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爾良烤鱘魚堡】星河貴族（全書完）

第六十一章 聚會

   林海跌出房間，這個時候站在門口走廊處的林威，寧清和林昊三人剛好說著話走過來。他們之前談話的內容大多和林海相關，他在宅邸裡食物的安全問題，他所需要的器物，一切會從外界進入莊園的物品都要嚴格的偵察。人事上面寧清又提起有些高層大人物希望和林海一見的想法，不過都被回絕了。林昊則興奮的說起民眾們對林海的熱忱，如今有關林海的新聞和信息，總是人們第一時間要知道的內容。甚至傳聞很多貴族小姐每天守在電視光幕前，就是為了反復觀看有關他的記錄影像。

    但是看到跌出房間的這個男子，實在無法讓三人將他和他們之前口中那個無論地位還是身份如今都非同一般的帝國英雄聯繫起來。

    好在是老牌的貴族，如今已經是侯爵的林威繃著臉，對一位紳士的失據裝作視而不見是最大的尊重。但和寧清對視的時候，兩個人眼裡都洋溢著幾乎快要繃不住的笑意。

    林昊憋得極為辛苦，若不是顧慮自己這個絲毫沒有英雄覺悟的哥哥隨時可能跳起來給他屁股重重一腳，林昊就能捧著肚子大笑。

    還是寧清很快應變道，“我們去看看林薇的情況！”

    然後掩著嘴拖著表情古怪的林昊進入房間去，關上門後，爆發出林昊很讓林海牙癢癢的大笑。

    林威努力面容平靜的盯著林海，然後讓出道路，示意兩人走走。

    並肩行走在長廊上，林海扭過頭，“你看了林薇的那些記錄數據？我認為成長曲線太過異常。”

    “你很厲害，而她是你們的家姐，未來更厲害應該不足為奇。”林威神色平靜。

    “短短時間裡，從一名三級機師成長到七級機師甚至堪堪邁向八級？”林海皺眉，“我承認這樣的事情可以辦得到。在帝國那些機甲學院，太多人通過無比刻苦的努力，甚至通過身體通負荷電流的方法提升自己的體魄和操控機甲的能力……但那都是需要付出無比巨大代價或者說努力才能獲得的，如果僅僅是因為體感座艙帶來的駕駛改革並不足信。?薇根本沒有經過這樣的鍛煉，她所進行的都是最基本的練習，這些有成長，甚至或許能夠讓她機甲水平提升一兩個級別，突然成長到了八級，太過反常，關鍵是神經元rap反射增強百分之二十五，腹側紋狀體增大百分之六，da激素指標上升百分之十七……”

    來到一處露天的陽台前，林海盯著遠方的楓樹林，“我是真的擔心，她的身體有什麼問題。我聽說有的怪症，人會因為神經出了問題，不眠不休，永遠不會睡覺，身體會日漸消弱。或者突然通幾國本土語言，但實際上這是因為大腦語言中樞出現了問題，會有記憶退化等等後遺症。甚至有些人得了視神經障礙，無法看到運動的物體，所以經常會被突然出現在面前的人或事嚇得不輕……”

    “不要胡亂猜測了。我可以肯定，她很健康。沒有得病。她的全身掃描顯示她比以前更健康優秀，”頓了頓，林威續道，“她的身體，支撐得起她這樣的進步。甚至，這是理所當然的。”

    林海聽著林威的這句話，他知道這很可能是作為父親不希望兒女有什麼問題第一時間的辯駁，但也實在有些太肯定了。

    林威看過來，露出一個笑容，“你必須承認，人與人之間是不一樣的。差異性永遠存在。”

    林海不知如何回答，要是說差異性，他或許是很多人眼裡看起來的怪物，短短兩年時間，從垃圾星的青年，成長為一名實力邁入戰神級的機師，但要是知道他這兩年之間經歷了多少生死一線的戰鬥。他的提升和成長興許也就不足為奇。

    林海想起另外的事情。

    “這場國會整頓，很多人都受到了指控，他們將受到應有的審判和裁決。但是……那份資料是我交上去的，我知道有些人，並沒有出現在被審判的名單裡。阿薩斯陳家，百合花林家，他們根本上從那份名單消失了。”

    在林海所獲得的翎衛密鑰資料中，阿薩斯和百合花家族的一些重要人物，並沒有進入被指控的名單。

    這場政變失敗，國會重整，最高法院裁決叛國罪行，震波席捲依附雪狼勢力的眾多政要，議員和貴族。但是卻並沒有殃及百合花和阿薩斯家族。

    出乎意料的，無論外界如何的狂風駭浪，掀起巨大風暴，卻在他們所藏身的地方，泡沫悄無聲息的消彌，並沒有連鎖反應。甚至就連帝國的眾多媒體，也緘默失聲。

    林威默然，隨後負手，道，“我記得某位帝國先哲曾經笑謔的說過，正義是匹夫的熱血，而政治卻是妥協的產物。就如你之前想到的那樣，如果不是郎勃北風、傑斯和摩根三人親自參與政變叛亂，想要坐實他們的把柄根本不可能。你手上的證據，或許能讓他們三個家族喝上一壺，即便傷筋動骨，卻仍然不失根本，他們依然可以百般抵賴，讓他們真正的核心置身事外。”

    “你提供的翎衛密鑰，的確有百合花家族和阿薩斯家族的罪狀，但他們可以丟卒保車。而現在的情況，因為這場政變牽扯範圍太大，女王要整肅國內，自然需要他們沉默並且穩定。”

    林海揚了揚眉，“代價就是不追究那些人的罪行？”

    “只是暫時不追究。因為需要精力來做更大的事情。戰爭，國會重整……甚至這種不追究，還有一絲對他們沒有支持郎勃北風政變的回應。”

    “呵，政治是妥協的產物……”林海咀嚼著這番話。

    “你不得不承認，管理一個國家比管理一個家族難多了。正義不重要，甚至道理在這上面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權衡和利益。”林威道。

    林海仰頭，“我不明白，女王那個位置其實並不好坐，總是如履薄冰。為什麼還有這麼多人想要坐上去？”

    林威道，“人活著，總是需要有一個目標的。就像是人類沒有去往過星空的時候，總是會遙望星河，以為將目標轉移到無窮的星空裡，就不會發生內鬥和戰爭。可有沒有人想過，遠古家園時代的星球的土地足夠每一個人居住自由奔跑，卻為何還有戰爭？當有一天星際大開拓時代到來，人類可以開拓的界限總是會受制於技術的局限的，當開闢的星球被後來人佔領，或者在同樣有限的空間下彼此之間越來越擠，摩擦越來越劇烈，戰爭同樣會開始。”

    林威指了指自己的心臟，“人們總是會在這裡畫地為牢，宇宙再大，人類目光所及之處，慾望就會隨之播撒，再廣袤的星河，也容不下人類貪婪的野心 。”

    “林海，我能感覺到整個宇宙某種氣息越來越濃烈，我們要做好一切的準備，興許前所未有的大衝擊，就將到來了。”

    ***

    當從莊園離開，安保隊伍啟動，林海的車隊行駛上磁浮街道，沿著三區環線駛上那座高達一千米的空中酒廊的時候，這座首都星三區最私密的建築中，眾人已經嚴陣以待。

    林海和林威已經是正裝打扮，襯衣和白色馬甲，外罩黑色正裝，新授予伯爵和侯爵的勳章別在胸前。

    林海下車，在林威的陪同下，行走進這個建築。沿著古式花紋的走廊，走入一個玻璃幕牆的房間。

    房間的一個寬大幾乎縱列這個房間的長方形紅木桌周圍，位列著平日幾乎難得一見的王國重量級人物，眾人原本還在說著話，氛圍十分熱烈，當看到他們到來時，眾人坐著的從座位上起立，站著的立即收攏自己的站姿，有的因為身材稍嫌臃腫，做這些動作的時候難免有些滑稽，人群傳來一陣善意的笑聲。

    “我們的小傢伙來了，我記得當年有人稱他的軍隊為王國第二序列後勤部隊，而現在，女士們，先生們……如果這個小子統領的是一支後勤部隊，那麼這支後勤部隊，可是在這場危機來臨時，拯救了我們所有人的性命！”

    在和自己兒子陸銘沉穩完全不同的弗里公爵爽朗聲音中，林海看到在場的眾人都帶著眼神中的感激看過來。

    這幅場面委實讓他有些措手不及和受寵若驚。甚至連林威都一時手足無措。

    在場的眾人都是誰？從弗里公爵依次過去，是紫羅蘭大公諾曼，公爵夫人，然後是四聖家族的朱德庸大公，李月山大公，趙啟明大公，秦時鷗大公。甚至一向處於中立的高文家族，洛特大公也在場。

    帝國圓桌貴族，大部分聚集於此。

    他們看過來的那些目光，饒是林海再如何鎮定平靜，此時胸臆也微微昂揚起伏。

第六十二章 尋回偉大

   “今日大家齊聚於此，正是因為郎勃北風的政變驚醒了我們。林海我首先向你道個歉，在你和江上哲使命軍演交鋒的時候，我可是買你輸的！”說話的正是眾大公中身材最“富態”的趙啟明。

    被譽為“白虎”家族的圓桌趙家是帝國最有名精於商業的家族，在民用智能設備領域和智能住宅領域，趙家可謂是佔據了半壁江山。同時他們也具有電子信息技術的優勢，帝國軍方的裝備中，都有他們的影子。而同時趙家也是鷹國歷來商務大臣，內務大臣最多任職的家族。至今為止，內閣政府中，有些關鍵職務還是掌握在他們手裡。

    在場的圓桌貴族，哪一個背後不是擁有深厚的底蘊。這點甚至連首相和王室，都不容忽視，女王之所以加強上議院的維繫，就是為了讓上院這些家族的齒輪聯繫配合得更緊密，這樣帝國才會高效運轉。

    趙啟明一席話剛落，玄武家族的秦時鷗公爵笑起來，“你趙啟明或許投資商業的眼光不錯，但是要說看人，還是差了些水準啊！”秦時鷗瞇著眼打量著林威，點頭道， “你就是林威？老伯爵林雷有這樣的子孫，相信他也能瞑目了！”

    林威對趙啟明頷首致意。

    聽到提及自己祖父的事情，林海微微一愣，他突然想起了當年的過往，那場令帝國高層都震驚的林雷叛出百合花家族事件。

    此時玄武家族的秦時鷗大公，紫羅蘭諾曼大公，高文家族的洛特大公，蘭德家族弗里大公，還有青龍家族的李月山大公，都是當年知道那場事件的人，相比起來朱德庸，趙啟明兩位稍微年輕些的公爵，則只是聽老人們說起過。

    這場帝國貴族界最震驚的事件過後幾十年，林雷的子孫重新回到了首都星，並且成為了帝國最受矚目的人物。

    這不免讓人感嘆於這個小家族強大的生命力和頑強意志力，冥冥中又多生出一絲敬意。

    “當年林雷和家人離開首都星的時候，林威侯爵你還是孩子。對這場事件，估計知道的也並不?詳細……”青龍家族的李月山開口。

    林威從小就沒有母親，家族中對這件事一直是屬於禁區，在林雷的那個時代裡，沒有人敢當面提起這段令人心碎的往事。

    一個叫林雷的小伯爵在當年娶到了王國受很多人垂涎覬覦最美麗的蘇黎世家族的貴女愛瑪，這本就是受無數人妒忌和眼紅的一樁事。

    蘇黎世家族召回愛瑪接待那名尊貴客人的那一夜，就注定了悲劇的開端。

    那個一直想要收愛瑪為禁臠的地位尊崇的男人，在那晚獸性大發，侵犯了愛瑪，導致她受盡凌辱而亡。

    知道這件事的林雷，氣炸了肺，他紅著眼召集自己的同伴，準備向那個施暴者復仇。

    然而因為那個男人的身份太過尊貴，不光是蘇黎世家族一直視違抗家族跑去嫁給一個小伯爵的愛瑪的死是咎由自取，甚至連百合花家族都要幫忙掩蓋，甚至為了避免林雷將事態鬧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家族甚至打算對他出手！

    林海攥緊了拳頭，五指捏的哢哢作響。光是知道這件事的真相，就讓他胸中有股鬱火欲噴薄而出，可想而知當年自己的祖父林雷，該是何等的憤怒絕望？

    自己的愛妻被人凌辱致死，家族卻還打算滅了他的口。

    這樣的憋屈，任何一個男人，都不可能忍受。

    但那個時候的林雷，一定看向了自己襁褓中的孩子。誰都不知道那個時候，他看到了什麼，想到了什麼。

    那個雙目已經佈滿血絲的男人，興許是想到了愛妻慘死，丟下了這樣​​一個孩子和孤零零的他一個人，去面對這個讓他失望透頂的世界。

    亦或者他看到了那個嬰兒天真無邪的笑容，讓他打消了拼著一死也要復仇的念頭。

    有的時候，死咬著牙承受內心撕裂痛苦的隱忍，遠比執著的複仇宣洩怒火更艱難百倍。

    還尚存骨氣的族人，犧牲了生命，付出了慘痛的代價，幫助林雷帶著襁褓中的血脈脫離了那個冷漠而殘酷的百合花本家，脫離了首都星圈敵人的追殺，在河畔星覓得一方立足之地，為後代取得了掙扎求存的喘息之所。而在這個過程中，百合花家族和暗中的敵人，一直沒有放棄過滅口的打算。

    百合花家族這樣一個冷漠且殘忍的家族，為了掩蓋這個不可告人的秘密，他們甚至能對自己人動手。如此一來，在帝國最危難的時刻，他們能做出一些妨害帝國的行為，也不足為奇。

    林海開口，“我想知道，那個當年百合花家族不惜一切也要掩蓋的人是誰？”

    弗里公爵冷哼了一聲，“這並不難猜，當年那天能夠受到蘇黎世家族那樣接待的，而且當時帝國上層還對愛瑪有所覬覦的男人，加之有百合花家族不惜掩飾的尊貴身份，這個人是誰已經呼之欲出——陳克，阿薩斯家族的現任家主！”

    林威身子輕輕震了震，臉頰浮現出幾乎有些病態的怒容。

    砰！他攥起拳頭，狠狠一拳砸在了木桌之上。

    趙啟明道，“當時他雖然還不是正式的阿薩斯家主，但那個時候已經是即將上位的第一順位繼承人。如此一來，一切就能說得通了。沒有人會願意為了一個小伯爵而去找阿薩斯家族伸張正義。更何況那個時候，無論是蘇黎世家族，百合花家族，還是阿薩斯家族，恐怕都認為不選擇一位圓桌大貴族繼承人，而選擇一個小小伯爵的愛瑪，是有眼無珠，所以她淒慘的人生，是自己眼光所造成的！”

    林海攥緊的拳頭上，骨節已經突出到了極致。

    他的目光緩緩的掃過在場的諸位大公，道，“看來這麼多年過去了，這群人的本質非但一點沒有變，甚至越來越變本加厲。老一輩人報不了的仇，如今新仇舊恨，可以一併來算！”

    所有人都很清楚，林海這番話意味著什麼。

    他的複仇目標，可是一名圓桌貴族。

    若是往常，沒有人會看好他，甚至會覺得他是在天方夜譚，螳臂當車。然而現在，郎勃北風就死在他的手裡，卡奇諾的二級機甲戰神拓跋圭也死在他的手裡。這個青年，擁有著能親手改變這個世界的力量！

    “以前，我也信奉自私自利的主義。但這場戰爭，以及郎勃北風的野心讓我頓悟過來！”洛特大公開口，“我們當年的那些優良傳統已經喪失殆盡了，如果我們再不找回這些，仍然抱著自私自利的念頭，我們必然會隨著帝國的陷落而遭受最悲慘的命運。”

    “林海，是你讓我意識到了從前的狹隘。我洛特公爵，從今日開始，願意和你結為兄弟，高文家族，會為你提供一切的便利和援助！讓我成為你的戰友，讓我們一起來打這場戰爭，拯救這個國家，還有我們已經消磨殆盡的理想！讓我們的敵人，知道這個國度，有股勇氣，依然存在！”

    “算我一個！”朱德庸抬起​​手，重重拍向林海的肩膀，“國內不能在這樣一盤散沙下去，我們要團結起來。林海，我也是你的兄弟和戰友！從今天起，我的長劍將伴你左右，去討伐我們共同的敵人！”

    “年輕人這麼熱鬧，怎麼少的了我們這些尚未完全老朽腐爛的硬骨頭！我秦時鷗以先公的名義起誓，也願與你並肩而戰……年輕人可不要看不起老年人啊……”

    “我趙啟明公爵加入，能坦然付之予後背的戰友當然多多益善！”

    “我李月山也加入！”

    “我們必將團結一致！”

    一個個，一位位，七個人，七位圓桌公爵。

    這些可都不是普通人。他們的背後，是這個帝國最根深蒂固的家族，最龐大的貴族勢力網絡，他們是帝國的金字塔最上層的人物。

    曾經，這些上層人物為了自身的利益，各種縱橫捭闔，精打細算，為家族的延續發展用盡手段。

    他們麻木的沉浸在這種內鬥的氛圍之中，逐漸丟掉了當年建立帝國帝國最早一批騎士的精神和風骨。他們不懂得犧牲，用謊言代替了誠實，寧願選擇私利而丟失公正，甚至靈魂也麻木不仁。

    然而這場危及存亡的戰爭，還有郎勃北風野心膨脹的惡果。讓他們就像是一個行屍走肉沉睡在自己創造安樂窩中難以自拔的酒徒突然驚醒，那一刻就像是噩夢中醒來的滿身汗水。他們終於意識到自己丟失了什麼，應該重拾起什麼，開始自我的救贖。

    所以他們今天在這裡。

    宣誓和林海並肩作戰，成為他的矛與劍，對抗這個逐漸惡化的世界。

    也許他們的戰爭才剛剛開始，也許他們將付出連自己也想不到的代價。

    但是至少從這一刻開始，他們將再不是徒具形骸的塚中枯骨。

    他們將從今天開始，尋回他們曾經的榮譽和偉大。

第六十三章 支持

    如果未來有人心血來潮，打算撰寫一本林海的傳記家史，那麼著墨最重的內容，大概是他如何歷經磨難出生入死，攢起了林字軍這麼一支隊伍。而後還有歷史上的今天，七名圓桌大公在他面前締結盟約和支持。

    這意味著這個從河畔星那顆不起眼的行星走出來的林家，枝葉已然豐滿，大樹參天，他或許不是帝國最有底蘊，家本最雄厚的家族，但卻是在這種王國存亡的危難時刻，一力凝聚了帝國這些最有底蘊，最強大家族的核心。

    在這種時候，還有什麼比團結更重要？

    西龐人，或者更高的星盟勢力知道要徹底征服奴役這個國家會有很大的難度，而讓他們分崩離析，從內部分裂，自相殘殺，則相對容易許多。多年以來鷹國內部的沈痾，讓他們得以如同尋到蛋縫的蒼蠅一樣有機可趁，他們煽動​​，他們許諾利益，他們承諾事成之後瓜分這片國土，以找到他們的合作者，分裂這個國家。

    而現在，帝國上層的大公們醒悟過來西龐人和星盟華沙勢力的陰險伎倆，終於明白凝聚力這個詞的意義所在。

    林海目光顫動，且的看著這些鄭重許下自己承諾的圓桌大公們，感動道，“有諸位大公今天這番言論……我們必然能取得最終的勝利。讓那些蔑視我們，看低我們，等著揮舞刀叉撕裂我們頭上的星空和腳下土地的那些人的陰謀破產！現在……我們最好來看看接下來的這份計劃書。”

    林海從兜里取出一枚半橢圓形的虛像球，擱在桌面上，打開按鈕。

    虛像球進行眾人位置掃描之後，驀得投射出一片片光幕，旋轉著分散在每一個人面前。

    “如今這些小玩意兒是越來越精巧了……這些資料是什麼？”李月山公爵伸出手撥動自己面前的光幕，上面顯示出多種信息，有的是星圖地形，有的是機甲，有的是戰艦。

    突然弗里公爵爆出一陣乾笑聲，“我說呢，原來這小子在這裡等我們……他這是在向我們要錢要力呢！”

    眾公爵看著眼前的這些內容，也逐漸明白過來，那些紛紛看向林海的目光中，多得是恍然大悟的神態，是嘿然的打趣，是搖頭的輕笑。

    林海在這種目光下頗有些羞慚，但隨即也就破罐子破摔，一副臉皮比城牆道拐還厚你們怎麼著吧的模樣迎向眾人。

    看到他的這一臉坦然的表情，眾人中有的啞然失笑，有的雙雙對視一眼，露出就知道這小子有企圖的意會。

    林字營，哪怕是後面的林字軍成長路途，都離不開林海的一個字——“摳”。

    林字營成長到今天，從無到有，哪一樣不是林海摳出來的軍費？

    潘朵拉星球雖然礦產豐富，但那也不是揮霍的理由，更何況林字營生產力有限，有那麼多的軍艦機甲要建造要維護，那麼多口人要吃飯要生存，要辦學，要置業，哪樣都不輕鬆。

    李晴冬的雪初晴公司在利用他和清遠學院的明創造攻占市場賺取財富，但每一滴都用於研新的科技，供應林字營，甚至供給本傑明打造林字營暗部。可以說自從林字營成立起來之後，每一天的日子都過得緊巴巴的。

    每一次看著誰拿出鼓鼓的錢包，他的雙眼就賊亮賊亮。

    林字軍成立之初，雖然有托尼斯塔克青田企業的支持，但畢竟這支軍隊是遠征軍，在往鷹國沉默的急行軍趕赴阻止這場政變的時候，為了加，林字軍幾乎拋棄了大部分後勤支援和運輸輜重艦，全靠戰艦本身的補給支撐急行軍。

    到了首都星的時候，幾乎就是處於斷糧的狀態。

    如果再無補給，紅著眼的他們估計能把李歧的第四衛戍軍團給鳩占鵲巢了。

    而到了鷹國，青田企業的支持就明顯變弱，雖然托尼有數之不盡的財富，但財富在戰時經濟面前只是一個虛無的符號，資源才是根本。

    林海親自當家，才知道一支軍隊是多麼消耗資源。而關鍵的問題是，他需要一支能夠打贏這場戰爭的軍隊，這就更是無底洞了。

    先不說林字軍大量戰艦的每日能源補給，林海秉持的理念就是這支軍隊是他從卡奇諾拉出來的，他們信任他跟隨著他征戰，他也要盡量將他們完好無損的帶回去。

    戰爭要少死人，雖然指揮和戰略戰術很重要，但根本上還是要從裝備和戰前訓練上面下功夫，雪初晴，林字營研究所，清遠學院不停改進的新型技術，必須第一個用在林字軍身上，為了確保裝備的更新換代度，可以不計成本。

    補給。打起仗來，林字軍必須擁有充分的補給維修後勤體系。星際時代的戰爭，戰鬥力僅僅只是一支軍隊綜合素質的一個方面，想要和西龐人的強敵作戰，補給後勤就不能再像之前那樣被西龐人的天空潛艇切斷壓著打，必須要充分的擁有反製手段，保證後勤運輸線。

    這就像是兩個巨人的交鋒，誰能擁有最快的復原速度，最強的營養供應，就能最大程度的發揮戰鬥力，擊敗對手。後勤這條生命線能源線，林海必須掌握在手。

    “雖然女王已經話，林字軍錄屬皇家禁衛軍團……但是目前國內的形式你們已經知道，戰時經濟很難再多支出林字軍這支部隊的需求，前線的戰爭還在巨量虧損著國庫，國會重組帶來的一系列問題，政治和經濟上面的，都在挑戰王國的承受底線……國防部那邊能保證我們餓不死就已經是目前最大的盡責了。沒有辦法，我只能求助於大家。”

    林海盯著眾圓桌公爵。

    “你這小子，還真是不客氣！”

    “哈哈，河畔星的小吝嗇鬼，果然名不虛傳。”

    眾人雖然這麼說著，但手卻沒有停下，不停的在翻看林海帶來的資料。

    他們都很清楚，林字軍這支部隊，最終是肯定會和西龐人面對面硬碰硬的。

    的確，現在怎樣的支持，都不如此時明明白白擺在面前對林字軍的支持來得重要。

第六十四章 厚禮

    鷹國在宇宙版圖中行政星的數目大概在六十顆，這些行政星分為五個星區，散佈在以光年為天文單位的浩瀚宇宙版圖。全王國人口數目大約是一百二十億人。若是在古家園時代，這個數目的人口可以供養的常備軍隊數量約是三千萬。

    但是在注重質量效能，以及能源已經日益趨緊的星際時代，是遠遠低於這個數目的。而且在傾國之戰的時候，有時候能參與正面作戰的部隊僅僅只是幾百萬的規模。

    但數量其實並不代表著什麼。

    因為在行星陸地戰爭中，決定性的力量終究還是機甲，步兵的數量再多，沒有機甲的掩護，也是絕對不可能打贏一場戰爭的。

    而機甲的數目，機甲師的實力等級，都受國家的後勤，補給維修，能源供應，機師培養體系所製約。

    當然，雖然軍隊數目並不代表著什麼，但是這場戰爭打到現在，根據統計，鷹國的士兵傷亡已經達到了一百五十萬人，這還不包括比這個多幾十倍的難以計數的平民傷亡。

    在每一個士兵都是一股戰鬥力的星際時代，這樣的傷亡，可能是鷹國前所未有的天文數字，也代表著戰爭的殘酷程度。

    更重要的是，目前星盟的局勢更不明朗，種種跡象表明，隨著鷹國和西龐人的這場戰爭久拖不決，而引發的連鎖反應，已經在星盟內部之間暗流洶湧。這場戰爭表面上是西龐人入侵鷹國，鷹國人的衛國戰爭，但是也因此引發了星盟內部勢力之間的角逐。以超級大國蘇薩為核心的聯盟，和同樣是超級大國格蘭美之間的衝突也越來越劇烈。

    就像是遠方即將到來的海嘯，已經看得到了那比地平面還要高的水線，正以煌煌之姿，蹣跚緩緩降臨。

    沒有人知道星河的未來會走向何方，因為人們已經置身這時代的巨輪之中，只能隨波逐流，無論你是普通民眾，還是一名帝國大大小小數千貴族中的一員，或許在即將到來的洪荒之中，命運都可能跌宕起伏。

    身處帝國最高層，擁有最強大權勢的圓桌公爵們，對此的體會更深，更劇烈。但哪怕他們擁有如山的財富和權勢，他們也只能對帝國產生些許影響，並不能影響未來，無法抗衡那不可預知的，令人惶恐的命運。

    而現在，面對林海展示在他們面前的這些計劃書，這或許就是他們唯一可以伸出手去，撥動未來那根指針，是他們能夠唯一對抗命運的機會。

    浩蕩的命運和歷史的巨輪會以既定的軌道運行，碾碎所經過的萬事萬物。除非，會在最恰當的時機裡，有些微小的攪動引起漣漪，漣漪相迭激起萬千共鳴，或許所產生的力量，能夠讓巨輪的運行軌跡出現稍許的偏移。

    而眼前的這個青年，或許就是那個能夠一頭撞上浩蕩洪荒，掀起那片漣漪和改變力量的人。

    一時間，在場的圓桌公爵和夫人們，和這個青年同處一堂，都有些難言的悸動。一種使命感，湧上他們的脊椎和胸口。

    逐一看過了這些計劃書，秦時鷗公爵抹了抹嘴角的兩撇小鬍子，“林字軍的太空維修平台，我可以提供十座。另外機甲作業平台，這些稍加改裝就可以辦得到，我的手頭上正好有這些設備，這些平台應該足夠你們在作戰時進行受損戰艦的修復，機甲的維護和補充了。”

    十座太空維修平台！ ？

    從旁聽到這些的林威喉嚨忍不住咕隆吞了口口水。太空維修平台相當於一個船塢泊港。只是相比起一般的太空船塢來說，內部更為複雜，因為設計了艦船維修系統。一個太空維修平台的價值，甚至比一艘太空母艦還要高。在太空戰爭中，哪個太空艦隊能夠有三座太空維修平台在後方支持，那可是眼紅死人，整體艦隊的可持續戰鬥力將後勁不斷。根據以往的太空戰例，擁有太空維修平台的艦隊，打起仗來後勁那可是綿延不絕?不乏出現初始戰鬥力不如對方，但最終因為極為頑強的戰鬥力和恢復力，最終打贏太空戰爭的事蹟。

    所以可以知道太空維修平台的價值。

    只是因為維修平台造價高，而且耗時長。目標大，所以極易遭到攻擊，這點需要有精銳部隊在周圍護衛，不過這並不是太大問題。

    而現在，秦時鷗大公一口氣就援助了十座！還有機甲作業平台，這將意味著林字軍的戰時修復能力，將提高一大截。

    林海緊緊盯著秦時鷗公爵，神情有些激動，“這真是太感謝了！”

    要知道，太空維修平台誰都知道很好，但製造時間卻要很長，而且需要專門的技術人員操作，一般一個造船塢建造維修平台，需要一年時間，這其中不允許插入任何其他建造配額，才能建成一座，而每一座又需要上百名技術人員操作，這些人員的培養又是需要提前佈局。秦時鷗大公的十座維修平台，這幾乎意味著他將多年以來積攢的老本無私的拿了出來。

    “像你這樣的年輕人在為這個國家奮戰，我們傾力相助又有何難……”秦時鷗嘆了口氣，“只是那些維修平台的技術人員可是我們家族的人。你要盡可能完整把他們帶回來。”

    林海重重點了點頭。

    “老秦這份禮物可不薄，但我蘭德家族又何嘗會給你們比了下去。林海，我知道清遠學院正在為你們研發機甲應激反應護盾，這種護盾能夠在戰場更靈活的開火防禦，能夠提高單個機甲的戰鬥力，更能最大程度的節省能源，持續作戰。清遠學院的生產線，根本不足以支撐這樣的換裝，我會開啟蘭德家族的生產線，為你們製造護盾模塊，爭取能夠在最短時間全面覆蓋林字軍的所有機甲！”

    又是一份大禮，就這樣橫空砸了過來。

    林海有些恍惚。機甲應激式護盾是鄭秋水主導開發的，這種新式科技的效果當初鄭秋水已經給林海展示過，讓林海看得極為神往，林字軍要減少傷亡，上這樣的機甲護盾是最明智的舉措。但是受限的還不僅僅是製造資金，最重要的是林海很難調集到生產線來大規模製造這種護盾，因為還涉及到帝國內的敵對勢力，西龐人的間諜，對他這種科技的覬覦。

    而如今，弗里公爵願意貢獻生產線幫忙生產，這可以說是送了林字軍這種裝備。這可是讓林海以往焦頭爛額的事迎刃而解。

    “那麼我趙啟明，就只好做做下手工作了，幫你們林字軍換上最先進的機載電子系統如何？索敵雷達全部更新，電子戰干擾波段儀換裝升級……”

    林字軍中有大量是卡奇諾的機甲，來自於卡奇諾執政府，王騎軍，還有青田企業的保衛機甲。但卡奇諾的戰爭科技普遍是落後於鷹國的，甚至就是機載電子設備技術，都要落後一代，所以林字軍的機甲一些系統需要迫切升級。這也是林海愁的來源，如今趙啟明公爵也一力承擔解決了。

    然後緊接著，是一個接一個。

    “我們雖然不能提供軍事上的援助，但我們可以提供技術人員，我們手頭上有很多機甲工廠的工人，他們都是等級達到三星的高級技工，讓他們進入作業平台和機甲工廠，可以讓新機甲一隊接著一隊的從生產線上出來！”

    “那麼我們就提供製造資源吧……”

    諸位圓桌，帝國最強大的圓桌家族，在此因為一個男子而動員了起來。甚至連這些圓桌家族的家主公爵們，都隱隱感覺到一絲不可思議的振奮。

    上了年紀的公爵，覺得自己似乎回到了熱血激情燃燒的​​年齡。而正是壯年的公爵，則對自己的家族生出強烈的驕傲和自豪感。

    他們之前，為了帝國這場戰爭，也有做出了自己貢獻，讓家族的子弟參軍進入戰場，也為戰爭捐助了大量物資，從政治外交上面為帝國製造優勢……

    但是這是他們首次，一起聯合起來，打造一支軍隊。

    以往面對外敵入侵，他們只能承受，只能吶喊，只能發起後勤……一直到現在，他們只感覺到一種如鯁在喉的悶鬱。

    那就是窩囊！

    然而現在，就像是他們在鑄造一把對抗敵人的劍，他們親自礪其鋒芒，淬其體魄，然後將其交予他們所選定的人之手。

    助其征伐，蕩平敵寇，然后凱旋！

第六十五章 背後的刀

   眾位圓桌公爵和林海會面，誓約同盟，並且給予了他一份份打造林字軍的厚禮。這是意義非凡的會面。

    那意味著帝國一直以來各自防備不信任的高層貴族，終於正式拋開成見，聯合了起來。

    林海成為了團結他們的核心。

    原本林海對圓桌貴族們有多大的決心仍然存疑，但看著他們送出的厚禮，以及未來分佈對林字軍進行援助的計劃，似乎郎勃北風的政變，起到了正面促進的意義。

    “原本我們今天應該不醉不歸，像是真正的紳士那樣來場狩獵，原野燒烤，喝一場慶祝扳倒政變的慶功酒！”弗里公爵四顧張望，每一個人都看著他，最終他的目光落在林海身上，“……但可惜的是，我們所面臨的威脅仍然迫在眉睫，上議院的會議馬上就將召開，下議院的重組議案還呈放在我們的案頭上亟待處理，和帝國英雄喝酒，就只能放在以後了！”

    政變的風波剛剛告一段落，但遺留下來的爛攤子卻不小，眾公爵今日雲集一處不是在上議院議會大廳，而是在這樣一個場所會面，這在以往根本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每一個人此時索要處理的事務都非常繁重，就在今日和林海會面之後，上院還將召開對下院提交的議案評議會，還要出息對政變中的主要人物進行的公開審判。

    李月山公爵看過來，“來日方長，等待林字軍出征凱旋之日，在場的諸位，到時候一起在我鄉下的農場去喝窖藏的克林姆雪莉酒！為林海慶功！”·

    “林海，記著他今天所說的話！”洛特大公指著李月山笑道，“這可是比起他剛才的承諾，更加厚重的禮物，能夠讓他把視若生命的克林姆雪梨拿出來給大夥品嚐，這傢伙可是下了血本了，這件事可不准許他抵賴了！”

    李月山氣的鼻子一歪，“你才抵賴，我堂堂青龍家族，言出必踐，不就是幾桶克林姆雪梨！打退了西龐人林海凱旋之後，這些好酒用來慶祝，和朋友共飲，入我等腹中，總好過國土淪陷，被西龐人糟蹋了！”

    眾人掀起一陣爽朗的笑聲。

    “那麼今天的會晤到此為止，我們即刻著手準備林字軍所需要的這些裝備物資！”朱德庸起身，扣上了禮帽，對眾人行禮告退。

    一位位圓桌大公告辭離開，林海一一和眾公爵告別。

    最後房間裡只剩下弗里大公，諾曼大公和夫人。

    弗里上前，最後對林海道，“林海，今日雖然告知你你祖父林雷當年經歷的真相，阿薩斯家族的陳克是罪魁禍首，但目前為止，你們家族心中的仇恨仍然需要隱忍。陳克和林威利所擁有的力量仍然很龐大，就是女王，也不得不暫時和他們妥協。九實五虛戰神榜雖然如今已經完全改變，然而高居最上位的機甲戰神，仍然是他們兩個家族的人，除非你或者江植徐騰等人，能夠直接將戰神嘉德拉下馬來。嘉德和陳家早已結盟，這已經是不爭的事實，百合花家族冰川之下到底隱藏著什麼，也不得而知，但是可以知道，他們兩個家族，要在如今的帝國不安分的做些什麼，也恐怕是做得到的。”

    “所以女王和他們做了妥協，但他們如果力量真的很強大，又為何要妥協？”林海問道。

    “郎勃北風發動政變的時候，任何人都認為王室完了，但為什麼最終你會站出來，你的林字軍神兵天降首都星，扭轉了局面。而國防大臣夏爾德更是將計就計詐死，在最終時刻出現，幫助你們收服第四衛戍軍。”

    弗里認真道，“如果不是夏爾德出現，你們林字軍有多大把握可以全殲帝國最精銳的第四衛戍軍？就算你有信心，這場戰鬥也必然是慘勝。因為新組建的這支林字軍，還沒有經歷過戰火的磨合，第一場戰役就是這麼強大的對手，哪怕你們底子很好，但恐怕也會有很大的傷亡。”

    林海默然，他不得不承認，弗里公爵分析的很有道理。

    “你是女王所安排的，並且從你刺殺了加納森的那一刻起，你就被女王刻意的培養著。沒有人認為女王這步閒棋有多大作用，直到你平叛流明星，追殺獨孤，更是後來的大破拓跋圭，帶領林字軍回到鷹國。夏爾德原本所有人認為他已經死了，結果他仍然被女王安排在最後壓軸出場，平息譁變。”

    “這就是阿薩斯家族和百合花家族不敢輕舉妄動，又必須要妥協的原因，因為他們不知道女王背後還有多少底牌的安排，他們會不會因為貿然出手，而步入郎勃北風的後塵。”

    “原來女王才是比任何機甲戰神還更有威懾力的存在啊。”林海微微一笑。

    弗里公爵繼續道，“而且他們發動和郎勃北風一樣的做法，也未必符合他們的利益。你的林字軍是目前國內一支已經充分準備，可以遠征的部隊，上了戰場之後，後方需要平定，如果阿薩斯百合花兩個家族在背後做些什麼，你們也會非常被動，所以這個時候，你要學會克制。”

    林海有些感觸，身為蘭德家族的家主，弗里是真的為他設身處地的思考和著想，而且眼光獨到，分析面面俱到，可以看得出他思維的縝密。今日之會，其他圓桌公爵，每一位都不簡單，在對林字軍的援助計劃中，他們總能夠找到問題的所在，敏銳的發現各自能夠貢獻的力量，能夠做好的事，有些甚至比林海考慮的更周全。這些人物，能夠在此時凝聚起來，是王國之福。

    林海對弗里公爵鄭重點頭，眼神平靜而認真，“我明白了，我會為了王國的大局著想。”

    弗里公爵離開，林威跟著出門相送。留下了房間里諾曼公爵和夫人與林海相對。

    諾曼公爵和夫人兩人可以說是一對在任何場合都會讓人羨慕的男女，公爵是標準輪廓分明的五官，而公爵夫人那雙柳眉不經意透出的舒懶和明妍，正是諾蘭如出一轍的影子。

    林海曾經在電視上見過他們會有時出行的新聞。

    在這一對男女面前，大概誰都會自慚形穢。

    特別是林海和諾蘭之間的羈絆，剛才眾公爵在場，還不覺得有什麼，此時單獨面對兩人，林海總有些會被審視的心虛。

    這兩人可是諾蘭的父母，他們對他的看法，一定程度上也會讓林海著緊。對於不在乎的人來說，林海並不會在意他人對自己的觀感和看法。但是對於在乎的人而言，他就無法做到如往常的平靜坦然。

    諾蘭便是他所在乎的人。

    “公爵大人。”林海拘謹了一些。

    但隨即，他的脖子就突然被諾曼公爵給單手攬了過來，這個和諾蘭眉眼也有幾分相似的中年男子就像是酒館裡遇上的親切死黨和友人，對他眨了眨眼，“跟我可不必如此客氣，要知道你還是對我們家諾蘭有救命之恩的人呢。”

    眼前的男子哪裡有半分平日電視所見優雅極有魅力的公爵樣子，相反更為隨意和灑脫，“順便說一句，王宮裡的時候，表現得非常的不錯，那面對郎勃北風也不落下風的對峙，簡直會收穫無數女子的青睞吧！話說回來，連我的夫人事後也對你稱讚有加！”

    公爵大​​人皺了皺鼻子，看向旁邊美貌的公爵夫人，兩人對視一笑，“……這可真是讓人嫉妒呢。”

    林海待在原地，即便帶著笑容，大概也是僵硬著的。

    公爵夫人大概看出了他的無所適從，微笑道，“你不必在乎公爵大人，他這個人或許對外擁有最完美無缺的禮儀，但對自己想親近的人，就是這麼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我們早已習慣了。林海，剛才諸位大公給出計劃的時候，我們諾曼家族可以說給你的支持是最小的。但事實上，真正打算給你的東西在這裡，樓家成手裡的紫羅蘭騎士團調給你指揮，相信這會是你手裡不亞於林字營的力量。”

    “紫羅蘭騎士團能夠在政變時幫助我被困的朋友們脫身，這已經是非常大的幫助了。如果紫羅蘭騎士團給我……那麼你們的安全？”

    紫羅蘭騎士團是保護諾曼家族的武裝力量，更是準國王騎士團。負責守護諾曼家族，現在復雜的形勢下，諾曼公爵將這支騎士團給自己充填林字軍的力量，這是何等的信任？

    “不必擔心我們，大概還沒有人敢真正動我們諾曼家族。我知道你現在迫切需要一些非常有經驗的軍官，紫羅蘭騎士團的成員大部分都身經百戰，是在這幾十年的王國對外戰爭中依次輪訓出來的，他們都是老兵。這支老兵進入林字軍，會帶出多少了不起的士兵呢？”

    公爵夫人溫婉一笑，“當然，這也有我們的私心，你此去費遠星戰場，有一支極強的軍隊，也能最大可能擊敗西龐人，結束那場戰爭……諾蘭和你都能凱旋而歸。”

    聽到公爵夫人將他們兩人攏在一塊談起，林海微微有些不自然。

    公爵夫人停頓了一下，開口，“當年52號行星暗殺的背後，查明了嗎，是這一次的這些人嗎？”

    林海眉宇微微擰起，道，“郎勃北風的所有罪證顯示，他們並沒有設計當年那場暗殺……”

    在林海所處的垃圾星，有人利用諾蘭參與的軍事演習，併計算了當地風暴的到來時間，希望利用那場風暴和暗中佈置的棋子殺死這位王女。

    那件事發生之後，諾曼家族儘管用盡了辦法，仍然沒有辦法挖掘出這件事背後的主謀。

    林海一度認為是想要發動政變的郎勃北風幕後策劃了這件事。

    但最終的調查顯示，郎勃北風和梅林‧泰格家的兩位公爵，都沒有策劃過此事。

    而且，他們也沒有動機。既然他們早就打算以政變的形式倒閣並控制女王，那麼謀害王女，似乎也就並沒有那麼必要了。

    何必要做出這種可能給他們留下把柄的暗殺呢？

    但如果不是郎勃北風，那麼究竟是誰，那麼希望諾蘭死於非命……從她小時候到長大，一直就沒有放棄過？

第六十六章 守護笑容

    從毒死諾蘭的侍女阿斯蘭，到52號垃圾星軍事演習的謀殺，似乎在諾蘭的人生中，一直都有死亡的陰影緊隨左右。

    是誰要這麼做？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這麼做的人，是要讓帝國陷入混亂中。鷹國是長子女繼承制，女王沒有子嗣，但溫莎血統的諾曼公爵家族有諾蘭，作為女王的侄長女，諾蘭便是當今的王女。而諾蘭一旦死亡，繼承權將轉到上代國王的第二順位繼承人繼承，那就是諾蘭的父親，諾曼公爵。諾曼公爵之下，還有可以順位繼承的他的兄弟。

    所以沒有人有謀殺諾蘭後繼位得利的動機，除非真正的目的是要鷹國混亂。

    不是郎勃北風，直覺告訴林海主謀指向阿薩斯家族和百合花家族。

    只是這一切都沒有任何的證據。

    不過當今的諾蘭，也不是那麼容易被人加害的。

    “事情會繼續追查，相信會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公爵和公爵夫人點點頭。

    公爵夫人停頓了一下，秀眉輕展的開口：“諾蘭從小就被寄予厚望，對她的培養方式也不一樣，說到底，我們作為父母陪在她身旁，和她一起成長的時間並不多。但我相信，她足夠優秀和特立獨行……以後，還望伯爵先生多多遷就她一些。”

    “嗯……那是一定的。”林海下意識的答覆，然後在聽明白了整句話之後，差點把自己給噎住，“呃……啊？”

    關鍵諾曼公爵還不忘在此適時伸出手於他肩膀上拍了拍：“男人嘛，什麼時候都是大度的那一個！不過我相信諾蘭還是非常善解人意的，女人總會有些小性子，你要多照顧她一些，我對你有信心。”

    看著兩人很認真的表情。

    林海委實有些不知如何是好，這究竟什麼跟什麼啊……

    “當然，你不要誤會，我們這番話並沒有什麼別的含義，最重要的是你不要有壓力。”

    已經壓力倍增了好嗎？

    公爵夫人續道：“這些年，我們雖然缺少對她的陪伴，但是一直默默看著她的長大，看到她和同齡人相處，表面上能夠融洽，事實上仍然是有那樣的隔閡。可是唯獨是對你……”

    諾曼公爵抿著嘴唇，隨著自己夫人的這番話，他對林海輕輕翹了翹嘴角。

    偏偏這個動作，都是那樣的灑逸。

    “對我？”林海撓了撓頭。

    眼前的可是帝國中最為優雅的一對璧人，他們這樣面對自己說這樣的一番話，帶給他的風度和舉止如沐春風，而又令他生出一絲受寵若驚的小確幸感。

    林海此時內心簡直是複雜的，偏偏又期望探究他們口中諾蘭對自己的那份“唯獨”。

    唯獨既是獨一無二。

    想到那雙比天穹還要深邃璀璨的眼眸，林海心臟的跳動加了不少。

    不知為何，歷經戰鬥和戰爭的洗禮，無數光年的奔波，林海本應如同任何一個老兵那樣雙鬢浸染風塵，內心安定如鐵石。

    然而那樣的一雙明媚動人的眼睛，在他想起來的時候，總是能夠穿破宇宙光年的阻隔，讓他心裏莫名熱絡。

    甚至想到兩人間的那些對話，身體內就總是劇烈的產生化學反應，生出當時怎麼就能那樣坦然表達彼此歡喜的羞愧？

    而如今他們之間有時空的阻隔，然而因為距離的存在和彼此音容笑貌的遙遠，卻加重了每每想到相處時點滴就生出的赧然。

    戰爭之火燃遍了星河，而他們又何時才能再見呢？

    “貴族優秀的世子，王國名聲煊赫的青年……和這些人接觸的過程中，她若不是應對得體，就是顯得令人捉摸不透，不免經常見到一些初時自命不凡或者信心滿滿的青年到最終是無比沮喪。有的人悵然若失，因為知道無法真正的受她所喜，而她亦難以對那些人產生某種共鳴。反倒是一些單純是治軍或者從事技術研究的人能吸引到她，但她真正欣賞他人的是軍事的本事，還有所從事研究的興趣……也就是說，很少有人真正能被她區別對待。”

    “所以……我很榮幸的成為了那個人？”林海問道。

    諾曼公爵啞然失笑：“你是不是那個人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所收到的報告裏，諾蘭在清遠學院的那段日子，每天所展露的笑容，不是那種儀式性，對他人而言很受鼓舞和欣慰的笑容。而是類似她小的時候，在我們身邊所展露的，那種沒有沾染這個世界的煙火氣息，沒有她所受束縛和背負的笑容。”

    諾曼公爵手裏有一張照片，那是一片微風吹過的麥穗田，一個穿著吊帶背心，一頭短在風中映著麥穗起舞的女孩，對著鏡頭咧嘴大笑。

    她張嘴露出的虎牙是那樣的潔白而可愛，任何人看到這樣的笑容，似乎都能被治癒了。

    在這張照片之下，有諾曼公爵親手書寫的漂亮手寫體：“致我最可愛的甜妞。”

    林海終於明白諾蘭“甜妞”的出處來自何處。

    也明白了面前一對父母的苦心。他們只是希望自己的女兒，在這個沉重的，而且她必須負擔起那些沉重事物的世界裏，仍然可以有這樣的笑容。

    否則她的人生也就太悲哀了。

    “真美，是嗎？”

    一大一小兩個男人，面對著這張照片，竟然是有些沉浸了。

    諾曼公爵收回照片，放入大衣的胸兜裏：“那麼，作為一個男人和騎士，希望你能幫助我，守護她的這份笑容。”

    林海點點頭，面對公爵和公爵夫人，輕聲道，“我會將諾蘭殿下安然無損的帶回來的。”

    “那麼就……拜託了！”

    ***

    那是怎樣的一對父母？

    願她經歷磨煉振翅高飛，而又願她不被紛擾的世間模糊了初心和自我的本真，所以一直默默的付出。

    回想起來，林海也有些肅然起敬，興許正是這樣的一對風華絕代的男女，才有那樣世間精靈般的女兒。

    在當下的情勢下，圓桌貴族若不是在上議院，就是在最高法庭作為重要陪審出席。

    而竟然在一個私下場合，圓桌貴族們紛紛聚，恐怕說出去，都不會有人相信。至於因為林海這一個人而七位圓桌大公同室相會，恐怕傳出去也會掀起軒然大波。

    當然，這一切都是秘密進行，而這次聚也意義重大，不光是影響林字軍，七位圓桌的凝聚團結，更是會持續的對帝國施加正面向心力。

    雖然帝國上層，妥協了這場政變後的清肅對阿薩斯家族，百合花家族的波及。但是正因為這場政變帶來的雪狼家族的陰謀曝光，隨即揭開的他們叛國通敵的那些證據，不亞於在帝國社會投下一枚重磅炸彈。

    雖然之前人們就有懷疑，也有一些來自戰地和蛛絲馬跡調查出的線索，但那些並不算是證據。而且有些雪狼勢力聯盟的人犯罪的事實，都被適時的掩蓋，或者自上而下大事化小的擺脫了。

    民憤因此而存在，等到雪狼家族徹底倒塌曝光，人們才從中看到觸目驚心的真相。

    這場政變舉國震驚，在這段審判裁決歸罪的時間裏，很大程度上成為了帝國舉國上下僅次於戰爭的重大話題。

    雖然高層並沒有涉及到陳家和林家，但是在社會上，仍然有針對他們所質疑的聲音。

    譬如騰格爾就表了很多篇接踵而至質疑天頂星科技公司，阿古斯集團很多次明顯國難財的蛛絲馬跡。

    騰格爾的言辭激烈，甚至直接質詢為什麼國會不針對這個家族進行調查，在雪狼家族種種劣跡公佈於世的時候，更要敢於下手清除沉屙，趁此機會一力肅清那些的國家蛀蟲。

    騰格爾的文章一出就表示要連七日，所謂七日之判，每一天他都會表一個議題，以說明這些國家蛀蟲的可恨之處，每一天揭露一個手頭上的疑點和一些證據。

    他不相信七天以後，王國那些高層老爺們仍然會無動於衷。

    “騰格爾七日談”一時成為很熱鬧的媒體評論。之所以是媒體評論，而不是電視節目和新聞，是因為騰格爾的話題太過尖銳，哪怕電視臺再如何強勢，也不敢讓他直接上電視直播。

    更何況，僅僅是電紙報紙報導的這些，已經在社會上引了一些反響，有很多民眾們，已經注意到了騰格爾的這些指控，並開始為其吶喊。

    但是“騰格爾七日談”公布到第四天。

    所有等待著騰格爾第四日揭露話題的人們，只在新買到的報紙上看到那個受人熱議的版面，被環球時報一則美食版面替代了。

    騰格爾七日談沒有了下文，突然消失了。

    似乎跟隨著一起消失的，還有騰格爾這麼一個人。

第六十七章 無用的努力

    騰格爾的文章沒有再在環球媒體的報紙上出現。

    林海很關注，是因為那份報紙他也在看。

    他不確定為什麼騰格爾的文章會消失了，但他隱隱覺得這裏面有些什麼不尋常，因此他決定將情況追查到底。

    “我們已經確認過了，本來這份文章的發布就十分敏感，天頂星科技和阿古斯公司背後最大的持股方，正是阿薩斯家族。環球媒體董事會不批准騰格爾在電視媒體上說話，但為了避免騰格爾偏激，他們最終還是讓他在報紙上進行觀點的發表。第三天晚上，騰格爾是在媒體總部被一群人帶走的，據說是調查局的人，要讓他前去配合一項調查，將人強行帶離。當晚環球媒體的董事長接到了電話和見了一些人，隨後這個版面就從發行和網路閱讀量極大的環球日報上被緊急替換了。”李晴冬在光幕那頭道。

    林海坐在椅子上，手持著的筆輕輕敲了敲桌面：“我要知道他現在在哪里，然後……”

    “他必須毫髮無損的被放出來。”

    ***

    海明威餐廳。這家都星最出名的餐廳之一，據說今天整個被一位財勢極大的人物包場了。

    一輛輛的陸航車停泊在了餐廳門口，門口的迎賓將這些一看就來頭不小的人迎進門。內裏早已經有了一位身材高佻，披著紗巾，眉宇微蹙的女子靜待。

    女子身旁已經有先到的一批人，有男有女，有眼力的人會看出這些男女中，有人是最近重組的下議院中，一直以實幹而不結黨雪狼勢力，最終在這場清肅污濁中守得雲開見月明，一舉從參知晉升成為參議員的明斯克。

    坐在圓形沙上的那名外貌和衣著都並不驚人的女子，是約克侯爵家族非常出名的奧娜，這名女子不光有約克家族的背景，在多個她所涉及的領域都手腕強勁。

    而剛到來的人中走在最前方的是一個外貌和面容都極為俊朗的青年軍官，他叫做蒙巴列，在帝國軍界最出名的青年軍官中，這名來自蒙巴列家族的男子位列前三，而第一位則是無人不曉的人傑江上哲。

    蒙巴列目前是太空軍第五艦隊，是第三批上前線輪戰的軍官中剛下來的將領，在那場和西龐人的太空戰中，他一力指揮自身驅逐艦擊毀三艘西龐人的戰艦，榮獲功勳回國休整以待再戰。

    蒙巴列對那站在人群中的女子開懷一笑：“美麗的彌思朵總裁……你知道嗎，從戰場下來，還能夠和你們相見，這就是最大的榮幸和我們為之戰鬥的意義了吧。那麼，夏盈小姐呢？”

    電梯門打開，一身綠裙的夏盈走入進來：“蒙巴列上校，像您這樣的戰鬥英雄到來是對我們最大的支持。”

    看到夏盈的到來，眾人都紛紛起身。

    蒙巴列正容道：“夏盈小姐，蒙巴列家族都是武士，我們願意為任何正義的事情而戰。”

    當所有人都到來聚集在餐廳一個偌大房間之中後。

    夏盈開門見山道：“騰格爾是新聞界了不起的人物，也是很少敢在任何時候都仗義執言的人，天頂星公司和阿克斯公司究竟有沒有那些問題，暫時不論。關鍵是當一個人敢於站出來質疑說出自己所掌握疑點的時候，這個人卻失蹤了。而且，他還是一位努力捍衛客觀真理的人。他的失蹤引了外界強烈的反應，很多人對這件事異常憤怒，我們必須做點什麼。”

    眾人皺起了眉頭。

    “當務之急，是要確定他的安危，我相信他還不太可能遇害，但是要將人從阿薩斯家族手中撈出來，只怕不是那麼容易……”奧娜皺起眉頭。

    今天這件事，所有人都知道是怎麼回事。天頂星和阿克斯公司背後就是阿薩斯家族，這兩個公司的問題，自然也就是阿薩斯家族的問題。騰格爾敢直接在媒體上公開發表不利於他們的言論，最終引禍上身。

    阿薩斯家族雖然在政變後一直保持著沉默，而且因為某些權衡的原因，他們家族並沒有遭到政變後整肅的波及。現在民間竟然有針對他們的聲音，他們當然要殺雞儆猴，將某些苗頭給扼止。

    作為曾經的同行，夏盈在倔強追求真理的道路上，對騰格爾這樣的人有崇敬的情緒在其中，這一個記者出身的人，因為不畏強權的披露真相，客觀而公正的評述事實，讓他從記者到主編，再到環球媒體集團的董事和舉足輕重的人。

    夏盈雖然和他並沒有私下交情，但是這並不影響她對他的佩服，所以面對騰格爾的這次遭遇，她要想辦法將他救出來。

    “夏盈小姐，您的父親是這次事件中的功臣，而且重掌國防大臣之職，如果他出手，會不會容易許多。”

    夏盈搖了搖頭，長長的睫毛微垂：“這件事我已經做過了，在我父親回來之後，他基本很少在家裏，而是立即接手手頭上的工作，我也只和他通話說起過這件事，他的機要秘書臨時給騰格爾一個國防部公職，然後派了人去向阿薩斯家族要人。然而阿薩斯家族卻斷然拒絕了，他們調出了騰格爾的個人記錄，表示這個人根本不是國防部的公職人員，然後以此將國防部撇開，同時拒不承認騰格爾在他們手裏。根據一些查到的資訊，騰格爾的確被調查局給扣押了下來，但是目前國防部沒有辦法干涉到調查局，那裏面有太多難以觸及的地方。”

    眾人神情都流露出凝重之色。阿薩斯家族的枝幹網路仍然盤根錯節，連國防部都無法從對方那裏要出人來，可想而知這次他們是動了真格。

    這也是夏盈召集眾人的原因。

    “如此來說……難辦了……”蒙巴列眉頭擰成川形：“我只有讓蒙巴列家族出面，向阿薩斯家族那邊說一下……畢竟阿薩斯家族當年還是欠了我們一些人情……到時候再看看能做些什麼，希望他們的怒意平息，能夠放人……總之，人能夠出來就是大幸了。如果有什麼……這些都是難以再追究的。”

    在場的眾人都知道，蒙巴列家族雖然不是圓桌家族，但在鷹國的歷史上，不乏一些家族很擁有一些話語權和不可讓人輕視之處。蒙巴列家族就是其中之一，夏盈能請到蒙巴列家族的繼承人到此，正是希望他們利用和阿薩斯家族曾經的交情和關係，能夠出面交涉，讓他們放人。

    當然，放人是最奢侈的要求，至於這個過程中騰格爾有沒有經受過非人的折磨，已經不是他們再能保證的問題了。

    “我可以從下議院努努力，讓議會中更多人將目光轉移到騰格爾的同情和關注上面，議會這上面，會讓阿薩斯家族產生壓力……”

    彌思朵向夏盈方向看了一眼，然後開口對眾人道：“諸位，我知道，我們面對的是阿薩斯家族……這件事很困難，但是正因為困難，我們才需要集合群策群力，因為，我們不能讓一個敢說真話的人，在無助中絕望的死去……”

    ***

    國防部那間辦公室中，夏爾德處理了手頭上的幾個議案，回過頭，對站在他面前的機要秘書魯國手道：“我理解我那個女兒的做法，她所召集的那群人，也都過於理想化……”

    他旁邊這位一直跟隨著夏爾德的親信，開口：“他們集合起來，應該還是能給阿薩斯家族一些壓力的。”

    “壓力？”夏爾德搖了搖頭：“什麼壓力？阿薩斯家族只會嗤笑置之一旁，這次風浪如此勁急，然而那兩個家族依然大樹無波，這意味著什麼？這是連女王都默許並認可的。有時候即便是戰爭，也要有相應的妥協和退讓，民間跑出來一個人如此對阿薩斯家族針砭，並引起了很多反響，這件事持續下去，會是什麼結果？就像是兩條船，在同一條狹道溪流間不停遭遇推波助瀾，只會逼得雙方在無可避免的情況下碰撞。”

    “西龐人才是目前最大的威脅，如果國內發生這樣的碰撞……其後果是災難性的。所以就連女王，也不得不默許他們的行為。”

    夏爾德喃喃道：“有的時候，為了最終的勝利……有些犧牲是不可避免的。”

    魯國手默然，他心想既然老爺已經直接將這件事定性成了犧牲，那就不僅僅是他個人的認知，甚至還是高層上面的認知。

    只是小姐和那些聚集起來的人，他們明白他們的努力最終註定只可能功敗垂成嗎？

第六十八章 訊問

    杯中的酒斟滿。

    塔里爾和宮靳再次碰面。

    上一次他們是在卡奇諾的酒會上，整個卡奇諾都在為新執政府的誕生和拓跋圭時代的過去而慶祝，經歷艱難的戰鬥，他們難得有了空閒的時間來欣賞那片美麗的星空。

    而現在，他們在鷹國的天空下聚集。宮靳曾答應他要領他來喝鷹國著名的那種叫威士琪的酒，還有講述有關林字營和林海的故事。

    兩人在這家酒館裏面碰面，都穿著普通的便服，所以儘管此時酒館裏有很多人，卻沒有人知道兩人就是近期震驚於帝國的林字軍高級將領。

    原琉璃王騎部下的塔里爾現在是林字軍第七師的副師長，在郎勃北風政變的那幾天裏面，他負責首都星第十三區的防務，如今國防部和軍部重新運作，第一衛戍軍，第三衛戍軍的回歸，填補了首都星兵力的短缺，林字軍算是成功完成了安保的更替，解放了出來。

    塔里爾作為原卡奇諾王騎的下屬，在成立一支新的遠征軍部隊的時候，其實從心理上他仍然需要接受和適應的時間。不光是他，連他的下屬們都是如此，而他們也在一步步的磨合中，瞭解這支軍隊，瞭解那個能擊敗拓跋圭的男人。

    在卡奇諾行軍到鷹國的這段時間，他從宮靳這邊知道了有關鷹國的很多東西，風土人情，林字營這支部隊的來歷，每和宮靳交流一次，他就將自己所聽到的，自己的想法，帶給自己的士兵下屬。

    每每說起鷹國，說起林字軍的前身，說起有關林海的事蹟，他的身邊往往是圍滿了軍人。每個人都翹首以盼，聽著他從宮靳處聽來的各種關於林海的故事，因為他們也迫切希望對自己的將軍知之甚詳。

    林海混入方程式戰隊，扭轉家族局面，借混亂單槍匹馬殺向加納森。

    講到這一段的時候，簡直是所有軍人都起身了，捏緊了拳頭，眼珠大瞪著，目光爍爍，彷彿已經設身處地的將自己帶入進了當初的林海。

    聽著塔楸爾講述每一個細節，偏偏他還很會賣關子，一些關鍵時刻，他總是會停頓那麼兩下。在林海當時被圍困危在旦夕脫身之前停住，士兵們就會驚慌失措的叫喊著：“怎麼了，後面怎麼了？”

    “頭兒你趕緊說啊快急死人了！”

    “我的尿還憋著呢，您這一驚一乍搞得我都快失禁了！”

    通過這樣的方式，塔里爾已經對這位林字軍的最高統帥有了一個瞭解。同時知道為什麼五位王騎會奉他為新王，為什麼他能給予拓跋圭最終的致命一擊。

    也是因為他所傳播的這些故事，林海的事蹟也就很快的傳遍了林字軍全軍，現在林字軍的機師們還在討論林海當初殺加納森的機甲是什麼型號？使命軍演之上，當時還只是名士兵的林海是如何率隊穿透鑿破帝國軍事天才江上哲指揮部的？揣摩每個戰術細節。

    這些關於林海的事蹟，哪一個不是石破天驚？眾將士對林海的那個崇拜，連當初威懾卡奇諾認為無人可敵的拓跋圭，現在在他們看來都不過是自己家將軍前進路上註定會粉碎的一塊砥礪石！

    ***

    “真是可惜了，騰格爾是新聞界一個多麼剛正不阿的人啊，人們說他是一塊又臭又硬的石頭，我們能經常的看到他對事件的仗義執言。當那些議員搗亂，想要從人民的手上拿錢去設立臃腫的部門，想要對軍方管束，搶奪權力的時候，他能站出來直斥其非，而由此引發了有識之士的認可和幫助，才讓那些政客不敢造次和有所收斂。”

    也就在兩人喝酒的時候，旁邊的座位傳來了一些憤憤不平的對話聲。

    那是幾個中年男子，可能是下班之後，和友人相約小酌。

    “有人說他一支筆，一張嘴，就堪比一支軍隊。而且他是真心為了王國著想，據說他私底下資助了很多因為戰爭而導致的孤兒，他為他們提供生活和學習的費用，而自己卻過著清苦的生活，在骨瘦如柴中揮筆戰鬥。”一名男子捏拳狠狠砸了一下桌子：“他是一個善良的人，是因為王國的現況，那些可惡的人太多，才讓他不得不戰鬥。”

    “據說下院重組之前，騰格爾就對那個議會上的人諸多抨擊，而他甚至還頻繁受到人身安全的威脅警告。而現在才知道，原來那些混賬通敵賣國的事是真的！”

    一個男子因為憤怒和借著酒勁，抒發不滿：“那幫下了台的議員，自然沒有來得及對付騰格爾。但是這次可不一樣！騰格爾這次炮打的可是天頂星企業，這個帝國的巨無霸公司，背後來歷可讓人咋舌，據說是圓桌家族中的最為神秘的阿薩斯家族。我看，天頂星企業大發國難財，將緊急資源以高價賣給軍部，令國庫不堪重負這種說法……恐怕十有八九都是真的。而天頂星一家企業，他們竟然敢這樣做，若背後沒有人支持，怎麼可能？那麼是誰支持，只可能是那身為堂堂圓桌的阿薩斯家族支持！”

    一名友人終究還是清醒的，拉了拉那名男子的衣角，使眼色道：“小聲點！那可是圓桌貴族！你想成為下一個騰格爾？”

    “這件事可不止我們打抱不平，西區那邊已經有人策劃準備一場遊行，希望上層貴族和政府針對此事給出一個說法。而至於什麼騰格爾因為偷稅漏稅和誹謗這些問題被拘押調查，簡直就是騙小孩的把戲！真拿來愚民嗎？”

    那名清醒的友人再繼續道：“你別開玩笑了，這件事，只要那邊真的能給騰格爾坐實幾個罪名，就是有遊行又如何？遊行隊伍吶喊？但只要官方定了性，這種聲音絕不會擴大下去，因為畢竟不是每一個人都知道騰格爾是個什麼樣的人，只要有不同的說法，這件事遲早會在時間中淡化下去，而騰格爾這輩子可就算是完了！”

    那幾名中年男子說著，神情凝重，有人知道這句話可能就是實際會發生的趨勢了，有人“砰！”得擂了一下桌子，聲音虛無的飄散在空氣中，如同他們此時無力的吶喊。

    塔里爾回過頭來，看向宮靳，表情摻雜了意外和沉重道：“騰格爾……這個名字很熟……難道不就是當時林字營被公佈成空賊，有人想將他們踩落在塵埃下的時候，那個第一時間選擇了轉播他們的戰鬥，將真相告訴給世人，第一次從媒體上為他們平反的那個主播嗎？”

    宮靳點了點頭：“這個人在新聞界以剛直不阿出名。”

    塔里爾神色微變：“那麼他這次，好像得罪了鷹國了不得勢力……會不會有危險？林海殿下，會怎麼做？”

    品嘗了一口杯中辛烈的酒液，燒喉的感覺直入腹中，反而讓宮靳有那麼一種酣暢淋漓。

    擱下酒杯，他的雙眉之下，倏長的眼睛有鋒芒閃過：“……等著看吧！”

    ***

    血漿順著被血痂凝結的黑色髮根滴落在花紋繁複的編織地毯上。

    男人被反綁著雙手坐在一張椅子上。

    周圍的環境很特別。

    之所以特別，是因為這個像囚犯的男人，根本不是在囚籠一般的監獄或者關押地之中。相反他的四周，不光覆蓋了整個房間的地毯價值不菲，頭上是建築物的穹頂，上面繪著諸如戰神、美神、花海和彩虹一樣的圖景。

    周圍連牆壁都有複雜的凸紋線走線。牆壁上掛著的那些畫作，有的是赤裸裸的女人，有的是鮮豔的太陽花，有的是渡船的港口，有的是正在向星球墜落的燃燒的星艦……竟然每一幅都是外界絕版的名家之作。

    這一切富麗堂皇的環境，都顯得和椅子上的那個看上去很是淒慘的男人格格不入。

    男人似乎剛才昏迷中甦醒過來，他在打量自己身處的地方，直到看到了周圍的一切之後，他才確定了自己進入了一個比任何深牢大獄還要森然，恐怕他一輩子都不要想離開的囚籠。

    男子被撕裂的嘴角，忍不住浮出一絲苦笑。

    在這個房間的周圍，每個角落都站著黑衣男子。而在他的前方，是另一張椅子，那是一張和他這種硬木椅截然相反的寬大華麗座椅。

    那上面有一個男子。

    看到他在笑，那個男子開了口：“你在笑什麼？你覺得很好笑？”

    這個男子反問他的時候，也帶著笑意。但那種笑意，卻能讓這個建築物跌落冰點，彷彿你能看到他在笑，但他這笑容只不過是一層面皮，在那面皮下面的骨肉中，是被一層臉皮遮掩住的極為可怖的神情。

    他背著手站起身來，踱步來到男子面前，笑著低頭面對著他，似乎想要仔細分辨這個滿臉血管破裂腫脹，渾身不知道多處軟組織挫傷和骨折的人原來的模樣。

    然後他一耳光甩在他的臉上，他腫大得很不正常的臉部表皮傳來巨大“啪！”得一聲重響，就像是有人猛力鞭打一個皮球。

    椅子上男子的臉狠狠拋向一邊。

    而後站在他面前的男人又是反手一耳光。

    再爆發出啪得肉皮顫響，男子的臉甩向反方向。

    那個男人並沒有結束，而是仍然左右手交加，“啪！”“啪！”“啪！”“啪！”得響聲不絕這個房間。

    最後他一腳踹出，踩在男子的胸口，將綁在椅子上的男人連人帶椅踢倒在地。

    他上前，在那個男子面前蹲下來，這次笑容不見了，而是一張突著眼珠，眼圈周圍青色血管凸獰的面容：“你在笑什麼！？騰格爾！啊！？”

    椅子上男子的臉和嘴巴高高隆腫起來，已經無法再開口說出話來，回答他的質問。

第六十九章 活著

   訊問騰格爾的人叫陳宓，光是阿薩斯家族當代家主陳克表兄的身份就足以讓人敬他三分。而在他的頭上，還有一大堆令人望而生畏的頭銜。他既是光明頂公司隱藏的最大股東代表，又是阿克斯公司的執行總裁，還身兼很多促進會會長，貿易委員會的委員長的職務。

    他的貴族頭銜是伯爵，但身份的尊貴和家族的背景讓很多侯爵在他面前也都只能畢恭畢敬。而見過陳宓的人，心裡只會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在他的外表之下，這個人非常的可怕，絕不要與之為敵。

    一直以來，陳宓都扮演著阿薩斯家族管家的角色，光明頂公司，阿古斯公司，還有許多的產業，陳宓管理著他們的運行，排除任何對這些產業不利的因素。

    因此陳宓的雙手不可避免的會沾染許多血腥。

    而他很樂意作為這樣的存在。

    作為家族產業的捍衛者，陳宓對任何侵犯家族利益的事情，十分之痛恨，而騰格爾公開的質疑兩大公司，這無異於是在打阿薩斯家族的臉，同時……在打他的臉。

    每次想到這點，他的顴骨就在臉皮下鼓凸起伏。

    陳宓揮了揮手，讓人將意識渙散，幾乎說不出話的騰格爾帶下去。

    沒過多久，騰格爾被冰冷的水潑醒。然後又被帶出了那間用來關押他的房間，來到一個有一張椅子，面對著一張桌椅的房間。

    騰格爾被塞在了那張椅子上面，這次並沒有把他雙手反綁。押解他的黑衣人隨後站在了房門處，房間四個角落都有這樣的黑衣人，而他們的腰際都佩戴著他一旦有異動，便可以隨時擊暈他的手槍。

    騰格爾覺得自己的臉還有些麻木僵硬，他抬起被長時間桎梏而發抖的手輕輕的揉了揉，發現抹過臉頰的手有一層褐色粉末，那是一些劣質的消炎藥，噴在他的臉上，這能讓他臉上的腫脹稍微緩解，最重要的是，他可以以嘶啞的聲音開口說話。

    他們現在，要他說話。

    房間門打開，一個戴著眼鏡，穿著灰色正裝的男子走了進來，他面對著騰格爾，坐了下來，然後將自己手上的一份紙質資料推到了他的面前。

    騰格爾歪著臉低頭看著這些文件，滿臉都是觸目驚心的血痂，這名男子儘管做了一些思想準備，但恐怕還是超出了他的預估，他不禁嚅了嚅嘴，最終還是開口道，“開門見山吧。騰格爾先生，我是調查局的職員，現在有好幾份針對你的指控調查……你應該知道……”

    “你是說……那些……子虛烏有的，就是為了污衊我而編造的垃圾？”

    “這一點我不做任何評論，因為我只是一名文職人員。但我僅以個人的立場告誡你，你其實很幸運，因為你其實是一個很受尊敬的人，外面有很多人希望你從這裡出去。甚至，我還可以給你透露一些，我來到這裡也是帝國上層一些大人物的意思，他們希望你能安然離開這裡。我手上的這份文件裡，請你仔細看，如果你願意公開道歉，並承認自己之前對天頂星和阿克斯公司的那些言論都是毫無根據的猜測……那麼針對你的指控就可以撤銷，並且，你可以從這裡離開。”

    這名男子看了角落裡的那些武裝大漢，又看著騰格爾臉上的這些傷痕，不忍道，“騰格爾先生，留著命，總比不明不白交待在了這裡強。所以，暫時低一下頭吧，你總要給那些想要你出來的人伸出手的機會，否則誰都救不了你。”

    “要我承認之前的都是我的臆測和編造？公開對這兩個公司道歉？”

    男子剛開始還配合他點一下頭，可聽下去騰格爾的語鋒怎麼都有些問題，所以他神情微凝。

    噗。

    騰格爾將手中的本子丟在了桌面上，坐回靠在了椅子背上，用左眼眶到右眼角下結著血痂的臉看過來，道，“這個世界上，有的人要生活的很好，有的人要往上爬，為了生計，為了不受虐待，甚至為了虛榮，為了在人前高人一等，所以不得不割肉妥協，一次又一次的退?。每每看著這些人卑微著身子換來了物質和安定，自以為過得很滿足的時候……我很想反問他們一句，你們當初的雄心壯志，都拿給狗吃了嗎？”

    “你們曾經看上去驕傲無比的靈魂，都垮塌得一無是處了？”

    “我不是這樣的人。我不是為了生存……我是為了活著。”

    生存和活著。

    這是兩個意思相近，但意義完全不同的詞語。

    有的人不會思考活著，只想著生存。

    而有的人一心希望活著，卻仍然只能生存著。

    活著，需要的是一些堅持的不放棄。和一些尊嚴的不丟棄。

    現在，騰格爾只想活著。而不是因為生存而去跪下。

    再三的勸告無果後，這名文職人員最終只能悻悻然收起了文件，最後開門離開之時，回頭看著這個硬漢。

    但他只能微微嘆息，關門而去。

    他很清楚，他不僅僅是放棄了帝國上層的出面斡旋，更是放棄了自己可能生存下來的機會。

    但是，竟然卻讓他肅然起敬。

    ***

    “很好。我給過他機會，也給過上面人的面子。”面對這個結果，陳宓雖然顯得很輕鬆，但是額頭的青筋卻在發鼓，“是他自己找死。”

    因為以他的身份和地位來說，施展血腥的手段並不足為奇。而問題在於這樣的手段，竟然無法征服一個人。

    在陳宓曾經下過的那些手裡，有很多人甚至是貴族，無不是對他磕頭伏跪，恨不得舔乾淨他的靴底。甚至他想到了德科郡的那位偏僻勳爵。

    說起來，那隻是一場誤會。德科郡星有天頂星公司的一處分公司。三名高層幹部的紈絝子弟心血來潮在德瓦湖上垂釣，卻沒想到見到了一個漂亮女子。

    三個平時性格頑劣的子弟對那個女孩進行調戲，結果沒想到那個女子是當地一名勳爵的千金。那名勳爵知道後，調集了人衝進分公司，將躲在裡面的三人打成了重傷。事情鬧大，對方竟然直接衝進了天頂星公司牌子的分公司，那就是敢無視阿薩斯家族的領地，這就是冒犯，所以陳宓親自出了手。

    後來那位勳爵和他的夫人，在他們自己的宅邸，親眼看著自己的女兒被陳宓侵犯，然後三人都同時慘死，事後這件事歸結在空賊的名頭上。

    現在想起來，那個勳爵的女兒滋味還挺不錯。陳宓舔了舔嘴唇。

    他的眼睛又紅了起來，那是想殺人的暴戾。

    “把他給我帶上來。”

第七十章 衝進去

    入夜，這是一座半島。

    半島上面，是一片掩映在叢林中的燈火輝煌的建築帶，顯示出這是一片巨大的莊園。

    在建築群間，有漆成黑色的機甲在巡邏，電子眼掃描著外界的叢林和夜空，保證莊園周圍任何風吹草動都洞悉無比。

    隱隱之間，似乎有什麼不同尋常的事物隱藏在這座莊園之中。

    在這樣隱秘而森嚴的地方，已經不知道多長時間沒有合眼睡過覺的騰格爾在陳宓的命令下，再度被帶到了那樣富麗的房間裏。

    黑衣人退去。

    他仍然被反綁在椅子上，陳宓就坐在他對面，手上把玩著一把柄端有菱紋雕花的匕首。

    匕首前端不是典型流線型的刀刃，而是刃口朝內斜，刀尖銳而有個弧度，要是上前從騰格爾的肋骨捅入進去，便能繞過肋骨下沿刁鑽的直達心臟。

    “聽說你很有骨氣？……你以為你是戰士？攻擊阿薩斯家族，就能讓你顯得高尚？……外面有人想讓你出去，要保你的命，甚至有人還想遊行？多麼可笑無力的作為。至於那些要保你的人，這個面子我們陳家已經給過了，給了你機會，只是你自己拂了去！……所以不要怪我，要怪只能怪你自己！”

    陳宓攥著匕首，從座椅上起身，他的臉帶著病態和強扭的笑意，一步步上前。

    他的心情是振奮的，因為他很確定的知道，殺了這個男人意味著什麼。

    但是他就是想殺了他，他忍不住想殺人。而且，這也是他那位做家主的表弟的意思。

    試想在那些人動用任何手段來對他們阿薩斯家施壓，意圖讓他們放人的奔走下，他們仍然敢下手直接殺掉騰格爾，將那些抗議和奔走狠狠踩在腳下，那時候所有人便會深刻的知道阿薩斯家族真正的面目。

    阿薩斯家族不可非議和侵犯，這句話可並不是只是說說而已。

    連女王都不敢輕易動他們，誰敢在他們面前造次？

    ***

    “他拒絕簽署道歉聲明了。”魯國手在夏爾德的桌子上輕輕放下了一杯續好的濃茶。

    夏爾德皺了皺眉，突然起身。

    “我們已經做出了努力。”魯國手在身後道。

    夏爾德來到落地窗前，國防大樓並不高大，所以也無法看完整個城市的全貌。街道上，有一個騎著電動單車的男人剛剛接回附近學校背著書包下課的女兒，他謹慎的在街道上騎行，載著身後的女兒，兩人的車穿行過路燈的光斑和街道旁的國家草坪，這一對父女，像是擁有了一整個世界。

    郎勃北風的那場政變被險之又險的化解，才使得大家所認知的世界並沒有一夕之間面目全非的崩潰。然而暗流餘毒仍然存在，帝國很多地方開始出現了別有用心的暴動跡象，就像是受到了郎勃北風鼓舞一樣，很多分裂顛覆勢力的暗地運作更加瘋狂。

    就像是已經埋藏了火藥桶，隨時可能將這個世界會變成一片廢墟，或者讓所有人再也認不出來當初的模樣。

    騰格爾就是危險的引線，如果他不承諾閉上嘴，營救他出來，將會使得局勢惡化，在西龐人面前，被迫打一場內戰。內戰帶來的種種遺禍後果，變會從各個角落侵襲這個國家，甚至掀起無數動亂。

    騰格爾無法承諾不再發聲，阿薩斯家族就絕不會放人。

    他們也不能對他採取營救。

    夏爾德再看向窗戶外街道上的人們，犧牲少數人，換取多數人穩定的生活，這大概是讓人無奈，卻不得不做出的抉擇。

    “我保證，”對著窗戶，夏爾德沉聲道：“阿薩斯家族，日後必然會為此付出代價！”

    一個人的死亡究竟能引來多大的反響？

    騰格爾在以他的方式戰鬥，他的行為也符合正義，然而如果他的戰鬥持續下去會導致王國內戰，那麼他的這種正義的方式方法。究竟能不能再繼續？

    至少此時帝國的涇渭分明的雙方，都不希望他這根引線繼續燃燒下去，最終點燃火藥桶。

    有人想要營救他，有人在密切關注這件事，也有的人看清楚了這其中的深層次的因素，所以默然為那個男人哀悼。

    一家設立在波旁郡星的孤兒院裏，一群大大小小數十名孩子，正在這棟白色小樓的院子裏向柵欄外張望。

    “特瑞沙嬸嬸，為什麼騰格爾先生還沒有來？”

    對於孩子們來說，每週五是最開心的時刻，西裝革履的騰格爾先生會準時到來，提著大包小包的禮物，有的時候那些是文具，紙和筆，甚至還有一些小孩的閱讀器。有時卻是吃的，好多他們平時很難吃到的東西。有的時候卻是書本，或者存儲有書籍的儲存盤，可以將孤兒院的閱讀設備更新。

    和孩子們玩一陣過後，特瑞沙嬸嬸便會給他一些孤兒院的開銷記錄，孩子們的吃穿用度，騰格爾會拿回去，然後為孤兒院的運作繼續想辦法，將新的款子在時期內繼續打過來。

    “大家別等了，都回去吧。騰格爾先生最近有些事，暫時來不了了。”特瑞沙牽著大大小小這些孩子，將他們領回了房間裏去。

    一群孩子乖巧的聚過來，問東問西。

    “騰格爾先生有什麼事？是不是又是去講說啊，去勸導那些人們……”

    “我以後也要成為像他那樣的人，為這個世界而戰鬥……”

    孩子們沒有太多的疑惑，只有著對騰格爾先生的崇敬，他今日沒有到來，自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了，那是能讓世界美好的事情，當然不能耽擱。

    特瑞沙嬸嬸想到了外界傳聞中騰格爾此時的遭遇，她俯下身，注視著這些孩子們最純淨無暇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們要記住，永遠的記住，你們的騰格爾先生，是一位了不起的大人物。”

    “我們早知道啦！”孩子們集體笑了起來。

    ***

    當夏盈和她的友人們再次聚首的時候，氣氛卻有些沉重。

    “不管用！我曾幾次提出和陳克或者他的表兄陳宓見面，都沒有任何回應。”蒙巴列重重哼了一聲：“阿薩斯家族太傲慢自大了！連我們蒙巴列家族曾經的人情面子也不給！”

    彌思朵這位在下院有很多門路背景，和李晴冬、林薇媲美為王國最出名的美女企業家之一的女子，也是愁眉深鎖：“國會上層對此事三緘其口，很多人默契的不發表任何評論，但我知道騰格爾面前曾放著一份承諾書，如果他簽署了承諾書，承諾日後不再發表他針對那兩家公司的言論，他就可以釋放。但是他拒絕了……”

    “我很擔心阿薩斯家族會做出些什麼事來……如果發生意外，也是極有可能的。”

    “第五大區的西部已經開始遊行了，他們堵在調查局的大樓面前，要求他們交出騰格爾。”

    夏盈看向路易斯，神色有些為難，最終還是開口道：“路易斯少校，你手頭上有一支快速反應部隊……？”

    路易斯搖了搖頭：“小姐，你的父親嚴禁我們參與到這裏面來……”路易斯隨即看向其他的眾人，這些軍官和一些有背景的政要，“國防大臣也忠告各位，放棄使用武力這種愚蠢的想法，因為那將讓你們自身陷入深淵。”

    路易斯停頓了一下：“國防大臣的原話是……“不要找死”！。”

    眾人並沒有對路易斯這番說辭產生反感，強烈抵觸。

    相反他們感受到內心強烈的震動。

    因為他們從這句話裏，感受到了某種無法改變和抵禦的暗流。

    如果這是帝國最上層的那些人普遍的認知，又如何？

    如果這是首相的認識，甚至是女王的默認呢？

    這件事，連國會上下議院都極少有議論的聲音，難道不是想最大限度的消彌相關摩擦和碰撞的可能嗎？

    眾人手裏興許有一些武裝力量，他們也曾想過如果從正常管道走不通，那麼就付諸武力解救。只要將武力控制在一個範圍，必然也不會引起大反應，而事後騰格爾被解救出來，保護在自己這邊，阿薩斯家族難道還能公然撕破臉不成？

    但是他們發現，他們錯了。

    的確就如夏爾德所說的那樣，這關係著安定。

    如果不是擁有極大的能力可以逆轉這種局勢，誰貿然動用手段……就是真的在找死。

    面對有些失神的眾人，路易斯道：“那些遊行的人最終會偃旗息鼓，不會造成很大風浪……”

    他轉過頭，對夏盈歎口氣道：“放棄吧……小姐。”

    “他會成為英雄的，而且那些對他做出了什麼行徑的人，最終會獲得應該有的下場。”

    路易斯道：“未來，人們會為他追綬的。”

    “人死後的風光和榮譽……怎麼能抵得過好好地活著和活下去……？”夏盈道：“他不能遭遇不測，而且怎麼能在我們所有人眼睜睜的情況下，被那些十惡不赦的人施予暴行，我們以後就真的能心安理得嗎？父親他……真的能心安嗎？”

    路易斯沉聲道：“相信我，夏盈小姐，夏爾德閣下所見過的類似事情，絕對遠超過這些。正是因為看得多了，才知道這些有的時候無法避免，無法改變。正是不能痛苦的將目光局限於眼前，所以才能寄予長遠。夏爾德閣下曾說過這世間就是銅爐，我們要忍受著周圍的淬煉和疼痛，學會妥協和放棄，保持輕裝前行，才能最終跋涉到彼岸綠洲。”

    “有些殘酷和無奈必須經歷，才能成長。”

    “人生如此，時局皆然。”

    ***

    長長的公路，沿著公路兩旁的路燈將光斑投落在夜色中的公路上，一直讓這條環海的公路延伸到遠方。

    這裏很少有車輛和行人到來，因為在來到這片區域之前，本身要先行經過一個無論安保還是防衛都非常嚴密的貴族居住區。

    那裏居住的不是政要就是貴族，在進入這片區域之前就有很多員警在巡邏，正常人在那裏就會止步不前。

    進入這片區域後，則可以見到每一戶宅邸的私家保安和防衛系統，任何不速之客絕對走不出這片地域。

    而在這片著名的富人區之後，才是這條公路以及公路所能到達更遠的那片燈火。

    此時這條公路上，並沒有那些來自富家子弟誇張超級豪車飆車的日常痕跡。

    反而是一輛黑色的轎車，在路燈的光影下迅速前進。

    遠處那片燈火通過偏振車窗的過濾，濾出並不耀眼，但十分壯麗的規模。

    “能確定就是這座莊園嗎？”坐在車後座的林海開口。

    車窗此時就是一片光屏，自動旋轉著出現了那座莊園的結構透析圖，然後標明了目標大概所在的位置。

    大衛的聲音從車內響起：“我動用了多個多孔攝像頭和高清監視衛星，可以達到98.345%的確認率。”

    開車的艾琪絲戴著鴨舌帽，穿著一件讓胸前雙峰呼之欲出的吊帶背心，外罩一件夾克，這副模樣無比幹練火辣，透過後視鏡，對林海道：“這就是阿薩斯現任家主陳克表兄的宅邸，資訊顯示，他是阿薩斯家族的大管事，地位非同尋常……”

    林海點點頭，雙目透著灑逸和懶散，只說了三個字，就讓艾琪絲報以嫣然一笑，然後踩下了那動力澎湃的加速閥。

    “衝進去。”

    汽車脫膛炮彈般行進，在長長的公路路燈下斑駁穿梭，離那座莊園越來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