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爾良烤鱘魚堡】星河貴族（全書完）

第一百三十一章 受刺激了

    “殿下，我可沒想到這老頭怎麼就暈了過去……我長得很醜嗎，這布蘭老頭什麼毛病？”

    “艾琪絲，不得無禮。”

    “本來就是嘛……”

    隱隱有說話的人聲。布蘭緩緩睜開了眼睛，自己躺在醫療艙內，仍然是自己那艘庫布戰艦，斜上方的兩個通訊光幕上，分別是一男一女，女的顯然就是先前對自己宣告那個“不幸結果”的林字軍少校艾琪絲。男的身著鷹國少將軍服，身形筆挺，眉清目順。和自己先前見過無數次的資料中的人完全重合。

    鷹國林字軍統帥，林海少將。

    “中將大人……”看到布蘭悠悠醒轉，醫療艙的醫官紛紛向他點頭示意。

    “現在醫療這麼緊張，我還要佔用一個床位，扶我起來……”醫療艙內，人滿為患，經歷慘敗過後，他這艘旗艦因為是庫布一等先進的艦船，所以即便遭受重創也逃出生天。但是多處受傷造成了大量人員傷亡，布蘭在聚攏了殘部之後，為了告知鷹國早做準備，忍著病痛一路奔波，沒想到抵達後就聽到那個晴天霹靂般的消息，心力交瘁。

    此時也是一片心裡空空蕩蕩的淒然，他平靜的叮囑自己的下屬，“召集其他的將領，讓他們接入通訊。我們終於和鷹國方面取得聯繫了。”

    不一會，布蘭的四周，開始出現了一個又一個通訊屏幕，屏幕之上，皆是殘餘艦隊的有效指揮官們。布蘭召集了整個四國艦隊殘餘的最高指揮層，和林海就地召開會議。

    “林海將軍，我們的通訊戰艦十不存一，安賽波通訊艦已經失去了，所以一直沒能和你們取得聯繫……現在，我想知道，情勢到底到了一個怎樣的地步？難不成整個鷹國米蘭星區外圍防線，都守不住了？”

    “沒有這麼嚴峻……但是也差不多了吧。”

    林海一席話下，周圍數百個通訊屏幕上，掀起一片倉惶的嘩然。

    布蘭只感覺腦門又是一陣嗡嗡聲，不?了，血壓又再度上升了，他難以置信的盯著林海，“既然局勢到了這樣的地步，為什麼你還能這麼鎮定？”

    這也是所有人的質疑。

    布蘭是憋著一股火氣的，這背後的，可是你們的家園啊，我們四國出兵，在前線損失慘重，不知付出了多少軍官士兵的生命為代價，在最慘烈的潰敗中，他們唯一的想法，就是完成自己的職責，盡快趕到鷹國預警，盡一份力。連他一個外人都可以為了鷹國人衛國戰爭如此盡責，身為最前線的司令官，你既然戰敗，為何表現得這麼冷漠？

    “因為無論他們怎麼勝，也沒有太大的作用。”

    四周圍的屏幕上，有人已經忍不住開口了，“現在說這種話，豈不是沒有說服力嗎？”

    “你們鷹國人就這種戰鬥力和抵抗意志？這和敞開了國門迎接曼斯坦因有什麼區別？”

    而布蘭肺都要氣炸了，他隱忍著怒意，冷聲道，“沒有太大的作用？魁北剋星門淪陷之後，鷹國還有何險可守？或者你就當真打算讓所有兵力保住那麼一兩個星球，眼睜睜看著他們佔據其他你們鷹國人的行政星，然後把那裡變成資源的採集地和補給線？要知道他們只需要將佔領的工廠稍加技術改裝，原本出產你們鷹國武器的裝備廠，就會變成他們無數裝備機甲戰艦得以補充的工廠！那個時候，還怎麼打？你只能被困死在那一兩個星球之上了！”

    說著，布蘭就想到跟隨自己的殘部，他們離開之時，都是各自國家引以為傲的部隊，他永遠記得維希國那些國民看著他們如同正義天使般的驕傲和敬仰。但是這一切，在殘酷的戰場上頓時幻滅，有多少叫得出名字的聯軍優秀將領，都身死於那場遭遇戰上。

    蘇薩人太可怕了！曼斯坦因也太可怕了！

    這場宇宙大戰，他們真的能贏嗎？作為職業軍人的布蘭，此時對未來已經產生了嚴重的懷疑。

    “興許你們誤會了……”林海看著激動的布蘭和那上百位四國殘餘艦隊的指揮層軍官們，道，“我的意思是，哪怕是這之前讓曼斯坦因討得諸多便宜，但最終的結果，他們未必贏得了。”

    在眾多軍官的噓聲中，布蘭卻愣了愣，看著林海不似開玩笑的表情，再反思他和部下整個表現的鎮定，布蘭那隻沒受傷的眼睛，爆射出光芒，閃了一閃。

    但隨即，就被理智的灰沉所代替，他輕掀嘴角，“即便是再如何困難的境遇下，也不放棄，甚至強制自己相信有希望的存在，這的確是一個指揮官必備的素質……”

    “但是，你還是太年輕了啊……”

    “防線接連被破，在這種情況下，你又怎麼能依然死鴨子嘴硬，而看不清楚現實​​呢？……林海少將，年輕人，醒醒吧！我知道你受到了巨大的刺激……已經喪失了判斷……但是你身上關係著千萬人的性命，你一定要理智一點！”

    林海的過於鎮定，在現在的布蘭和眾多軍官眼裡，只能用受了巨大刺激來解釋。戰爭之中，的確有很多哪怕是心理素質好的軍官，面對殘酷的局面，抵受不住發瘋，精神失常，甚至抑鬱自殺的情況，他們中很多人見得太多了，特別林海如此年輕就在這個位置上，​​面對曼斯坦因用兵的兇猛，連番慘敗之下，恐怕他也已經精神失常了！

    反應過來的林海，也意識到了布蘭和這些軍官們在擔憂什麼。艾琪絲忍不住噗嗤一笑，她的容顏明艷，在這樣的環境下，頓時讓不少聯軍的軍官心情一暢，算是緩解了些許焦慮。

    林海撓了撓頭，“看來我現在無論怎麼說，你們都當我腦子受刺激了，那麼就這樣吧……布蘭將軍，你和你的聯軍前往魁北剋星門對岸的列剋星敦星球防線待命，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就由我親自來為你們展示吧！”

    ***

    密密麻麻的戰艦群在頭頂上空移動過去，巨大的陰影遮住了觀望的舷窗，聯軍受創嚴重的殘存艦隊朝著林海所吩咐的預定星域行進過去，看著林字軍戰艦集群的調度，布蘭和這支四國聯軍艦隊的所有指揮將領都有一個共識，那就是鷹國這個年輕的指揮官林海，恐怕是真的精神有問題了。

    在林海下達指令後，布蘭先後為他遞上了好幾個作戰阻截方案，但都被他棄之不用。這讓布蘭更是覺得前景灰暗。甚至艦隊手下軍官，有很多都在勸說布蘭干脆抗命，撤離鷹國。集中他們殘餘的艦隊，還可能突襲聯盟國被封鎖的出宙域星際通道，協助自己國內作戰，何必在鷹國這麼一個錯誤的指揮官人選手下眼睜睜等著滅亡的降臨。

    而這些聯軍軍官中，有不少年輕或者正值壯年的軍官們，唯一可惜的，就是林海身邊的那名無論氣質還是美貌都脫俗於眾的成熟韻致女子，也要跟著他葬送星海了。

    但是，處於某種連布蘭都不願深究的原因，興許是林海的鎮定，興許是他目光中透露出的那種深邃，不像是一個劍走偏鋒不甘心面對失敗的指揮官，讓布蘭心底產生了一種偏移，一絲連他自己都覺得驚訝的賭性。

    萬一，就是那萬一……他真的能創造奇蹟呢？

第一百三十二章 兵進米蘭!

    曼斯坦因在卡桑星門，綠廊星環的連番攻勢進展，令其所開闢的鷹國戰場，在軸心國中引發了狂熱的追捧報導。特別是西龐，官方媒體更是連篇累述，似乎這場西龐和鷹國的戰爭，勝利的天秤終於因為蘇薩的介入，向他們傾斜過來，勝利女神很快就會對他們寬衣解帶，他們將登上鷹國那片沃土，享受勝利甘美的果實。

    鷹國戰場的開闢，可謂是比再攻陷格蘭美幾個行省，幾個防線更加興奮的消息。

    歷來在宇宙萬國的星圖之上，鷹國所佔的廣袤遠東星域，就是神秘且富饒的代名詞，這裡有卡奇諾，有維納斯，這些地帶聯通起來，拿給任何一個宇宙中小型國家，都能立即讓它變成一個龐然大物，擁有傲視人類世界的超級國土星域版圖。

    蘇薩人要是得到這一大片，整個軸心國勢力的版圖起碼擴張一倍，相比之下，蘇薩和格蘭美原本是熊和獅子的對抗，就會變成一頭有著長長倒角獠牙巨像般的蘇薩和瘦骨嶙峋的老獅格蘭美的對比。勝負幾可定論。

    軸心國勢力的民眾們，歡呼慶祝曼斯坦因一個又一個的勝利，那一道又一道鷹國防線的潰敗，幾乎讓這些國家某些好戰的人士打了雞血般瘋狂，他們在演講中唾沫橫飛的宣揚必勝，他們走上街道，擲地有聲的判定蘇薩人將成為宇宙第一等民族，統御萬國！

    皇帝薩菲摩斯更是在元老會一片欣煦之餘，乘興對曼斯坦因連發褒獎，更許諾攻陷鷹國之後，他將成為鷹格魯本土總督，坐鎮一方。

    人類世界，彷彿在這一刻變得分裂而扭曲。軸心國的民眾在沸騰，在喧囂，陷入狂熱。格蘭美和一些盟約國的人民卻置身動盪，逃難，混亂……而一些不敢捲入戰爭以至於粉身碎骨的中立國度，卻仍然沒有避開這場宇宙大戰的影響，他們的社會蕭條，人們生活在恐懼中，瑟瑟發抖於外界的狂風巨浪，生怕有那麼一天，所居住的船隻就遭到傾覆的命運！

    宇宙的歷史，就這麼轟轟烈烈的向前。

    當施泰隆的艦隊和布蘭的艦隊位於列剋星敦星外域的時候，他們看到的是綠廊星域已經回天乏力的潰敗。

    作為本就不相信林海能夠打贏這場戰爭的施泰隆和其米蘭星區的本地駐守艦隊，此時面對這一幕，也是欲泣無淚，悲從中來。

    “號稱米蘭星區歷來對付外敵最佳屏障的綠廊星環，所有防線潰爛於此，自此之後，米蘭星區行政星都將成為對方探囊取物的獵物，我們何其可悲！”施泰隆愴然道， “我有何面目去見女王陛下？有何面目去面對那些憤怒著，質問我們為何堅守不住的民眾！”

    前方，魁北剋星門附近發生著激烈的交戰，戰場訊息瀑布般刷屏，很快，戰局的情勢就拉起了紅色警報。

    “魁北剋星門即將失守，羅伯特艦隊開始撤退……林字軍後撤……”

    從光屏中看到這一幕，布蘭和施泰隆同時再說不出任何話來。

    戰敗！戰敗！戰敗！

    敗退的信息，屈辱的充填他們的心臟，同時，敵人不可戰勝般的強大，已經擊碎了他們作為軍人的傲氣。

    他們雖然在後方，可是想著如果此時他們在前線，恐怕也就只能機械性的上前去赴死罷了！論裝備，他們差蘇薩人太大，論戰略戰術，又不是曼斯坦因算無遺策的對手！

    這是一種個人有如面對高山大海般的無力。這就是蘇薩人的宇宙名將，以及蘇薩國力和武力的體現，他們的差距，太大了！

    而這樣鴻溝般的差距，是需要屍山血海去填的！

    這樣的差距下，是敵人視他們如土雞瓦狗，可以恣意打擊你的人民，殺死你的戰​​友同伴，而你卻只能眼睜睜看著，或者引頸待戮的絕望。

    曼斯坦因要他們絕望，他就是要用恐懼，讓鷹國人失去抵禦的勇氣，此時的他，和魔神無異。在前方，這個魔神，已經打通了魁北剋星門，即將一隻腳，邁入?片即將被他所征服的星空。

    ***

    “布蘭將軍，目前的情況已經明了了，我方真的是一面倒……恕我冒昧，蘇薩人到底厲害在何處，先是你們四國艦隊那麼強大的陣容，而後是我們的林字軍也無能為力？”施泰隆問道。

    布蘭沉默片刻，隨即緩緩析道，“在我們和蘇薩人的交手中，除了他們武器系統的先進之外，蘇薩人的'狐妖'電子攻擊艦，是戰鬥中最大的無解……這種戰艦被主力戰艦所保護，可以對我們戰艦集群進行定向式乾擾，使得我們的武器系統無法進行校準，試想當你的離子砲瞄具失效，哪怕只是微米級別的干擾差距，放在數万公里交戰距離的太空，炮火也會大失準心，就如兩名騎士平騎槍對沖，一人槍頭極準，另一人則完全耷拉著騎槍，最後的結果是什麼，不言而喻！”

    布蘭像是在回憶艱難的一幕，“蘇薩人星艦巨砲再厲害也罷，終可以以傷換傷，哪怕是傷敵三百自損一千，這份買賣也可以做。但問題就在於，他們的電子攻擊艦的存在，我們沒有抵禦的手段，也根本不可能從西龐人手里奪得那種武器，進行分析破解，研究反製手段，試想如果我方的攻擊全部被偏轉，這場仗又如何能打贏？最多只能靠近距離的艦隊齊射，覆蓋式打擊，才能對他們造成傷害，然而當你在對方精準而狠辣的砲火中逼近他們的時候，才發現自己身邊已經剩不了多少人了，這段距離，完全等同於用人肉和戰士們的性命在蘇薩人兇猛的火力中去填……我們比起對方來，是有著裝備的代差啊……”

    “所以林字軍的失利，也大多在此，最初時雷迪爾可以和對方先遣軍對陣一局，證明了在軍事素質上，林字軍並不比蘇薩人差，但差距就在於蘇薩的武器裝備超越了你們，當曼斯坦因的主力逼近，依靠'狐妖'電子艦攻擊，就能讓你們鷹國方面喪失指揮能力和大幅度削弱戰鬥力，在這種情況下，林字軍還能有什麼戰法？”

    布蘭說著，隨即，和施泰隆對視一眼，兩人同時意識到什麼，不約而同，“難道是打算……運動戰？”

    ***

    卡桑星門，綠廊星環防線，接下來是魁北剋星門攻陷，當星門被攻陷的消息傳來，饒是鎮定如曼斯坦因，也感到一絲激動。身為他這樣的指揮官，普通的勝利實際再難打動他堅韌的神經，唯有這些階段性的勝利，能夠刺激起他情緒的起伏，讓他感受到生命中最大的追求和快樂。

    米爾韋斯的通訊屏幕出現，“魁北剋星門已經肅清全敵，林字軍全線潰退，我們正式進入米蘭星區！但奇怪的是林字軍並無防守星球的意圖，反倒是分散撤退，顯得極有秩序，完全是不接戰的打法，像是要把那些行政星，拱手讓人了，這是怎麼回事？”

    曼斯坦因默然片刻，旋即緩緩笑了起來。

    “看來這是那個林海，準備接下來應對我們的戰略了。”

    曼斯坦因打開了艦隊通訊網，將每一個編隊指揮官拉入群中，點開星圖，指向被叩開的魁北剋星門之後的米蘭星區眾多行政星，“對方的指揮官很聰明，如果鷹國人​​要防守這些星球，他們就不得不分兵把守，在警戒兵力之間形成互為犄角，能夠快速援護的距離。但事實上，他們無法掌握我們的進攻方向，所以他們就顯得十分被動，陷入兵力分散，被我們逐個擊破的地步。”

    “而現在他們反其道​​而行，放棄了星球的防禦，將這些星球交給我們，我們要佔領那些星球，自然要分出兵力，那些佔領星球也沒有防禦系統，可以供我們運用，反倒成為累贅，那個時候，他們就能化被動為主動，集中優勢兵力逐個攻擊我們的弱點。發揚運動戰的優勢。”

    集團軍的通訊網中，眾多蘇薩將領是一片訕然。

    一名中年蘇薩將領開口，“運動戰？這倒是很狡猾的戰術，論正面交手，鷹國人根本不足為懼，他們引以為傲的林字軍……”他肥厚的嘴唇咧出一個謔然的笑容，“這天，我想大家已經見識到這支傳聞中部隊的厲害了……他們逃跑的速度倒的確和他們那位指揮官林海一樣，都是一把好手！”

    眾通訊屏幕紛紛傳來大笑。

    一名鼻若懸膽，外表粗放的青壯將領笑過之餘，看向曼斯坦因，“那麼，司令一定已經有應對的策略了吧！”

    眾蘇薩將領紛紛注視著曼斯坦因，仗打到了現在，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得出來，鷹國人這場衛國戰爭的最終結果，已經逐漸有了定論。米蘭星區一破，下三延星系的僵持防線就全數沒有了意義，因為蘇薩軍勢只要從後腹夾擊，鷹國人的前線部隊就要全部覆滅。唯一可以垂死掙扎的，就是那個女王還能清醒的下達撤退的指令，將僅存的部隊撤回首都星區，和蘇薩西龐的聯合軍打一場決戰，但這場決戰的結果從開始的那一刻就已經註定。丟失四大星區的鷹國，最終也就只是負隅頑抗罷了。這個國度的滅亡只是時間的問題。

    這一切，都歸功於曼斯坦因的兵進米蘭。

    幾乎已經等同於見到未來的集團軍眾將，對曼斯坦因的崇拜無以復加。

    曼斯坦因也微笑了起來，道，“他林海想要化被動為主動，我們就偏不給他這樣的機會！他想要集中優勢兵力攻打我們佔領星球的薄弱環節，那麼我也就避開這些等同於誘餌的行星……我要直取他林海，他不是逃得快嗎？那就比比，看是狡猾的兔子跑得快，還是獵人的子彈更快！”

    一席話間，眾蘇薩將領哄然附和。

    米爾韋斯高聲道，“我米爾韋斯，願再為先遣軍！林海的旗艦冬雪號，注定將是我艦炮火下的塵埃！”

    “那麼，全軍越過魁北克，爭分奪秒，一刻不停，對鷹國防禦部隊發起最後圍剿！”

    ***

    魁北剋星門失守，米蘭星區失守，蘇薩曼斯坦因集團軍破關而入。轟動了整個米蘭星，同時震動了整個鷹國。

    這是一個多事之秋，得知這個消息的白金漢宮，女王輕輕在一張桌子前坐下來，她將手中的筆擱在了紅木桌面上，面對著桌前一大疊堆積的文件，卻遲遲沒有再拿筆，就這樣陷入了沉默。

    首都星圈，到處都可以看到沉默的，聚集在一起大片大片的人們，他們圍坐在廣場上，注視著那塊二十四小時不間斷播送最新情況的大屏幕，默默地守望或者說祈禱。

    沉默，其實是此時鷹國國內對這個消息普遍的反應。

    沉默，是因為人們不知道如何面對這個結果。不知道怎樣面對在費遠星戰場，這麼多在那條戰線上死傷的軍人和平民們，他們的流血犧牲被辜負的境遇。

    沉默，就像是一個人面對人生大起大落的跌宕，第一時間不是歇斯底里，而是開始考慮，還有沒有未來……

    鷹國國內陷入這樣境地之時，太空中，林海正在指揮屏幕上，看著代表林字軍艦隊的標識，正在進行大面積的逃亡！

    而在他們身後，曼斯坦因發動了全境攻擊，無數的戰艦，追在看上去已經是遊兵散勇的林字軍各路兵馬之後，呈惡虎撲食之勢。

    戰況訊報，密如雨點般傳到冬雪號之上。

    a三區接敵，第七師撤退。

    e32方位接敵，147編隊撤退。

    uc23宙域接敵，45編隊撤退。

    ……

    一連串的撤退訊息，顯示出彷彿林字軍正在全面潰敗。

    但是在林海的視野裡，這一切，都像是無數的魚餌，正牽引著那隻前所未有的大魚，通過卡桑，越過綠廊，穿越魁北克，去向那宿命已經既定的神秘之所……

    在那裡，一切的浩淼紛繁都將塵埃落定。

    一切的甚囂塵上，都將萬籟俱寂。

第一百三十三章 再多一些時間

    河畔星空港之中，皆是一片人群混亂的景象。

    得知魁北克星門陷落，這下連一般公司的運輸船也不敢過來了，大量的難民堵在空港之中，外圍的城市甚至一度陷入動亂。

    這個時候，無法戰爭強敵的林字軍，當然成為了人們發泄的對象，河畔星因為是林家的發源地，也曾經因為林海而一度與有榮焉，人們怒罵之時還顧念著留了幾分余地。據說其他的星球，很多的罵聲則是不堪入耳的。

    社會秩序幾乎崩潰，法律在這里起不到任何的作用，原本維持秩序的警察，因為星球議長的逃離，而被憤怒的民眾淹沒，很多警察被繳了械，與階下囚無異。有的地方爆發了流血沖突，有警察對人群開槍，打死打傷了平民，結果被人群砸碎了腦袋的事情也在一些星球上發生。

    田小恬一家本身預訂了高價的私人航天飛船，結果臨飛行時被暴民沖入停機坪，將這些未來得及起飛的飛船給控制了，田納西原本攜家逃亡的計劃也宣告落空，如今便只能擠在人群中，等待已經大幅度減少的離開的飛船名額。

    這麼一呆就是十幾天，這十幾天里，卡桑星門，綠廊，魁北克相繼陷落，滯留在空港的民眾前所未有的恐慌，這些民眾大多缺衣少食，有的疾病纏身，田小恬眼睜睜的看著他們從最普通的每一個人身邊可能遇到的平凡人，在恐懼的影響下，變成了另一番樣子。

    一個平時是名銷售人員的男子自搶走了警察的槍械后，就開始喪失了理智，一言不合拔槍殺人，最終是被旁人制服，被其殺死了的家人憤怒的圍住，最后死在一柄入腹的尖刀上。

    這樣的情況一度讓人群稍稍理智了一些，但更多的咒罵伴隨著恐懼浮漫于人群里，局勢漸漸有失控的趨勢，人們咒罵的也無非就是林字軍的棄民而逃，並沒有盡到萬眾寄予厚望防衛部隊的職責。

    “該死！什麼帝國英雄，純粹就是狗熊！就這樣丟下了我們！”

    “作為全國委以重任的林字軍，結果卻連番戰敗，最終還要放棄平民而逃，真該讓那個林海來看看現在我們的處境，幾千萬人要拋棄家園逃難，就是因為他們的無能！”

    “帝國英雄……不過就是被首都星圈那些政治名利場用來樹立起宣傳的靶標罷了……咱們這些人，在人家眼睛里，可不就是如草芥一樣可以隨便說棄就棄嗎！”

    “狼心狗肺，貴族老爺和有權有勢的人自然能躲得遠遠地，戰爭打起來了，有誰會在乎我們這些平民的死活？”

    “我們要用一切辦法，逃離這里，然后把這里發生的故事，告訴更多的人民，讓他們知道……這個國家，已經完蛋了，軍人至此，人民還能有什麼期待……那個林海，虧得先前我們那麼信任他，只看他此時的表現，真的該被當眾絞死……”

    從之前開始，就一直志願作為護士和秩序維護者的田小恬從蹲著的狀況起身，手腕卻被一只大手給箍住了。

    她看過去，父親田納西和啜泣的母親正以苦苦哀求的表情，對她企盼搖頭。

    田小恬在他的手背上輕輕拍了拍，田納西感受她掙脫的力道，有兀自不肯放手，這個精明的小眼睛中年男人，竟是快要哭了起來，但田小恬那種目光下，經過這十幾天折騰已經精疲力竭田納西終究是脫力，手垂了下來。田小恬對他投以一個歉意，又擁抱了母親一下，站起來，對那些憤怒的人群道，“不是那樣的！”

    此時此刻，指責軍隊的不作為，對林海報以人身攻擊及謾罵似乎成了主流。竟然有這樣的清亮聲音，大反常態不適時宜的突兀響起，立即讓那些帶著怒容的人們陷入一時的寂靜。

    田納西撲上來，想要捂住她的嘴巴，五官堆在一起，抽搐而帶著哭腔，“你坐下來好不好！我們等船到了就離開！你聽爸爸一次好不好！”

    他又面朝那一群群臉色僵硬的人們，“孩子不會說話，大別介意……”

    人群里，開始有男人站了起來，伴隨著惡形惡狀的聲音，“你這句話什麼意思？難不成，我們還冤枉了那個懦夫？”

    “這種時候，你還向著那幫逃亡的膽小鬼說好話？看不出來，你長得算是清秀，但腦子卻並不好使！拋棄我們的是誰？接戰即潰，不盡力退敵的又是誰？就是我們曾經口口聲聲稱贊，大家都擁護的那個人，結果，他才是將我們拋棄的最狠的人！”

    “我當是誰呢，原來是田納西家啊，怎麼，當初你們和那林海聯姻之事沸沸揚揚，都說你田納西被沒長眼睛，生了個女兒也是狗眼看人低，導致生生放走了一個帝國英雄的女婿……如今看來，你們當時真是眼明目亮得很吶，早就看出來了他的真正面目！怎麼，你女兒反倒是悔不當初了，現在給他說起話來了？”

    一大堆嗤笑和侮辱聲中，田納西盡管怒氣上頭，但也不敢造次。田小恬緊緊攥著拳頭，任由得那些聲音侵襲過來，將她包裹，只是她的身子，輕輕顫抖。

    自當年那件事之后，她也沒有少聽到背后的那些對他們家族的譏諷，所以她離開了米蘭星區，去了首都星。首都星那麼大，后來卻到處都能看到他的名字，聽到他的事跡。但是她卻再難和他擦身而過的相交了。

    在首都星區她幫著家里的事宜，也做了許多商業上的事，當年他們家族和林家在河畔星的牽連和過往，在首都星區那種地方，根本是無人知曉的。就像是一場夢，連同她的前半生，都那樣的不真實。

    聽到和家族商業上的伙伴私下里對他的事件津津樂道，談及得眉飛色舞的時候，她那時候才明白，原來那個青年，已經為這個帝國做了那麼多了不起的事，也在如今的時局里，對普通人起到了怎樣激勵的作用。

    戰爭是需要勇氣的，遠離戰線的普通人無論再怎麼想象戰爭的殘酷，也沒有親眼目睹機甲集群和能量炮火鋒線毀天滅地，天空中星艦無聲對轟然后毀滅的蒼白而來的震撼。

    她在為家里做事的時候，曾經搭乘過郵輪，通過一條星道，親眼見到過護航艦隊和突然冒出來的西龐戰艦交火的情形，那場戰斗里，雙方各有損傷，攻擊方的編隊也不得不撤退，后來田小恬知道，西龐人那些游弋的戰艦，在那條航道上陸陸續續擊沉了將近兩千萬噸的商船，大概是一百多條船，七萬多平民的死傷，這些船沒有護航艦隊恰好在附近的好運。所以當時的他們，其實是死里逃生了。

    經歷了這些，仿佛是能讓人一夕長大的。

    世界在變化，戰爭洗禮著人類世界，普通人在后方暫時的安寧，其實是前方總有人在為他們而死所換來的。

    在這樣的世界里，能夠讓人看得到背影的人，實際就像是狂風駭浪中的燈塔一般，是可以在黑暗年代里給人帶去希望的。

    那個她曾經錯身而過的青年，這些年里，她看到了他一次又一次的置身即便是后來人看來都九死一生的危局之中，從不可能里創造出可能，他從河畔星那個對她而言毫不起眼的青年，一步步走上了帝國英雄的舞臺，都是他這樣自沖鋒陷陣中，自披荊斬棘里，自絕處中破繭而出。

    所以是這樣的他，她又怎麼會相信林字軍會拋棄星球上的民眾，兀自逃亡的這種鬼話。

    以前她沒能看透他，是因為這個世界太大，而她太渺小，不足以窺見那個少年在那巖石一般樸質無華外表下的隱藏。現在，她反倒是仿佛可以看清楚他了一些，一個想要努力將身邊每一個人都挽留住的人，怎麼可能拋棄這個星區逃亡！？

    所以她說道，“西瑪軌道圈的復仇女神計劃，林海抓回了鐵弗。落日峽星門，他阻止了獨孤艦隊……卡奇諾，是他讓準備進攻鷹國腹地的拓跋圭遭受制裁。首都星的那場政變叛亂，也是林字軍趕到力挽狂瀾……而他現在來到了這里，雖然不知道他的戰略和戰術是什麼，但是他在作戰啊！星球沒有防御，但是曼斯坦因仍然是以他們林字軍為目標，暫時沒有對平民下手不是嗎……與其所有人這樣的自怨自艾，墮落，那為什麼不振作起來。我們短時間無法離開，沒有食物，那就安排人去附近的城區尋找食物，尋找飲用水，還有藥物，總好過在這里怨天尤人。”

    “有的時候，打敗自己的往往不是別人，而是自己。你們平時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但是現在……你們難道不對自己的作為羞愧嗎？”

    田納西噤若寒蟬，他盯著自己說著這番話的女兒，他很清楚，眼前這些暴民，如果被她所激怒，會發生些什麼……要知道先前在這個空港里，已經有很多的屍體被拖了出去。

    但似乎情況仿佛有些不一樣。田小恬這麼一席話過后，似乎這種無畏的氣度，讓在場的眾人多了幾分醍醐灌頂般的清醒。是的，有的人看著自己的樣子，戰爭讓他們的心靈扭曲，平時溫和的人，經過連番折磨，見到各種事情在眼前發生，現在也開始歇斯底里，似乎也可以不顧法律和道德的肆意去傷害他人。

    田小恬的聲音，似乎在此時，給現場注入了一股理智的力量。

    有的人原本拿著鐵棍防身，此時鐵棍跌落在地，發出叮哐的聲音。有人看著自己的雙手，在十幾天前，他還只是一個本分的貨車司機。但是在戰爭臨頭，堵在空港的這段時間里，他變得暴躁易怒，甚至還搶過他人的財物。他看著自己這雙帶著血漬的手，開始掩面哭泣。

    砰！得一聲。是一個鐵罐，橫空飛來，砸在了田小恬的額頭上，頓時鮮血淋漓。

    那頭摔出鐵罐的人暴怒道，“說得好聽！軍隊不管我們，還要我們自生自滅嗎？我之前的確是有家人，可是我的兄弟，貨運飛船的司機，被人搶了船……搶船的人，臨最后還給了他一刀，把他刺死了……沒有經歷過這些，你有什麼資格來說我現在變成什麼樣子？”

    這個空港，似乎成為了某種縮影，在這里，殺人和被殺，迫害和復仇，隨著恐慌蔓延。

    有人探出了槍口，那近乎于在失去理智邊緣的人，指向了田小恬。

    “你的家人有死過嗎？我們一家過來的時候，我還不忘提醒我老婆記得帶上存折就好，那些金戒指和項鏈，其他能不拿就不拿……來到空港，排了五天的隊，眼看著客船越來越少，人群要翻越欄桿了，可是警察開槍了……槍聲散去，我的老婆倒在了地上……我只是一個普通人，我不想參戰，我只想和愛的人逃得遠一點，平靜一點生活……可是為什麼？為什麼！”

    那個中年男子，拿著槍更近了，四周的人露出懼怕的神色，緩緩散開后退，只有田小恬一時間，暴露在槍口之下。

    “為什麼？是的，我殺死了那個警察，我搶過了槍，現在我明白了，只有槍在手，別人才會怕你，才會不敢殺死你的家人……這是這個世道教會我的事，你是什麼東西？你在這里宣揚這些大道理，你有失去過至親的感受嗎？我恨你，我恨你們，我恨你們所有人!”他的槍口在揮舞的手中亂晃，但大抵是指著田小恬的腦袋。

    田納西顫抖著半抱著田小恬，想要擋在她的面前，但終究是欠缺了幾分勇氣，她的母親則已經嚇得下肢無力癱軟趴在地上，只剩下哭泣和呼喊。

    那個已經被仇恨弄得分裂而瘋狂的男人，突然笑了起來，然后扣下了扳機。

    田小恬在那一刻，臉色蒼白如土。

    但是猛得一顫，那個男人最終沒能壓下扳機的零界激發點，頭上率先被開了一個孔洞，砸倒在地。

    人群中，端著手槍激發的一個男子收起了槍，他的身邊走出了幾名看似貌不驚人，但實際隱隱帶著軍人氣息的男子。

    為首的人朗聲道，“我們是林字軍，奉林海將軍之命，前來星球臨時維持秩序。不必擔心，這場戰爭，我們已有必勝的把握。請大家給我們一些時間……再多一些時間！”

第一百三十四章 決戰

     如果說從卡桑到綠廊，再到魁北克以及列剋星敦，銅鹿星等星球外沿，所能見到的都是林字軍戰艦在蘇薩人戰艦征伐下如吹撒火星亂舞般逃亡的景象，那麼在新南星與銅鹿星，聖約星三角邊線中心點上，所有的潰逃至此的艦船迅速從紛亂無秩序的狀況下恢復秩序，就像是牽線木偶陡然有了魂魄，靈動起來。

    要是那些米蘭星區驚惶的民眾能看到這一幕，定然也有所預感，某些不同尋常的事情似乎正在發生。

    通過三維星圖來看，此時無數的林字軍各個編隊戰艦，正向那顆在新南星的地表初生紅日的恆星“鳳凰”前進，而後繞過“鳳凰”，進入預定的後方。

    那裡已經有成千近萬艘的戰艦如槍矛於宇宙無聲的林立，懸浮於巨大的恆星之後，等待這些林字軍各分編隊的到來。

    雷迪爾站在所在部的旗艦之中，看著在太空中列陣，宛如一堵牆般的己方戰艦，饒是這個大大咧咧的傳奇空賊之王的男人，此時也為接下來的作戰長舒了一口胸中鯁鬱之氣，攥緊了拳頭。

    沙塔斯在指揮席前佇立，俊美面容上的兩條眉頭微微蹙起，長發被他束紮為一股垂於腦後，過濾了熾熱光芒的指揮艙玻璃將光影投射在他的背上，這個身影，忽略性別，完全有些搖曳生姿傾國傾城。他專注的盯著眼前的光幕，然後不停用手梳理引導給一隊又一隊的戰艦下達指令，幕光讓他的一雙眸眼裡星辰綴滿。

    透過紅外視儀觀看恆星，在那些巨大的日珥環面外部的宇宙，很多密集的飛螢正在趕來，那些都是各部的戰艦。

    艾琪絲部，德克部，瓦特部，索羅門部，宮靳部，安洛斯部，塔里爾部，羅伯特部。這些在前線蘇薩人眼裡喪家之犬般潰逃的敗軍，此時卻百川匯海般到來列陣，哪裡還有之前半點在蘇薩人眼中慌不擇路亡命奔逃的模樣。

    太陽的光芒照映得每一艘戰艦的金屬外殼都彷彿鎏了金，如同在燃燒。

    艾琪絲想起了卡奇諾那片著名的楓葉林，百萬公頃，連山迤脈，秋天到來，似地火燎原。那時候總是有年輕的男女為這樣壯麗熱情的景色所染，飛蛾撲火的擁向愛情。

    只是此時此刻並不是那些楓林，而是林字軍六十萬在這裡集結的大軍。準備迎來和曼斯坦因預定地點的決戰。

    此時的林字軍各部各編隊各​​個戰艦之內，正是一片緊迫的氣氛。

    “不屈”號驅逐艦中，艦長平靜看著己方戰艦迎向那些編隊陣容，就像是在太空中的磚牆上一塊回歸填補空缺的磚塊。大聲下達指令；“進入引導程序，接入方位點，艦體二度轉向，全體人員進行位置桎梏。”

    每一個人抓緊了身邊的拉手，戰艦在接近那堵由戰艦組成的陣列牆之時，這艘在蘇薩人炮火底下一直腳底抹油，生生令幾艘追出了火氣，誓要擊沉它的蘇薩戰艦卻最終撲了個空的“不屈”號完全沒有了此前戰場上的不講章法，竟然是迅疾的一個甩尾，妙到毫巔的穿過陣列中兩艘戰艦的空隙處，擺入陣列牆內自己的位置。

    但隨即船體就收到了旁邊兩艘艦密集的通訊請求，接通後，是剛才被嚇得全體都做好了迎接碰撞事故的左右兩艘艦船的怒罵和聲討。

    這艘戰艦的艦長卻不以為然，反倒是對戰艦裡的士兵道，“小伙子們，跟著我洛克船長，就憑剛才那一手我們擺出的英姿，就不知道有多少其他戰艦裡的製服少女們對我們大送桃花！日後咱們不屈號的船員在酒吧慶祝勝利的時候，我保證你們是受到女孩子們青睞最多的軍官！”

    這番“壯闊”宣言簡直不亞於火上澆油，讓不屈號上的將士們一片歡騰，透過舷窗，對著隔壁船隻擠眉弄眼，更是對對方一些慍怒望過來清眉俊目的女艦員女飛行員們做出吹口哨撩惹的神態，毫不顧慮那些女孩子們完全是一副咬牙切齒的要踹人表情。

    這只是陣型中的小小一角，在更多的編隊，戰艦之中，緊鑼密鼓的回歸就位正在進行。

    “這陣勢，真值得痛飲一杯啊！”好酒的塔里爾脊椎裡的熱血似乎都在上躥，眼前的情形，簡直比烈酒灌喉還要讓人頭皮發麻。

    ***

    不過陣勢中也有一些在之前的接觸戰中受傷的艦船在陸陸續續到來，立時成為最顯眼的存在。

    這些艦船以掩護撤退的與敵人接近撕咬的突擊艦居多，在這次全面撤退中有效保護了驅逐艦這些主力艦船的損失，然而要纏住火力兇猛的蘇薩艦群又談何容易。

    這些回歸的突擊艦看上去是淒慘無比，原本流線的造型，很多是千瘡百孔，有的是百分之七十的減員，完全靠著最後船員的意志強撐回歸本陣，進入大型船塢維修平台。

    從他們殘缺不全的艦體和那些灼熔的外殼可以看到，他們經歷了怎樣殘酷的戰鬥。而那些沒有出現的艦船，自然是永遠消散在了星空裡。

    蘇薩人的熱武器威力非常強大，主力戰艦同等級的較量中，鷹國的現有船隻要五發到六發能量炮，才能打開蘇薩船的能量護罩。而蘇薩人大概只需要三發砲彈就可以擊碎鷹國戰艦的護盾。林字軍艦隊的很多人，不會忘記他們接到指令撤退時，這些負責殿後的英勇突擊艦群，就那樣拼死撞入蘇薩人的火力網中，憑藉突擊艦的靈活性，高超的技巧，還有太空魚雷可以穿透護盾的物理攻擊特性，貼近了蘇薩人的追擊戰艦進行騷擾攻擊。

    一發又一發的太空魚雷打斷了蘇薩追擊艦隊的節奏，生生將他們的氣勢如虹打得斷斷續續。蘇薩人原本鋒銳無比的士氣，一時間有所受挫。

    而蘇薩人引以為傲的電子戰也難以對這些突擊艦形成有效的壓制，因為這些悍不畏死的林字軍突擊艦簡直是貼近了他們戰艦攻打，進行強電子壓制豈不是連自己人都要遭殃。而且林子軍突擊艦十分機敏，定向的干擾很難捕捉到這些突擊艦，並損壞到他們的武器系統。

    然而突擊艦所進行的也只是負責纏住對方，換取大部隊撤退的時間了，突擊艦孱弱的火力委實是很難對裝甲和能量護罩雄厚的蘇薩戰艦造成什麼致命傷害，太空魚雷的威力對於擁有反應式裝甲和近防砲的蘇薩艦船而言，即便是物理性打擊，也等同於是小刀在皮糙肉厚的猛獸身上劃了一道淺淺的傷口而已。

    惱羞成怒的蘇薩戰艦後來更是乾脆放棄追擊，轉為合圍甕中捉鱉，誓要將這些林字軍令人厭煩的小型艦船清除乾淨，發動圍剿。

    不過駕駛這些突擊艦的的確是林字軍早一批空賊遊俠或者他們教出來的第一代徒弟這些精銳擔當殿後任務的，如果說宇宙中還有誰最能將這些小型突擊艦使用得出神入化，除了刀頭舔血靠著過人技巧謀生的空賊之外，便再無出其右了。

    也正是以空賊的騷擾戰術，讓這些號稱宇宙第一軍事體制下超級強國的蘇薩人領教到了宇宙中數一數二空賊的厲害。

    不過仍然是代價慘重，這次作為掩護的突擊艦，幾乎是林字軍最精銳的一批空賊，損失過半。

    看著那些突擊艦回歸的殘破身影，很多人的眼睛都濕潤了。

    率領這些突擊艦的艦群指揮賈森，看到那些屏幕上眾多將領紅紅的眼睛，啐了一口道，“哭個什麼，要真想讓兄弟們死得其所，那麼接下來，我們就要讓那幫蘇薩混賬們品嚐一下，他們固有的驕傲在我們面前被撞得粉碎，大敗逃亡是個什麼滋味！”

    ***

    “將軍，林字軍在β153恆星系統，也就是被他們稱之為新南星的行政星宙域進行重整，大概是打算集所有兵力與我方決戰。”米爾韋斯對著屏幕，展示出星圖。

    在蘇薩的指揮聯網系統中，眾多蘇薩將領一併笑起。

    “不奇怪，狗急了也要跳牆。兔子紅了眼也有反咬一口的時候，只是這隻兔子，面對我們蘇薩雄獅，充其量也就是咬了一口碎毛吧！”

    一名叫做佛朗德的將領道，“這是沒辦法交代了，他們原本要禦敵於國門之外，結果這林海非但誇下了無法完成的大海口，接下來還是連敗數場，就這麼回到鷹國，恐怕都會被給人絞死吧。哪怕是為了尊嚴，也要搏這麼一把啊！”

    他口中說起“尊嚴”的時候陰陽怪氣，分明就是反諷，令眾人想到林字軍落荒而逃的那些樣子，同時哂然。

    不過對鷹國部隊輕蔑是輕蔑，那是建立在他們蘇薩強大的軍事力量之下，更多的時候，他們現在是一種平靜，那是一種征服者，將敵人的屍體和土地踩在腳下後，平心靜氣計算利益得失的好整以暇。

    “這是我們蒐集到的，鷹國國內的情況……可以看得出來，他們國內的輿情已經全部陷入嘩亂之中……”米爾韋斯通過屏幕，對曼斯坦因道，“將軍所謂的要讓他們感受到恐懼的降臨，這一點恐怕已經達到了。我們現在，只需要給林字軍致命一擊，就能完全瓦解鷹國人的抵抗意志。”

    曼斯坦因道，“鷹國人的作戰，還是給了我兩次深刻的印象，第一次是雷迪爾的攔截，米爾韋斯，連歷來鋒銳不可當的你都被阻擋。第二次則是在他們撤退之時，那些殿後的鷹國突擊艦的纏鬥，那是一群真正悍不畏死的勇士。”

    “只不過……他們現在已經很慌亂了，卡桑，綠廊，魁北克的失陷，其實非戰之罪，真正的差距是雙方裝備水平，鷹國和西龐交戰可以，以鷹國人的意志，或許再給他們一段時間，等他們的武器隨著戰爭進步起來，還能超越西龐，但是現在，擺在他們面前的，是我們蘇薩這樣的老牌強國一直積蓄噴薄的實力。”曼斯坦因道，“這是國力的差距。”

    “我們現在，有必要可以開始起草一份讓鷹女王體麵點摘下她頂上冠冕的文件了。先生們，雖然我也希望直接闖入鷹國那顆首都星將那個女人從王座上趕下來，但是如果要得到一個不那麼混亂而可以為我們所用的鷹國，這些程序，還是要走的，給鷹女王一個平和的過渡機會，有利於我們掌控這個一直以來都很高傲的國家。”

    ***

    曼斯坦因大軍逼近，而在他的身後，還有泰瑞，科特，蒂西亞三個軸心國賊心不死，欲趁人之危，又不甘落後。有如豺狼般的艦隊正趁著魁北克陷落而瘋狂的進攻鷹國散落外圍的眾多星門。

    因為他們尾隨曼斯坦因，曼斯坦因吃肉，他們也就只能喝粥了，所以想辦法繞開曼斯坦因的進攻通道，蠶食周圍，才是讓他們能夠趕上這場饗宴的最好辦法。

    林海知道，這是和曼斯坦因一決勝負的時候，如果能擊敗曼斯坦因，或能一舉恫嚇泰瑞三國進軍的企圖，打亂他們的戰略佈局，否則如果任由曼斯坦因和軸心國的部隊突破新南星，銅鹿星，聖約星三線地帶，那米蘭星區就算完全失守，曼斯坦因，加上軸心國勢力盤踞諸多星域，那時候一方面對首都星圈形成戰略俯衝，一方面則可以從後腹夾擊費遠星戰場，鷹國本就捉襟見肘的補給線將徹底被切斷，這場仗也就不用打了，屆時女王只需要走出白金漢宮對這些異國的征服者俯首陳臣就是了。

    而現在，制止這一切的關鍵，都在他一個人身上了。

    恍惚之間，他又彷佛能感覺自己身處於那片類似文明寂滅後的廢墟星球52號行星之上，只有茫茫的廢土和遠山那些來自人類世界的廢棄物，那個女子牽著自己的手，眺望遠方。他其實只是那片廢土上出生的孩子，他也本就該是那樣的一個人，或許有個機會離開那裡，到文明世界找個底層的工作，用小半輩子過成這個王國普通人的樣子，然後平淡的渡過餘生。這本該就是他的人生。

    “第七到第十三編隊歸位。蘇薩前鋒艦群出現在六百萬公里的星灣地帶！”

    “探明：蘇薩前鋒軍共七支，根據之前交戰情況，這七支應該分別是蘇薩悍將米爾韋斯，忒特爾，撒丁，安塞爾，佛朗德，丁達西，庫維洛率領。”

    “我方雷迪爾，沙塔斯，艾琪絲，安洛斯四部準備接敵。太陽鳥計劃是否可以啟動？”

    “準備啟動第一階段。”林海看著太空，那裡仍然只是瑰麗的一片星斑背景，但是在窮極人力也無法望見的深邃那頭，有無數的戰艦集群正在進軍，敵人銜尾追來，雙方將在這段星域，展開注定沒有花俏的決戰。

    他想到了當年在新南星的旅程，駕駛著機甲飛馳，機艙裡充滿著機油味和名叫夏盈的女孩身上淡淡的清香氣味，那時的兩人還是此間少年，似乎可以暫時不去考慮任何現實世界的一切，風馳電掣的進行一場冒險。

    “第一階段計劃啟動。四部艦隊出擊迎敵。”

    戰艦集群的平面陣列中，看得到數股尖錐般的凸起，這些“尖錐”都是行進的戰艦集群。

    雷迪爾在指揮席四平八穩的坐著，微微笑道，“先前蘇薩人好不威風，大有以一當十的架勢，如今我們就四支艦隊，去會會他們的七股前鋒！看我怎麼把他們氣的吐血！”

    四支艦群脫韁野馬流般衝出本陣，經過一段航程，很快便在星灣一帶遭遇了曼斯坦因的前鋒軍。因為雙方之前的交戰，其實彼此都將各自的實力底細摸了個七七八八，也知道前來的是何部率領的部隊。

    當七股前鋒氣勢洶洶的挺進，原本以為鷹國人會傾力應對的蘇薩將領看到竟然只有四名林字軍將領來迎，那模樣就像是自己這邊帶了百十號人找上門，對方卻只有寥寥十來人對比鮮明的傲然峙立。

    這對於以軍事武力著稱的蘇薩人而言，向來只有他們這樣戲弄對手，而絕對難以接受對手敢對自己如此蔑視！

    偏偏這四支艦隊擺出了一種古怪至極的陣型，艦隊變成了類似八爪魚的造型展開，一副大有不惜一戰的姿態。七支前鋒軍此時可是氣炸了肺，儘管內心深處恨不得將這群一敗再敗如今卻還敢藐視蘇薩軍武的鷹國軍人挫骨揚灰，但骨子裡的驕傲讓他們無法窮盡全部兵力壓上去。以米爾韋斯為首同樣的四支前鋒戰艦集群挺進，擺出正面衝撞的鐵軍架勢。

    在接近雷迪爾四部，進入預定中鷹國戰艦射程之前，米爾韋斯就喝道，“步進式攻擊，電磁風暴壓制！”

    在艦群最前端接戰位線統一是蘇薩狂暴級巡洋艦，這種擁有蘇薩僅次於“霸王”戰列艦重砲的主力戰艦第一步就是火力齊射壓制。往往一波那種狂猛的火力就能摧毀敵人的前線所有防禦力量。當然初來乍到就挾這樣的火力進攻其主要目的，就是為了讓殺手鐧的狐妖電子壓制艦能夠進入有效壓制位置。

    宇宙中，宛如兩道黑色潮水相逢。其中一線潮水最前端迸放出無數的豪芒，撒向對岸的林字軍四部戰艦集群。

    “x立體楔形陣，轉陣腳，成濺射防禦模式！”

    雷迪爾四部在對方開火的同一時間，就下達指令，只看到四支爪形的戰艦集群頓時出現變化，陣型再無之前那麼密集，立即顯得疏散許多，三艘戰艦為一個基隊，以一個中心進行艦艏相對的斜向擺伏，看上去，每平均三條戰艦分別作為三根邊線拼成一個金字塔，林字軍的最高科技成就——應激性戰艦護盾同時在三艘艦船的艦艏展開，而等離子護盾因為同出於一種能量場發生裝置，具有可融合性，於是聚合成一股

    更為強烈，在太空中即便相距遙遠，也能清晰觀察到的深藍色光陣。

    無數這樣的小型光陣如無數朵藍色傘面，張開於宇宙。

    來自蘇薩人狂暴級巡洋艦的主砲炮火在轉瞬間轟至，落向這片藍色傘陣。

    無數的火光頓時綿延在幾十萬公里縱深的宇宙。

    在林字軍四部戰艦集群中，因為戰艦全是以三條斜向中心聚攏，大大減少了承受面積，導致蘇薩炮火大失其準，那些主砲砲彈紛紛從林字軍戰艦邊緣劃過，即便命中，大部分也因為命中角度問題，被等離子護盾彈開，有的雖然爆炸，但爆炸能量也被護盾從旁卸開。哪怕是正面命中，集林字軍三條戰艦為中心的應激性護盾在承受了迅猛的一擊之後，劇烈的能量湮爆翻湧，也僅僅只是將三條戰艦吹得微微有些擺動，這些擺動在戰艦推進器開啟後，便抵消了。在接連的打擊之後，最能量耗損有近乎苛刻節省的應激性護盾仍然能夠維持向前方展開，以至於蘇薩人這波屢試不爽的毀滅性重砲轟擊，在林字軍這邊，造成的損傷微乎其微。

    不過這並不是蘇薩人的戰術目的，這一道打擊的真正的目的是要讓敵人不得不轉為防守，只要轉為防守，那麼接下來便是他們的殺手鐧——“狐妖”強電子作戰艦大顯身手的時候。

    “狐妖”已經在巡洋艦砲擊的掩護下被蘇薩驅逐艦群護擁著向前推進了數十萬公里，進入了最佳的電磁風暴施展距離。

    那些樣貌怪異如螞蜂的強電子作戰艦展開了兩側如同太陽帆的定向陽電子釋放裝置，對向了宇宙那頭的敵人，如毒蜂無聲無息的探出了致命的蜂刺。

    米爾韋斯同時怒喝，“電磁風暴，發動！”

    強大的狐妖電子艦陽電子風暴群體釋放，無數能夠摧毀精密儀表和戰艦陀螺儀的殺傷性電磁能量覆蓋向林字軍四部。

    片刻之後，米爾韋斯得到了一個驚喜的結論。

    “電磁風暴釋放成功，敵人已喪失反擊能力！”

    米爾韋斯一聲爆喝，“突擊！”

    四支帶著蘇薩人驕傲的戰艦集群突進，所有砲管開始充能，那股架勢，似乎要將面前的那四支林字軍四名將領率領的阻擊艦群全部變成一片死灰。

    但就在米爾韋斯、忒特爾，撒丁，安塞爾四部主力向前衝鋒要去搶占最佳殲滅位置的瞬間，無數流明從太空那頭閃爍而來！

    那些流明來得好快，倏忽之間，就轟入蘇薩艦群。

    幾乎是瞬間，米爾韋斯就看到周邊距離自己旗艦不過數公里的幾艘艦船，頓時遭到滅頂之災，他們的護盾從最初的藍色在密集且迅疾的砲擊之下迅速潰散，艦身多處命中爆炸，然後分崩離析，爆炸化成一圈光環。

    不僅僅是米爾韋斯部，其他三部也遭到了這樣強力而有效的反擊。

    “怎麼回事！？”米爾韋斯等蘇薩將領此時心底只有一種無窮無盡的震驚。狐妖電子艦應該完全破壞了對方的瞄準裝置，此時的鷹國戰艦即便能夠開火，但那都近乎於盲射，不可能射準，然而現在的情形顯示，分明並不是那樣。這種情況，在此前和鷹國人的交手中，前所未見！

    而在蘇薩人的對外作戰中，還從未出現過經受狐妖電子艦攻擊，還未嘗癱瘓武器系統的艦群！

    所以這番驚變，對於蘇薩人而言，也算是驚世駭俗了！

    ***

    而在這邊林字軍四部的戰艦集群，每一艘戰艦之上，所有的精確瞄具系統確實都是一片混亂。蘇薩人的電磁攻擊和壓制能力，堪稱他們橫行世界武力的一絕，以林字軍目前的能力，還是無法抵禦這種電磁攻擊的。

    只是為什麼在經受這種攻擊後還能進行反擊……

    雷迪爾此時就面對著剛剛自己發布了攻擊方位的指揮台。

    指揮台前，一個悅耳的小男孩聲音正在驕傲道，“白痴！蘇薩人哪怕能夠干擾瞄具，但殊不知他們每一艘戰艦剛才的位置都在我大衛的掌握之中，所以根本不需要瞄準，我們只要知道你們在哪裡就行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太陽鳥計劃（上）

    射電望遠鏡的宇宙空間背景，總是能看到無數瑰麗的微波輻射，像是一片片的星雲，其實那是宇宙回音，源自於最初的宇宙大爆炸，在數百億年後的今天，仍在這片宇宙的每個角落迴響。

    在深空之中，人類世界影響一隅的戰爭，正在這片圖景中展開。宇宙爆炸至今尚有回音，而宇宙戰爭的輓歌，又是誰在吟唱？

    雖然蘇薩人的電磁攻擊的確影響了林字軍四部的武器瞄準系統，但是事先發射出去的深空探測器還是將蘇薩人的艦隊陣容探查到了，如果在常規的作戰中，瞄具失準，同時隔斷了獲取信息情報的能力，自然是等同於失去了雙眼的盲人，只剩任人宰割的命運，但是擁有大衛的林字軍自然不同。

    那些深空探測器即是大衛的眼睛，即便​​陽電磁風暴已經擾亂了林字軍四支部隊通訊接收情報的能力，但是在探測前的那一刻，大衛已經對蘇薩人前鋒軍的情況全盤掌握。

    這種掌握精細到了知曉每支艦隊每一艘艦船的位置，同時預測出了他們的慣性陣列運動軌跡。

    也就是說，即便是蘇薩人破壞了林字軍的“眼睛”，大衛仍然可以憑藉大量數據的窮舉做出推論，判斷他們艦隊在下一刻會運動到哪個位置，甚至這些戰艦集群的每一條船在哪裡，都洞若觀火。

    可想而知，在這種情況下，林字軍艦群的每一座砲塔的火力，都能瞄準那些戰艦的軌跡所經處，最大程度的優化射擊。

    雷迪爾、沙塔斯，艾琪絲，安洛斯四部戰艦集群的砲火怒射向那些虛空之中，片刻之後，能夠看到原本蘇薩人兇猛無鑄的砲火，竟然一時被壓制了下去，顯然林字軍的這番打擊，大大出乎他們的意料，一時應對不虞。

    不過狐妖電子艦從來就是蘇薩人陣型防衛的重中之重，每一艘狐妖都具有相當強大的防禦護盾，兩側還有“持盾衛士”重型護衛艦交叉，進行閉門式防守，在狐妖發動電磁風暴後的冷卻時間，就第一時間用艦身抵擋衝這些電子艦緊隨而來的打擊，蘇薩人對能量場級的運用走在了宇宙萬國的前列，是以他們的防禦護罩也非常渾厚，等閒的砲擊根本不要想擊破兩艘重型護衛艦的聯手防禦，只不過林字軍四部是有的放矢，集中火力打擊狐妖電子艦，誓要摧毀這些蘇薩人名震宇宙的殺手鐧武器，如落雪承鬆的炮火，亦讓不少蘇薩重型護衛艦護盾被穿透。

    但就是擊破了重型護衛艦防御之後，林字軍戰艦的砲火也成了強弩之末，來到狐妖電子艦面前，卻發現盡數被抵消湮滅，電子艦此時怒放展開的護盾，竟然極其雄渾，不在那些重型護衛艦的能級之下。若是能夠提早知曉這個情報，恐怕會重做判斷，至少也會讓狐妖電子艦折損一批，但就連格蘭美恐怕都沒法完全掌握蘇薩人電子戰的方略，更遑論初次和蘇薩強軍接敵的鷹國。

    一時之間，僅有極其少數的狐妖被砲擊所傷，其餘則游刃有餘的隱入後陣中。

    西龐人能以強大的砲火和電子艦橫行宇宙，當然對自己的要害防守得極為嚴密。

    不過林字軍四部出其不意的反擊還是讓他們吃到了苦頭，部分戰艦遭到重創，分裂著，熔解的艦體內部像是菸絲猩紅燃滅，朝旁邊側傾，爆滅，放散出劇烈火光。

    這可能是蘇薩艦隊首次遭到如此激烈而且迅猛的反擊，特別他們防守重重的狐妖電子艦竟然也有所損傷，在一片綿延的火光中，七支前鋒軍的戰艦集群崢嶸破出。

    蘇薩重砲部隊出身的將領撒丁暴喝，“該死！一群死到臨頭的跳梁小丑！這個時候還敢負隅頑抗！”

    蘇薩在太空軍陣有特別建樹榮授準將的安塞爾將領陰翳道，“敵人反擊砲火猛則猛矣，但大多接續攻擊便沒有準頭，雖然不知道他們如何做到的，他們是遭受電磁風暴後憑藉慣性判斷到了我們的陣容，只要將各部戰艦陣容調整分散，我保證他們再也無法重現剛才的還擊！”

    蘇薩人尊嚴和戰績遭到了挑釁。這些前鋒軍被這樣迅猛的反擊激起了怒意，前鋒艦隊在變陣中殺氣騰騰，很有一鼓作氣鑿破林字軍隨後主陣的窮追猛打。

    說到底，他們仍是不可能相信先前一觸即潰逃亡的林字軍，此時竟然敢像是一直被猛追的兔子轉過身來要抓扯吊在身後的雄獅，反了天了不成！

    果不其然，林字軍的確在無法重現之前的那波犀利反擊，開始撤退。

    “林字軍四部開始撤退！”

    後方緊隨前鋒軍行進的曼斯坦因本陣艦隊得到了這個信息。

    曼斯坦因皺緊了眉頭，米爾韋斯的請戰令再次響徹耳邊。

    其實對曼斯坦因而言，雖然林字軍是一敗再敗，但是他們屢次出現的這種情況，讓這位蘇薩萊茵星之魂的曼斯坦因印象深刻。萊茵星是蘇薩一顆殖民星球，崛起之時，這顆星球湧現出了眾多名人，而曼斯坦因則成為這顆故鄉星目前最受傳承追捧的人物，在蘇薩皇室自上而下的宣傳中，很多對這場戰爭寄予狂熱推崇的人相信他曼斯坦因將一舉力壓曾經在這顆星球呈現的眾多名人之功績，在蘇薩帝國的歷史上成就浩大功勞，名震後世。

    這對於從小在落魄貴族家庭耳濡目染對榮光追求的曼斯坦因而言，未嘗不是巨大的動力。

    這一刻，他彷彿看到了不世之功勞就在眼前，而且自己手下蘇薩軍團軍容之強，士氣之強，不在蘇薩任何其他精銳軍團之下，鷹國人面對電磁風暴只能討巧，絕不再可重複剛才的反擊，這個事實也擺在眼前。最讓曼斯坦因掛懷的是林海為何選擇在這片星域決戰，本身對那顆在鷹國名叫“鳳凰”，但宇宙編號為貝塔153的恆星他還有所顧慮，不過探測器偵查之後，無數的數據顯示這顆恆星並無任何異常之處，各種系統環境都很平穩，不會對戰場造成任何影響，那麼曼斯坦因終於疑慮拋後，正式下達全軍挺進的命令！

    對於蘇薩人而言，剛才的林字軍作戰更像是曇花一現的迴光返照。

    戰艦集群追著後撤的林字軍四部碾上，百萬公里之外的太空，林字軍的本陣遙遙在望，雙方主力之間的碰撞，一觸即發。

    ***

    蘇薩人的軍陣通過探測器偵測傳輸過來，林海站在這塊數層樓高的顯示光幕面前，首先看到的是宇宙光輻射如斑斕的山脈蜿蜒​​，而在這些光弧背景之上，猶如罩了一層黑色帷幔。

    帷幔的經線和緯線，皆是由清一色的蘇薩戰艦組成。這道黑色大帳，正以這樣的方式泱泱而來。

    相比這塊屏幕呈現的圖景，林海的身影在這裡顯得渺小許多。他注目著這一切，覺得自己像是看到曾經肆虐52號行星的沙塵暴。那時候他也是這樣，獨自一人站在山丘，觀望著那毀天滅地般的景象。

    “太陽鳥計劃第二階段，啟動！”

    他聽到自己的聲音道。

    由瓦特率領的艦船首先做出第一個掠向恆星“鳳凰”的動作。

    瓦特站在艦橋，過濾了有害射線的窗戶展示出燃燒的日珥。巨大的日珥像是一支振翅飛舞的鯤鵬，兩隻翅膀從那些黃橙色火的大洋兩邊升起，相比起它們的巨大，艦船群就像是海洋浪花下的水原子一樣渺小。

    瓦特又記得林字軍所有最高層將領召開戰略研討會議上，林海的聲音。

    “恆星是一個蘊含巨大能量的系統，但這種系統十分單純，拿新南星的恆星'鳳凰'來說，它的產生是來源於氫聚變成氦的熱核反應，這種反應足夠維持數百億年，只是鳳凰活躍的原因在於能量的周期性增強釋放出大量帶電粒子形成高速粒子流，以每小時三百萬公里的速度拋射太空，這一切的原由來自於恆星磁場變化累積到一個程度從而導致能量爆發。”

    “說到底，恆星的磁場影響著恆星的活動。而恆星磁場是基於整個恆星內外各個部分活動而聚合成的一個整體效應，它是平衡的產物。就像是一個越吹越漲的氣球，到達某種平衡的臨界點後，氣球爆裂，於是能量爆發，形成太陽風暴。既然它是一個平衡的系統，那麼我們就可以建立一個模型來對其加以控製或者說引導，有句話說大洋彼岸的蝴蝶煽動翅膀，便能引起大洋的風暴。我們就是要對恆星鳳凰施加這樣的影響力，從而製造一場巨大的風暴，在這樣的風暴下，蘇薩人所有引以為傲的戰法都會因為先進科技的失效而無法達成，那就是我們反攻的時候。”

    “所以我們的戰場在這裡。”

    “這就是——太陽鳥計劃。”

第一百三十六章 太陽鳥計劃（下）

    “量場炸彈完成一級階段，送入發射通道，隨時準備投放。”

    下屬的聲音傳來，進入瓦特耳朵裡，他眼前一副曲線圖正在增長。

    量場炸彈實際是雪初晴公司製造的大型能量閥改裝，這種可以給戰艦主力武器充能的能量閥經過改造後，可以釋放出千萬能級的能量場，而一百個這樣的能量閥集束成一枚量場炸彈，進行一次投放，可以在投放點形成至少十億能級的能量場釋放。

    這些能量場將和恆星光球層的等離子物質發生互斥反應，從而因為這種“爆炸”而形成劇烈的磁場，當然這樣的磁場相對於恆星的活動而言僅僅就如同毛毛雨一般，但是卻可以在那個預定的點使得磁場發生微妙的變化。

    在整個計劃中，一連串細微的變化將最終使得整個恆星磁場體系平衡的破壞，然後導致一次巨大的太陽風暴，太陽鳥計劃的一系列結果，就是要對恆星“鳳凰”造成一次類似一顆沙子落入眼睛而產生的反應。

    對這個模型本身的構建以及每一次量場炸彈的爆炸可以導致的影響都必須經過嚴格而且苛刻的計算，無論怎麼來說，這都是沒有哪一個人或者哪一群人在短期內可以完成的工作。但是大衛可以。

    在林海當時於新南星上和夏盈雷迪爾一起逃亡的時候，就曾經仰望過那顆“鳳凰”，鳳凰的電磁風暴讓他們當初得以在兩股大型空賊勢力中逃出生天，所以當蘇薩的艦隊沖米蘭星區而來，林海自然而然能想到那場逃亡，同時想到了那顆恆星。

    依託大衛，一個利用鳳凰進行防守的大膽計劃就這麼成型了。但是為了支撐起這個計劃，光是雪初晴所製造的量場炸彈，就將是一件巨大的工程。秦時鷗，趙啟明，朱德庸，李月山等七位圓桌大公的支持，還有軍方來自夏爾德的策應，在這國家危難的關頭，這些資源集中在一起，真正能夠感受到萬眾一心的份量，雪初晴按期改裝和製造出了足夠引爆數量的量場炸彈。

    “已經抵達投放軌道，投放窗口期倒數計時……十，九，八……”觀察員緊張註視著艦船之外的情況。此時瓦特所搭載的旗艦已經進入恆星太陽最近的地帶，整艘艦船如同在熔爐之上，艦體裝甲已是一片火紅。在整個林字軍中，只有各編隊的旗艦擁有可以在最為接近恆星的情況下擁有抵受熱量的裝甲，在投放量場炸彈後順利返程逃逸爆炸點電磁效應噴發的性能。

    只是此時整艘艦船中的艦員已經感受到了溫度的升高，他們是看不清楚舷窗之外景色的，映入眼中的只有一片火紅，戰艦此時彷彿都如同燒灼起來了一樣。

    瓦特的眼睛裡倒映出洶洶的烈焰，他向來有狂人之稱，但沒有人知道，曾經的他其實只是一個很溫和，很寬厚的人，身為有天賦的機師，他在機甲賽中大放光彩，但卻因為成名之後，受各方覬覦，希望招納，明里暗裡的，針對他身邊人的手段層出不窮，軟硬皆施，在自己身邊的人受到威脅，甚至有的已經遭遇生命危險之後，瓦特終於明白，寬厚是不可能在這個世界上生存下來的，別人只會把你當做一個好欺辱的對象，想要立足立本讓別人不敢招惹，只有變得瘋狂，於是立竿見影，自他以蠻不講理的手段殺死了幾個意圖威脅他和家人的大佬之後，開始有人對他退避三舍，當然追殺也層出不窮，於是他進了軍隊，憑藉那股子狂勁，收拾了所有膽敢對他心懷叵測的人物，同時贏得了王騎的身份。

    而現在，那個由拓跋圭控制紛亂的卡奇諾時代已經結束了，一個更為浩大的宇宙戰爭圖景在眼前展開，在這場戰爭中，他狂人瓦特，將對所有膽敢以卡奇諾和林字軍為敵的人，展開瘋狂的打擊！

    “……三、二、一，雙極太陽黑子交替，投放窗口期到來！”觀察員大喊。

    瓦特爆喝，“投放第7號炸彈！”

    “鳳凰”火焰湧動的光球層上，有一群太陽黑子正在移動，黑子中心因為磁場的緣故，相對周邊的溫度和亮度稍弱，所以看上去形成明暗對比，成為黑子。而這些黑子的直徑，每一個都比一個新南星還要大。它們的移動速度，每一分鐘等同於橫跨一個普通行星的陸洲。

    黑子群成明顯的雙極特徵，前導和後隨呈現相反的磁極，就如同磁鐵的兩頭，互相牽引運動，但這種運動像是兩個運動員互相拽著有彈性繩子的一頭，分別朝著兩旁奔跑，隨著距離的遙遠越來越強壯，繩索斷裂，雙方磁場也失去牽引，而後分裂衰弱，最終消失。

    這是正常的情況下出現的反應，此時在太空之外，火紅的戰艦投落出一枚炸彈。

    這枚量場炸彈在極其厚重的外殼包裹下，帶著被恆星灼出的火紅流束，投到了兩枚雙極黑子中心的地帶，就像是擊中了那道牽引的繩索。

    炸彈爆炸，能量場和粒子流激起湧動的磁場，這讓牽引著兩顆雙極黑子的磁場在那一刻出現了顫動，這種產生出無數複雜變化的磁線讓兩枚黑子在原本的位移下出現偏移，儘管這種偏移極其微小，但也形成了有如槓桿般的作用。以一個極小的變化撬動了更大層面的改變。

    偏移的黑子“撞”向了旁邊的黑子群，黑子之間發生碰撞，像是兩顆行星撞擊在一起，這像是剛才量場炸彈的翻版，只是能級要比林字軍人為的量場炸彈高幾千萬倍，一瞬間，恆星表面如同灼熱的岩漿相互碰撞，碰撞產生的大黑子吞噬了周邊的小黑子，現在一個黑子的大小已經不是一個行星所能衡量，那等同於十幾顆星球的面積。

    在遠處，由先前林字軍如出一轍製造的黑子，也同時移動過來。鳳凰的光球層上，黑子群如同野馬群一樣奔流。可以預計，當他們發生碰撞的時候，會產生更為劇烈的反應，而這些反應，都在可控範圍之內，成為最終打破那個平衡的關鍵線組成之一。

    瓦特完成任務，頂著磁暴全速逃逸，整艘艦船在粒子流的打擊下出現一些儀器的異常，甚至乾擾到了陀螺儀，令船體劇烈顫抖晃動。等到滅了的燈光陸陸續續伴隨著機械輕鳴的聲音亮起於戰艦中的時候，眾人才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感覺，爆發一陣歡呼。

    瓦特對本陣回報，“令大家萬眾矚目的瓦特王騎已經完成七號的投放！下一個是誰，索羅門？可別讓我失望！”

    這番話引起本陣艦群各部軍官士兵的哄笑，有林字軍的將領如羅伯特，宮靳等人，是一邊笑一邊對這個瓦特搖頭。

    一艘戰艦從本陣越眾而出，接替著瓦特航向太陽。

    戰艦內環抱著手站在艦橋指揮台前的索羅門大氅垂地，側過頭來，嘴角上翹，反唇相譏，“你剛才那副被燒得屁滾尿流的模樣，可是英勇無畏的很，讓我終身難忘吶！”

    瓦特似乎毫不在意，一副即便被燒了尾巴也是風度翩躚的樣子，“有本事就看到時候你我誰殺的蘇薩人多，再來見分曉吧，不過你投炸彈可小心點，保不齊比我更不堪，那可就要讓人笑掉大牙了！”

    “放心，我會保住你的大牙的，畢竟要是現在的你要是沒有了大牙，和尖嘴猴又有什麼區別？”

    在軍陣因兩人毫不避諱他人的言辭交鋒帶來的笑聲中，索羅門航向恆星，大喝道，“第八號量場炸彈準備投放！”

    ***

    “將軍，偵測到貝塔153號有活躍的黑子現象……”

    曼斯坦因看著報告，回應道，“這種程度的擾動不足以影響這場戰爭。”

    “可是將軍，黑子活動有躍升的趨勢，增量在變大……”戰情官對著那一大堆參數皺眉。

    “你的意思是恆星風暴會爆發？什麼時候，你能給出一個確切的結果？”曼斯坦因微微有些心情不豫了，決戰將臨，此時雙方就像是劍客，必須保持自身的心如止水。

    “無法預測，根據增量曲線，大概會在未來五到七日。”

    “那時候這場戰鬥早就結束了，我們早通過這道陣線，進入鷹國內腹了。”曼斯坦因道，“好了……進攻吧！”

    ***

    “蘇薩人進軍，進入外圍圈，前軍已經接戰！”

    雷迪爾，艾琪絲，安洛斯，沙塔斯後撤，德克，宮靳，塔里爾等部立即前進，和曼斯坦因的前鋒軍交戰，掩護四部的後退重整。

    此時此刻，林字軍的陣牆就像是太空中的盾牌，而曼斯坦因的泱泱大軍，就如同一柄利劍。卡桑，綠廊，魁北克，甚至列剋星敦外圍圈，林字軍以那樣的方式逃亡，最終就是為了將這個敵人引入到這裡。

    看著曼斯坦因的本陣出現，林海明白先前一切的付出和傳回國內被千夫所指的潰逃，終於在這一刻賦予了前所未有的意義。

    一股熱流躥上腦門，說不激動是假的，這個時候，甚至林海連拿起指揮推桿的手，可能都在顫抖。

    費遠星的戰場，西龐人的壓力如同巨石壓在這個國度之上，盟約國和軸心國之間的宇宙大戰爆發，無疑令整個宇宙人類世界都陷入動盪和倉惶之中，在這樣的背景下，鷹國無疑成為了無數支矛頭對準的焦點，而這之中，又數蘇薩的曼斯坦因這支長矛最具毀滅性和殺傷力。

    但如果能夠折損曼斯坦因，那麼鷹國的局勢，就將一舉扭轉，很可能以這里為基，來一場巨大的反轉，這樣的反轉不光是讓蘇薩和他的聯合者陰謀破產，頗受震動，更可能讓西龐喪失擊敗鷹國的雄心和勇氣，令整個世界戰場的鷹國戰局，發生逆變。

    這一切，似乎都在眼前了。

    這個計劃中，每一個環節所投放的炸彈，都能激起這個恆星磁場系統的微小變化，這些微小變化在人力幾乎無法辦到的精確計算中形成一整套複雜的連鎖反應，最終打破“鳳凰”的平衡。

    這就意味著每一次炸彈的投放都必須精確到極致，從這一點來說，由林字軍軍事素質最高的將領率領精銳依次完成這個工作是最優的選擇。

    沒有人知道大衛運算並設計出來的這個計劃精確到了怎樣的地步，就像是一頭大象臨懸崖之上，在頭髮絲那樣細的鋼絲上跳舞，下方就是萬丈深淵，周圍卻是十級狂風呼嘯。這樣的情況下，一頭大像要跳著舞抵達懸崖另一端，自然每一個落腳，每一個步驟，都必須踩在最關鍵的那一點上，有半點差錯，就將前功盡棄。

    羅伯特是最後一棒，曼斯坦因本陣已經和林字軍接戰，這場真正意義上的決戰已經到來。羅伯特的第十一號炸彈，將成為令整個太陽鳥計劃的最後一環，也是打破平衡最關鍵的那一點。

    在戰艦艦橋上的羅伯特也顯得極為凝重。

    “釋放一級準備，戰艦進入預定地點，窗口期倒數計時。”

    “十、九、八、七……三、二、一！”

    羅伯特大喝出聲，“釋放！”

    這個時候，一名副官猛地預警大喊，“恆星耀斑！緊急張開應激護盾！”

    突如其來，恆星陡然出現了一次耀斑，耀斑爆發的粒子流劇烈的拋撒向太空，就是羅伯特的戰艦，在施放炸彈的前一刻，也遭受到了影響，艦船內生出輕微的一陣顫動。

    即便有護盾抵消了大部分有害射線流，艦船也有部分系統失靈。看到黑下去的船體燈光和紅色警報，羅伯特的心如墮冰窟。

    第一時間知曉羅伯特戰艦突發情況的林海和眾人神情凝住。

    大衛的聲音急迫響起，“這下完蛋了！羅伯特戰艦針對的黑子群將是最後成敗的關鍵，第十一枚炸彈未能命中預定點，哪怕有所偏差，一切都將前功盡棄！”

    這可不是一力降十會的買賣，而是利用一個系統本身的弱點打破平衡，就像是用細微的頻率引發一座橋的共振，導致整座橋內部應力的崩解。最後一環出現差錯，又在決戰之餘，意味著林字軍將再無法扭轉局面，完成這個計劃。

    羅伯特的戰艦在片刻的靜默和系統自檢重啟過後，恢復了過來，他第一時間撲到了儀器台前，“情況怎麼樣！？”

    “第十一號炸彈已經發射。”射手驚喜的聲音傳來。

    但還等不到整艘艦船爆發出歡呼，射手驚恐的語氣再度響起，“但是因為耀斑的干擾，炸彈投放參數出現了偏差，根據這個偏差，等到炸彈進入光球層之後，真正的爆炸位置和預定位置將偏移將近一百公里！失去了它的作用。”

    “窗口期即將關閉，補射已經來不及了！”

    羅伯特戰艦內的變故，同時傳到了林字軍高層通訊頻道之中，林海身子微歪，一種劇烈的心力交瘁，正迎頭襲來。

    “那就只剩下死戰了吧！”索羅門語氣不驚不喜，抬起頭來，冷如蒼狼的眼神，射向了蘇薩主力艦隊的方向。

    一戰即是死戰，所有人都知道，和曼斯坦因那支部隊這樣毫無花俏的決戰，最後即便能夠抵禦敵人，也絕對是玉石俱焚的局面。

    “戰吧！”宮靳嘆了一口氣，在頻道裡淡淡道。

    “正好，剛才還沒打爽，那也不用遮遮掩掩的逃了，這次讓我戰個痛快！”雷迪爾灑然一笑。

    李晴冬從旁輕輕撫住林海的肩膀，溫婉一笑，“沒有關係的，頂多就當是不能作弊的考試了……​​”

    林海反手拍了拍她的手背，神情已經從方才的略有些疲憊，轉為直挺起背脊，雙目重回意志和神采，看著幾十個通訊屏幕上林字軍的將領們，他正欲開口下達決戰令，突然猛地扭頭，看向一塊屏幕，爆喝道，“特蘭，你做什麼！？”

    那塊屏幕的光學儀器正追蹤到了一艘戰艦，從剛才就突然脫陣而出加速，此時已經掠過了羅伯特戰艦，斜著沖向了恆星。

    那艘戰艦的艦長，正是林海欽點入林字軍的特蘭。

    “我能捕捉到那枚量場炸彈，方法是同時射出一發高爆彈，在它前方空間引爆，利用爆炸力推動它進入預定軌道。我在軍校做過無數次類似的事，我能保證不會出差錯。”

    “愚蠢，這樣你自己也會無法撤離！”林海心頭開始皺起來，他在那場唐寧街酒會上見到這個青年，見之如故，並將他招攬進林字軍，但他絕沒有準備，就這麼快要看著他走上死路。

    “想想你的家人，想想你的朋友。狄洛芙，還有福多！你難道想那個美麗的女孩為你落淚，那個胖胖的福多痛罵你的離別？”

    特蘭的影像通過屏幕傳過來，因為接近恆星，開始顯得有些麻點，他筆直的站立著，身後都是表情和他一樣毅然決然的艦員軍士們。

    特蘭的眼底劃過一絲柔軟，最終道，“我們都是艾力剋星的小貴族，都希望重塑家族的榮光，成為艾力剋星人的驕傲，我們就是抱著這樣的目的來到首都星圈的，我想他們會為我自豪的。”

    特蘭笑起來，屏幕已經因為磁波干擾出現了斷斷續續的延遲。

    “林海將軍……這是我們全體的決定……滋滋……這是宇宙大戰，沒有人能夠倖免……為了我們的國家，我們都願意這麼做……林海將軍，我說過，託了你的福，我才能參與這場戰爭，我屬於這場戰爭，我和我的家族，更屬於這個國家，我沒有給特蘭家族丟臉。”

    “滋滋……林海將軍，如果可能，請帶我轉告福多，只要他每頓飯少吃一點，他一定能成為赫赫有名大人物的，到時候別忘記向人宣告，他是我特蘭最好的朋友！而至於狄洛芙……”特蘭罕見的出現了一絲郝然，而這是他最後定格的那段畫面，“希望你告訴她，十六歲的時候她向我表白那次，我義正言辭的拒絕了，結果挨了她一個惱羞成怒的嘴巴……這是我們兩個的秘密，而我也一直有一個秘密想告訴她，那就是，其實後來……我後悔了。

    人們就這麼看著那艘戰艦迎向了鳳凰日冕層，戰艦表面變得紅白，在日冕上面迤出了一條壯麗的弧光。

    在那之後，戰艦和那枚炸彈，一頭撞入了那片萬丈火芒之中。

    恆星“鳳凰”仍然向外放射出無數的粒子射流，在眼前開始燃燒起來之前，特蘭沒有說，其實那些射流，更像是艾力剋星櫻花街那條大道一道季節就四處飄撒的落櫻，紛紛揚揚，如雨如線，無盡於眼前。

    那時刻，身著艾力剋星傳統服飾，頭上插著髻木，眼弧明媚的狄洛芙曾轉頭問他，“傻子特蘭，如今這個世道，還有很多事可以做，為什麼你偏偏就想從軍當兵呢？”

    那時候的他面對那張面容心頭一跳，仍是故作鎮定的搖頭微笑，但其實心底是在說，“傻子……為了守護你們呀。”

    當巨大的黑子群突然受激，碰撞形成一個前所未有的巨型黑子崩散之時。

    最為壯觀的一幕出現了，恆星鳳凰突然拋射出無數的火舌，那些日珥每一道都有幾十萬公里之長，如巨蛇生長，迎向宇宙。那片黑子群擴大爆發開去，最後的平衡打破了。

    然後蘇薩人的艦隊，看到了他們有史以來最為驚悚的一幕，那顆火紅色的恆星，上面的黑線和紅線在急速蔓延，就像是一隻眼睛，那一刻，迸然睜開！

    而後……

    就是災難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全軍突擊！

    對蘇薩的艦隊而言，這就是一場災難。

   他們眼睜睜看著恆星“鳳凰”發生了前所未見的劇烈耀斑，太陽風暴一時間達到了頂​​峰，巨大的能量噴發而出的電磁輻射是最快速的殺傷力量，在蘇薩艦隊觀察到耀斑的同時，太陽風的電磁輻射就已經抵達了他們的空間，但其實他們所看到的耀斑和太陽風暴產生的真實時間，大概有十來秒的延遲，耀斑的光芒和電磁輻射幾乎同時覆蓋了蘇薩人的艦隊，根本來不及預警，或者作出相應的防範措施，蘇薩人的全體艦船都瞬間進入一片紅色的警報之中。這等同於蘇薩人用強過自己電磁攻擊能力十倍的武器，向己方施加電磁攻擊。

    普通戰艦陷入一片故障，而受傷最重的當屬狐妖電子艦，因為本身儀器的高精密性，擁有最強大的電磁進攻能力，但也導致其最怕遭遇電磁壓制，不過狐妖一般進行攻擊，敵方普遍毫無還手之力，也根本不存在強於狐妖電子艦的電磁壓制能力反制狐妖。蘇薩人一度認為他們的這種武器，足以獨步天下。

    但是誰都沒有料到，這次遭遇的，是天災。

    電磁輻射在瞬間中斷了蘇薩主力艦隊所有的通訊和指揮手段之後，太陽風噴發的高能粒子在一分鐘後緊隨著襲來，相比起電磁輻射，高能粒子的殺傷力更是巨大，穿透了根本來不及展開用以抵禦捕捉這些高能粒子防護盾的蘇薩軍艦鋼鐵外衣，直接轟擊在了那些微電路板上面。

    高能粒子瞬間燒灼了微電子元件，有的電路板直接因為短路爆炸，如果這是發生在戰艦普通系統上面還好說，但如果是轟擊在維生系統，彈藥儲存系統，能源動力系統，逃生系統這些上面，那可就是致命的破壞。

    而對於結構無比複雜，電路系統極為精密的狐妖電子艦來說，幾乎是一場滅頂之災。因為第一波電磁輻射已經大大干擾了狐妖電子艦內的系統，暈頭轉向的狐妖電子艦群沒能反應過來高能粒子射線緊隨而至，以至於來不及張開防護罩，對高能粒子流盡數照單全收。

    一些狐妖電子艦在短暫的僵滯過後，不知道哪個部位，轟然噴發出火光，火舌伴隨著氫氧的洩露在太空中燃燒。然後是更大面積的爆炸崩解。

    有的狐妖如僵死了靈魂一般變成了漂流狀態，那上面一些高強度玻璃舷窗透露著內部先​​進科技生機的條狀光帶，此時已經全數熄滅，一片死寂，黯淡無光。

    不少狐妖艦身旋轉起來，這是失去了控制，在太空中翻滾，脫離陣容而去。以動輒每秒數百公里的速度，飄向無盡的星河。

    蘇薩戰艦集群之中，無論是他們“霸王級”“霸尊級”戰列艦，還是“屠夫級”“藏王級”巡洋艦，亦或者大量組成本陣的驅逐艦，都陷入內部多數係統故障的境地，內部人員亂作一團，完全憑著自身的軍事素質，在努力讓戰艦重回掌控。但是進度，明顯不容樂觀。

    無數的戰艦，沉默於宇宙之內，像是靜穆的雕像。

    在紅色的警報燈光中，曼斯坦因望著漆黑一片的指揮艦橋，此時無論是雷達還是光學屏幕或者艦隊各指揮鏈通訊屏幕，都只剩下如墨黑的寧靜，透過落地觀測窗，倒映在他眼裡的是那顆在宇宙中鮮紅無比的紅色恆星。光影之下，他的面容像是孤絕的山崖迎向凜冽寒風一般嶙峋冷厲。

    他只關心……林字軍是否承受​​了和他同樣的災難。

    ***

    林字軍主力所處的位置，蘇薩人的主力集群，還有恆星鳳凰，形成了一個三角形的三個基點。

    從距離來看，蘇薩人的戰艦集群距離恆星的位置還要遠一些，不過雙方承受電磁輻射和高能粒子射線的程度幾乎是相同的，唯一不同的便是恆星劇烈耀斑拋射出來的帶電粒子和恆星物質相比起來更先到達林字軍集群，不過那些物質可不是電磁​​輻射和高能粒子射線，其運動速度相比起來要慢上很多，即便林字軍靜止不動，到達他們的宇宙空間也要數十個小時。

    此時的林字軍之中，看得到那種應激式護盾的藍色傘面紛紛張開，能量防護罩除了可以防禦能量武器，對高能粒子射線也有同樣的防禦效果，因為能量武器本質也是一種高能粒子射線或者等離子體。幾乎是在耀斑開始的前一瞬間，林字軍就全盤開啟了能量護盾，電磁輻射對整體有所影響，只有少部分戰艦因為電磁輻射的干擾而使得護盾模塊失效，但三艘戰艦組成的金字塔扇面，好處就是只要有一艘戰艦成功開啟著護盾，就能對其他兩艘進行援護。

    所以在迎接高能粒子射線的時候，林字軍大部分都開啟著護罩全力以赴，但即便如此，在那劇烈的耀斑磁暴之後，林字軍所承受的也是前所未有的高能粒子轟擊，在一波波的轟擊之後，整個林字軍艦隊陣從原來的位置偏移了幾千公里，這是電磁輻射所造成的壓力所致。同時林字軍各個分編隊陣勢之中，護盾也是殘破不堪，猶如被萬千雨線拍打後的紙傘，大半數零落，但正是護盾的存在，讓林字軍抵擋了大部分高能粒子射線對戰艦電子元件毀滅性的損傷摧毀。

    然而即便如此，也並非毫髮無傷，哪怕是舉著殘破的傘，在大雨天之中，又有誰能保證全然不濕身。

    微弱的護盾覆蓋著林字軍全軍，但即便就是冬雪號中，林海也看到了無數屏幕正在五光十色的顯示著紊亂的信息，冬雪號先進的電子儀器上面一片亂麻，各種曲線更像是一個抽象派的畫家在隨意作畫，怎麼撒潑怎麼來。

    不過還能有圖像顯示，還能斷斷續續的接到通訊，沒有發生類似主要係統永久性損傷的故障，那也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恆星在窗戶之外如宇宙獨眼巨人被喚醒，怒視著這片打擾其沉睡的戰場人類。

    不少還亮著綠光護盾的戰艦外圍是一片紅色的火焰，顯示著恆星“鳳凰”依然在噴吐著劇烈的耀斑射線，此時的鳳凰比普通時候似乎還大了一圈，這是因為日冕層上噴發著火紅色的氣流，​​形成了一個如同凱旋門般的紅芒，看上去，像是“戴”在恆星頭頂的冕冠，這條最巨大粗壯的氣流大概有七十萬公里之高，是“鳳凰”直徑的三分之一。

    而那些上面還有恒河沙數般的小型“凱旋門”，但就是這些小型“拱門”之內的​​空間，每一道都可以輕鬆容納一顆新南星那樣的行星。

    面對自然的力量，人類只感到如此的渺小，整支林字軍艦隊此時就像是在狂風巨浪中用一片葉子當做舟船的螞蟻群，只剩下隨波逐流，期盼戰艦的防護罩，不要突然熄滅，能夠頂住那一撥撥的耀斑高能粒子。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封閉了觀測窗的戰艦是一片閃爍的紅燈，耀斑毀滅性的峰值已經渡過，剩下的已經到了戰艦不用護盾也能承受的闕值。

    伴隨著觀測窗外部裝甲的緩緩打開，林海看到了空間裡整支戰艦，同樣也是零落不堪，到處橫七豎八的漂浮著，宛如鋼鐵廢墟。

    “冬雪號系統自檢……嘟，自檢失敗……倒數十秒，準備再次重啟……”

    戰艦內的人們，彼此面面相覷。

    電磁輻射已經徹底隔離了一切通訊，林海甚至無法和無所不在的大衛取得溝通，也更不知道現在林字軍各部的情況，若是此時整支艦隊也和曼斯坦因一併陷入癱瘓的地步，這場戰役難道將成為沒有勝利者的鬧劇？

    “冬雪號系統自檢……自檢完成，系統完好率百分之八十五……屏蔽所有不可用模塊……”

    林海的面前，除了少數係統屏幕任處於黑屏之外，大部分屏幕，重新出現了圖像。如同創世的那抹光，照亮了眾人的臉。

    剛才極度屏息的氣氛到達極致，眾人猛地歡呼起來。

    然後是微弱的波段通訊開始恢復，在嘈雜的噪音中，可以聽得到在艦隊頻道內許多密集的聲音開始出現。

    “這裡是競技神號，大家沒事吧……”

    “科威特號系統尚存百分之六十……”

    “艾琪絲號動力恢復百分之七十。”

    隨著通訊陸續重回架構，各條戰艦編隊進行損傷判定下來，大約還尚存六成戰鬥力。多數戰艦隻是部分損傷，用以作戰似乎還能夠辦到。

    和深空探測儀的信號接駁，顯示出了蘇薩人戰艦集群的蹤影。

    林海看著四周各部指揮官漸次亮起的屏幕。

    他知道那個時刻到來了。

    “各部，各編隊，所有可以作戰的戰艦，向敵人主力陣列，前進！”

    停頓了一下，他最後回望了那顆恆星，看著那一群以特蘭為首燃燒了自己生命的戰士們所激發的壯闊火焰海洋，喊出了那聲自交戰以來，令所有憋著口氣鬱結的全體將士，最為眼眶發脹鼻腔一酸振聾發聵的高喝。

    “林字軍——全軍突擊！”

    ***

    “雷迪爾部，可戰鬥存艦百分之七十五。點火！”

    “沙塔斯部，戰鬥艦三百七十五艘，前進！”

    “我羅伯特的兄弟們，為特蘭報仇！前進！”

    一支支艦隊，前進聲此起彼伏。

    一艘又一艘戰艦的尾部點燃了，雷迪爾編隊，艾琪絲編隊，索羅門編隊，塔里爾編隊，噙著滿眼熱淚的羅伯特編隊……

    各林字軍分部艦群，在發動機尾部的長達一公里等離子尾焰的推動下，加速，加速，加速……直至化作璀璨群星。

    很快，一團亂麻尚未完全恢復，戰艦集群幾乎處於癱瘓狀況下的蘇薩集團軍艦群，每個士兵的眼裡，都看到了他們刻骨銘心的一幕。

    那是萬千流星雨，從宇宙迤邐而來。

第一百三十八章 榮耀和悲哀

   無論後來的史學家如何研究這場戰役，都始終望洋興嘆，那就是林字軍通過向恆星鳳凰投射干擾其磁場的炸彈，怎麼就最終誘發了那場被後世冠以“太陽鳥”戰役的關鍵環節——恆星鳳凰前所未有的巨大耀斑？

    那樣精密而且龐雜的計算量，那樣準確的捕捉到那個模型，並且以極大的魄力拍板並調動全軍的力量這麼去做……這其中透露出來的魄力，令人瞠目結舌，從這個程度上來看，曼斯坦因栽在他的手上，委實不冤！

    當曼斯坦因看到林字軍化作光點而來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跌入了一個針對他這支軍團的算計中，只不過他沒有想到，這個算計會這麼狠厲而且天馬行空。

    “是鷹國人！是他們的詭計！”

    “……太可怕了……”

    “瘋子，瘋子……引發了恆星的風暴，他們是怎麼做到的……難道他們不知道他們同樣也暴露在太陽風暴之下嗎……”

    “對方的指揮官林海……他是惡魔啊……”

    未來的歷史會這麼記述這場戰爭呢？而令所有蘇薩人引以為傲的榮典之上，又該怎麼評判他這位原本應該趁著這番世局建立不世偉業雄心萬丈的將領呢？

    直至這一次，曼斯坦因才深刻的感受到了一切終究成空的虛妄和錯覺，那擊破了四國艦隊的首戰，挺進了鷹國國境，勢如破竹，在宇宙大戰中開闢嶄新形勢的偉功，那種志在必得的心懷激闊，在這一刻，都變作吉光片羽，雪爪鴻泥。

    一種前所未有的虛妄感擊中了他，以至於他頭部微微眩暈，等到洶湧的人聲傳入耳裡的時候，他才有些踉蹌的從指揮席上站起來。

    “林字軍開火了……發動了齊射……”

    “護盾呢！護盾呢？”

    “護盾失效，打不開?……其他艦……也一樣……”

    在一系列炫目的光影和四周圍突然爆發的火光中，曼斯坦因看到一發又一發的能量主砲炮火命中己方艦群之中，很多戰艦此時根本是沒有護罩防禦的不設防狀態，全靠鋼鐵之軀去抵擋那些動輒就是數千度高溫的能量砲彈，自然是裝甲被犁得崩飛熔解。爆炸此起彼伏，壯觀又壯烈異常。一貫將敵人至於毫無反抗能力屠滅情況之下的蘇薩艦隊，此時反倒變成了靶子這樣的角色，情勢顛倒過來，林字軍一艘又一艘的戰艦主砲怒放，噴吐著洋洋灑灑的光彈扎入蘇薩艦群。

    蘇薩戰艦集群，是一片火紅色的海洋。

    在一陣巨大的震顫中，曼斯坦因沒能站穩，被大力拋飛在地，他手扶著欄杆站起來，額前有鮮血熱流劃過滴落在地，艦橋內的軍官參謀們東倒西歪，剛剛一發砲彈轟中了戰艦的左舷。

    他看到一部分蘇薩戰艦開始有了動力，甚至還有的張開了微弱的防護罩，有的憑藉動力系統的恢復，調整艦體，向林字軍發動反擊，但不過也是杯水車薪。

    米爾韋斯出現在通訊稍有回復的屏幕上，這個他手下第一的猛將此刻面容上滿是毅然決然，“我們的機甲和太空戰機還有一部分可用，對方看這股架勢，是要和我們打接近戰，我敢保證他們的光學瞄具在剛才的​​磁暴中也遭到了損壞，所以基本上也只能通過手動瞄準，這意味著我們的交戰距離將足夠近，等同於近身肉搏。等他們到來的時候，我們可以用尚存的機甲和戰機反擊……”

    曼斯坦因嘆了一口氣，“也只有這樣了……”

    他知道，這些反擊其實已經根本沒有太大的作用了，機甲和戰機同樣也是大部分電子系統失靈，完全只能靠著機師駕駛員自身去戰鬥，性能大大降低，無異於飛蛾撲火。

    但是蘇薩人的鐵血軍事體系讓他們歧視戰敗者，所以他們不能言敗，投降這種事，更是恥辱。

    無數的機甲和戰機群在蘇薩尚能作戰的戰艦炮火流光的掩護下，撲向林字軍。

    米爾韋斯沒有猜測錯誤，林字軍的大部分火力精密瞄準儀器也失效了，至少已經不是這短時間可以修復的，要圍殲蘇薩艦隊，他們此時就必須靠的足夠近，至於近到什麼程度，大概要縮短到百公里以內。這個距離對於兩支艦隊在太空，簡直就是親密接觸，貼身肉搏了。

    而林字軍這邊，除了戰艦火砲和導彈在連續發射之外，所有林字軍的太空戰機師和戰機，也同時飛了出來，迎向蘇薩人的機甲和戰機。

    但是情勢也不容樂觀。因為就從剛才的磁暴結果來看，林字軍在機庫被保護的戰機和機甲幾乎沒有受到太大的影響，大部分性能沒有衰減。而對比起來蘇薩人只剩下基本性能的機甲戰機，結果似乎已經有了定數。

    林海已經進入了機庫之中，置身命運機甲的座艙內。

    李晴冬的影像從懸浮屏幕上傳來，“命運達到出擊狀態，你在出擊之後，由賈森等人會率領一個二十架左右的護航編隊跟隨著你。雖然曼斯坦因的關係重大，但是你不要忘記了，你現在也是我們最重要的主心骨，絕不能有失。”

    曼斯坦因是敵人的首腦，是蘇薩聞名的名將，將他生擒，其價值重大，意義非凡。林海必須親自去做這件事，只有命運機甲，能夠以最快的速度達成這一切。

    “放心吶。”林海對李晴冬點了點頭。

    後者睜著大眼睛，終究是知道這個主兒的性子，無可奈何的一嘆氣，對身旁的人道，“解除桎梏鎖，打開彈射出擊通道。”

    “命運——出擊！”

    冬雪號加速通道飛灑出繚繞的火花之間，命運已經如一發砲彈般飛射宇宙。

    說是賈森率領精銳編隊從旁護持，但事實上沒有人追的上那架機甲的速度。

    搭載了噴射推進模塊的命運像是深夜狂風暴雨間掠行的海燕，將賈森等二十架機甲遠遠甩在身後，一騎絕影的穿過了蘇薩人燃燒的戰艦地帶，衝向了他們的中腹。

    如果是正常的作戰，哪怕林海搭載的是十五代機甲命運，此時也是在找死。

    但是在電子系統完全癱瘓的蘇薩戰艦群，林海就像是一隻敏銳迅捷無比的猿猴，在笨重的大象群之間穿梭。

    那些沒有任何電子輔助，全靠人力來運轉手動控制的戰艦近防砲在命運的眼前，如同一個小孩用放慢了二十倍速度的水槍在射擊自己般遲緩。

    這個過程中，亦有蘇薩的不少機甲或者戰機看明白了他的企圖，於是不顧一切前來阻止。但是在命運的面前，這一切都不過是螳臂當車，被一一擊爆。

    林海一路神擋殺神的突破，命運落在一艘戰艦之上，手一抬，手臂之間的一發火神炮直接將戰艦表面上的一座對准他的砲台炸個粉碎。

    命運立定，抬起頭來，似乎是在鎖定曼斯坦因那艘旗艦的位置，然而就在這電光火石的時刻，突然兩架不知何時隱匿在這艘戰艦下部的機甲忽得從兩側躍出，動作整齊劃一，兩架機甲手上匹練的離子刃左右朝他攻殺過來。

    這兩架機甲明顯和其他制式機甲不同，機甲上有更多的披掛，而且製造上面更可見諸多獨到匠心，很明顯，這是蘇薩人的高手。而且對手的機師，至少也是在十級左右，如果在平時，林海陡然應對這兩個蘇薩機甲高手，恐怕還有些艱難。但這個時候，蘇薩艦群的電磁破壞和故障同樣延續在了這兩位機甲​​師的身上，這讓他們發揮不了所操控機甲的五成實力。

    命運突如其來的一個轉身，左側的離子刃被它避過，同時手上的一把離子匕首已經亮起，在右側那名機甲師一劍直戮過來之時，林海已經先一步將匕首扎入了對方的駕駛艙。匕首對劍刃，本就要短一些，而且面對最無花俏的直戮，林海可以直接先發製人，只有實力遠遠超越的壓制，方能辦到這一點，估計對方的機甲師，也是發揮不到一半的機甲性能，憋屈到死不瞑目。

    命運右手持匕插入那架機甲心臟，然後左手拍在那架機甲身上，那架機甲向後倒去，而命運則藉力高速一退，持匕手臂旋身插入左側回過來展開劍勢的第二名機甲師的座艙之中。

    那名機甲師展開的劍勢頓消，彷彿高川大河土崩瓦解。機甲就那麼掛在命運的離子匕首間。

    林海撤手，兩架失去機師生命的機甲漂浮開來，然後猛地被拋向宇宙虛空，命運腳部的推進器噴薄而起，再度穿越數艘戰艦，朝著目標而去。

    曼斯坦因旗艦之內，米爾韋斯衝了進來。

    米爾韋斯的戰艦剛才曼斯坦因旗艦進行了駁接，這個曼斯坦因亦是弟子亦是朋友的手下第一猛將，在這個關頭，來到了他的面前。

    “波托斯和勒內剛剛戰死……他們都是躋身我蘇薩戰神堂的人物，本應該跟隨著我的征伐為他們帶去榮耀和權勢，如今卻遭逢這樣的境地……是我的失誤……我葬送了蘇薩如此多英勇的戰士……”

    “將軍！”米爾韋斯那張英朗的臉此時也彷彿一昔之間滿是滄桑，他看著這個平時器宇軒昂，但此時額頭滿是鮮血，似乎一瞬間蒼老的戰爭導師，心中盡是悲涼。

    曼斯坦因仰起頭，似乎在看那冰冷的鋼鐵天花板後面的無盡星河，“米爾韋斯，你說，這場征途，是我們錯了嗎？”

    米爾韋斯沒有開口，在這場世界大戰中，有的人可能成為傳奇生命，走上血與火鑄就的王座和巔峰，而有的人，則注定去不到終點，提早謝幕退場。

    “米爾韋斯，到這一刻，你會不會後悔，若是當時不是我點了你入我的軍團，或許也就不至於遭此一厄了。你可能在其他的軍團，運氣或許會好一些。”

    米爾韋斯俊朗的臉變得溫和，“將軍，我是軍人，作為軍人，能夠最終歸宿是星空中的戰場，其實是一種榮幸，更何況，今時今日，死於這場壯觀的戰爭，也不至於遺憾了。”

    “說得好，我沒有看錯你，你真的是好小伙，像你這樣的小伙子，要是戰爭結束回國，一定會成為許多美麗少女心目中佳偶的！”

    米爾韋斯臉上露出一些紅潮和無奈，“將軍，這種時候了……您還開這樣玩笑。”

    曼斯坦因緊接著道，“這場戰爭是正義還是非正義，是為了蘇薩國民未來生存之根基的擴展，還是對他人野蠻暴虐的侵略，這已經不重要了，我們其實也置身於身不由己的漩渦中，任由得這時代洪流起舞，這是我們的榮耀，也是不幸之悲哀啊……”

    宇宙裡，那道紅芒正穿透各艘戰艦的間隙，飛掠而來。

    曼斯坦因嘆道，“林海來了，他要得到我。但我曼斯坦因仍然要為蘇薩帝國盡最後的職責，我們不能落入他的手裡。只是可惜了你們，如此年輕，風華正茂啊……”

    米爾韋斯握住他的手，微笑道，“老師，能和您共同作戰，見識這眾多的風景，我已無悔此生了。”

    曼斯坦因點點頭，兩人相視而笑。

    命運即將接近那艘戰艦的當口，林海眼睛迅疾一睜，機甲凌空懸停。

    遠方的戰艦各部分從內向外膨脹，然後漸次爆炸，自毀裝置啟動，整艘旗艦開始崩解，無數蘇薩戰艦在這一刻更是目瞪口呆，眼睜睜看著曼斯坦因的旗艦，在視野裡化作熾烈的光團，灰飛煙滅。

第一百三十九章 隱藏

    近新南星地帶，是嚴陣以待的兩支艦隊，布蘭和施泰隆所率領的這兩支戰艦集群所負責的是大型維修平台的安全，還有後方的穩定，當然兩人也都明白自己其實還有一個誰都心照不宣的職責，如果前線最無可奈何的那個結果最終降臨，林字軍從前線潰敗，他們就將作為殿後的部隊，攔截住蘇薩人的窮追猛打，讓更多的戰艦得以撤離下來。

   只不過布蘭和施泰隆兩人，從他們來到這個位置從頭到尾的表現來看，都已經有了最壞的打算。

    “先前的幾次交手，林字軍和蘇薩人對陣也是不落下風，看來我們鷹國的勇士的能征善戰，未​​必比蘇薩人的大砲巨艦差了多少……”施泰隆在通訊頻道面對布蘭，說得自然是交鋒中的幾次林字軍的突出表現。雖說施泰隆此時和布蘭算是同病相憐，都無緣主力戰場，施泰隆更是對林海到來便全盤插手整個防務，絲毫沒有尊崇他作為歷來邊境防務最高權限將領的意見，讓施泰隆頗有抵觸情緒，但是在布蘭面前，他們仍是有國別之差。

    蘇薩人的強大有目共睹，布蘭和其四國艦隊到達鷹國也是成為了殘部，只能進行協助防衛的工作，此時面對施泰隆，布蘭也是寄人籬下，無法反駁。二來林字軍的確是在幾次小規模戰役上，可以和蘇薩人那種軍事素質有交往的碰撞了，這點放在布蘭的四國艦隊裡，他們是承認的。

    但這一切閃光的浪花，也阻止不了蘇薩人這股前所未有龐大洪荒泥石流的入侵，特別是有前車之鑑的四國艦隊，其實對林字軍的決戰並不抱太大希望，雖然負責後方的他們根本不知道林海的整個作戰計劃是什麼，但眾人很清楚，蘇薩的強大陣容下面，林字軍奮起扭轉局面的可能其實微乎其微。

    這一點，施泰隆和布蘭是有基本共識的。卡桑，綠廊，魁北克，一路的潰敗過來，初時再對這支林字軍寄予的希望，此刻都極為渺茫了。

    施泰隆通過屏幕看了一眼自己排成一縱列的戰艦集群，道，“只可惜更英勇的戰士卻只能在這裡投閒置散。無法看到並重視這一點的指揮官，能力其實也有限的很吧！”

    布蘭道，“即便你們參與進去又能如何？能夠抗衡蘇薩的電子攻擊陣列？亦或者和他們的磁流變軌炮正面硬碰硬？在火力的差距下拼得一個不剩？蘇薩人最多浪費多一些彈藥罷了！”

    施泰隆難堪道，“那你的意思豈非說我們全無希望，那麼我們現在在這裡做什麼？”

    布蘭表情略有些變化，沉聲道，“也並非全無希望，如果我們現在離開這裡，前往默多剋星門設伏，若是前軍潰敗，林字軍必然要向默多剋星門運動，以爭取最大程度的撤離，而以曼斯坦因的做法，必然會盡可能打擊他們的有生力量，我們在默多剋星門以逸待勞，便能讓追著潰退林字軍的曼斯坦因多付出代價，亦能掩護林字軍撤退。我知道鷹國最後的計劃是在首都星打一場背水之戰，那麼在未來鷹國首都星的保衛戰中，也能此消彼長的削弱曼斯坦因的作戰實力，增大鷹國的勝機。”

    “可是這豈不是等同於抗命？我們還負責了七台大型維修平台的安全。”

    “危機時刻，我們要代替指揮官做決定，特別是指揮官已經無力看到那麼深遠的情況下，就這麼做吧，相信在未來，鷹女王也會赦免你今天的作為的！你的決策將最終被賦予極高的意義。”

    施泰隆怔怔的看著布蘭，他的眼中復雜的情感在交疊掙扎，有對林海的不滿，有本身的驕傲，有鋌而走險的賭徒心理，交織在一起，最終讓他狠狠一咬牙， “觀蘇薩軍陣之勢大，曼斯坦因之咄咄逼人，林字軍敗退已成既定事實，我們所做的，只是作為一個為國家效力的軍人盡最大的努力而已！”

    “傳我命令，全體戰艦準備轉向——”

    施泰隆高呼。

    也就在此時，宇宙深處可以看得到的恆星鳳凰，突然發生了此處宇宙空間裡的人肉眼可見的驟閃！

    與此同時，戰艦同時遭到了電磁輻射的覆蓋。

    “強電子流乾擾，啟動屏蔽防禦措施！”

    “干擾太強，有的編隊通訊出現問題……”

    布蘭扭頭看著那顆恆星，心如鉛墜，“那裡……發生了什麼事？”

    而緊接著，各艘戰艦戰情官的匯報，瞬間讓這後方的兩支艦隊一片嘩然。

    “一分鐘以前，鳳凰爆發了一次等級在x10以上的耀斑活動，這是前所未有的……太陽風暴！”

    “評估得出，這次的太陽風暴所拋撒的高能粒子強度和電磁輻射將達到前所未有的峰值，而不幸的是……我方主力艦群全在此次風暴的覆蓋中……天啊…… ”

    布蘭目瞪口呆。

    施泰隆整個人都呆滯了，遙望著那片火紅，他的情緒開始失控，滿面肌肉不受控制的痙攣，最後幾近崩潰，痛心疾首的喊出聲來，“這真是……天亡我鷹國啊！”

    ***

    戰斗在窗外進行，林字軍戰艦已經和蘇薩戰艦集群形成犬牙交錯的局面，只是大部分開火的，仍然是林字軍戰艦，更多的蘇薩戰艦都在呈一個被殲滅抵抗無力的局面。

    “蘇薩人也真是頑強……到這種地步了，他們仍然毫無投降的覺悟，仍然是但凡有機會，就會發動反擊。”李晴冬搖了搖頭，親自見到了蘇薩人的戰鬥，仍然不得不感嘆這就是一個天生最適合戰爭的民族。

    即便處於劣勢，即便指揮官已經自毀身亡，可他們骨子裡的天性仍然讓他們在可能的時候向敵人挑戰。

    “那就打下去……如果他們不服，就打到他們服，通過他們身邊共同作戰的人不斷減小，而最終也會輪到他們自己的這種覺悟，讓他們明白，他們已經戰敗了，他們的侵略已經宣告失敗，任何負隅頑抗，都會讓他們自取滅亡。”

    蘇薩人的反擊，儘管是垂死掙扎，但仍然會對林字軍造成損傷，有時候一艘沉寂已久的戰艦突然開出的一炮，冷不丁就會令自身的某隻戰艦受傷，如果中炮的部位恰好不巧，很可能就是大量人員的死傷。

    所以到這一步，對冥頑不靈之輩，林海都決定給予最毫不留情的打擊。

    “我們的一些接收工作在做了嗎？”林海問道。

    “針對蘇薩人的一些狐妖電子攻擊艦，還有他們的部分癱瘓的戰艦，我們的登艦隊員已經派上去了。”李晴冬回復。

    林海點點頭，狐妖電子艦，蘇薩人的整個軍事體系和裝備，都有重大的參考價值，如果能夠將他們的科技破解，以彼之道還施彼身，或者研究出反制的辦法，對於接下來的戰爭，甚至整個人類世界盟約國對軸心國的戰爭天平，都會添加上更多的砝碼。

    這場剿滅，大部分都交給了索羅門和瓦特兩部執行，而林海此時更多的注意力不在外部戰場之上，反倒是注目著眼前的星圖。

    他在思索些什麼。

    外部的戰艦在行進中碾壓，交火，各式林字軍戰艦主砲交替開火，對蘇薩戰艦收割，在這片星空塗抹無數火焰毀滅的顏色，而在這艘戰艦之內，林海眼睛裡倒映著星圖，像是正通過那裡看向未來。

    “你在想什麼？”李晴冬輕聲問道，“要知道，只此一戰，捷報要是傳開來，你的英雄地位將達到前所未有的崇高地步……還將一掃民眾們對我們步步潰敗的誤解，這是一場偉大而壯麗的勝利。別人會怎麼說你？鷹國人們的救星？”

    林海似乎才從恍惚間抬起頭來，盯著李晴冬，道，“傳開來？不……趁著恆星的磁暴，此間的通訊不便的功夫……這個消息，要暫時隱藏起來。”

    “接下來，我們還有一場戰鬥。”

第一百四十章 戰略轉移

    “還有一場戰鬥？”李晴冬微愣，隨即道，“你的意思是趁此機會將緊隨曼斯坦因，泰瑞，科特，蒂西亞三個軸心國派來坐收漁翁之利的那支聯合軍殲滅？”

    奧姆羅中將沉默不語，也同樣等待著林海解惑。

    林海搖了搖頭，“那樣的軍隊，只會跟在蘇薩人身後尾隨，又有什麼威脅……軸心國集團最大的問題，就是蘇薩的軍事實力縱橫宇宙，太過強大，而也正是因為這種強大，才造就了許多在他們身邊狐假虎威的國家，曼斯坦因集團軍被殲滅的消息傳來，他們將會第一個膽喪心寒，士氣大跌的情況下，收拾他們只會讓我們平白消耗時間成本，只需要讓布蘭將軍和施泰隆中將那兩支部隊前往掃平就夠了。”

    奧姆羅點頭，“是這個道理，連曼斯坦因都敗在你手上，只要我們大軍出現，再加上和曼斯坦因的失聯，泰瑞三國軸心國聯合部隊必然風聲鶴唳，在猜測到可能的結果後，他們無法估計我們軍力和戰鬥力的情況下，放棄鷹國戰場撤退是他們唯一的途徑，所以說是望風而逃也不為過……”

    奧姆羅打趣一笑，“到時候光是追他們，都會讓我們跑斷腿。驅趕他們的任務，布蘭和施泰隆完全可以辦得到。”

    李晴冬微微一愣，“既然如此，那麼你所謂的……”

    林海在星圖上劃了一條長弧，“打掃戰場，接收俘虜，這些事情也交給布蘭和施泰隆了，接下來我們封鎖曼斯坦因已經被全殲的消息……林字軍全力奔赴費遠星戰場。”

    李晴冬，奧姆羅，還有此時艦橋上的參謀人員，目光都猛地亮了起來。

    很多參謀官看著林海，雙目滿是熾熱和激動。

    這場仗，對於他們這些從頭到尾都參與的親歷者而言，到了這個地步，哪還不對林海佩服得五體投地。以恆星空間作為戰場，誘發恆星磁暴，在己方有充分準備的情況下讓蘇薩人戰艦集群陷入癱瘓，再返身進行圍殲。

    說實話，就是整個林字軍中，對於這場戰役開始時的不斷潰逃，誰心裡不憋著一口氣？誰沒有動搖過信心？

    最危險的時候，甚至一些人還想到了首都星的那個傳言，王女前往費遠星戰場，欽點軍官將領，那時在皇家青年騎士團算是非常突出的林海卻唯獨被排除在外，傳聞是他根本不適合作為一名真正的指揮官。

    這件事無人不知，哪怕最後林海從卡奇諾以英雄之資歸來，但在軍事指揮上面，人們仍然不認為林海是一個合格的指揮官。

    甚至他率領林字軍出征，外部看來都有夏盈的幫助和貴族多方的推動，他成了最適合的那個人，但卻並沒有相應的軍事才能。

    要知道，鷹國已經捲入了宇宙大戰的紛亂之中，在這樣的時代裡，一名機甲戰神，一名帝國英雄，對於局勢多是於事無補的。象徵意義更大於實際意義。在動輒萬千星艦，無數機甲洪流交鋒的宇宙太空和行星地面戰場，只有能夠談笑用兵，指揮閒定，能夠自如操縱千軍萬甲，力挽狂瀾的卓越軍事家，方能成為決定這個時代大局走向的弄潮之人。

    機甲和戰艦，軍事武力，那是橫行於這個宇宙的超級力量。

    只有能夠掌握這一切，並利用這一切，無論是四兩撥千斤也好，縱橫捭闔也罷，只有用這些凌駕並戰勝對手的人，才可能最終決定無數人民，以及國家的未來。

    在此之前，即便對於林字軍全體來說，那些面對蘇薩人的潰敗更像是戰略撤退，哪怕是後世人來看，僅僅也就是“戰略撤退”四個字的評價，但是身處其中，每一個士兵都能感受到肩頭的壓力，那些原本寄望於他們能夠擋住蘇薩人的行星中民眾們，在看到他們放棄他們而逃的時候的失望和無助，對於一名軍人而言，是何等的煎熬？

    一次次的撤退和潰敗，不被人理解的責難，折磨著每一個更願意麵對蘇薩人巨艦大​​砲衝上前，哪怕戰死也好士兵的神經和意志。

    但最終，他們終於等來了這一刻。

    全殲曼斯坦因集團軍，一舉掃平鷹國米蘭星區的全部威脅，也同時令軸心國開闢鷹國戰場的戰略完全破產！

    如果說先前的林字軍還是由各方磨合組成，這裡面既有林海從卡奇諾帶來的戰士，還有鷹國編入的軍團，來自不同文明，不同國別，不同種族的人們，集合在一起，尚有些生疏，尚對自身信心不足，尚有很多的疑慮。自這一戰之後，每一名士兵，都足以拋開心中的顧慮和忐忑，並以真正身為這支部隊的一員為榮。

    那麼現在真正對於鷹國而言最大的泥潭在於，那自開始就吞噬了無數鷹國士兵和平民的生命，讓鷹國無數家庭流離失所，鷹國和西龐正進行殊死決鬥的那片下三延星空戰場。

    在那裡，無數王國最優秀的軍官將士們前仆後繼，王女諾蘭正成為旗幟堅守在第一線鼓舞作戰。

    任何一個在後方的鷹國士兵，都希望自己能隨著王女衝到前線，去為她作戰，為這片有著璀璨星空的國度而​​戰。

    哪怕是卡奇諾的士兵們，也都聽聞了她的大名，對於這個鷹國王女更是心馳神往。不說這些隨林海遠征鷹國的卡奇諾戰士，就是在卡奇諾本國之中，有關鷹國王女諾蘭率軍抵抗西龐入侵的事蹟，仍​​然在卡奇諾民間社會流傳。更別提那些時刻注視著鷹國戰場局勢的宇宙各國。

    曼斯坦因的威脅解除了，蘇薩人​​的一項重大戰略計劃就此破產。而林海接下來，竟然是要直撲費遠星戰場，他們這支部隊，又能對那片號稱絞肉機的星空戰場，帶去怎樣重大的支持？

    這一切，似乎都係於林海一人身上了。

    ***

    “趕緊想辦法吧，施泰隆中將！應對蘇薩人軍力之重大力量皆在於此，遲則不及啊！”在後方，抵擋了電磁輻射的侵擾之後，於微弱的通訊環境中，布蘭焦急對施泰隆道。

    施泰隆臉色此時也是血色盡無，“恆星磁暴的影響，前線通訊完全斷絕，我們根本不知道戰場核心發生了什麼，這場磁暴，究竟對曼斯坦因有沒有影響……若是曼斯坦因和我們一樣，距離恆星空間尚有一段距離，戰鬥力並未受到多大損失，那可就糟糕了……我們進去，也是於事無補啊……更可能正好和曼斯坦因殲滅林字軍時刻撞個對著，自投羅網了！”

    “進去救援，怎麼救援啊……這種太陽風暴量級，足以摧毀臨近猝不及防的林字軍所有電子系統，我們怎麼救，哪怕能夠擋​​住曼斯坦因，主力也沒有足夠的逃逸機會啊……”

    “也罷了……”施泰隆兩眼一閉，“主力若是被殲滅，我們之前想的那些法子，又有什麼意義，我們手裡的這點軍隊，又怎麼阻止曼斯坦因的大軍……我可做不出獨自逃回首都星圈的事，與其回去接受民眾們失望的目光，現在我們就衝進去吧……好歹也能去看兩眼，死個瞑目！”

    布蘭在屏幕中沉重道，“我方願意隨施泰隆將軍，回救林字軍主力！”

    施泰隆望著這名來自庫布推舉的，有情有義的四國增援部隊之統帥，嘆息道，“若不是我方統帥剛愎自用，一意孤行，又何至於令貴軍陷入如此地步，跟隨我們前去赴死。”

    布蘭紅著眼睛，“不必多說了，望此後你們鷹國能以你我二人今日之義無反顧為鑑，若是由施泰隆中將你擔任這場戰役的指揮官，結果興許會大不一樣吧……”

    施泰隆一臉悲痛憤懣，“布蘭將軍，說起令人痛心，我們這些邊防將領，又哪裡是可以左右政治圈名利場那些角逐的……”

    “唉……我們出發吧！”

    兩人此時，倒大有些惺惺相惜的意味了。

    正待雙方振臂宣告全軍前進的時候，可以被光學儀器觀測到的宙域，突然出現了一些戰艦。

    “是冬雪號！是林字軍主力旗艦！”觀察員大聲匯報。

    施泰隆和布蘭面面相覷，同時問，“這是，敗退逃出來了嗎……？逃出了多少艘艦船？”

    “很多，至少一個編隊……後面還有陸續，應該是主力！”

    施泰隆和布蘭剛提起的心又咕咚墜了下去，“後面是不是​​曼斯坦因追過來了！？”

    “冬雪號發出燈光旗號……這是，這是……”

    停頓了一下，觀察員抑制不住心底的激昂，激動得語無倫次，“贏了！贏了！我的天吶……他們打出的信號是——全殲曼斯坦因全軍！”

    短暫的停頓後，施泰隆一把扯下帽子摔在地上，“玩什麼，這次是哪個糊塗的蠢蛋亂打信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