的泥潭。」
  
      安洛斯鄭重點頭，「而且根據他們悍不畏死的抵抗烈度，即便我們最後能全殲這支艦隊，我們也會付出相應的代價！最重要的是，我們便沒有辦法進行南下戰略轉移，佔據擁有維修海港的南部海岸線，使得我們立於不敗之地，而如果那裡先被翎衛所得，我們前景堪憂。」
  
      一千一百來艘戰艦，圍攻三百艘決心死戰的翎衛戰艦，還啃得如此艱難，便可以想像得到，如果翎衛雷鈾、珠鍊兩方的艦隊共計進八百艘規模的戰艦趕到，局勢將整個顛覆一面倒。
  
      「……我們王騎軍再上吧！」塔里爾是掂量了再掂量，咬咬牙開口請纓。他開口的那一刻，安洛斯的那張繃緊的神情都稍微鬆了松。
  
      王騎軍艦隊打到現在，從最初的被壓著打到如今取得戰略勝勢，五百多艘戰艦已經去了一半，可謂是損失慘重，但相比之下，曾隨王騎征伐外敵的這支艦隊作戰經驗更多一些，軍士的作戰能力要比基本上只進行過內部防禦訓練的青田艦隊更強。對翎衛艦隊攻堅的青田艦隊傷亡極高，如果換上王騎軍的戰艦攻堅，會讓安洛斯稍稍鬆一口氣。
  
      宮靳下達指令，「讓王騎軍的尖刀戰艦集結，「阿特斯」「紅弩」等十艘巡洋艦為前列，三十艘驅逐艦為副翼，對807和431兩個區域進行重點進攻… …」
  
      塔里爾立即將宮靳的指令轉化成相應的細節，吩咐了下去。
  
      外部，十艘被點名的巡洋艦從艦隊越眾而出，青田方面的戰艦微微得到了一個喘息的時間，得到安洛斯命令朝後退下來，無數戰艦上的士兵們看著這又將組織起來的一波攻擊，有人一拳砸在了甲板欄杆上，望著海域那邊已經是火海但仍然負隅頑抗的翎衛艦隊，在他們看來，就宛如惡魔的巢穴，偏偏無法讓那群惡魔屈服。
  
      而戰艦上經過走廊的女醫務官透過舷窗，望著這片戰場新的調動，只好雙手捧握在胸前，睫毛下的美麗眼睛緊緊閉著，低聲祈禱。
  
      制定了詳細的戰術，宮靳看著艦隊的又一波攻勢向前挺進，他此時突然有些懷念林字營的艦隊……那支由空賊和太空遊俠組建起來的艦隊，事實上是最懂得太空作戰的一群人，他們常年在宇宙之中壓榨戰艦每一滴性能求存的經驗，使得他們最擅長將戰艦的性能發揮到極致而達成自己的目的。被林字營整編後，經歷過和幽靈艦隊的戰役，這支太空軍利用重建的1984號空間站作為中繼，少不了迎擊瞅著繁榮貿易集地而心懷不軌前來「打秋風」的外星域武裝，還有不少無論火力，作戰精銳度和艦船先進程度都遠超普通軍隊，來歷不明但卻帶著要殲滅林字營全體目的的「遊寇」。
  
      在這些不停地交戰磨練下，現在的林字營太空艦隊已經是一支極富戰爭經驗的軍團。擁有著敏銳的嗅覺，堅決秉持著打不過趁早跑拉大隊人馬報復，打得過絕不留一條口子給敵人逃竄務必全殲。最擅長擊敵軟肋，攻其不備，圍毆中避開強者，專找弱者下腳的優良作風。
  
      如果現在有他們在，會不會勝負已分？
  
      到底是什麼，讓翎衛艦隊的士氣依然這麼足？不畏決死？是因為他們擁有一個戰神！
  
      沒由名來，他的思緒已經飛到了冬雪號之上，這場大戰，最後結果會如何，他們會全體返回鷹國嗎？
  
      宮靳想到了此時在千葉原城，橫空出世亮劍的新命運機甲。那個男子和他身邊的那群戰士，真的能夠挑戰這片星域最強者，天王拓跋圭嗎？
  
      ***
  
      「要不要這麼陰魂不散……」命運機甲從兩棟高樓大廈之間的縫隙穿過去，掠過一個街區的距離。這兩棟商廈，原本也是修築得氣勢恢宏，這片街區是千葉原城幾個繁榮地帶之一。然而在命運機甲一錯而過之時，無數的導彈和能量砲彈驟雨般落在兩棟商廈之上，大樓像是酥皮糕點一樣崩塌。
  
      林海落地，根本來不及也不用去看身後炸塌的大樓有多少無辜者。大樓坍塌砸出的煙塵衝擊波一般瀰漫了五個街區，此時整片地域都是昏天黑地，宛如末日。
  
      命運機甲一個轉折，林海這次有意識的朝著人群疏散的地帶移動。命運的手裡抓著從藍禮機甲裡掏出來的座艙，座艙四周都被捏合封死了，擠壓成了個圓球，保管藍禮逃之無望。
  
      原本林海是打算利用藍禮來威懾合圍他的機甲，但頂多也就是藍禮家族的那些機師停止了行動，其餘的那些世家，可顧不上藍禮的死活，大概是得到了賀蘭不惜一切擊毀他這架機甲的命令。
  
      此時也不知道琉璃等人突圍到了何方，但剛才交戰時，他所製造的混亂，應該能掩護琉璃等人脫出圍困，畢竟現在這無數機甲，衝的就是他這個「正主」而來。
  
      導彈和能量砲彈在身後形成無數追擊的彈雨。命運機甲在地上猛力一踩，背部的六個矩陣噴口射出殷紅的光道，機甲沖天而起不停拔升，彈雨光道從下部的空間掠過去，命運機甲將戰團從近地面拉向天空。
  
      林海保證自己從未體驗過這樣的感覺，只是下達打開噴射口的指令，然後他腳在「地上」用力蹬下。巨大的失重感傳來，他和命運就已經騰雲駕霧。
  
      前方出現十架攔截的飛行機甲，距離命運十公里。林海身子向前「一傾」，十公里的距離轉瞬即至，命運機甲閃電般從那十架排成天空梯形隊列的機甲中間扎破。十架彼此間隔十米的飛行機甲被刮得東倒西歪。
  
      那攔截而來的十架機甲駭得魂飛魄散，他們這些傳統的飛行機甲，即便引擎輸出能級不俗，但多少也要遵循空氣動力學，在天空上飛行，事實上也不算有多麼靈活。然而眼前的機甲，速度匪夷所思，且像是完全忽略了空氣動力學，整個機甲就像是有還停留在理論階段的反重力裝置一樣，在天空行動自如。
  
      林海身體「一展」，命運機甲雙臂懷抱大開，小臂，腰際，腿間，密集蹦出十枚「朝聖者」導彈。命運機甲搭載的這些常規武器來自於破世項目研究所，這是安杜取的名字，他說對待知識就應該像是「朝聖」一樣，朝聞道夕死可矣。他不是那種脆弱而虛偽的和平主義者，科學是中性的，只是人性使它光輝或邪惡。殺人的武器要為殺盡邪惡而生，那麼它們就是應該被製造的，越多越好。
  
      十枚光球射向那些魂飛魄散嚇出魂卻難以躲避的機甲。此起彼伏的爆炸中。林海同樣陷入了一片導彈和能量砲彈密集打擊的火海。
  
      這些導彈和能量砲彈來自於一百三十公里之外的遠程戰機和機甲群。早在命運騰空而起之時，就行了覆蓋式打擊。
  
      命運轉手拍在空處，那裡現出一枚刺過來的導彈，隨即爆炸出熾熱的光芒。數千度的核心高溫在命運手邊上炸開。然後是一連串爆炸的火海將命運包裹。
  
      最終在這片火海紅雲燃燒殆盡之時，追擊的軍隊駭然發現那若是普通機甲，早就會被爆炸產生的極度高溫燒熔的目標區域，命運機甲依然綻放著藍色脈紋，寂靜懸浮，毫髮無傷。
  
      有機師從射擊目鏡中看到這一切，心中充滿了震怖。
  
      「我們正在交手的，到底……是什麼怪物啊！？」
  
      「那是天神嗎……」
  
      「攻擊失效，攻擊失效，重複……這裡是沼澤鼠飛行中隊……目標尚存，目標尚存！」
  
      ……
  
      這樣的聲音在僅僅只剩下和外界電磁波通訊相連的指揮中心裡響起，賀蘭的神情前所未有的凝重。而天網中心幾百個控制員和賀蘭身旁二十幾名高官，此時都面面相覷，聽著各個在千葉原城攔截林海的部隊不約而同傳來的這些反饋，他們背脊被冷汗給浸濕了，因為他們完全可以從那些驚慌失措的通訊聲中，聽到外部他們所面臨的對手的樣子……
  
      導彈，能量砲彈，熱線彈，穿甲武器……沒有效果……他們面對的，是神祗嗎？
  
      林海呆呆的看著命運機甲的手掌，幾分鐘前，那裡還是藍禮的駕駛艙，可是現在，那裡只是一堆燃燒著的已經看不出原型的鐵水。
  
      命運機甲的席因合金，超越鑄造機甲的合金幾個等級。那是稀罕程度可是只存在於傳說中，在於馮遠征的隱秘研究筆記裡，連鷹國幾百萬光年的行政版圖都見所未見的合金。只有青田企業擁有為數不多的合金資源和提煉技術。
  
      這種合金被稱之為「泰坦之骨」，是火種科技，是可以追溯到史前文明時期的超級金屬。面對世俗的能量武器和導彈爆炸的高溫高熱，用這種合金打造的命運機甲不會遭遇任何損傷。但是藍禮的機甲座艙可就不一樣了。即便也是非常頂級的金屬製造，但又怎麼可能擋得住這麼多導彈爆炸的威能？
  
      這一刻，恐怕藍禮家族的高層都要集體暈死過去。
  
      林海只能表示遺憾。
  
      目光一厲，林海將命運一個調頭，在天空劃出一道極為艷麗的光道，落向千葉原城一隅。
  
      城市那片地域沒過多久，忽而騰冒起一陣煙塵。像是在積淤了厚厚一層碎沙的池塘水里，投下了一塊墜底的石頭。
  
      賀蘭感覺地下指揮中心頭頂「大地」，有如被大錘猛敲了一記。地震般晃了晃。

第三百五十一章　天地之光
  
      無數的機甲像是淌過的鋼鐵洪水，從曠直的公路，坦闊的平野，參差的城市，於大地簌簌顫抖之間，黑壓壓湧現。
  
      這裡是一個普通的工廠，但誰都不知道工廠十三道合金防禦的地下，才是如今賀蘭所在的翎衛天網指揮中樞。
  
      早在之前，阿里麾下的特種部隊就通過特殊偵測儀器，對多普勒頻移的分析，鎖定過這個方位，然而乾擾源的存在，他們無法準確標記天網核心。大衛的到來，讓這一切迎刃而解。
  
      但是這麼多發現己方天網暴露，蜂擁而至的機甲，卻是一個巨大的問題。
  
      閃光在黑色洪流的匯集處此起彼伏。光道組成的無數鞭子掃射命運機甲所立著的位置。地面火海氾濫。這片工廠瞬間就被夷為平地，只留下孑然立足的鋼鐵巨人。
  
      燦爛的爆炸光波，令四野都沉寂進了光的暗面。
  
      震波傳遍整個城市，距離攻擊點四五公里的房屋高樓的強化玻璃整齊迸碎，千葉原城整個城市都能感受到東南方向那一角傳來的震動和爆炸聲。
  
      街區上，朝爆炸發生地帶相反方向拖迤移動的是避難的人潮，突然爆發的激烈交火，讓一些人坐不住了，反應過來的匆匆打包了行李，還有的干脆就直接帶著家人驅車而走，逃難人群朝北方行動，沿途加入的人越來越多，但卻被翎衛全體封鎖於西北角落。翎衛和世家的軍隊用機甲和躲在機槍垛後面的士兵，將要出城逃難的人堵在了城內。
  
      暴怒的翎衛，絕不允許有敵人趁此逃離……
  
      此刻這裡已經聚集了幾十萬人，有陸航車被翎衛和世家這樣強硬的嚴苛管制激怒，強行沖關，結果被佈置城牆的機甲用防空武器毫不猶豫擊落。天空被戒嚴了，一旦不經允許而起飛的飛行器，都會被防空武器和戰機直接擊毀。
  
      原本對這場戰爭隔岸觀火的東區富人們也開始坐不住了，他們比普通平民更早知道翎衛的全城戒嚴令，此時正在不停打著電話，各顯神通的調用能量，目的就是為了獲得一張離城的「門票」。
  
      所有人在看到那個鷹國少校一己之力擊敗五大世家高手的時刻，整個城內軍隊的士氣就驟轉之下，像是有什麼他們此前所信仰堅不可摧的東西，在這一刻鬆動，出現了裂紋。
  
      所以他們現在瘋狂的反撲，要用盡一切能力，摧毀那架機甲。
  
      「不要忘記了，就算再怎麼樣，他也只有一架機甲！我就在這裡，我要看看，是他先打破隔離牆下來，還是他先被擊毀！」
  
      賀蘭面對著光幕，此時光幕的畫面採集自外部合攏過來的機甲們，天網節點被毀，只能依靠機甲記錄儀和臨時假設的電子戰機甲，將畫面通過無線電傳輸進地下指揮室。此時的賀蘭，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面，炮火傾瀉在他們頭頂上那架林海駕駛的機甲所站的方位，猛烈的火力在那裡掀起了一股股毀滅的火光，那架機甲看起來似乎也如同在風暴裡飄搖的舟船。
  
      「是席因合金製造的產物……托尼·斯塔克這個狂人竟然不計成本，不惜一切全用席因合金來打造，內部代號「新創世天王」的機甲……」此時的賀蘭，面對光幕，語速不急不緩道，「我們在襲擊「破世」研究所的時候，沒有找到它，這是沒可能的，因為情報的來源確定可靠，我一直思索漏洞出現在哪裡……我猜到了你應該有問題，但沒想到，你就是林海！我早應該計算到的，可惜差之毫釐……」
  
      千葉原城內，以賀蘭的精明，早注意到了與眾不同的林海，然而他的幾次懷疑，都被林海看似非常合理的身份或者行為給蒙蔽了，以至於他們被帶偏了方向。
  
      林海偽裝進入青田企業，在研究所之中直接改變了機甲設計方案，利用了青田企業強大的研發和製造能力，最重要的是，利用了他們的席因合金應用的這種火種科技，讓這架注定會驚世駭俗的新型機甲成形。而賀蘭也同時注意到了林海，只可惜，他們的動作還是慢了一步，讓林海在眼皮子底下，完成了對他們翎衛，以及青田企業兩方的利用。現在看來，翎衛對青田企業的突襲，反倒是給了他轉移機甲，避開所有人視線的機會。
  
      明明只是差一點，要知道會有今天，賀蘭保證會親手用一把槍抵住他的腦袋，毫不猶豫扣下扳機。
  
      雖然一個活著的鷹國少校比死了的有價值，但賀蘭現在只想看到他的死亡，才會徹底安心。
  
      透過光幕望著外間的那架機甲，賀蘭再一次如此確定。
  
      但這並不意味著他就要引頸就戮，他還能通過此處的控制中心，和外面那些機甲取得聯繫。他此時下達的每一個命令，他們都會聽從，哪怕就是用前仆後繼的人命來堆去填，他也要用這些將林海堆死！
  
      ***
  
      「他潛入千葉原城，就是為了我來的。正好……我的目標也是你。」賀蘭那雙平時攝人心魄的眼睛，倒映著光幕中機甲的影子，「無論如何，你終究是一個人，一架機甲。機甲既然是機械，就總會有機械疲勞，無論是再如何堅韌的金屬外衣，在一萬次的捶打之後，也總會變形。你的能量護盾再強，也遲早有用盡的時候，你的能源不會是永動機，你總會在不斷的消耗中虛弱。我要是鐵了心用成百上千的機甲來換你一甲的毀滅，又有什麼可以阻止？」
  
      「傳我的命令，神機營用大伽馬重砲，務必每一炮的落點都要命中目標！神鷹飛行大隊，裝備聚態能量穿甲彈，進行空中攻擊，打擊過後，白翎近衛團不惜一切代價，給我拿下他！」
  
      神機營是翎衛精選出來的重砲機甲部隊，專門用於攻堅戰，其射擊精準程度居全軍之冠，目前調換上來，賀蘭是計劃敲掉對方的護盾。
  
      護盾打掉過後，戰機編隊裝備的能量穿甲彈，能夠以極高的動能對裝甲造成穿透效果，即便是火種科技的席因合金，能擋住十炮八炮，但就是同樣的部位，能承受得住一百發穿甲彈的轟擊嗎？
  
      就是被譽為泰坦之骨的金屬，也必然只是金屬，是金屬就有疲勞效應，就算是強電子鍵鏈接的微粒構成的金屬，也會被無窮無盡的攻擊撕裂開來。
  
      緊接著，就是白翎近衛機甲團的拿手好戲了，這些由六級和七級機師構成的翎衛最精銳的地面機甲部隊，集群衝鋒的時候，會有可怕的威能，這個時候，林海的那架機甲在強大，也必然是到了護盾全無，裝甲薄弱，能量枯竭的地步。最重要的，機甲終歸還是要由人來操作，人的精神意志和體能是有限的，面對前仆後繼高強度的戰鬥，林海再強，也終究會達到極限！
  
      那時候，就是他的身死之時!
  
      「三層隔離牆被撕開！」指揮中心，警報大作。顯示頭頂上的林海開始侵入。
  
      賀蘭神色毫無異變，只是沉聲喝道，「攻擊！」
  
      距離林海命運機甲五公里之外，是一片列陣由機甲構成的鋼鐵重牆，翎衛神機營部隊的大伽馬重砲的閃光，像是夜空流瀉的銀河。
  
      同一時間，天空中的戰機部隊掠下云端，每一架戰機下腹部都有一支長長的砲管，聚態等離子穿甲彈在砲管中完成加速，暴雨一般轟擊地面。
  
      命運在大地上高速橫掠閃避，不斷有炮火和爆炸在命運身畔發生，衝擊波讓座艙裡進行高速運動的林海也感覺到了不停地震顫和乾擾。
  
      體感駕駛座艙將外部的一切忠實的反應到林海的感官上。
  
      林海只感覺他像是一個溺水的人，掉進了泥潭之中，舉手投足之間，似乎都要用很大的力氣。
  
      那些阻礙，都是爆炸。
  
      鋪天蓋地的爆炸，令此時的命運四周像是處於一大片瘋狂綻放又破滅光沫之中。
  
      取得新命運之後，林海一直在測試命運的極限在哪裡，但此時，他並不希望用這種方式來測試機甲的極限。
  
      而所有見證此幕的翎衛和七世家作戰力量這邊，只感覺心底發寒，在此之前，他們窮盡想像，也預料不到對上鷹國少校林海和他的機甲的局面，會是如今這樣。
  
      傾盡所有戰爭力量去打擊一架機甲……那麼這架機甲本身已經厲害到了什麼樣的地步？
  
      也就在這個時候，北方天幕傳來同樣的一大片呼嘯。無數機翼噴吐著金髮美女紋章的戰機，從那裡飛來，導彈齊發，拖著火尾的導彈像是一片梳子，朝著翎衛的戰鬥機編隊刷了過去。
  
      天空中傳來無數爆炸。翎衛的戰機編隊遭受重創，殘存著心驚膽顫得將戰機拉遠逃離伏擊地帶，
  
      千葉原城西面，炮火聲猛然劇烈起來，在這裡駐守的翎衛機甲，看到成百上千的鋼鐵巨人從西面的那座險峰上湧下，無數光球射擊過來，防守的機甲陣地一瞬間就被火海淹沒，反應過來的翎衛機甲連忙開火，雙方交火的能量彈道在這個天邊最後一抹恆星暉光消逝，於頭頂數万裡蒼穹的黯淡中亮起來。
  
      「對方是艾琪絲王騎，德克王騎的紋章！是王騎軍！兩支王騎的軍隊向我們攻來！」
  
      「緊急求援，西面防禦要擋不住了！要求指揮部立即派遣大量部隊援助！」
  
      天空中的王騎軍戰機出現重創翎衛戰機後，地面的翎衛機甲部隊立即做出了反擊，機甲防空武器啟動，超高速的熱線炮劃出的光道密密麻麻涌上天空。王騎軍戰機群頓時被無數的光球「纏住」，在機甲高速防空能量武器面前，戰機的移動速度還是太慢了，最重要的是應變速度，飛機畢竟受到空氣動力學的製約，無法緊急變向，以至於機甲防空能量武器的軌道計算，可以完全把握住戰機飛行的提前量，打出無數覆蓋性的防空彈幕擊毀戰機。
  
      王騎軍的戰機也同時遭到重創，過半戰機被凌空擊毀爆炸，有些打斷了機翼的，在天空如雨墜落，最後乾脆利用那僅有的一點可以控制墜毀方位的動力，讓戰機朝著地面翎衛機甲群紮下去！
  
      但這畢竟是徒勞的，擁有地面高速機動能力的機甲，時常經歷能量砲彈的洗禮，戰機墜毀的速度畢竟還是太慢了。眼看著扎堆的翎衛機甲群，戰機墜下後，頓時四面散開，除了少數跑不及的「倒霉蛋」，大部分王騎軍戰機舍生忘死的最後一搏都沒能拉到墊背的翎衛機甲。
  
      這突然的變故打斷了翎衛先前要用最強火力不惜一切代脊制命運機甲的如意算盤。
  
      此時將注意力集中過來的時候，他們赫然看到了那架命運機甲立足於那片尚在燃燒的火焰和煙雲裡，說不出的淵渟嶽峙。
  
      無論是這些平時凶悍狂妄至極的翎衛機師，還是此時翎衛天網指揮中心的賀蘭，亦或者他身邊二十幾名最高官員，還有天網中樞數百參謀技術人員，此刻都同時頭皮發麻。
  
      集中了那麼多的火力，那麼多力量，可以說，那個違背常理般尚站立的目標，已經是他們眼底的夢魘。
  
      試想任何人陷入這樣的包圍中，恐怕那顆跳躍的膽都會因為這種場面而嚇得撕破裂開來……那架機甲裡的機師，卻能夠這樣頂著萬千炮火而立，又是何等非人類的怪物？
  
      只要看到那架機甲仍然站立著，他們就有一種令人背脊都寒悸的感覺，觸電般穿透全身。
  
      「火力……不要停下！」
  
      賀蘭眼珠微凝，額間太陽穴青筋浮凸，他的拳頭，砸在了控制台上。
  
      「不要給他喘息的時間！」
  
      無論是賀蘭，還是目前外部前線的這些翎衛和世家機甲內的機師們，都同樣有一種感覺，他們彷彿在和惡魔作戰，手中的火力，是能夠給他們提供信心和底氣的依仗，只有向剛才那樣傾瀉火力，將那架機甲和機師置於烈焰風暴中錘擊，他們內心才能得到些許稍稍的安寧。能讓他們這些久經戰陣的軍人擺脫那種片羽吉光的恍惚，提懸的心房能稍微落著些方寸之地。
  
      王騎軍的橫地殺出，的確讓林海從剛才的泥潭中稍稍掙脫了出來。
  
      眼看著那邊的機甲陣列的肩扛重砲口，又開始出現無數凝聚能量的光絲，林海決定還以顏色，命運機甲雙腿微曲，林海左手搭在右手背上，右掌伸展開來。
  
      命運做了個一模一樣的動作，機甲右手掌心，露出了一枚褐色的圓珠。
  
      對面的無數機甲看到了他的動作，事實上現在命運機甲的一舉一動，都會牽動那一大片以它為對手的機甲群的心臟。
  
      「目標做出了一個不明機動姿態！」
  
      「重複，目標做出了不明機動姿態！」
  
      「立即解析，他要做什麼？」
  
      所有看到這一幕的人，心中都掠過不祥的預感。那架機甲這個動作，實在是太反常了。
  
      陣地面前，無數翎衛機甲師背脊滲出無數汗水。他們也不知道自己在驚恐什麼，但此時都同時齊聲高呼，「開火！」，摳下射擊按鈕。
  
      同樣如同萬千閃光燈爆閃。無數光團呈倒三角狀匯聚掠向命運機甲。
  
      面對座艙光屏前密密麻麻的威脅紅點。
  
      林海只淡淡說了三個字。
  
      「氘擊砲。」
  
      千葉原城，天地之間，出現一座巨大的十字光柱。

第三百五十二章　神祗之威
  
      大地傳來一陣劇烈嗡隆，地面的景色在那一刻快速推移。造成這樣奇觀的，是遠處不斷賁長升起來的刺目光柱，隨後這光柱在大地上構成了一個高聳長空的「十」字！
  
      巨大的威能讓周遭一片蒼白，整個天地彷彿只有那十字光柱最為耀眼清晰，像是造物主降下的審判神蹟。
  
      熾熱翻滾的十字赤焰聳立城市之上。無數人只要一仰頭，就能看到那攝人心魄的紅光，伴隨著巨大的轟鳴和腳掌傳來大地細微的顫動，讓人本能有對這種威能頂禮膜拜的衝動。
  
      在空中沒有被一併擊毀「消失」的翎衛戰機於這天地間的「十字架」邊緣徘徊，戰機的身影在十字光柱旁邊就如同飛螢一樣渺小。
  
      飛行員看到在這光柱的下方，原本在那裡的機甲群砲擊陣列，已經大部分消失了。只有地面深不可測的大坑，還有大坑往上世界樹般不停「生長」賁張的爆炸光柱。
  
      命運機甲還保持著腿部微弓，左手掌覆右手背的姿態，右手掌心的那枚褐色圓珠之內的光線，正在渦旋著緩緩收斂。而他的正對面，就是那紅色十字，將機甲的身影照映得影影綽綽。
  
      迎著那十字的光芒，命運機甲就像是剛剛打開了地獄的大門。
  
      林海知道氘擊砲的維式力場在釋放攻擊後形態會形成一個十字架，但當親眼看到，連他這個「始作俑者」，此時也不知道是什麼心情。
  
      那是一種帶著寂滅宿命的味道，看上去像是人類所不能掌握觸碰的未知龐大力量，一旦持有，就將萬劫不復。
  
      又像是神祗，立足於天地之間，在嘲弄人類的渺小無能僭越。
  
      當這樣的威能對著敵方爆發開來的時候，可想而知其帶來的聲勢和震駭。難怪在發達的星際時代，仍然會被所有見過的人認定為是「神賜的兵器」，因為這種力量，太接近神了。
  
      曾經為了破除拓跋圭被狂熱追隨的神話，執政府也曾經秘密進行了相關兵器的研究，試想一旦有類似的新武器出現，拓跋圭的神話也就不攻自破，但最終那些試驗都因為失敗而告終。
  
      若不是因為林海有了鐵弗那裡繳獲的武器分析出的結構圖，再反向推導出了反向脈衝的電荷常數，也是絕對無法獲得這來自拓跋圭獨有的，打造了自己神話地位的火種兵器。
  
      那原本無數朝命運射擊的機甲重砲的砲擊聲，此時已經消匿。
  
      在天威浩蕩般的光柱之下，在那裡的三百多架「利齒象」和「魔麟」組成的砲擊陣地殘存不足三四成，面對那巨大的地陷大坑和頭頂沒有最初時那麼震撼刺目，卻顯得有些斑斕的參天光柱，殘存的機甲抵抗都零星起來，或者乾脆放棄了。
  
      機師們帶著血紅的眼睛透過駕駛艙遙望面前的世界。雙目在微微顫抖，內心在翻天覆地，支撐他們戰鬥的信念，無論是暴虐狂妄，還是對拓跋圭的狂熱。此刻都被這種巨大的威力給震撼住了。
  
      終於，不知道是哪一個翎衛機師翕開了毫無血色的嘴唇，「……瓦……瓦格拉……」
  
      「瓦格拉啊啊！」
  
      瓦格拉是翎衛的宣言，是卡奇諾先祖戰語，意指「勝利」，自天王拓跋圭崛起這片星域之後，這個宣言的更深層意思，就是拓跋圭那被譽為神賜兵器的武器，代表他們攻無不克的一次次勝利。
  
      但是現在……
  
      「這不可能！這不可能……」地下指揮中樞，賀蘭失魂落魄，狀若風中殘柳，他確信自己沒有看錯，但為什麼那架機甲竟然會擁有拓跋圭獨門的神賜武器？
  
      這是圖騰，是像徵，是未嘗敗績的利劍。是天王獨一無二，威懾世間的武器。
  
      原本飛蝗之箭一般朝林海衝擊過來的白翎機甲群突然像是上岸的水花一般群起崩散了。
  
      無數已經心驚膽寒的白翎機甲從命運機甲立足之處分開，化為兩股，和他一錯而過。
  
      四下逃散。
  
      擁有翎衛中最高忠誠度和最強實力的白翎機甲護衛，早已經從剛才見識到了這架命運機甲的強大無匹，原本，他們佔據著絕對的人數優勢，他們也忠誠執行了賀蘭的動員命令，也確定認為，地面的重裝備機甲用大伽馬炮狂轟濫炸，頭頂的戰機用穿甲彈進行精確打擊，到那時候，無論對方有多麼強大的機甲和引擎所提供的護盾能量，都將消耗得七七八八，那個時候，就是他們這些白翎機甲再度建功立業之時。
  
      往往，白翎衛都是決定性的作戰部隊，他們已經見多了無論怎麼頑強的對手，在他們投入之後，最終都會被他們狂猛的攻勢瓦解，敗退，崩潰，成為野狼叼著的耷拉肉塊，隨意被取得勝利的他們摧殘羞辱。
  
      他們以為這次也不例外，因為，畢竟那隻有一甲。
  
      但是現在，僅僅是那一甲，那驚天動地的一炮，重砲陣列的機甲群中心就像是遭遇了恐怖的風暴，巨大的十字光芒沖天而起，到處都是被撕裂墜落的鋼鐵殘骸，有的燃燒著，像是流星雨般墜落。
  
      白翎衛心底的最後一根堅強的稻草，在看到重砲陣地被一擊摧毀之後，就已經崩潰了。
  
      他們心底只有一個巨大的疑問，那就是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
  
      無數白翎機甲慌不擇路，竟然沒有一架去挑戰那自始至終就是單人孤甲的林海。
  
      命運立足於原地，只有林海知道，如果現在隨便過來一架敵方白翎機甲，就可能將他摞倒在地。
  
      剛才那一擊是林海首次出手，沒有度量預料，將過大能量一氣撼出，導致整個機甲電子系統都發生了過載，手臂氘擊砲緊急散熱冷卻，系統進行了保護性重啟。
  
      機甲在那一刻除了最基本的光學視距和照明之外，一切歸於寂靜中。但外部也是一片死寂。
  
      片刻後OS程序才重新啟動，燈光和各類數據光幕在體感座艙裡陸陸續續亮起來。
  
      將林海的面容映照得堅硬如鐵。
  
      如果現在的賀蘭，翎衛高官，翎衛每一個戰士能看到這張臉，一定不會覺得英俊或者清逸，只會覺得可怕，這張不久前才貼遍卡奇諾的通緝令上的面容，此時此刻，已經再也不是他們眼裡那種遁逃的野狗……而更像是，索命的死神。
  
      ***
  
      「殺！」在看到那座巨大十字架升起的那刻，阿里所率領的特種部隊，就由守勢轉向了攻勢。
  
      就連已經五十多歲的阿里，他此刻也一反往常那種偽裝起來文質彬彬的學者形象，穿著一件有很多戰術兜的夾克，看似學者外套包裹的身體，是這幾十年來從未放鬆過的鍛煉結實的體魄。
  
      他背著一架反機甲導彈發射器，手持一柄能量步槍，腰際的戰術掛兜全是能量彈夾，一腳踹開偽裝的廂車車門，和身邊的戰士一陣火力連射，將高架橋下正在驅逐平民的一眾翎衛士兵掃倒在地。
  
      更多的士兵匯集過來，他們一部分混和著己方的機甲，朝著賀蘭所暴露出的天網中樞攻打，一部分向城市西方駐守的的翎衛和世家軍攻擊，以應和艾琪絲德克王騎軍的攻城。
  
      同時，阿里和等人更接住了掩護黑原，奧黛麗，藍特退下來的虹騎士機甲。一直在追殺琉璃的兩個小隊出現在街區那邊，能量彈從那頭劃著熾亮的光道射擊過來，但這些窮凶極惡的機甲也因為那沖天而起的爆炸行動也暫時一滯。
  
      「打！狠狠地打！」
  
      阿里的人從兩旁的房屋樓頂、樓層中出現，手中的反機甲導彈拖著白色曳尾交錯著擊中這些翎衛機甲。打得這兩個小隊節節敗退。
  
      兩個小隊十四架機甲在短暫的混亂中回過神來，即便那天空中十字光芒令人膽寒，但他們的面前，作為目標的琉璃王騎在那裡，她這一路為了掩護那三個人，左支右絀，她的機甲在先前和五大高手戰鬥中破損嚴重，右臂也損壞了，對他們而言，也許只要再猛力一點點，就能完成賀蘭下達的追殺令，殺死琉璃王騎！
  
      這兩支小隊讓遭到肩扛導彈攻擊的前幾架機甲退後休整，單兵反機甲導彈雖然能對機甲裝甲造成損傷，但是畢竟只是步兵對機甲不對稱作戰的權益之計，對機甲的傷害，並沒有那麼巨大。替換前列五架受損機甲後，這兩個小隊的剩下九架機甲當先開路，武器朝著兩旁大廈和樓頂的特種部隊掃射，一時將這些士兵打啞，沒有人再敢探出頭來。
  
      九架機甲突然加快腳步，向前衝鋒。
  
      「攔下他們！」心知肚明一旦機甲發起衝鋒，機動力受到受傷的影響，還來不及撤遠的琉璃王騎「虹騎士」，恐怕會轉瞬之間遭遇對方的攻擊。阿里對埋伏的特種部隊成員下達了決死令。
  
      而他本人也取下了背部的肩扛導彈器，瞄準當先沖來的敵甲。
  
      在他的瞄具視野中，九架翎衛攻擊和防禦力皆備的全能型機甲「魔麟」正在加速，地面被它們的機械合金腿踩出一個又一個坑洞裂陷，不停接近。
  
      這頭，阿里只是在砲火間扛著火箭彈的一個人。
  
      他在這裡有妻子，有兒子。但他從未忘卻曾經生養他的故鄉。
  
      曾經兒子無數次的詢問過他，「爸爸，你的故鄉在哪裡？」，阿里不知道那個七歲大的小屁孩是否會記得，他從來沒有正面回答過他，而她的妻子會用和他如出一轍的語氣，道，「那是一片美麗的星河。」
  
      阿里記得他小時候的農場，外面的自運行風力發電機，大風起就整齊搖擺的麥禾，父親粗糲而溫和有力的大手，阿里很想回去，帶著他的妻兒回到那片家鄉故土，而不是這個動盪飽受乒的異星。
  
      阿里扣下了扳機，導彈劃著白煙擊中了當先的機甲，導彈在機甲肩頭炸出一個洞口，但卻絲毫沒有減緩那架機甲的速度。
  
      相反那架機甲抬起了手中巨砲。
  
      能量砲彈脫膛而出，也就在此時，阿里突然感覺自己被一股大力撞開，他在旁邊打了個滾，正好看到「虹騎士」拖著殘軀，生生撞上了那幾枚能量彈。
  
      爆炸在虹騎士機體上亮起，機體迸濺出無數碎片。
  
      在那個翻滾之間，虹騎士手上的一根粗大的鐵釬脫手飛擲，擲出的動能和衝鋒的勢能兩下相交，首當其衝的那架翎衛「魔麟」在一聲尖利難聽的撕鳴後，被貫穿墜往後方。
  
      但即便如此，還有八架機甲前撲而來。而虹騎士和阿里已經沒有了防衛的武器。
  
      也就在此時，他們的頭頂突然一暗，無數架機甲突然從他們所在街道的兩側大廈間湧現。同時手中的能量炮，不停噴薄開火，將八架機甲打成了碎片爆機。
  
      嗖嗖嗖落地的，是肩部有金髮美人頭像，或者紳士帽標示紋章的機甲。
  
      這些機甲立即向前掃蕩，暫留的兩架特型機甲，來到「虹騎士」面前，其中之一傳來一個充滿磁性的女聲，「辛苦了……接下來，交給我們吧。 」
  
      隨即那架機甲的座艙打開，金發的艾琪絲從中躍下，來到同樣打開座艙從「虹騎士」中走出，儘管臉上有戰爭的煙塵但仍然掩不了那深邃五官和別樣風情的琉璃面前。
  
      兩個女人，一個風情流溢，一個美艷絕倫。在這片戰場伸出了彼此的手，越過兩人之間的空間，緊緊握住。
  
      這是絕無僅有的，兩個女王騎之間的握手。
  
      天空，整個城市都可見的十字光柱尚未消散，夜光照耀著森寒的鐵甲，戰鬥仍然激烈仍然在繼續。然而星河的歷史，在這裡翻開了新頁。
  
      「就讓我們，來代替你拱衛新王吧。」

第三百五十三章　玉石俱焚
  
      「關閉無線聯網矩陣！」西大洋戰場，皮帕緊急下令，然而他估計也已經晚了，己方天網系統被大規模破壞過後，電磁波就成了他們和指揮總部唯一保持通訊的辦法，千葉原城內進行的那場戰鬥，他們這支艦隊也都通過無線矩陣接受著來自指揮中樞的信息，關注著戰鬥的情況。
  
      原本這應該是提振士氣的作用，林海一旦橫遭不測或是遭到千葉原城密集的翎衛軍隊生擒，對欲戰冬宮林字營的打擊無疑是巨大的，甚至可能直接讓對方退兵。而己方的部隊仍然在頑強作戰，也大多得益於他們心中堅定的信念，那是一種一直以來存在於翎衛心底最深處，骨子裡的睥睨，就是不允許被對手所擊敗的傲慢。
  
      但是，就在那一刻，整個艦隊各條戰艦指揮官，都看到了視頻里傳來，千葉原城爆發的那道十字光柱。
  
      那是……瓦格拉！
  
      艦隊總無線矩陣被緊急關閉，所有戰艦的指揮官，最後的時候，只看到了深黑色倒影著他們呆滯目光的屏幕。
  
      皮帕的指令仍然在不停的下達著，他要維持這個鐵桶陣型，再堅持幾個小時，雷鈾，珠鍊的援軍就會趕到，那個時候，這些圍困攻打他們的琉璃王騎艦隊和青田戰艦，都將反過來遭到他的獵殺。
  
      在一刻鐘以前，皮帕還是這樣的堅信著，一刻鐘以後，他的信念就動搖了。
  
      千葉原城戰鬥進程的影響，正在逐漸擴大，像是原本那堅不可摧信仰的力量，被逐漸撕開了一個大洞。
  
      防禦破洞了！
  
      皮帕的指揮艦內，傳來參謀官肅然中帶著惶恐的報告，「盟軍艦隊發起了猛烈進攻，第三防禦編隊告急，第四編隊沒能填補空缺，我們外層被突破……！ 」
  
      翎衛軍事體系中不乏凝聚著一些精英戰爭人才，皮帕用艦隊所結的是拿坡斯鍊式防禦陣，這種陣法是經典的艦隊防禦戰法，最突出之處就在於能夠以少量部隊抵擋敵軍大隊進攻，要整個殲滅這樣的陣型會付出數以倍計於結陣方的損失，最擅長堅守。無論是宮靳，塔里爾，還是青田艦隊的安洛斯，都對皮帕展現出的軍事素質頭疼不已，一時久攻不下。
  
      然而，一切都因為千葉原城的變故而變化。
  
      看到那巨大的十字光柱產生，一直緊緊攥著拳頭，對身陷敵陣的林海境地無時無刻不處於緊繃狀態的宮靳，才稍稍鬆懈，這才發現指甲在自己的掌心，掐出了數道深深的於痕。
  
      「瓦格拉……神賜的兵器啊！」
  
      「……早知道機甲和林海少校結合能力達到了這樣的程度……我們何以有那麼多疑惑……」塔里爾望過來，掩飾不住他震撼後的驚喜，嘴裡說是「疑惑」 ，事實上當初肯定是完全不信任他們的，但現在已然顛覆。
  
      新命運機甲的事一直以來都極為保密，僅限林字營高層知曉，只是所有人都不確定這架機甲究竟有沒有作戰的能力，所不能確定的之前還太多了，當然，這些宮靳是沒必要對塔里爾傾訴的，他只是淡淡道，「你不知道的事情的還多極了。」
  
      塔里爾點點頭。絲毫沒有為宮靳這番話而有所芥蒂，反倒覺得理所當然，王騎軍如今是歸於林字營麾下，他們最終都將成為那名男子的追隨者，而能夠讓人心甘情願追隨，領導者當然時刻要有神秘感。塔里爾雖然是艦隊司令，但此時亦頓時感覺林海高深莫測起來。要知道，當琉璃王騎宣誓效忠林海之後，等於是把他們這批軍人的命運，也交到了林海的手上。身為軍人，他們當然希望自己所效忠的指揮官擁有強大的底牌。
  
      「翎衛的艦群的調度靈活性變慢了，在我們密集的進攻下，他們的防禦圈來不及填補，被我方突破！」
  
      「突破了……」宮靳和塔里爾看著戰場地圖，代表己方的艦群已經在皮帕的艦隊邊緣打開了一個大洞，長驅直入。這個陣型，在這一刻，已經算是瓦解了。
  
      看著己方戰艦一頭扎入了地方陣營，翎衛的艦隊自此開始逐漸崩潰逃散，戰艦指揮塔內，所有人員自此釋放了先前通過光幕見到了千葉原城爆發出的十字光而壓抑的震撼，一時間歡聲雷動。
  
      「皮帕的旗艦發生了異常狀況，偵測到他戰艦的引擎全開，向我方衝來！他打出了不堪入耳的單挑求戰訊號……」
  
      嗶。伴隨著光幕的閃動，青田艦隊指揮官安洛斯出現在光幕上，他望向宮靳兩人，雙眸蘊著怒意，「皮帕太狂妄了，就由我來殲滅他！這艘競技神號，老是老了點，卻也不是他可以隨意挑釁的！」
  
      「安洛斯將軍，用不著為此動氣，當務之急是擴大勝利成果，盡可能俘獲翎衛這些潰敗的戰艦，」塔里爾勸說著，同時看向那單艦突來的皮帕，冷然道， 「派出我們的人強行登陸，從戰艦裡抓捕皮帕，皮帕此人這些年手上沾染的血腥，是他怎麼也償還不盡的，他應該受到應有的審判！」
  
      宮靳卻一言不發，片刻後，他突然一擰眉，道，「立即讓接近皮帕的戰艦遠離，所有火力，集中敵人旗艦，不能讓他靠近！」
  
      宮靳這麼一番話，安洛斯和塔里爾如夢初醒，紛紛朝最近的戰艦下達指令。
  
      海洋之上，那艘脫眾而出的翎衛旗艦前端猙獰著巨大的撞角，像是脫柵而出的猛獸一般前撲，這個時候，周圍的戰艦自發保持了距離，所有主力砲口前端都凝聚無數光絲，百炮齊射。
  
      皮帕的戰艦頓時遭遇了無數光團的重擊，密密麻麻的爆炸從艦尾連到了艦首，戰艦變形扭曲。
  
      而後這艘準備垂死一搏的旗艦產生了巨大的殉爆。
  
      「臨死都想要拖些墊背的，真是奸詐！」安洛斯望著那片爆炸的白茫強光，嗤之以鼻。如果他剛才依激和皮帕單艦對挑，恐怕這個傢伙會毫不猶豫開足馬力撞上他的競技神號，然後選擇自爆同歸於盡。
  
      後果是不堪設想的。
  
      皮帕這樣的翎衛指揮官，其戰鬥意志，還是被嚴重低估了。此時，青田和王騎軍艦隊的所有高官還是尤有餘悸，儘管這一仗他們取得了戰略勝利，能夠提前於對方雷鈾，珠鍊兩個基地的兵力到達前幾個小時結束這裡的戰場，然後立即藉勢控制弦月基地所掌控的西岸重要軍港，獲得補給和後勤資源的戰略要地。
  
      但終歸還是有運氣成分，若不是林海在千葉原城力挽狂瀾，並展示出了和天王拓跋圭不相上下的神賜兵器威力，使得頑抗的翎衛艦隊人心在那一刻潰敗，他們也是沒有辦法這麼快就啃下這支艦隊的。
  
      由此可見，擁有拓跋圭狂熱信仰的翎衛，其戰鬥力，難怪能夠讓執政府談虎色變。
  
      來不及多做感慨，宮靳開始有條不紊的下達指令，「追擊的部隊盡量以殲滅敵人有生力量為主，不過一旦投降，便不得對受降翎衛艦開一槍一炮。整備編隊，預備編隊，以最快的速度清理戰場，接受編組投降的翎衛部隊……安洛斯將軍？」
  
      安洛斯在旁邊光幕上出現，道，「我和我的艦隊此去佔領弦月基地以南，伍茲，塞班，巴薩三個重要港口，取得翎衛在那裡的軍工廠，緊急維修受損戰艦機甲，以待接下來的硬仗！」
  
      「好的。那就麻煩你們了。」宮靳點點頭。
  
      安洛斯踟躕片刻，欲言又止，最終下定決心，有些偏小心的試探問道，「林海少校，已經是一名機甲戰神了嗎？」
  
      宮靳搖了搖頭，「他的機甲非常強大，那種神威，讓我見到也覺得異常震撼。而且能夠承受機甲行動帶來的加力，以及游刃有餘的駕馭她，在任何人看來，都應該是一名機甲戰神才能辦到的事情。但是很遺憾，根據我和少校的相處，我很確定的知道，他並沒有達到機甲戰神的地步，或許，他的機甲實力在第九級左右。」
  
      「九級機甲師，這已經是很了不起的存在了……但是，」安洛斯頓了頓，帶著無窮的憂慮，「要知道，並不是沒有人不想殺死拓跋圭，無論是我們青田企業，還是執政府，這些年未嘗沒有暗中策動一些挑戰者前來星域迎戰拓跋圭……不乏機甲戰神！……無論是那在婆娑國星域大名鼎鼎的「鬥戰神」哈努曼，還是以泰星域的「星俠」阿因克，都是前兩位隕落在拓跋圭面前的機甲戰神。如果沒有機甲戰神的實力……」
  
      「不過，也罷……」安洛斯道，「哪怕就是一個機甲戰神置於林海少校的位置上，也不會比他做得更好了。說不定，他真的是可以挑戰推翻拓跋圭的那個人。」
  
      「希望吧。」宮靳喃喃道，「我們當初只是不想獨孤逃走，哪裡知道，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此間的戰爭暫告一個段落，但所有人都明白，當明日的晨曦降臨，更嚴苛的戰鬥，又將繼續展開。
  
      ***
  
      「地上第六道隔離護壁破壞！」
  
      「他正在破壞第七隔離壁。」
  
      千葉原城的天網指揮中樞之中，伴隨著那頭頂陣陣巨大的震顫轟隆，賀蘭所在的位置，正在被命運突破。
  
      此時此刻，所有人都無比驚惶的盯著賀蘭，想要知道他還有什麼辦法。
  
      在片刻的凝視後，賀蘭笑了起來，「呵呵……呵呵，確實，我算漏了你，只能自食其果，但是，妄圖以為這樣就能將我的軍，也太過天真了。」
  
      「啟動軌道車通道，準備從地下撤離。」
  
      撕破第七層突向第八層鋼鐵護壁。林海聽到了耳邊大衛對賀蘭將逃的警告。
  
      「大衛，把賀蘭關起來。」林海道。
  
      「關起來，我試試……」
  
      鏗！鏗！鏗！鏗……的聲音在一眾高官簇擁著賀蘭，來到地下軌道車面前時紛紛響起。軌道車的門鎖突然自動鎖死，然後斷電。任由得那些官員參謀怎麼瘋狂的拍打拗動，都紋絲不動。
  
      此時此刻，他們已經六神無主。頭頂，那索命的嗡鳴聲正在逐漸擴大。
  
      賀蘭的神色卻出奇的平靜，甚至平靜得略有些陰暗得猙獰，「沒用了，這裡被鎖死了，即便能開門進去，車也不可能離開……我們，走不了了！」
  
      賀蘭面對身邊那一群面容惶恐的官員，緩緩從齒縫裡冷嗤出聲，「啟動指揮中樞的物理起爆器……我們，不走了。跟他……玉石俱焚。」
  
      賀蘭手，握住了胸前項鍊上的那枚掛件，「就算之前的局是我敗了，但在這個局上，我保證你不可能生擒得了我，得到你想得到的東西！」
  
      「啟動自爆裝置！」

第三百五十四章　征討逆賊
  
      「啟動自爆裝置！」賀蘭此時表情森冷，而倒映出他身邊那些官員們，一張張已經開始密布恐怖的面容，「為天王盡忠的時刻，終於來臨了。我們都將面臨考驗，然後抵達神國！」
  
      數百名天網中樞的參謀人員，有的人在原地癱軟，有的人呆呆滯滯，瑟瑟發抖，似乎不相信自己就要死了。有的人開始倉惶逃離坐席，有的人嘶聲求饒。
  
      生死之間有大恐怖，只是前一刻還坐在天網中心，操控別人生死的這群人，突然發現死亡即將降臨在自己的身上，他們終於難以接受。
  
      在賀蘭身後那些神色暗沉的高官，突然有人反手抄向自己的腰間，他們的腰間有泛著黑色金屬光澤的槍柄。
  
      但是在幾個人握住槍柄的那一刻，「兵！」「兵！」的槍聲突兀響起，這幾個人的胸口同時遭到重擊，綻開大洞，能量彈呲呲得吞噬灼燒著他們的血肉。然後他們的身體簌簌倒了下去。
  
      從賀蘭的左側，走出了數名官員，而為首一人，剩下的人終於看到了他的面容，卻發現他們身為翎衛上級高官，卻並不認識。而他們不寒而栗的發現，事實上這幾個人，早在先前，就一直隱沒在暗處，觀察著他們這些宣稱最忠誠於天王的高官的一舉一動，直至此刻，他們才了解到，賀蘭究竟有多麼的陰險。
  
      「寧德，你做得很好。」賀蘭盯著地上倒下的那些人，像是看著一堆無用的垃圾，鮮血從那裡流出來，緩緩匯集在他的腳底，他有些嘲諷道， 「竟然敢朝我動手……原來如此，是因為信仰崩塌了嗎……他們中，有些人是我非常器重的人呢，最難猜忌是人心，我賀蘭，終究還是一個無法看透身邊人的一個俗人而已。」
  
      身後的那些高官，除去真的不畏死亡視之等閒的，就真的是內心恐懼，卻又不敢如剛才那些人一樣，拔槍向賀蘭的懦弱者。
  
      他們現在滿腦袋裡只有一個想法，我們要死了！我們都要死了！
  
      賀蘭朝向這些官員，捏著手上的項鍊掛件，「我手裡有顛覆鷹國的種子，只要這枚種子不被林海得到，我們就是全體殉葬，也會讓之後鷹國千億人陪著我們！他們的國家會動亂，會分裂，會名存實亡……活著的人會比死去的人更能體會到那樣的人間煉獄，所以就算是我們現在全體殉爆而亡，那又有什麼關係？在我們身後，將是狼藉不堪的敵國，我們，死而無憾……」
  
      賀蘭抬頭，眼睛裡卻充滿著興奮，攥緊了手裡的掛件，「爆炸吧，讓烈焰將這一切都吞噬，當林海打破我們頭頂的高壁，費盡千幸萬苦，卻將要面對悲劇的表情，想起來……我都要笑啊……呃！」
  
      賀蘭猛然低頭，看著自己被一槍轟穿的胸口，那裡像是多了一個電球，電球後面是空空如也的空間。骨骼，肌肉，血液，血管，都被這個電球蠻橫佔位，吞噬。
  
      一股混合著皮肉骨骼被燒焦的氣味進入了他的鼻腔裡。他的胸口傳來巨大的灼熱感。
  
      賀蘭難以置信的望著朝他開槍的寧德。他欽定的，秘密拱衛著他的那名暗衛。
  
      「你……為什麼……」
  
      在無數人錯愕的這一瞬間，寧德和他身邊的三個人繼續開槍，一陣連續的光束，賀蘭身邊的那些顫顫巍巍的官員，全部被射倒在地。
  
      「很簡單，我不想死。」
  
      「你沒有家人……」賀蘭沒有再說下去，因為他現在說話非常的艱難，如果不是因為事情完全估摸不到，脫離掌控的震驚，而讓他爆發出了生命的潛能，他連說話都辦不到。
  
      「你似乎弄錯了一件事，有的人，並不需要有別人支撐才能活下去。而僅僅是因為自己要活下去。」
  
      寧德道，「你以為我沒有家人，就可以活得如野狗草芥死不足憐，但是，我只追求，自己能活下去。這是人性，而人性是經歷不起考驗的，賀蘭先生，這是你曾經說過的話。」
  
      一直用來清除側畔的人卻變成了清除自己的人，賀蘭在臨死之前，也沒有想到這竟是他的結局。
  
      而原由不是什麼大義，僅僅是他不想和他同歸於燼。
  
      最後一層隔離壁被轟開，命運落到了暴露的天網中心之中。他看到了舉著從旁邊倒地身亡賀蘭脖子上取下掛件的男子，他高高舉起手中物。
  
      「我叫寧德，林海少校！你索要的東西也許在這裡，賀蘭已死，天網失效，我們已經沒有威脅，我希望你能本著人道主義精神，放過這裡所有人！」
  
      ***
  
      天網指揮中心淪陷，特種部隊的人佔領了此處。機甲布防，所有尚存的翎衛官員，參謀，都被押解，準備統一關押進戰俘營。
  
      一輛卡車遠遠開來，橫擺停住，開車的是阿里，身邊是琉璃。
  
      再往後的車後座上面，則是黑原，藍特，奧黛麗。
  
      他們此時正透過車窗，看向正中心那架機甲。
  
      機甲的里面，是他們都認識，卻又非常陌生的那個人。
  
      此時距離那架機甲核心處外圍分列八架機甲，機甲艙門打開，走出的是艾瑞，特蕾西等紅葉小隊八人。
  
      艾琪絲和德克兩人的機甲分別立於命運兩側，原本也傲立高大的兩人機甲，在命運面前，也顯得矮了一頭，氣勢都有些略微遜色了。
  
      林海將手中的那枚來自賀蘭的圓梭形掛件放入資料讀取艙室之中，道，「大衛，破解數據上載。」
  
      「又有新鮮而有趣的數據大餐上門了嗎，非常好……接收完畢。保存在我這裡，這絕對是世界上最正確的決定。」
  
      賀蘭手中的數據關係重大，記載著翎衛莫大的秘密，有少昊被關押那些集中營詳細資料數據，有無數的關係著翎衛和拓跋圭圖謀這顆行星最高權力的證據……同時，還有鷹國國內串通外敵叛國者的信息證據。
  
      這些都是比槍彈還要厲害的武器。
  
      能夠獲得這些，對於林海而言，實際也是一個巨大的收穫。
  
      左右兩側的兩架機甲座艙打開，有身影自那裡走了出來。
  
      林海輕撥桎梏桿，輸入指令，伴隨著一聲機械嗡鳴聲，面前的座艙裝甲也軋軋開啟。
  
      纏繞著身體的體感鎧甲分解成無數金屬小片，收回了座艙四周，林海邁步，從座艙走出，金發碧眼的艾琪絲正在自己的同名機甲前方煢立，身材人魚般纖修有致，金色頭髮一半編成小辮，一半柔順垂下，一如初見。
  
      而另一邊，德克站立在那裡，像是一座山，迎著林海的目光，他躬身行了個以示敬意的禮儀。
  
      更遠處，紅葉小隊眾人望著林海，神情自然而然的流露出一種敬畏和激動。這些情緒都來自於他，也同時來自於他身後的那尊命運機甲。
  
      黑原，奧黛麗，藍特在卡車裡靜靜看著這幅場面。
  
      艾琪絲笑了起來，聲音柔媚入骨，「作為林達，我很想對你說，姐姐其實很看好你……在得到你是破世項目峰迴路轉的工程師這個重要情報之後，我們就有了不惜一切代價要把你從翎衛手裡救回來的念頭……你看，為了讓你成為我的人，我可是煞費苦心呢。」
  
      遠處卡車裡的黑原和藍特聽到艾琪絲如此對林海說話，都不約而同的向身邊的奧黛麗看了一眼。奧黛麗色厲內荏的反瞪了他們一眼，不知道是不是還是羅蘭會場時期的影響力在起作用，黑原和藍特同時轉開頭，都頗有些悻悻然。
  
      雖然奧黛麗很想辯解「你們看我做什麼，我們之間什麼都沒有！」，但她聽著艾琪絲說的這番話，卻又讓她心底說不出是怎樣堵塞著的一種感覺。
  
      林海淡淡笑道，「透露給你們這個情報的，是那個男人吧……說起來，其實是他不想看到我落入翎衛的手裡。並且留下一個有可能戰勝取締天王的希望。我這樣的活圖紙在你們任何一個人手裡，都可能給未來留下一線之機。」
  
      「哎呀呀……」艾琪絲一副看負心漢的模樣盯著他，嫵媚中露出幾分幽怨，「出力的是我們，我的戰友們不顧巨大危險去救援你，我可是擔心了一整天……怎麼能說完全是托尼先生的功勞呢……男人都是這樣忘恩負義嗎？」
  
      「我可記得某人曾說過」你弱小得隨便伸出一根指頭就能隨意捏弄。一個如你這樣身份地位渺小的人，是無法在這樣夾縫中生存的，只有依靠我，才能生存下去。 「難道不是打算營救後再次利用我嗎？」
  
      「女人初次見面說的話能當真嗎？你現在可是大人物，大人物怎麼還這麼斤斤計較……而且人家那時候哪裡想利用你，難道就不准看上你了？」艾琪絲歪著頭，露出一顆虎牙。
  
      此時的王騎軍正在奪取千葉原城，城市中無數的民眾正面臨隨局勢劇變而顛沛流離的命運，更不知道未來會如何。此時的行星之上，所有人都在翹首以盼即將到來的那場決戰。
  
      面對著艾琪絲，林海大有難以糾纏的感覺，嘴角彎弧，「之前那些話是對林達說的，那麼現在對林海呢？」
  
      艾琪絲美目深注仰望他數個瞬息，隨即，右膝跪地，手撫胸前。在她旁邊，德克也依樣單膝而跪。在她身後，則是紅葉小隊的八人，同時矮身。
  
      「……在此宣誓效忠我們的新王。將從此刻，奉獻我們的忠誠和勇武，追隨你去往星海的征途……」
  
      「若你歸隱田園，我們將是忠誠的守門人。若你雄心泯滅，我們將與你同蒙塵土蛛網……」
  
      「但若有朝一日，你要征伐繁星的盡頭，我們此身必化身利劍，你的目光所望，即是我等長劍所向」
  
      「雖死無憾！」
  
      「此戰拓跋圭，我們將成為你的堅盾！恭請新王，征討逆賊！」
  
      艾琪絲，德克，紅葉小隊眾人同時昂首，異口同聲。
  
      「恭請新王，征討逆賊！」

第三百五十五章　世故滄桑
  
      林海來到卡車前，琉璃單膝跪地，那張面容異常蒼白，林海伸手將她攙扶了起來，道，「你目前身體狀況，接下來的戰鬥就不必參加了，那些投降的翎衛天網參謀軍官掌握著很多情報，特別是那個叫寧德的人，盡量從他們那裡破解翎衛的絕密體系情報，特別是他們部隊的指揮官情報，使得我們的聯軍能夠最快的速度深悉這些將領的特點，他們的作戰方針，提前籌劃的戰略戰術，屆時我們就能對他們進行精確到手術刀一般的剖析和打擊。」
  
      琉璃點點頭，「我會讓情報部門加緊訊問，這些可都是翎衛寶貴的指揮核心，我相信，他們的價值不可估量，這對我們將翎衛的勢力連根拔除，有著莫大的助力。」
  
      天網指揮中心的佔領，對這場戰爭而言意義重大，等於翎衛的軍事體系暴露在了他們面前，翎衛軍隊在這之前所製定的那些作戰計劃，隱秘的基地，軍工廠，軍火庫，每一支部隊的編制情況……掌握了這些，就能針對性的瓦解翎衛的攻擊，譬如對方某個部隊的進攻，火力是什麼配置，裝備是如何搭配的，他們的機甲有多少架，火砲數目是多少等等，聯軍都瞭如指掌，然後針對性的結合環境因地制宜的佈置戰鬥力，就能壓制並吃掉對方的部隊，再也不是摸瞎打仗。
  
      戰爭，說到底仍然是幾何己方精銳針對敵人弱點打擊擊敗對方的過程，這個弱點可能是兵力少，可能是士氣低落，可能是某個後勤補給線的暴露。對於一些翎衛強力的軍隊，就放他們過去，而相對弱小的軍隊，就集結兵力殲滅，一個一個的小戰圈獲得了勝利之後，局部優勢便能滾雪球般越擴越大，最終形成整體優勢，那時候不敢啃得敵人精銳部隊，集結從其他戰場獲勝下來數以倍計的兵力也能將其吃掉。最終形成了整個戰役的勝利。
  
      這個過程中，對敵人情報的收集，實在是重中之重的。在此之前，聯軍的軍隊完全是摸瞎，而在俘虜了翎衛天網中樞的所有軍官以後，如同黑暗的屋子裡打開了厚厚的窗簾，外面天光大透，一切擺在了面前。
  
      對整個翎衛軍勢的解析正逐漸撥開烏雲見月明。
  
      和琉璃說完，林海轉過來，看向黑原三人。
  
      「少校……先生。我黑原一直以來自忖眼光獨到……這次卻是青光眼了，我早說，那黑鈦區的人我可見過不少，哪裡能有這樣厲害的天才人物……只可惜當初沒能早認出你來……不過要早認出來了，麻煩事就大了！要是我黑原獨一個人知道你的真實身份，你大可放心，拓跋圭和他的翎衛這些年鎮壓統治，更擅自攻打鷹國，平白將星域的未來為他的野心作為墊腳石，更為他們的軍事擴張發動屠殺和掠奪，早就人心盡失，引起了太多不滿，推翻他應該是每一個心系卡奇諾未來的人都該做的。我黑原大可出錢出力，給墨凝王騎報仇……」
  
      林海一笑，對三人道，「這場戰爭前途未卜，拓跋圭和三大貴族的執政府有難以斬斷的聯繫，目前局勢難明，你們回去會場，盡可能的收拾些方便攜帶的東西，暫時躲避一下，先前的戰鬥中，翎衛方面都知道你們和我有關係，哪怕是控制佔領了千葉原城，也保不齊一些暗中的複仇勢力會對你們有所不利。阿里和他的人會給你們提供庇護所，甚至離開行星的渠道。」
  
      阿里在旁重重一點頭，「少校，就請你放心吧，我和我的人會不惜一切代價保護好他們。」
  
      黑原從旁望著林海，那眼神裡的欣賞和傾慕如同黑黝黝礦洞裡的燈光一樣明亮。
  
      藍特深吸一口氣，注視著他，「你真的……將要去挑戰拓跋圭嗎？」
  
      「我不是一個人，還有戰友們，他們會和我並肩而戰。」
  
      「可林字營是你的……就連唐璜的兒子卡卡特，都是你的下屬。」藍特面對眼前的男子，看著他身後和身邊的三位王騎，他也不知道自己現在是個什麼心情。
  
      他只是千葉原城舊銅巷三十二號的一個普通下等小平民藍特，平時他只在那街頭巷尾的宣傳光幕和人山人海的廣場光屏瞻望那些大人物……如今，牽動整個星域未來的人就在他的面前。
  
      這個人叫做林海，是此時一說出名字，就會讓卡奇諾各方無數人或轟動，或暴怒，或咬牙切齒，或畢恭畢敬，或驚訝敬畏的男子。
  
      唐璜的兒子是一顆種子。他帶著這顆種子來到了卡奇諾行星，於是引爆了接下來這一連串變局。
  
      他正置身於風暴的中心，而他藍特，此時就在這個男子的身旁，在更早以前，他們還曾經一起擠在一個房車裡，為了能夠把智能手錶賣多點錢煞費苦心……現在想起來，藍特莫名為自己當初的吃相有些羞愧，但看著林海的面容，他又感覺很親切，沒有那種面臨大人物時的拘束和緊張。
  
      他仍然是那個曾和他在一個車廂裡插科打諢的青年。
  
      但一想到這點，一股灼熱的血液就從他的腳底流過脊椎竄向腦門。
  
      從剛才開始，奧黛麗至始至終都微低著頭，心情複雜。
  
      感受到林海面對自己，奧黛麗突然有些清婉的笑了起來，「所以你並不是黑鈦區無家可歸的青年。」
  
      林海怔了怔，點了點頭。
  
      「所以是你發現了會場裡面有人利用霜塵機甲行刺艾琪絲的陰謀，你當時早做好了準備去阻止？」
  
      林海點了點頭。
  
      「所以那架斷臂機甲也不是你在垃圾堆撿到的，而其實那就是帶你來到這顆星球的機甲……」
  
      「所以它的真名根本就不是我取的『虹光』……」
  
      「……你可真是洞悉一切，無所不知呢。」
  
      不知為何，黑原和藍特兩人突然無比緘默，奧黛麗連番說出這些話的時候，周圍的氣氛像是非常冷，連林海都感覺動動口都異常困難。
  
      特別是奧黛麗刻意加重了「洞悉一切，無所不知」，深層次的意味，豈不是正是指他和她在那些私密的聊天中，他以另一種人生和身份，讓奧黛麗對他產生錯誤認知，感同身受的傾訴了那麼多內心裡，從來未曾對其他人說起過的隱秘……
  
      所以這個「洞悉一切」，無論怎樣，都有非常值得推敲的含義，其中所蘊藏的怨念，讓黑原和藍特恨不得逃離此地。
  
      最無奈的是和阿里目光相觸時，這傢伙還朝林海投來一個「愛莫能助自求多福」的表情，讓林海一時無語。
  
      他只好道，「抱歉，當時受情勢所迫，我並不能暴露自己真正的身份……」
  
      「我有說過什麼嗎？」奧黛麗仰起頭來，「我可是什麼都沒有說呢。」
  
      「你雖然什麼都沒有說，但卻已經讓我們每個人都感覺到萬千道激光在飛來飛去了好不好……」藍特和黑原兩人內心獨白是惶惑的。
  
      但片刻後，奧黛麗那纖秀好看的面容，美目突浮泛起了潮濕的紅，「該說對不起的，其實應該是我吧……就算私奔是個謊言，艾琪絲之前要帶我走的時候，我就已經做出了選擇。無論是林達，那個我認識的青年。還是林海，來自鷹國刺破黑暗的少校。我都希望，他們能安全的，幸福的活著。」
  
      奧黛麗壓抑到了極點的內心潮水終於破閘，兩行清淚奪眶而出，靜靜淌在百合般的面龐之上。
  
      這個唐璜的輝煌已經過去的末代，承受不起雪爪鴻泥般的愛情，便只能敗給不可逾越的世故鴻淵了。
  
      林海內心波瀾起伏，卻彷彿有一道牆，無論是那突然迸發的，熱切的洪流，都盡數擋在了牆後。
  
      他決然轉身。
  
      在那一刻淡淡道，「奧黛麗，你曾說過，你想自由自在，不受拘束的舞蹈……在這個世道，沒有希望。那麼，接下來的下個世道，再來看吧。」
  
      坐進命運，體感鎧甲再度將他武裝。
  
      在紅葉小隊八架機甲的半跪俯首之間，命運一甲當先，艾琪絲和德克的兩架機甲拱衛。
  
      三甲噴出火芒，沖天而起，迎向天空降臨的一艘巨大星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