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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大頭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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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0 09:54:54 |只看該作者
五十回

      顧元朝十分無辜地道:「我餓了。」

      夏令涴推他:「餓了就讓廚房給你做吃的去。都告訴你很多次了,別讓小公主在晚膳的時候過來,看吧,餵飽了她反而餓了自己。」

      顧元朝拖著她的手按在自己雙腿之間:「是小小龍哥哥餓了。」掌心之下某個小小龍已經昂首挺立,只差張開小嘴嗷嗷待哺。

      夏令涴想起那一屋子的美人,再握著這位餓得一臉無辜的男子,不由得悶笑:「你可以去金屋挑一個,包管把你這小小龍餵得成小豬。」

      顧元朝用手去撓她癢癢,趁機就將那鬆垮的褻裙給扒拉開了,一頭咬住那渾圓上的豆子,引得夏令涴倒吸一口冷氣,雙頰頓時遍佈紅暈。這些日子顧元朝也不是沒有求歡過,只是顧及著她的身子,太醫囑咐又囑咐必須讓她好生靜養。老太醫是給夏令涴把出喜脈的那一位,知曉這趙王爺對王妃的甚為看重,特意在『靜』字上咬得極重,還強調這個『靜』啊,不單要心靜,還要身靜,不能胡亂來,會誤了腹中的皇孫。故顧元朝來了興致,能看不能吃之下,又琢磨出很多不真刀真槍上戰場的法子,吃遍了夏令涴的豆腐後再哄著她用手替他解決了『餓肚子』的問題。

      堂堂趙王爺每日裡肝火茂盛,吃得不盡興,餵也沒餵飽,只能圍著太醫打轉。每日問上一句「王妃身子如何了?」這還是最初拐彎抹角的問法;到了二月之時,這問話就變成了『王妃可以了嘛?』;到了三個月,他就直白多了,老遠瞧見老太醫,直接蹦了一句『我要吃葷!』嚇得老太醫的藥童面如土色,還以為這王妃太能吃,把王府的肉食都用來給自己補身子,反而餓著了趙王。

      老太醫風裡來雨裡去的在皇宮裡晃蕩了多少年,第一次瞧見這麼怪異的王爺。最初的時候,很老實的回答『王爺,老夫方才瞧見宮裡的老人妙嘆了。』妙嘆那是伺候過您的,您吃了她王妃不會有意見,結果王爺他一怒之下指了他老人家的藥童專門去撿馬糞撿了一個月;老太醫瞧著一身馬糞味的藥童直捂鼻子,轉頭對著暴躁的趙王道『聽說皇后娘娘在籌備給您府裡添些人手,不如……您去跟皇后要兩個先吃著再說?』溫怒之下趙王爺指著他老人家的藥童,讓其去給府裡的藏獒收拾狗糞,一個月!藥童一身傷痕的抱著老太醫哭訴,老太醫面對著雙眼佈滿了血絲的趙王,想哭哭不出來,只好說『女子三個月身孕之後,即可……』話沒說完,趙王已經飛奔而去。藥童燒香拜佛,總算不用撿貓糞了,他前些日子看到王妃養了一院子的肥貓,貓爪的功力比藏獒的尖牙遜色不了多少。

      趙王他可是暗中掐指算了日子的,從確定喜脈之後,腹中的孩子早就滿了三個月了,無論如何是可以開吃鳥!

      夏令涴現今的身子不同往日,若說以前是少女的青澀不識合歡的滋味,如今卻因為懷孕而變得格外敏感。偏生顧元朝最近都琢磨著她身子上的敏感點,下手那是一個准,下口更是直奔重點,輕易可以挑起她的情慾來。沒了多久,她就在對方的啃咬之下氣息粗重,肌膚上似有無數柔軟的羽毛拂過,癢癢的帶動最敏感的那根弦。

      顧元朝一手握著一邊的渾圓,一手挪到她的臀下揉捏著那一團軟軟的海綿細肉,牙齒在其頸脖處啃咬,兩人的衣襟已經大大的敞開,肌膚若有似無的碰觸著。夏令涴捧著他的腦袋:「我怎麼感覺你像要吃食的小尾巴。」

      顧元朝假怒,咬住她的唇瓣,含糊道:「那條藏獒餓上一日就要死要活,我都餓了幾個月了,今晚要一次性補回來。太醫說了不礙事,你再阻撓我擔心我把你骨頭都啃了。」那雙眸明顯的露出:你餓著我了,你要餓死我了,我要用膳!

      夏令涴索性手腳一攤:「好吧,你吃了我吧!最好渣子都不要剩,腹中的孩子也記得要吃乾淨了。」

      顧元朝嘻嘻一笑:「那我真的吃了,嗯,先從哪裡下口好些。」食指從她的眼眸落到唇瓣,與她的舌尖嬉戲一會兒,再往下到脖子到鎖骨,夏令涴不自覺的瑟動。他雙手握著渾圓,同時往裡揉動再往外捏著,偶爾低頭在紅豆上一個咬一口,看著它挺立之後還含著發出『嘖嘖』的響聲。夏令涴只覺得心口有股暖暖的激流穿心而過,不自覺的呻吟出聲。

      「我覺得它大了一些。」顧元朝捏著那兩團,擠給夏令涴瞧。夏令涴臉上紅暈遍佈,扯著衣裳就要遮攔:「大了你不喜歡,那就去找小的玩吧。」

      「哎哎,我沒說不喜歡啊!你這女子怎得這麼愛吃醋,吃太多了,孩子都變成泡在醋罈子裡小狗熊。」

      夏令涴用冷哼表示不屑,誰為他吃醋啊!有人見過猴子為狗熊吃醋的嘛?好吧,她也沒為黑熊吃醋過。

      顧元朝逐漸往下,親了親有點鼓起的小腹部:「爹爹的小龍要快長大,爭取早點出生,也好讓你爹爹早點脫離苦海。」

      「說不定是女兒。」

      「哦,那就是小龍女。」

      夏令涴又要翻身,懶得理他。這個人哪裡是王爺,簡直就是大街上的潑皮無賴。

      她這麼一側身,顧元朝索性在她半邊臀部細肉上大大的咬了一口,嚇得她一跳,拍他腦袋:「你還真的要吃了我?」

      顧元朝一手順著去了桃花源,一手安撫著那被咬出的兩排牙印,嘿嘿地道:「那是當然的。」手指在桃花源中攪動了幾番,笑道:「你早已準備了被吃,不是麼。」

      夏令涴眸中的情慾一閃而過。她哪裡知道懷孕之後,身子會比以前敏感。成親的那一個月,她不知曉閨房之趣,純粹是因為女子必須盡到為人妻子的責任,這才順著顧元朝折騰。每每見到他緊閉著雙眼,含著她的唇舌,下身在自己體內衝刺到登入極樂的歡愉表情,她都深感疑惑。男子們愛做這事是因為歡愉,那麼女子又是為何?真的只是盡到責任就可以了,她的歡愉在哪裡?直到,一個多月之後,被顧元朝『誤衝誤撞』之下,她的疼痛早已不知去向,那些麻麻癢癢中逐漸升騰的悸動牽扯著她的神經,讓她不知不覺地迎合著他,想要更多。

      顧元朝過去也只有過兩個通房丫頭,且他一心在朝堂之上,並不為色所迷。少年之時的情慾都是對女子的好奇與體內的萌動作祟,可一旦嘗試了之後,也就沒了太多的興趣。有時候有了慾望,抓著妙嘆或美音滾了一圈也就疏解了,他也並不知曉女子在這其中會要如何,能夠如何。

      可夏令涴不是別的女子,她的逐漸改變讓顧元朝也開始琢磨著這閨房樂趣到底是雙方還是單方的。兩小夫妻無話可說,夏令涴在顧元朝面前總是露出本性,沒個遮攔,而顧元朝也有足夠的探險精神,一合計下,居然花了幾天幾夜反覆試驗。過程……很糾結,成效……很滿意。

      顧元朝最愛夏令涴被他帶入慾海之時,意亂情迷的動人媚態。夏令涴也甚是大膽的願意按照某些『黃』書籍上描寫的那樣,陪著顧元朝『玩耍』。

      現在,顧元朝一旦從側面抬起她的長腿之時,夏令涴就知道他要玩什麼花樣。忍不住還是提醒一句:「別傷著了孩子。」

      顧元朝嗯了聲,給她前後都墊了軟枕,扶著自己的小龍緩慢的進入那炙熱又緊致的桃花源中。太久沒有光顧,裡面的熱度幾乎要將他瞬間給燒灼了。懷孕之後,甬道內足夠潤滑,讓他輕易到達最深處。兩人繃緊的身軀不由得放鬆下來,夏令涴輕輕呼出一口氣,拿著一個軟枕覆蓋在肚腹之上,顧元朝握著她的手心,並不敢冒然動作,等到她徹底的順過氣來之後,才一點點的移動。

      床榻邊的夜明珠被錦帕蓋著,只留下一圈小小的光暈,落在兩人的身子上,折射出糾纏的影子。

      顧元朝不停的撫摸著她的背脊,找尋她的敏感點。口中含著她的指尖,舔舐的時候她就忍不住抖動,輕咬的時候,桃花源就含得他更加緊更加熱。他心裡滿滿的愛意快要溢了出來,夏令涴足夠好,不軟弱,也不外強中乾,能夠陪他逗趣笑鬧,也能與他一起分擔,就連床榻之上也沒有其他女子的謹慎木訥。夏令涴是活潑的千金小姐,是大膽的紅顏知己,也是貼心的雍容正妻,她一人獨佔了女子們那些最缺少的活力,又讓他如何不被她吸引,如何不為她的快活而傾心。

      他將她扶正了,附身下去吻著她,她的雙手勾著他的後頸,與他相互含笑追逐糾纏,雙腿盤在他的腰肢上,主動地隨著他的動作而緩慢的迎合,眸中的那點點愛意逐漸在擴大,佔據了他所有的視線。

      他擁緊了,讓小龍緊緊咬住那歡愉的尾巴,將兩人帶入極樂,攀升再攀升。他讓她在自己懷裡顫抖,在自己的唇瓣呻吟,在自己的進攻下逐漸臣服,他不知道是自己的強勢多一些還是她的高傲多一些,只知曉這一次,他們在一起看到了璀璨光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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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離宮,邯春苑的五月,紫藤爬滿了蜿蜒的長廊,芍藥在淺梵池邊怒放。
        
      太子妃夏令姝生性怕熱,白日裡最愛坐在醉蓉園中一邊賞花一邊讀書。傳聞這位太子妃嗜書如命,太子殿下為了哄佳人只差將宮內的藏書閣整個搬入東宮,就為博得美人抬眸一笑。
        
      夏令涴身子已經六個月,圓滾滾的一個球抱在懷裡,好像抱著火炭。夏令姝體諒姐姐,故經常接她來離宮坐坐。
        
      本這麼一件小事,都差點引得太子爺與趙王大打出手。太子爺警告趙王,不許讓趙王妃與太子妃太過於接近,霸佔了她的閒暇時光。趙王諷刺太子爺,自己後院太熱鬧關不住太子妃,惹得她只能找家姐嗑牙,誤了趙王與自己未來的兒子和女兒談天說地。
        
      皇城中的八卦版本歷來強悍兼匪夷所思,這兩皇子爭吵的內容到了民間就變成了:太子爺為了美人冷落太子妃,趙王有新歡忘了舊愛,且轟了兩位妃子去住離宮那等偏遠的宮殿,缺衣少食的甭可憐,這兩位爺實在是天下第一狠心腸,太可恨。
        
      太子爺面對著朝堂上的夏三爺,只差強顏歡笑:我沒有欺負太子妃,她是怕熱想要一個人獨處,說離宮花好水好,安靜。
        
      趙王爺拉著夏三爺的衣袖,對著太子爺吼:我王妃身懷六甲,如是被離宮的人欺負了,哪怕你是六哥,我也會扒了你的皮,放我家第二代藏獒咬你的屁股!
        
      夏三爺儒雅之名滿天下,溺愛家人之名更是皇城中人盡皆知,聽了兩人的話之後掛著一張冷面孔掛了足足有半個多月。太子爺想要安置自己人的官職都被夏三爺暗中阻撓,成了趙王爺的人,讓他大為光火的拿著一屋子的妾室發脾氣;趙王爺想要辦的閒差事,到了朝中,就被夏三爺反駁,換成了跑腿還要吆喝的苦差事,讓他根本沒有閒空回王府消受美人恩。
        
      趙王爺好不容易吃到的肉,眼看著就站著翅膀飛到了離宮,歸期不定了!他那個恨,那個有苦難言,只差勞心勞力的辦完了差事之後,還每夜裡花上一個時辰從北定城的大鳴宮跑到城東北的離宮,就為了爬上自家王妃的床榻,吃不到肉好歹也有嫩豆腐墊肚子。
        
      不過,不得不說,被毋江環繞的離宮,一到夏日的確是避暑的最好去處,他都恨不得讓梅管家將趙王府搬家來此就好了。若不是梅管家提醒他,近日皇后帶著後宮嬪妃和公主們來此暫住,他還真的準備在此作威作福。
        
      「聽說太子爺在迎娶你之前,就已經有了幾位妾室,可是真的?」
        
      「這哪裡還有假的,在出嫁之前,皇后帶讓她們來拜見過我了。只是一群稍微有點權勢,且才貌出色點的女子,翻不出什麼大風浪。」
        
      「既然翻不出大風浪,你又何必避開太子爺不見人。」
        
      夏令姝從珍本書籍裡抬起頭來,給姐姐夾了幾顆酸梅子,笑道:「可是娘親說了什麼?」
        
      夏令涴笑道:「娘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最善忍。看著我收拾了黃金屋之後,就再也沒有提過妾室的事情。只是我來離宮之前,她讓人捎了一句『過猶不及』的話來。」
        
      夏令姝想了想,道:「其實也沒什麼。我與太子爺成親的那一日,有位妾侍說是得了急病鬧著讓太子去親自看看。」太子與太子妃成親的當日,就算是皇帝也知曉不能去打擾的,否則是壞了人的好事。可這位妾室真正被豬油蒙了心,想要給夏令姝一個下馬威,並讓人知曉太子爺對夏令姝並無寵愛,她太子妃的地位比不過她這麼一位得寵的妾室。傳了出去,世家們如何評斷夏家,那些嫁作人婦的世家小姐們如何敢再輕視她們妾室,就連要聯姻夏家的皇后娘娘也會忍不住為賈氏的作為而舒一口氣。
        
      從來,沒有一位女子敢如此明目張膽的挑釁新太子妃的妻權!也從來沒有任何一位妾室,敢於在夫君成親之夜讓其捨下正妻去給妾室看什麼病。
        
      從來沒有!
        
      夏令涴倒吸一口冷氣:「這也太囂張了些,可知道是那戶人家的小姐。」
        
      「什麼小姐,就一個妾室的女兒。那妾室你應當聽過,曾經與淑妃娘娘在白鷺書院裡一起並稱『牡丹雙株』的賈氏。家道中落之後,嫁給了三品官員,之後她的女兒被父親送給了太子爺做妾。仗著自己無雙的容貌,在東宮作威作福自稱是太子爺的寵妃。」
        
      「那一夜太子去了?」
        
      夏令姝清冷的面容上閃過一絲譏諷:「去了,不單太子爺去了,我也陪同著去瞧了瞧。」她輕輕的撫摸著書皮,接著道:「姐姐你是知曉我們夏家別的沒有,這眼線是遍佈整個皇城。當夜值班的太醫正巧還是過去替柳氏接生過,他把了脈之後只說賈氏有孕,且有血崩的預兆,先開了幾副藥方。我瞧著那賈氏面色紅暈,就特意讓太醫多加了幾味補藥。」
        
      夏令涴笑道:「補藥也是可以吃死人。」
        
      「對啊,」夏令姝故作嘆息,「可惜了那嬌弱的身子骨,第一次懷孕的孩兒卻夭折於補藥,真正可憐。」
        
      「那賈氏人呢?」
        
      夏令姝含了一口青梅子酒,淡淡的道:「太醫說了,有血崩之兆。」自然是孩子流產之時,血崩,大人小孩都沒了。
        
      「血崩?可是趙王妃身子不舒坦了?」兩人正說著話,冷不丁有人插上一句,開口就詛咒夏令涴不得好死,真正狠毒心腸。
        
      兩姐妹氣息都一頓,轉向不遠處看去,卻是一抹高傲的血紅身影。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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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0 09:55:15 |只看該作者
五一回

      「雪妃娘娘,大公主殿下,日安。」夏令涴與夏令姝攜手站起,微微行禮。
        
      大公主攜著雪妃堂而皇之坐在兩人原本的躺椅上,覷著夏令涴已經隆起的腹部,笑道:「趙王妃如今金貴得緊,不在乎偶爾站著舒坦下筋骨吧。」讓孕婦站著,未孕之人坐著,就算是天家,也萬萬沒有如此不近人情的道理。更加勿說,此處還是太子妃的地界,大公主雖為長姐,可也沒有欺壓弟媳的道理。
        
      夏令涴早已從顧元晴處知曉那妙音與妙姍就是大公主的舞孃,是特意藉著皇后的手塞到趙王府的,如今兩人對上,她考慮身子為重,心裡憋著氣硬是忍下了,太早打草驚蛇不是她的做法。
        
      夏令姝扶著姐姐,對著身邊的宮女道:「再去搬一張軟榻來。趙王妃不夠金貴,可太子妃金貴得很。」公主算什麼,她既然敢拿自己的姐姐開刀,她這太子妃妹妹難道還瞧著不成。這宮裡借勢壓人的見多了,可壓到她太子妃頭上的已經快要絕跡。
        
      周圍的太監宮女臉色都不變一下,沒了一盞茶十分,已經有人置來了檀香木美人榻,鋪上幾層鳳凰浴火的坐墊,安放好矮幾,再放下長形靠枕,正形靠背等物,又有宮女擺放了滿滿一茶幾的新鮮果品和清茶。幾個伶俐的宮女將公主坐著的幾邊翻看了幾頁的書籍也挪到了夏令姝觸手可及的地方。
        
      夏令姝揮揮手:「這書髒了,再去挑基本不費眼費心的雜書來。對了,前些日子太醫寫的《孕婦十忌》也拿來給趙王妃瞧瞧,這天氣太熱難免心浮氣躁,看看書容易靜心。」卻是連大公主碰過的書都不願意再瞧一眼。說罷,她又親自扶著夏令涴在一頭坐下了,自己才對大公主道:「大公主這些日子可還舒坦?雪妃娘娘新進宮來,缺個伴兒的話也可以找我說說,畢竟我們年紀相當。」
        
      雪妃,自然是去年年末之時雪族送來的和親公主,如今已經被皇上封為雪妃,獨寵一人讓六宮粉黛無顏色。可惜的是,皇帝最大的皇子已經三十有五,而他自己也已五十多。長年累月的繁勞,身子早已疾病纏身,有些事心有餘而力不足,故再如何寵幸宮妃也不如壯年之時。這雪妃自小在雪山長大,習慣了寒冬天氣,來了四季鮮明的北定城還病了一場,皇帝徹夜守候更是讓其他嬪妃們嫉妒非常,故之後她在後宮中一直不得人緣。好不容易有同為異族的大公主對她照拂一二,可也改善不了多少。畢竟公主對於皇族來說只是工具,嫁出去也是潑出去的水,再有人緣也改變不了她們自己的地位和利用價值。現在見得皇城中最為勢盛的兩位女子端坐一處,怎麼也得湊過來貼心的說上幾句。可大公主一開口就得罪了人,倒讓已經鍛鍊得有點眼色的雪妃不好開口劃清地界。夏令姝不冷不熱的幾句話,就像給即將溺水的人伸出了援手,讓她不自覺地猛地拉扯住。
        
      當即展顏道:「其他還好,就是夏日悶熱,有些不習慣。」
        
      夏令姝端看著對方那雪膚花貌,這才醒悟過來似的,笑道:「可是宮裡的人思慮不周了,忘了雪妃的家鄉特有的氣候。在冬日還好,一到夏日卻是比我們還不耐熱一些。」轉首問夏令涴道:「姐姐能不能吃冰鎮之物?前些日子我讓人將淺梵池的蓮子都采了,一半都送去了母后的宮裡,這裡還剩下一半,你若能食就拿些回去,剩下的給我餵餵饞蟲。」倒將公主與妃子比做了饞蟲。
        
      夏令涴瞅了瞅氣得一臉青白的大公主,輕聲笑道:「日日食是不成的,不過王爺饞嘴說不定吃了更好。」
        
      夏令姝笑道:「那就大家一起用些吧。這淺梵池的池水是最好養花養魚的,蓮子軟糯白膩,蓮心倒是不苦,母后前些日子嘗了些直說清火,讓人順心靜氣,別有的沒的說錯了話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
        
      大公主悶聲悶氣的問:「太子妃,這話可是用來提醒你自己的?」
        
      夏令姝笑道:「可不是。人道小鬼難纏,得罪了君子還好,小鬼卻是真正不能與之針鋒相對的。說來,出嫁之前,我家還有一條藏獒,生了一窩的狗崽,最是喜歡追著人咬。姐姐被咬得習慣了,有時會忍不住揪著那些狗耳朵咬了回去,姐夫還曾取笑過她,只說『狗咬了人,你若咬回去了,這不與……無益了麼,不好不好。』 姐姐,我可說錯?」
        
      夏令涴撫摸著肚腹,淡淡的道:「我們大雁朝民族甚多,很多俗語與民風民俗與他國不同,宮裡的人不知曉也是應當。」大公主好歹是蠻族公主之後,不熟悉這些民間的智語也是應當。
        
      大公主冷道:「這話說得錯了。別的不說,這宮裡可沒有什麼事情是我不知曉。比如,某位血崩的妃子的真正死因。」
        
      繞來繞去,她居然還是繞到了這裡。夏令姝知曉對方是真的打定了主意要跟她們姐妹過不去了,心裡將沉面上依然冷淡:「妃子?那可得問問母后了,本宮都未曾聽說哪一位母妃病重到血崩而亡。大公主,你雖然是天家的女兒,可到底是嫁出去的人了,挑撥兒媳婦與婆婆的關係可不好。說出去,世人都會猜想大公主與皇后有何過節。」
        
      大公主冷哼:「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說不別的,你做了醜事,還有臉一人來此悠哉得過日子,渾然不顧東宮的混亂可是讓母后好生氣惱。夏令姝,我看你對這宮中的規矩還不夠瞭解,要不要我大發慈悲的教導你一番。」
        
      夏令涴淡淡笑道:「你們再這麼說下去,我還真的要血崩了。」
        
      大公主嘲諷的盯了她的肚皮一眼:「別以為懷孕了就真的高人一等,還沒生下來之前你也別太囂張,若是皇孫還好,皇孫女的話就等著看人笑話吧。」她想到了什麼,高揚頭譏笑道:「就算是女兒,能不能長大還不一定。趙王妃你可得小心了。」
        
      夏令涴接過宮女們遞送來的冰鎮蓮子羹,含了一口細嚼慢嚥之後,才淡淡地笑道:「的確,可我這有孕之人還能懷上,可有的人成親多年了連孩子的影子都沒瞧見,你說可憐不可憐。」說罷,那眼角若有似無的掃到大公主的肚皮,再一頓又對一旁捂緊嘴的雪妃道:「娘娘,這東西不苦。」
        
      雪妃艱難的吞嚥:「我,只是吃不習慣。可能太熱了,什麼都吃不下。」
        
      夏令姝莞爾一笑:「可別是有喜了。」一邊叫人喚太醫來,一邊也同姐姐一般掃到了某人的肚皮。那眼神,好像在說:大公主你別是有隱疾吧?這麼多年一個孩子都沒懷上,不是你大公主的身子有問題就是駙馬爺的身子不行。嘖!
        
      當夜夏令涴就見了紅,只好隨著苦勸不止的顧元朝回了王爺府,老太醫急得團團轉,只說要靜養。
        
      顧元朝從太子妃身邊的宮女們嘴中知曉了來龍去脈,氣得不輕。當場從書房拿出一本簿子甩在了桌子上,夏令涴隔空望了一眼:「是什麼?」
        
      「宮中所有妃子和公主們的私事記錄,從她們的親族到子輩都一一詳盡的寫下了優缺點。你看看,能否找到一點蛛絲馬跡還擊回去。蠻族的野種,也敢在我大雁朝的後院撒野,她還真的以為做了大公主就該得到大雁朝所有女子的尊崇,她當她是太后還是皇后娘娘。」甩著袖子坐在一端氣鼓鼓的,從背影看去十足的駝背黑熊模樣,只差拿著一條血淋淋的肉腿在啃咬了。
        
      夏令涴瞧著好笑:「你真的不知道大公主針對我們姐妹的緣故?」
        
      黑熊背影再沉了下去,好像在尋找地板上還沒烤熟的兔子。
        
      夏令涴再問:「我自認為夏家沒有人得罪過她。我平日裡去宮裡也少,說是壞了她什麼事情也不至於,實在想不通她那般詛咒我到底是為何。」
        
      大黑熊在地板上種蘑菇,就是不肯抬頭。
        
      夏令涴故作苦惱的嘆息一聲:「你也不知曉的話,那我就只能去請教母親了,自從我們姐妹確定嫁入天家開始,她老人家就從夏老夫人那處拿來了歷代後宮女子的記事薄。我想,從大公主出生開始一直到現在,接觸了什麼人,又發生了多少大大小小的事情,上面也總會有記錄吧。蛛絲馬跡這種東西,要翻找起來還真是累眼。可為了未來的小狗熊或者小猴子,我這做娘的也只好勉為其難的慢慢尋找了,希望在家的日子能夠舒坦一點,別被某人親自尋上府來再給氣著了,或者隔了兩日又送來幾個歌姬,唉,我怎麼這麼的命苦。」
        
      大黑熊愁眉苦臉的抬起頭來:「你不能生氣,也不能翻舊帳,更是不能借此冷落我。」
        
      夏令涴噗哧一笑:「這深閨怨婦的到底是我還是你呢。還冷落你,瞧瞧太子爺,那才真的是被冷落了。」
        
      大黑熊立馬撒腿子的爬到她的身邊,吧唧的先親了一下,笑道:「太子那是自找的,他想要給令姝下馬威,卻沒有想過令姝早已不同年少之時,她有著世家女子的沉靜和狠辣。想來是在出嫁之前,就已經將太子身邊的人都調查了清楚,對太子的言行和性情都摸了透徹,這才抓了太子的把柄讓他不得不自甘認栽。」
        
      夏令涴道:「你是說太子原本是想要打壓一下夏家的氣勢,結果被令姝將計就計,徹底的讓他明白太子妃並不是外人所說的那等自命不凡高人一等,不屑於爭寵之人?」
        
      「也算不上爭寵。令姝只是要保住夏家的權勢而已,當初是皇后為太子選了她,不是夏家求著巴結太子和外戚汪家,自然底氣足。太子想要掌握令姝借此控制岳父,令姝卻是明白的告訴他自己背後是整個夏家和清流派,容不得人隨意欺辱,否則面對的將是無孔不入的明爭暗鬥。皇后也沒有想到令姝膽子如此之大,下手如此快速,倒是不敢讓太子對清流的朝臣們動太多的心思,微妙的穩定了朝局的平衡。」
        
      夏令涴喟嘆道:「東宮後院中所有的妾室都渾身奇癢無比,無法伺候太子的事,算是令姝的惡作劇了。也許,我可以學學,效果肯定不錯。」她扒拉著顧元朝的髮絲,「不過,我喜歡下藥在你的身上。」
        
      大黑熊抱著她,撫摸著肚腹微笑。
        
      夏令涴試探地問:「大公主……」
        
      「隨便你去折騰吧!她始終都是蠻族的種,在朝廷裡沒有哪家瞎了眼的朝臣給她撐腰,佔的只是大雁朝也蠻族的和平協議而已。再說了,嫁過來的是她的母親,而不是她。」這話已經說得很明白了,夏令涴哪有聽不出的道理。
        
      第二日她懶洋洋的才起,宮中已經有人送信來,說雪妃的孩子沒了。
        
      她呆呆的怔仲了半響:「昨日才查出來懷孕了,怎麼今日就沒了?」這速度也太快了些,難不成後宮裡面已經容不得一位異族的女子懷上皇上的種了嗎?或者,異族的女兒可以在皇宮成活,得寵的異族公主所生的兒子卻是萬萬活不得的。這,才一個多月的身子。她忍不住渾身發抖,只覺得一股寒氣順著腳底一路蔓延上來。
        
      鏤空竹窗之外,一縷縷的陽光透過薄紗落在屋內。竹屋的清香,炙熱的日光,映襯的牆角的暗處又陰又冷,似乎裡面藏著一個個血肉模糊的嬰孩,只等著啃噬掉所有不被大人們期望的生命。
        
      她也不知道這麼坐了多久,連翹掀開簾子進來,說:「關憐小姐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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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
發表於 2016-3-10 09:55:37 |只看該作者
五二回

      關憐的氣色看起來很蒼白,雙頰上有抹異樣的紅,雙眸卻閃著燎原之火的星光。
        
      她開口即說:「他回來了。」
        
      他,是誰?夏令涴一陣茫然。她自認自己與關憐沒有共同關注的人,顧元朝除外。當然,夏令涴也不確定很少見到顧元朝的關憐是因何而傾慕上自己的夫君。
        
      因為地位?當今皇上有九位皇子,關憐為何獨獨愛上了顧元朝,真正有地位的應該是太子吧!也許,她見識過令姝的手段?
        
      因為權勢?如今朝廷分為三派,顧元朝雖然有著文職可在哪一派都不吃香,還不如在兵營裡面混得如魚得水,選擇顧元朝還不如選大皇子殿下。好吧,大皇子年紀也太……關憐沒有戀父情結!
        
      因為才學?一隻狗熊,有什麼才學!肚子裡全部都是烏七八黑的墨水,還沒有藏獒小尾巴懂得巴結女主人。
        
      因為容貌?一隻熊,一隻黑不溜秋的狗熊,你能從那張熊臉上看到『英俊』兩字,夏令涴把自己的名字倒著寫。對了,那混蛋還不愛刮鬍子,今早出門之前又將下頜磨蹭她的肚皮,現在還癢癢的。
        
      夏令涴冥思苦想,最終認定孕婦的腦子有一半被肚中的孩子給分了去,她現在已經得了失憶症了。
        
      「你居然這麼快就不記得他了?」
        
      他是誰,你就直說好了。
        
      「我還記得第一次見到你們的情景。你是我最崇拜的表姐,溫柔體貼善解人意……」
        
      那是夏令涴嗎?某人望天望地望自己的肚皮,哦,那是在外人面前的夏令涴。哎,她的恬靜嫻雅已經深入人心了,嘖嘖。
        
      「而他,俊朗豁達且深情,對表姐一心一意……」
        
      狗熊?不對,她家狗熊從來跟豁達扯不上邊,深情那是他披著的狐狸皮,一心一意,嗯,勉勉強強吧。
        
      「你們站在一處,就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對。」
        
      其實是狼狽為奸,危害現世的一對。
        
      關憐慢慢的移到她的身邊,輕輕的說:「為何你會忘記了他呢?」
        
      夏令涴聰明的不開口,她直覺的知曉關憐口中的『他』,絕對不是自家的狗熊。當然,那位美人般的姐姐自然還是夏令涴,哼哼。
        
      「他瘦了,容顏慘淡,似乎身上所有的活氣都消失殆盡。」關憐將頭埋在夏令涴的膝蓋上,就好像未出嫁之前,夏令姝累極了之後最愛做的那樣,將小腦袋在夏令涴的雙膝間磨磨蹭蹭,一直到找到最舒適的位置才輕輕的與她絮絮叨叨的說話。關憐雖然不是夏令姝,可這類動作在最初來夏家之時也愛做,直到小小的令墨發出抗議。姐姐是二姐姐令姝的,令乾哥哥是令墨的,關小姐不准和他們搶姐姐。當然,更加不許搶他的哥哥。哦,小男童揮舞著饅頭大的拳頭在關憐面前耀武揚威,十足的惡霸氣勢。
        
      久別重逢的親密,讓夏令涴有種時光倒回的錯覺。
        
      那時候謹小慎微的小兔子關憐,活蹦亂跳的小老虎令墨,嚴肅冷漠的小野狼令乾,淡然恬靜的小狐狸令姝,還有外表端莊穩重內在躁動挑剔的自己。那時候,陽光總是很溫暖,風很輕柔,參天古木下總是會有位少年緩緩地從遠處走來,是……
        
      汪雲鋒,汪哥哥。
        
      夏令涴一下一下的撫摸著關憐的頭髮,輕聲道:「是不是二堂姐夫回來了?」
        
      關憐揪著夏令涴的裙襬一扯,指節發白,半晌才點頭,悶悶地道:「他好可憐。」
        
      夏令涴的視線落在了虛空中,日光照射的影子裡有細小的灰塵在飄飄蕩蕩,風一吹就不見了。她說:「那是他自己選擇的路,沒有人能夠替他做主。你不能,我也不能,我們只能看著,並且提醒那是汪家的事情,與我們夏家三房沒有關係。」
        
      關憐猛地抬頭,一雙眼眸佈滿了血絲,像是掙扎在牢籠中的野獸:「怎麼會沒有關係?那時候他全心全意的想著要娶你,他一直喜歡的是你。」
        
      夏令涴氣息一頓,將她推開了些:「做人要明白自己的本份,作為世家女子就更應該看清楚自己的立場。汪雲鋒如今是汪家的家主,他肩膀上擔著汪家繁榮的重擔,他明媒正娶的妻子是夏令寐。下次你再跑到我面前說這些胡話,就別怪我不顧姐妹情誼。」
        
      關憐大喊:「你有什麼情意?你對汪哥哥始亂終棄,對他的真心棄如破履,對他……」
        
      始亂終棄?夏令涴都要氣笑了,有人將這話用到男子身上的嗎?有人能夠說少年之時的兩人有過夫妻的情意嗎?更何況,他們只是青梅竹馬,那些感情中有多少男女之情,又有多少兄妹之情,誰又能夠說得清楚。
        
      「關憐,如果你管不住你的嘴巴,我就要人好好教導你如何說話了。」汪雲鋒是有婦之夫,而她夏令涴是有夫之婦,說什麼始亂終棄說什麼棄如破履,這話在趙王府就是禁忌,出了這個院子任誰聽了去都會壞了夏令涴的名聲和汪雲鋒的仕途。
        
      關憐胸膛起伏幾下,似乎第一次看清楚夏令涴的殘忍面目:「我,我是你的表妹。」
        
      夏令涴冷笑:「你也是一心一意想要與我娥皇女英,做趙王女人的妄想者。」
        
      關憐雙拳隱在長袖中,全身抑制不住的顫抖,她說:「我並不是想要嫁給趙王。」
        
      夏令涴坐直了,聽她說:「我是想要試探你是不是真的對趙王死心塌地,我想要看看你是否還記得汪哥哥對你的愛意,想要讓你看清楚趙王這個人的好色和無恥。你不愛他的話,就能夠容忍我嫁給他了,對不對?你不愛他的話,也就無所謂外人送來的妾侍!你不愛他的話,就不會給他生孩子!」
        
      『啪』地一聲,關憐的臉頰上印著深紅的五個手指印,她不可置信的看著對方。一會兒後,才呵呵地譏笑起來:「我沒有想到,趙王看都不看我一眼,他的目光中只有你;我也沒有想到,他居然為了你害得那些妾侍生不如死;他甚至為了你,隱瞞了汪哥哥的所有消息。」
        
      「你,」夏令涴驚疑的道,「你什麼時候喜歡汪雲鋒的?」
        
      關憐想了想,似乎這個問題很有難度,又似乎這是一個非常貼心的問話,讓她不自覺的陷入了甜蜜的回憶中:「我也不知道。也許,是在他含情脈脈的望著你的時候;也許是在他為了你們的姻緣被汪家關在了府裡苦苦掙扎的時候,那時候我就偷偷地去看望他。你不知道吧,他成親當日,是我將他的信件放在你的窗前。他被家人鎖住了,跑不掉。我先給你送了信,然後跑去救他告訴他你一定會來找他,他也相信了。可是,」她猛地上前,對視著夏令涴,臉上的猙獰和痛苦讓人望之卻步: 「你沒有來。你沒有來找他,他等了你好久,一直到洞房之前。你知道不知道,他當初有多絕望,他有多後悔,他居然懷疑我沒有將信送給你。」
        
      夏令涴抿緊了唇,不讓自己洩露出一句爭辯來。在她眼中,關憐已經愛汪雲鋒愛得走火入魔。若夏令涴與汪雲鋒在一起,關憐的愛是偉大的,因為她的默默付出成全了兩人;可夏令涴並沒有與汪雲鋒結合,那麼關憐的愛就是諷刺的,因為她的自作多情她的擅自協助有可能毀了汪雲鋒與夏令涴,讓他們的未來一片灰暗,永遠無法翻身。而關憐,居然因為汪雲鋒,而來試探夏令涴與顧元朝的感情,真是……無可救藥。
        
      「都是你,讓他誤會我;也是你讓他為情所傷不再相信任何人;更是你這攀附權貴的性子,給了他最後一擊,讓他人不人鬼不鬼!」關憐雙手猛地一推,坐在榻上的夏令涴避之不及,整個人往後倒去,後腦勺撞在檀木榻的實心木靠背上發出很大的響聲。
        
      一直在旁邊注意著兩人的連翹臉色大變,撲上前去拉扯關憐,哪裡知道被愛恨糾纏中的少女瘋狂如此,她整個人撲到在夏令涴的身上,使勁捶打著對方的腹部。尚嬤嬤和安嬤嬤本在屏風之外,聽到聲響也跑了進來,頓時被關憐的失去理智而驚訝,兩位嬤嬤一人拖著關憐的頭髮,一人扯著她不停揮舞的手臂,外面的媳婦丫鬟們陸續衝了進來,七手八腳的將關憐按在了地板上。
        
      關憐那尖銳的恨意依然在屋子裡蔓延:「都是你害了他,都是你!」龍芽恨極,拿著香灰的罐子將所有的香灰都倒入了她的口中。更有人拿著繩子將她整個人都給綁了起來。那頭,連翹已經大叫:「快請太醫來,王妃,王妃她……」
        
      顧元朝本在東宮,拿著厚厚的一本人名簿子,硬是逼著太子殿下與他一起選即將出生的孩子名字。
        
      相比顧元朝的孩子即將出生,至今都沒有吃到太子妃的太子鬱悶得不行。開始的時候無論如何也不願意與顧元朝這位准爹爹一起犯傻。顧元朝惱怒太子遲遲搞不定太子妃,讓太子妃有事沒事就找趙王妃吃飯喝茶,攪亂了顧元朝與自家妃子和孩子的戲耍時光,所以,他大清早的下了朝之後就拖著太子開始了報復。
        
      夏令涴說得沒錯:顧元朝這人與豁達扯不上半點關係,他丫的就是一睚眥必報的主。
        
      看看現在太子殿下敢怒不敢言的臉就知道了。顧元朝還火上澆油的說太子沒本事連個女人都搞不定,看看趙王府的金絲猴,第一晚就被他吃得死死的,如今賢良淑德地堪比世家女子的典範。為此,太子殿下少不得與之爭吵,最後開始挑剔顧元朝想的名字沒有一個見得人。
        
      兩人在東宮打著嘴仗,那頭宮外的太監已經傳了話來:「趙王妃,要生啦!」
        
      「才滿了八個月,哪有這麼快。」
        
      氣喘如牛的太監已經累趴在地上,只喊『生…生……』生了半天都沒有下句話。
        
      趙王已經風風火火的飛躍了出去,太子搓搓手,只喚人:「快去離宮給太子妃送消息,說趙王妃要生了。對了,還有夏府。」人已經一腳踩在太監背上,飛奔而去。
        
      討好了夏令涴,搞定夏令姝的日子也應該不遠了。嘖嘖,太子也『餓』了幾個月了,太子妃還不回來救人,下一次請太醫的就是他了。
        
      趙王府陸陸續續的來了不少人,不單東宮得了消息,皇后也派來了整個太醫院的老人們就怕出岔子,還有宮裡專門負責接生的嬤嬤女醫官,太子妃夏令姝來的時候,夏府的人也已經到了,黎家也有勤快的小廝呆在前院等消息。
        
      顧元朝一把揪住夏令姝,面上極力維持的冷靜已經破功,他低沉的嗓音似乎來自地獄十八層:「你說,這事跟顧元溪有沒有關係?」
        
      「大公主?」夏令姝想了想,「沒有。昨日大公主根本碰都沒有碰姐姐一下,雪妃的孩子是……」她朝著太醫們拋去了一個眼色。這群太醫都是皇后派來的,雪妃的孩子自然是皇后給弄沒了。顧元朝這才放下心來。
        
      隔了一會兒,夏令姝又道:「怎麼沒聽到姐姐的聲音?生孩子不是很痛的嗎?為何她沒有一點聲響。」
        
      顧元朝臉色一白,同時望向太子,對方也茫然:「我,我也沒有接生過!」這不是廢話嘛,堂堂太子給女子接生,說出去會嚇死人。
        
      顧元朝悶著腦袋就要往裡面衝,被幾人連忙拉住了,太子道:「你也太魯莽了,沒瞧見夏三夫人已經進去了嘛。她老人家生了這麼多孩子,一定會照顧好弟媳的。」
        
      夏令姝瞥了太子一眼,對方立馬一副好哥哥好夫君的姿態,儘量博得太子妃一丁點的好感。
        
      顧元朝整個人巴在緊緊關閉的窗戶上,聽得裡面偶爾傳出來的呻吟不覺得心口一抽抽。聽了一會兒,走幾圈,再巴上去聽一會兒,再繞幾個圈。偶爾撞到太子,就死死的揪住他的衣襟:「為何還沒生出來?」
        
      「總會生出來的,我聽說有的婦人生孩子要三天三夜。」
        
      顧元朝摀住腦袋:「她到底是給我生孩子還是給我生狗熊啊,不帶這麼會折磨人。」聽得幾人嘴角抽搐。
        
      日暮逐漸西垂,夕陽的霞光籠在院子中,像是布下了漫天的血光。
        
      顧元朝看得哆嗦,只覺得不吉利,心中倏的一痛,他幾乎是下意識的朝著門內衝了進去:「涴兒……」
        
      「生了生了,恭喜王爺,賀喜王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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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0 09:56:01 |只看該作者
五三回

      宮裡的嬤嬤宮女們零零散散的跪拜了下來,顧元朝根本來不及看對方懷中的孩子,眼角只看到床榻上夏令涴蒼白的幾近半透的膚色。他掀開眾人,疾速的撲了過去,下意識的捏住她的手腕:「涴兒……」
        
      夏令涴打開沉重的眼簾,氣若游絲的說話,顧元朝湊過去,只聽到:「你想要疼死我?」
        
      本是緊張萬分的心情頓時鬆懈下來,他吻了吻對方荼白的嘴角,額頭碰著額頭,任由汗水和淚水佈滿兩個人的臉頰,心裡的滿足差點要將他給淹沒了。
        
      夏令涴稍微轉向床邊的嬤嬤,那人趕緊將孩子送到兩人的身前:「恭喜王爺王妃,是位小郡主。」
        
      顧元朝抱過孩子,看著那皺巴巴的臉頰,閉合的眼簾,通紅的肌膚,端詳半響,苦惱地道:「真的是一隻醜猴子,怎麼辦?」還是一隻紅彤彤的猴子,臉蛋都如此紅了,小屁屁還不知道要紅成什麼樣子。趙王爺鬱悶了,就要翻著去看孩子的小屁股。
        
      「咳,」看著趙王爺的傻樣就知道對方要做什麼的夏黎氏終於吱聲了,「王爺,新生的孩子都是如此,過些日子就好了。」
        
      顧元朝這才發現屋裡一窩的女子,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水和淚水,笑道:「也是,否則光準備小猴子的嫁妝就足夠讓我傾家蕩產了。」王爺,你考慮得太遠了——眾人的心聲。
        
      顧元朝再左右瞧瞧,又覺得比方才好看些,忍不住拿下頜在對方臉頰上磨蹭,惹得孩子『嚶嚶嚶』的哭了起來:「我怎麼覺得她哭得像只小貓?」
        
      夏令涴一口咬在他的手臂上,這個混蛋,一時嫌棄女兒像醜八怪,一時又說是賠錢貨,一時又說像隻貓。她夏令涴除了能生猴子,最多也只能生狗熊,關貓什麼事。
        
      「哎哎,疼。好了,我知道你辛苦了,來吧,抱著小猴子一起睡覺。我也累了,跟你擠一塊睡睡。」
        
      安嬤嬤急道:「王爺,太子和太子妃都還等在外面吶。」
        
      顧元朝頭也懶得抬:「關我什麼事,是他們重要還是我的娘子和女兒重要。讓他們該幹嘛就幹嘛去,本王要歇息了。」宮裡的嬤嬤們面面相視,她們知曉這位七王爺桀驁不羈,且只愛美人不愛江山,可如今真正見識到他的真性情只覺匪夷所思,這也太不把規矩當回事了吧!
        
      夏黎氏暗中搖了搖頭,只吩咐道『打賞!』所有的人皆喜笑顏開,忙活著收拾了屋子,又開了窗戶散去所有的血腥氣,這才退下。
        
      「娘!」夏令姝站在門口,親手扶著娘親走了出來:「姐姐可還好?」
        
      「已經累得睡了。我也累了,剩下的你去安排吧,別吵著裡面的人就是。」
        
      夏令姝點點頭,太子也賠笑道:「這不還有我在麼,七弟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我們會安排好一切的,您就放心好了。」
        
      夏黎氏若有所思的瞅了瞅兩人,拍了拍女兒,道:「記住自己的身份。」這才隨著丫鬟去休息。
        
      太子自然聽出了夏黎氏話中的意思。夏令姝的身份不就是太子妃嘛。太子妃要做什麼?伺候好太子爺,早日生下嫡系的皇孫。想著總算要開葷的某人不由得也裂開了嘴巴,執起太子妃的手心,笑道:「今日還有很多事情忙,你就別回離宮了。」
        
      夏令姝瞥他一眼:「太子,東宮中的美人們可都好?」
        
      好?慘不忍睹才是。也不知道這位太子妃哪裡弄來的藥物,硬是讓東宮中所有的妾侍都染上了一種怪病,一個個只要靠近太子就全身奇癢無比。有人不達目的不罷休,硬是要腆著臉去伺候太子的話,靠得越近那癢則會變成麻痛,最後讓人不得不去抓撓,直到抓得紅疹褐黑為止。可憐的太子,面對著眾多的『紅斑』美人,還真的沒了下筷子的心思。這也太難下口了,誰想吃誰抱去好了。
        
      趙王妃產下小郡主,一眾人歡喜,一眾人憂愁。
        
      隔日,皇上就親自賜名『錦』,屬於尚字輩,全名為顧尚錦,封安郡主。自古只有最得寵的公主們才會有公主封號,否則就只有本名。有些地位低下的妃子們所生的女兒,會一直到出嫁那一日才會有真正的名字。如此,皇子們所生的皇孫要想得到皇帝的賜名則是難上加難,一則需要父親對朝廷有重大貢獻,二則需要母親家族在朝中有一席之地,三則需要這對夫妻能夠討得皇帝皇后的真心喜愛,四則就需要孩子自身的能力。
        
      小猴子剛剛出生,憑著紅彤彤的猴子臉是沒法得到皇帝皇后的歡心了。可她有一位臉皮厚比城牆的爹。在她還未出生之前,就軟硬皆施的哄得那對天下第一的夫妻喜笑顏開,許下了冊封趙王府第一個孩子封號的諾言。
        
      皇后暗中還大呼僥倖,還好,不是皇孫是皇孫女。轉頭就掃射到自己親生兒子身上,看看老七都有女兒了,你這同年成親的怎麼連皇孫的頭髮都沒讓她老人家瞄見一根?於是,這些日子太子的生活只能用水深火熱來形容。一邊是皇后每日變著法子讓御廚給他燉補品,讓太子殿內的那股好不容易壓抑下去的火苗子『哄』 的一下變成了燎原之火;一方是太子妃的回宮,讓他看得到卻吃不著。偏生這位太子妃並不如外人所見的那般沉靜端莊,私底下,兩人處在同一宮殿中時,太子妃的衣著都比較……有新意,足夠引導皇城中所有閨秀們對貼身褻衣們的狂熱。
        
      太子妃剛剛回到東宮的第一日,沒有經過人通傳的太子無意中看到太子妃換衣裳的情景。那曼妙的身材,若隱若現的白玉肌膚,慵懶而恬靜的氣質,讓第一日就補過頭的太子冒出了鼻血。
        
      半月之後,早就摸熟了太子妃習慣的太子再一次沒有經過通傳,悄悄的摸入了內殿,正巧看到太子妃看書累極閉目小歇的情景。被微風輕吹開的描金衣襟下,是纖細的頸脖和微露的鎖骨,斷了補品兩日的太子殿下腳步虛浮的跌跌撞撞去找美人們。可今時不同往日,本來人見人愛的太子殿下如今被美人們避如蛇蠍。哦,她們身上的紅斑又開始癢癢了,這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啊!眾多美人抓耳撓腮只差撞牆了,皇宮裡的太醫們太廢柴,治療了這麼久都沒有搞定這種小病症,以後再也不賄賂那班白鬍子山羊了。
        
      一個半月之後,窮極無聊忙完了政事又沒有心情看紅斑白貂們跳舞唱歌的太子,無意中溜躂到了一處小院,正巧看到百花叢中依榻而眠的太子妃。才八月,天氣還有些悶熱,太子妃沒回離宮就只好尋了東宮中這一處偏遠的瓊華園安眠。月色溫柔,清風拂面,太子妃那本就嬌美的臉龐上被百花襯托成了月中嫦娥,捲曲著蓮藕般的手臂半隱在黑瀑的秀髮中,纖長的小腿從儒裙下露出半截,圓潤白皙。還有那羅衫半解下的胸口微微起伏,柔嫩的花瓣在上面輕輕的顫動,似乎在對著他敘說著什麼。
        
      太子摸摸了剛剛塞滿了補湯的肚皮,再聽了聽已經開始奔騰的心跳,最後瞧了瞧已經開始『起立』的某位小兄弟。餓了半年多的太子當機立斷,揮手屏退暗中守護的宮女太監們,頓時化身為餓狼,撲上了香噴噴美味又可口的佳人,開吃。
        
      饜足了的太子……妃,明豔動人,恬靜中自有一股若隱若現的妖媚浮現,轉瞬又讓人尋不著看不見了。
        
      已為人母的夏令涴抱著女兒輕笑:「太子總算如願以償了,你可真能下得了狠心折騰他。」
        
      夏令姝端著羊奶,用著小勺子一口一口的喂到顧尚錦的小嘴裡,逗著小娃娃『噗噗』的傻笑:「有什麼狠不下心的,畢竟已經過了十年,他早已忘記了那時相互依偎協助著度過難關的小女童。他都不記得了,我還惦記著做什麼,平白讓人看輕了去。再說了,就算真的還惦記著他,可成親當日的那一場戲也足夠扼殺我所有的奢望了。」她用錦帕替顧尚錦擦乾淨嘴角,笑道:「說來,我還是羨慕姐姐些。若說姐夫是貞潔烈男,太子頂多是一匹種馬,見到馬背就要爬的那種。」
        
      這比喻,惹得夏令涴噗哧的笑了出來。顧尚錦看見娘親噗哧,她也噗哧噗哧地吐了兩口奶沫,張開無牙的小嘴咯吱咯吱的笑。
        
      夏令姝越看越愛,忍不住抱起她親了兩口:「看吧,小錦兒以後也要找個貞潔烈男給嫁了。要是嫁了一匹種馬,就來找小姨,我教你怎麼收拾那群色馬胚子。」顧尚錦啊噗啊噗繼續吐泡泡,好像回答『好啊好啊』。
        
      沒了多久,龍芽如條滑膩的泥鰍似的鑽了進來,只說:「賓客們都到齊了,王爺請王妃與太子妃一起去面見女眷賓客們。」
        
      夏令姝將孩子放到夏令涴的懷裡,笑道:「瞧我,難得的孩子百日宴,被我拖著說了這麼久的閒話,保不定早就讓那群夫人小姐們不耐煩了。」
        
      夏令涴整理了下孩子的衣裳,又讓人將金鎖給她重新套上,這才一路去了主院。
        
      沿途只看到丫鬟們忙碌的身影,遠處大門口傳來的唱諾聲時高時低,顯然顧元朝是沒有閒空來逗女兒了。拐過了抄手長廊,遙遙的就看到主院的廳堂中人們絡繹不絕,女子們精巧的衣裳姹紫嫣紅耀花了人的眼,好在能夠進入趙王府的女眷們也都是名門婦人,要麼是還未出閣的閨秀以及官家小姐,一個個都端著身板依次的坐著小聲說話。
        
      夏令姝頓了頓,扯著她的衣袖道:「先別讓人通報。」
        
      夏令涴笑道:「你又玩什麼花樣?」
        
      夏令姝也不解釋,直接讓丫鬟們退開些,任由媳婦們扶著兩人慢悠悠地去了十八扇百子百福的青玉屏風後,靜立著不動了。
        
      夏令涴稍一思索就明白了妹妹的意思。實際上,聽壁角這種事情她家的龍芽最擅長,夏令涴對府中人員的關係變化也都是從龍芽的口中得知,從而完善王府的制度且暗中掌握所有人的弱點和把柄,可到底自己沒有這麼玩過,一時之間只覺得新奇有興奮。
        
      好在廳中人員甚多,暫時沒有人關注到一扇屏風後的動靜來。而只要兩人有心,自然能夠從嘈雜的環境裡篩選出自己需要聽到的對話。
        
      沒多久,一個熟悉的聲音即道:「聽說安郡主的封號是趙王爺用下一場出征的軍令狀給換來的,也不知道真假。」
        
      「趙王最愛美人,用軍功換女兒的封號也沒什麼。說不定,下次趙王妃生了兒子,趙王就得去攻打蠻族王者的大帳篷,希望能夠凱旋而歸的才好。」
        
      「趙王又不是將軍,哪裡能夠做到百戰百勝的,若是輸了,這趙王妃……」
        
      那人笑道:「趙王爺吉人天相,哪有那麼容易輸了。王妃好運道,卻是嫁給了這麼一位重情重義的王爺,當真是修了八輩子的福分。」
        
      「那是,你家那小白臉就沒有這本事了。反正是入贅的,實在不貼心,換個吧。」
        
      那人似乎噎了一下,勉強笑道:「他只是缺了一點根底,若是有人後背支撐些,做個三品官員也是遲早的事。」
        
      皇城裡的夫人小姐們哪有不知根知底的,只輕聲笑了幾句,扯開了。
        
      沒了多久,那人又道:「王妃這一胎生了郡主,下一胎就不知道什麼時候了。要是那金屋裡的妾侍們捷足先登,生下了小世子,王妃豈能嚥下這口氣?」
        
      「這有什麼,反正王妃的位分擺在那裡,妾侍們生再多的兒子也抵不過一個嫡親的小世子,能夠翻出什麼風浪去。」
        
      「到底心裡不大舒坦。」
        
      夏令姝嘴角蕩起一抹冷笑,對著丫鬟們示意,立即有人唱諾:「趙王妃,太子妃,安郡主到。」
        
      再一轉身,夏令涴已經與妹妹一起笑意盈盈的出現在了眾人面前。她的眼角不知不覺地掃視到某一處,看向某一位熟悉的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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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
發表於 2016-3-10 09:57:50 |只看該作者
五四回

      視線從好友衛翎的身上掃到古孫藍處,稍微停頓之後再看向了大堂中其他的女眷們,一時之間鶯鶯小語都停了下來。不管之前她們在細聲細語的討論了什麼,至少現在來起來每個人都和和氣氣笑意盈盈,這就是千金小姐。無論她們心底對這裡的人有多麼的憎惡和嫉妒,在外她們表現出來的永遠都是和睦融融,姊妹情深的樣子,不到你失勢之時你永遠不知道是誰在背後搞鬼暗算你,也永遠不知道哪些人是真心結交哪些人是虛假情誼。
        
      人心隔肚皮,這些士族的小姐們的肚皮就有好幾層。看到了真心看不到假意,看到了協助看不到落井下石,看到了奉承看不到暗算。
        
      夏令涴心裡明白,與夏令姝一起等著眾人行禮之後這才落了座。
        
      衛翎本就不是善於看人眼色的人,也不知道自己方才與古孫藍的談話夏令涴聽到了多少。不過,方才人多嘴雜,夏令涴來得太晚,說不定什麼也沒有聽到也有可能。
        
      她緩步上前,仗著友人的身份,笑道:「這可是安郡主了。趙王看得可真緊,前些日子我約了幾位姐妹想要來探視,都被人給攔了回去,只說小郡主年紀小怕被人驚嚇了,讓我們等到百日宴來。」
        
      夏令涴莞爾:「錦兒早產,身子骨太弱,王爺每日裡都輪著讓四個奶媽子盯著,我都難得抱上兩個時辰。」
        
      古孫藍上前來,撥開孩子的衣領,仔細瞧了瞧:「這容貌三分像王爺,倒是有七分從了你。」顧尚錦揮舞著小手,一把抓住對方的手指,往口裡——塞!
        
      左咬咬,右咬咬,呸呸兩口,顧尚錦癟嘴,淚水汪汪的表示:不好吃!手腳亂動中,抗議著還踢了對方的肚皮一下,再癟嘴,小猴的饅頭腳好痛,聳鼻子,狠狠的再咬,她要報復回來。
        
      古孫藍只覺得手指濕答答黏糊糊。自己那塗著最時新的朱丹紅的指甲,那堪比白蔥的嬌嫩手指,那光滑如玉的肌膚,被一隻貪吃的霸道小猴子給毀啦啦啦!
        
      古孫藍驚恐的喘息,鎖眉暗怒,僵直的從猴嘴裡面拔出自己的手指。口水滴答,淺淺的牙齦啃食痕跡,上面還有可疑的奶狀物品。
        
      「不愧是金絲猴的女兒!」金絲猴淡笑,無恥小猴子張開小嘴,兩排嫩嫩的牙齦,還真的沒有牙齒。
        
      古孫藍扯出手指使勁用錦帕擦拭著,眼中的厭惡一閃而過。她動靜太大,倒顯得一驚一乍的,惹得人側目。
        
      衛翎一旁笑道:「古小姐還未成親,自然不知曉娃兒們的好心,她這是表示喜歡你呢。」說著,就去給顧尚錦擦乾淨口水,逗弄得小娃兒咯咯直笑。
        
      誰要這麼一個髒兮兮的女娃喜歡!
        
      古孫藍嫌棄的哼了哼,夏令涴已經讓人抱著孩子下去:「真是什麼髒東西都要咬,吃壞了肚子王爺又要訓人了。快抱下去用羊奶漱漱口口,再換一身衣裳來。」
        
      古孫藍瞪著她,你居然還嫌棄我的手髒?我沒說你女兒的嘴巴臭呢,你倒是先惡人告狀的誣衊我來了。
        
      夏令涴掛著一抹含蓄的笑,目光坦誠的直視對方。啊,對,你那爪子都不知道碰過什麼髒東西,污了我女兒的嘴還沒找你算帳都是你運氣。
        
      在座的眾人都是人精似的,看著從小一起針鋒相對長大的兩人再一次橫眉冷對,有人隔岸觀火,有人幸災樂禍,有人隱隱擔憂。衛翎看看這位,再看看那位,一拍手道:「說起來,最近皇城中有好幾家的夫人們都懷了身孕,想來明年這個時候我們可有得門子竄了。」
        
      夏令姝捧著茶碗,喝了一口道:「最讓人期待的應當是迦順公主腹中的孩子了吧。前些日子太醫把了脈,說有一個多月身子了。」
        
      古孫藍扭著水蛇腰,捂嘴輕聲道:「下嫁幾年才有了骨肉,有什麼稀奇的。只是,最近總是有些風言風語,讓人不得不懷疑大公主腹中孩子的爹親到底是不是駙馬爺。」
        
      衛翎問:「為何?大公主雖然與駙馬不太相親,總是夫妻,不是駙馬的還能是誰的孩子?」
        
      夏令姝暗中推了推夏令涴的手臂,對方藉著抱孩子的動作對著妹妹眨了眨眼眸,說不出的俏皮。
        
      啊咧,難不成姐姐還真的算計了大公主?夏令姝自己回了東宮,周圍不再全部都是夏家的自己人,想要報復大公主卻苦於人在深宮處處有皇后等人的眼線。對方也知曉夏令涴早產,生怕趙王與夏家人將責任推到她的身上,故去宮中見皇后之時總是挑在太子妃不在的時候拜見,倒是讓夏令姝少了報復的機會,心裡早就恨得牙癢癢卻苦於左右掣肘,沒想到一邊逗女兒的夏令涴已經安排了下去。聽了外人這麼一說,難不成裡面還牽扯了大公主貞節之事?
        
      她有心想要挑撥那兩人將這八卦全盤托出,可想著她好歹是皇家媳婦,不好吱聲,到時候被皇后責問就脫不了身啦,弊大於利的事情她可不會做。不但她不會做,夏令涴也不會做,所以兩姐妹頗有默契的一人給顧尚錦搖撥浪虎皮鼓,一人不是餵點東西逗得小娃娃『嚯嚯哈哈』的傻笑,渾然當作沒有聽到堂中眾人談到的話題。
        
      話題一開,唧唧嗡嗡的聲音又起了,每個人似乎找到了新的話題,七嘴八舌的說起大公主腹中孩子老爹的八卦。
        
      古孫藍最後冷哼著道:「一個蠻蹄子,就算生了兒子依然還是蠻崽子。」
        
      夏令涴只做沒有聽見。不多時,開了席,男子們在前院喝酒劃拳看歌舞,女子們在後院吃飯說八卦拆顧尚錦的禮物。
        
      什麼都有,尋常見的自然是女娃娃們喜愛的金銀首飾、玉珮玉環等,也有送了金裝圖畫本。一整套的用金線裝訂,封皮鍍金滾銀邊,裡面的圖畫文字且都是國手真跡,一看就價值不菲。還有人送了珍貴的補藥,千年人參倒是顯得尋常了。
        
      皇上與皇后的禮物顯得最為貴重,居然是一塊拇指大小的白玉玉珮,鑲嵌在足金的雛鳳項圈內,仔細看去能夠從小小的玉珮上看到比米粒還要小的刻字。上面排列整齊的刻了皇上冊封郡主的聖旨內容,讓人無法仿製且無人能夠冒領。盒子一打開,躍躍欲飛的小鳳凰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這是父皇讓能工巧匠為安郡主特意打造的項圈,裡面的玉珮是母后親自從今年上貢來的上等玉石中選了最好的一塊鑲嵌入內,天底下自此一件。」
        
      眾人嘖嘖稱奇,只暗道趙王這位郡主深得聖眷,預示著趙王妃的地位並不能因為生了一位郡主而動搖。只是一件小小的禮物,居然讓心懷各異的眾人褪去了那些嘲笑且暗諷的心思,全心全意奉承起來。只把安郡主誇得天上地下絕無僅有,好比七仙女投胎轉世。氣得古孫藍要將帕子給攪碎了,衛翎在旁邊只覺得自己臉上也有光彩。
        
      若說皇上與皇后的禮物讓人不敢小視夏令涴的榮寵,那麼太子與太子妃的禮物倒是讓人覺得哭笑不得。
        
      夏令涴舉起這串水晶手鏈,只覺得額頭冒出幾根青筋,轉頭問妹妹:「這是你的主意,還是太子的意思?」
        
      夏令姝笑道:「自然是我的主意,太子命人去打造的。看看這小金猴子多喜人呀,還有包裹在外面的水晶都是從一整塊水晶石中鑿出來,再磨成圓珠,將金猴子鑲在其內,從外看去就水晶剔透,金猴耀目,可是耗費了很多功夫才做出一串手鏈。」
        
      夏令涴問:「為何是金猴子?」
        
      夏令姝道:「錦兒是姐姐的女兒,不是小金絲猴還能是什麼?」旁人叫夏令涴金絲猴那是打趣也是諷刺,可夏令姝偏生將這諷刺變成了實質的榮耀,佩戴在顧尚錦的手上。皇家的金絲猴,誰人敢再嘲笑夏家的女子,又有誰敢得罪皇家的皇孫女?
        
      這次,眾多與夏令涴一起長大的婦人們的臉色青白交加,更有從小叫笑罵夏令涴為『金絲猴』的女子縮在了下首座位上,不再敢上前打趣了。
        
      飯後,趙王爺說安排了戲曲,讓王妃帶領著眾人一起去看戲。
        
      夏令姝扶著姐姐一路在前,忍不住問:「大公主腹中的孩子……」
        
      「是一名戲子的。」
        
      夏令姝疑惑:「戲子如何進得了公主的法眼?」
        
      夏令涴早已將顧尚錦給嬤嬤們抱著去午歇,現在一手執著蒲扇輕輕搖晃兩下,輕笑道:「公主也是人,還是一個寂寞的女子。平日裡進宮,除了自己帶些歌舞姬讓皇后開開心,皇后偶爾也會領著宮裡的嬪妃們看看戲聽聽小曲。這戲子就是皇家戲班子的新台柱,一身好武藝,且容貌秀麗,最擅長演《霸王別姬》的虞姬。大公主雖然在皇宮長大,卻從來不知曉演虞姬的人其實是男兒身,前些日子她經常叫了戲班子去公主府唱曲,唱著唱著……」
        
      正說著,那頭已經敲鑼打鼓的響了起來。女賓們在另外一棟閣樓,各自按照品級坐下,夏令涴往前方戲台望去,正看到一濃妝的女子娉婷上到台前,那頭已經有人驚呼:「這人,不是最近都出入公主府的那名戲子嗎?」
        
      夏令姝捂唇,小小的咳嗽一聲,剔眼道:「還真是身段風流,也怪不得大公主爬出了牆頭。」真是,好大一支異族的紅杏花開呀啊……
        
      百日宴上的八卦很快就流滿了整個皇城,皇后親自招了大公主仔細詢問,再去尋那戲子,沒想到那脫了妝的男子容貌比女子更為嬌豔,可憐了一身男兒骨。戲子膽小怕事,且身後還有整個戲班子的人的命都懸掛在他的肩膀上,見著皇后一陣恐嚇著就招了。
        
      原來大公主當年與古家大公子的拒婚鬧得滿城風雨,再也沒有人敢為了權勢而娶這位公主,最後挑來挑去挑了一位三品官員的兒子。可那駙馬是個風流性子,成親當日就對大公主說你是蠻族的小公主。蠻族嘛,最不在乎女子貞節且沒有倫常,弟娶寡嫂,兒娶母親這都是正常之事,所以你也別裝貞節聖女了,你想要怎麼玩就怎麼玩,我們兩人互不相欠,你玩你的,我玩我的,面上還是和睦夫妻。
        
      大公主心裡唸唸不忘顧元朝,當初選了古家的大公子也是因為對方性子才學與顧元朝最為相近,沒想到折騰到最後嫁給了這麼一個沒權勢沒地位還品性如此猥褻的男子,不忿與不甘可想而知,索性破罐子破摔,各自過起了日子。她開始之時也只是養了一名男寵,聊以慰籍。因著她時常去皇后宮中走動,頗會討人喜愛,慢慢的有了點權勢就開始擺起公主的架子。大雁朝與蠻族邊關無戰之時,她更是覺得自己就是兩朝和平的紐帶,本該得到朝中之人的厚待,又見自己養男寵之事並無人知曉,行事更為放縱。男戲子也只是湊巧,她怎麼也沒有想到這是夏令涴的一步棋,等事情敗破之時,皇后已經勒令讓她回府靜養,不許踏出公主府一步。
        
      至於那腹中的孩子,駙馬情願要別的女人的種,也不願意要一個蠻族女人給他戴綠帽子的證據。在某夜,大路上的人只能聽到大公主一聲淒厲的尖叫,從此這位蠻公主之事就甚少被人提起。
        
      戲子,自然是被皇后暗中處理了。夏令涴用一具死刑犯的屍首替換了戲子的真身,放了他遠走天涯做一名真真正正的男子漢。對於男子而言,一名不知廉恥的公主只是他邁向自由之路的一步棋,死活於他有什麼關係!至於孩子,不被期望的孩子不出生也好。
        
      轉眼間,不知不覺又到了新年。陽春白雪,讓人們的臉頰上升騰著喜悅的光芒。
        
      夏令涴第一次帶著女兒回家給老夫人,伯父伯母,堂兄妹們拜年的時候,怎麼也沒有想到會見到那個人。
        
      是了,她甚至於早已忘記,對方的三年守孝期已滿。現在已經是當家家主的男子,站在記憶深處的那個小樹林裡,朝著她緩步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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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
發表於 2016-3-10 10:00:39 |只看該作者
五五回

      隆冬的臘梅剛剛綻放,一朵朵點綴在堆雪的枝椏上,襯托得那人的面頰益發蒼白,偏那眼眸太過於專注,一瞬不動的注視著似乎要將對面的人給吞了下去。
        
      三年未見,形消立骨的他反而越發添了些沉穩,有種白竹立於綠林中的傲然。只是這麼停在不遠處,她都能夠感到難得的微風拂面,讓心忍不住的柔軟。
        
      「汪……」夏令涴停了停,輕輕頓首:「堂姐夫。」
        
      汪雲鋒溫和地笑:「令涴妹妹,好久不見。」依然是記憶深處的輕言慢語,可夏令涴卻從中聽出些蕭索來。
        
      三年啊!她摩擦著自己的玉鐲子,冰涼的觸感一絲絲滲透到肌膚,好像在提醒著什麼。
        
      「是。」她想了想,「姐夫此次回來,是回來任職還是……」
        
      「不走了。」汪雲鋒打斷她道,說得太急切,讓好不容易偽裝出的隔閡又消散了去。夏令涴悶頭笑了笑,從身後的奶媽手中抱過孩子:「我的女兒尚錦,半歲了,可惜還不會說話,否則就能喚人了。」說著,就揮舞著小猴子的小手算是打過了招呼。
        
      哪知,顧尚錦這娃居然伸長了手臂對著汪雲鋒,夏令涴瞅著她:「你都不會喚姨丈,抱你做什麼。」
        
      「依依……啊噗」
        
      「姨丈。」
        
      「咦噗。」
        
      夏令涴眼眸骨碌一轉,湊到女兒耳邊輕聲道:「美男子。」
        
      「抱!」
        
      呃,某隻小猴子其實不是不會說話,而是一定要觸發某個詞語,她才會賞臉般的給你回答。這個回答通常是『抱』『親』『啊嗚』也算。
        
      汪雲鋒沒有帶過孩子,至少他們汪家暫時還沒有一個孩子。他瞧著這小小的人兒,肥嘟嘟的面頰,紅彤彤的雙暈,晶亮的銀藍色眼眸隨了夏令涴,還有那一如很多年以前他發誓要保護的毫無雜質的笑容。記憶的寶匣被徹底的打開,初見之時被對方騙吃毛毛蟲,第二次見面時被哄騙著爬樹掏鳥窩,第三次被對方栽贓嫁禍,第四次……還有第一次碰到她髒兮兮的小爪子,第一次頭挨頭的毛茸茸感觸,第一次貼著臉頰,還有那一次拿出來又放進去再拿出來細細回味的親吻——雖然,不是深吻。
        
      『吧唧』一聲,發呆的汪雲鋒只覺得臉頰上一塊軟軟的濕潤,然後是淡淡的奶香在鼻尖縈繞。他警醒的望去,不知道什麼時候被他抱在懷裡的小猴子笑得無牙,再伸出舌尖在他臉頰上舔了一下,吧嗒著小嘴巴咯咯的笑。
        
      沒弄錯的話,他剛剛好像被夏令涴的女兒給非禮了?!人心不古啊!
        
      他的哀嘆還沒結束,小猴子那嬰兒肥的爪子『啪嗒』的拍打著他的臉頰,讓他不得不直視著對方。然後,小臉靠近再靠近,奶香味更加濃厚了,嘴唇上溫溫潤潤的一片暖乎乎的東西印了上來,他瞪大了眼眸,就感覺到那小小的舌尖將他的唇瓣都給舔了一遍,然後啊嗚一口,無牙的某人咬住了一塊嫩肉,啃啊啃。
        
      不,那不是嫩肉,那是汪雲鋒的唇瓣。
        
      汪雲鋒似乎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被一個稚童非禮,他甚至於沒有想過自己會被夏令涴的女兒給吃了豆腐,他更甚至於從來沒有想過親吻過夏令涴的這張唇,居然還會品嚐到另外一個女子的味道——雖然這位女子才半歲。
        
      可……這是令涴的孩子啊啊啊!他沒有被夏令涴親吻過,居然被她女兒給非禮了。
        
      世家女子都如此開放如此大膽了嗎?還是汪雲鋒脫離皇城太久,迂腐了。
        
      夏令涴強忍著奸笑,她是不會告訴對方自家女兒性好美色的癖好,更加不會告訴對方自家女兒『後宮美男子』的龐大數額。嗯,看樣子女兒的後宮人數又要添加一名了,唉。
        
      「她,」汪雲鋒難得的鬧了一個紅臉,鎮定了半晌才忍住惱怒夏令涴管教不嚴的心思,淡淡的問:「他對你可好?」
        
      夏令涴道:「還和小時一樣,每日裡你爭我吵互不相讓。」
        
      汪雲鋒苦澀的笑了笑,他始終不明白這兩個人相處方式。明明夏令涴每一次脆弱都是他陪伴在其身邊,而顧元朝不是諷刺就是嘲笑要麼就是狠心的拆穿所有的假象,讓她痛苦,掙扎著長大。可就是這樣的人,硬是憑著軍功換取了她的姻緣,而經過了這三年,他已經看出了夏令涴身上發生的巨大變化。
        
      她已經不再是需要汪雲鋒貼身保護的頑皮小猴子了,她是大雁朝趙王爺的王妃顧夏氏。
        
      兩人之間縈繞的淡淡愁緒就被顧尚錦一口一口的『吃豆腐』中給啃掉了。汪雲鋒貪戀著懷中孩子帶來的溫暖,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讓人這般靠近他了。因為這點小貪戀,對方那香噴噴軟綿綿的『騷擾』他也就視而不見。嗯,只要不在啃食他的唇瓣就好,呃,耳朵和鼻樑就委屈下吧。
        
      兩人緩步走出了小樹林,遠遠的可以瞧見梅花林中家人談笑的身影。再過兩日就年三十了,像他們這種大家族越是過年過節越是忙碌,好在夏家今時不同往日,以前都是夏家三房給旁人送貴禮,現在就只用等著別人親自登門送禮的份了。
        
      她提著裙襬順著小橋往前,汪雲鋒抱著顧尚錦不遠不盡的跟在身後,這個距離既不讓人誤會也不顯得隔閡,而且身後還跟著眾多的丫鬟婆子媳婦等。
        
      「對了,不知道姐夫對關表妹還有印象否?」
        
      汪雲鋒愣了愣,思索了一會兒,笑道:「不大記得,可是嫁人了?」
        
      夏令涴微側頭瞄著他,似乎想要從那張熟悉的面容上看出真相來。可惜,三年改變的何止是她,也還有他。如今的汪雲鋒是披著羊皮的雪豹,看著溫潤實則危險而警敏,就好像自己的爹爹一般。可他還是執意叫她『令涴妹妹』,卻對『姐夫』稱謂不表示惱怒也不表示贊同。只這一點試探,夏令涴就已經不再將對方當作以前那位喜形於色的汪哥哥了。
        
      夏令涴折過一朵梅花,別在女兒的髮髻上,輕聲道:「她時常念叨著你,可要見見?」
        
      汪雲鋒嗅著那牽引魂魄的氣息,只聽到冰涼的心口重新奔騰的跳動,手指抽動,最終還是強壓下來,道:「我來此只是為了見一個人,現在見到了,自然就要回府了。」說著,就將孩子遞送到夏令涴的手中。顧尚錦不死心的再咬了他唇瓣一口,咿咿呀呀的揮舞著手臂似乎在說『下次再來!』
        
      汪雲鋒摸了摸顧尚錦的髮絲,視線微不可查的瞥了某處一眼,毫不留念的大跨步走了。
        
      夏令涴也不回頭看那身影,只讓人將孩子給抱了下去,自己對尚嬤嬤道:「那關憐關在了哪裡?」
        
      「在她自個的閣樓裡。夫人說了,好歹是親戚,留條命就好。」
        
      夏令涴點點頭,隨著尚嬤嬤往三房的院子走去。她與令姝出嫁之後,老夫人讓人將三房的院子擴大了一半,添了兩個小軒,一個小花園,裡面假山流水倒也多了些景色。關家母女是夏黎氏娘家的人,本沒有什麼地位,可夏黎氏唸著好歹是一家人也不能太虧待了去,當年就讓夏令涴撥了一個頗為精緻且安靜的閣樓給她們住下,關氏住閣樓的第二層,關憐住第三層,第一層是主廳。
        
      夏令涴帶著眾人去的時候,關氏已經隨著夏黎氏去賞花了,關憐則被兩位高壯的嬤嬤鎖在了三樓,平日不得出門,書院自然是早已不能去讀了。
        
      許是從樓上就瞧見了夏令涴的身影,關憐早已趴在窗櫺上,對著樓道中的夏令涴冷笑道:「報應,都是報應。讓你生不出兒子,王爺遲早會休了你的,你等著。你拋下了汪哥哥,遲早你也會被王爺給休掉。」
        
      夏令涴頓住,面上平靜如水,道:「二堂姐夫方才來了,你要不要去見見?」
        
      「汪哥哥?」關憐目中一道亮光閃過,她整個人都撲到了窗櫺上:「他在哪裡?我要見他,令寐肯定對他很壞。上次我就覺得他精神不好,臉色慘白毫無生氣,我要去照顧他,你放我出去。」
        
      夏令涴問她:「你憑什麼去照顧堂姐夫?身為一名未婚女子,難道你就沒有一點羞恥心,沒有一點對家族的責任心?汪雲鋒是令寐姐姐的夫君,是你的姐夫,你居然還敢胡言亂語壞了他的名聲,你讓令寐姐姐作何想法,讓她的臉面往哪裡放?」
        
      「我才不管她!」關憐嗤笑,「是她要嫁給汪哥哥的,不是他自願娶她的,她得不到汪哥哥的真心,她活該。」
        
      「那你能夠得到姐夫的傾慕?」
        
      關憐自信的笑道:「我當然能。我比你聰慧,比你賢淑,比你懂得他的苦,他的恨,他的無奈。只要讓我在他身邊,哪怕呆上一日他就會知道我的好。令寐算什麼,她空有家世,只會奉承公婆,掌控家權,她太霸道太武斷了,她不適合汪哥哥,我才能做汪哥哥心目中唯一的所愛。」
        
      夏令涴一甩衣袖:「執迷不悟。」
        
      關憐搖晃著窗櫺:「放我出去!夏令涴,你沒有膽子,你怕我……」
        
      夏令涴已經懶得與她說話,自顧自的下了樓,站在大門口對著看管的嬤嬤道:「娘親說了留著她的命,你們也別偷懶,關著她,鎖好了門,把窗戶也盯上,每日裡就送些飯食進去就好。」
        
      嬤嬤們點頭稱是,夏令涴懶得多話的走了。如方才一般,假裝沒有看見暗處的某一片熟悉的裙襬,施施然的走了。牡丹花,花中霸王,是某位堂姐最喜歡的花樣。
        
      還沒到吃晚飯,下人就來報給老夫人,說汪夫人隨著汪老爺回府了。
        
      夏令涴呆愣了半晌,這才記起汪家的老夫人三年前病逝之後,汪家的老爺這幾年的身子骨也不大好,妾室眾多,沒了管束,更是一個個輪著巴結,讓老人家提前虧空了身子,沒了多久也就隨著老夫人去了。現在的汪老爺和汪夫人,是汪雲鋒與夏令寐。
        
      夏家的人自然都是人精似的,雖然都看到了今日花園中的一幕,可沒有人會去提它。因為,夏令涴與汪雲鋒本就是在大庭廣眾之下說話,明眼人都瞧著兩人熟悉且恪守本份,自然不會再此亂嚼舌根。並且,夏令涴過得不舒坦,夏家鐵定倒霉,夏家倒霉,整個朝局又開始動盪了。夏令涴的手段外人還可說一句婦人之仁,可夏令姝的手段則是鐵手無情。
        
      晚上,她難得的陪坐在爹娘身邊,與兩個弟弟說笑。去年民間遭了水災,沖垮了不少堤壩,過了年,夏三爺就要攜著聖旨去查貪官污吏,夏令姝在宮裡不得出來,故明年一家子是難得再聚了。夏令乾今年就已經可以去朝中領差事了,書院去得少,偶爾溜躂去敲打某些人,照顧下令墨。按照夏三爺的想法,令乾武功不錯,倒是可以去攢些軍功,可到底是嫡子,遲早要接父親的責任,就算順著自己的性子去了兵營也做不出太多的名堂,不如一開始就由爹爹扶持著進入清流的權力中心。
        
      夏令乾不同意,只說想要先自己闖闖,看看到底與同齡人有多大的差距,再做打算。
        
      正說著,有丫鬟跑進來哭道:「關家表小姐毀容了。」
        
      夏令涴一驚,沒了一會就鎮靜了下來,揮手讓人去請了大夫看看,另一頭已經有負責看守關憐的嬤嬤進來,跪拜後就說:「大小姐走了之後,有丫鬟在樓下爭吵接著打了起來,我們下去查看之後,回來就發現關家小姐捂著臉在地上翻滾,等去看時她臉頰上的肉紅裡發黑,還散發著惡臭。」
        
      屋裡的都是些什麼人?夏令涴下午去見了關憐,之後夏令寐就回了汪家,這裡面有什麼牽扯,知曉內幕的三房中人哪裡猜不出的。
        
      夏黎氏抿著茶水,說了一句:「她下手倒是蠻快的。不過,到底還是留了一條命,讓大夫看看吧,能治好就治,不能治也沒了法子。」轉瞬又道,「只可憐了關氏。我瞧著前些日子關氏與城裡賣布料的商賈走得極近,不如請個媒婆把這事給說了,遠遠的打發走就是。」那頭又讓人備下好些金銀珠寶,讓人送去給了關氏壓驚,只說:「女兒到底是賠錢貨,養大了也顧不了娘了,等著女兒養老不如自己有個退路。」
        
      再過了一些時日,關憐裹著滿頭蘸了藥的白布,從窗戶縫裡看著自家娘親一去不回頭。
        
      大年三十,皇帝帶著天家兒孫媳婦們去拜宗廟,等到回來的時候,已經是晌午。
        
      夏令涴連動彈的一下的力氣都沒了,只覺得雙膝抖個不停。皇族的家宴更是吃得食不知味,好不容易熬到了晚上,被顧元朝半摟半抱的放入床榻上,還沒沉睡,就感覺臀部『啪』地一聲,火辣辣的疼!
        
      夜明珠幽暗的光暈下,是顧元朝一張似笑非笑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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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0 10:01:05 |只看該作者
五六回

      「啊!」夏令涴大叫,不過她實在沒力氣了,叫歸叫,身子還是沒有動一下。她這樣子,看在顧元朝的眼裡反而成了無動於衷,肚子裡那股氣咕嚕嚕的直冒泡,揮起熊爪子,又在她臀部拍了一下。

      夏令涴腦袋埋在繡枕裡面,唉唉的叫:「王爺打人了,王爺欺負王妃了。狗熊你這個禽獸,欺負弱小,我要去找母妃告狀。」

      顧元朝道:「你去告狀吧,正好讓母妃替我出口惡氣。」

      夏令涴翻過腦袋來:「我哪裡得罪狗熊大人了?」

      死不承認!

      『啪,啪啪』地連著三下,這會子夏令涴再沒有力氣也要反抗了。大猴子不吱聲,還真的把她當作小猴子啦!

      雙手一扯,硬是吃奶的力氣都用出來的將顧元朝給扯到了床榻上,自己一個翻身就爬到了對方的胸膛,揮舞著軟綿綿的拳頭:「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快說。」

      顧元朝愣了愣神,氣笑了:「你還真的不知道?」

      夏令涴癟嘴:「我知道啥呀!我最近什麼也沒做。」想了想,她最近還真的老實得過分,只有:「你不會是要替我表妹出頭吧?」說著,一雙手就掐到了他的脖子上:「你敢娥皇女英,我就掐死你,省得以後氣得我吐血。」

      顧元朝定定的凝視著對方,似乎要從她的臉上看出一丁點心虛來,可左瞧瞧右瞧瞧,對方愣是一隻傻猴子,居然還真的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麼錯而招了打。顧元朝疑惑,他家猴子平日裡看著滿聰明的啊,怎麼這會子如此的愚笨了咧?答案只有兩個:一個是她演技越發精湛,真正成了八面玲瓏,輕易不露出真實想法的皇家媳婦;一個是她還是那隻蠢猴子,在他面前是什麼就是什麼,習慣了不動腦子不花心思。

      夏令涴咬他鼻子:「說啊。」

      顧元朝放鬆一笑。她是真的很坦誠,毫不作偽,那麼她是真的覺得那人回來也是可有可無的事情,橫豎跟她沒有關係,所以壓根不放在心上。

      他抓住對方的手腕:「下來吧,你把我坐扁了。」

      夏令涴道:「真的是為了表妹?」

      「不。」顧元朝突的覺得好笑,自己一聽到影衛回報說夏令涴與汪雲鋒見面,心裡就忍不住緊張。在宮裡一邊聽東海戰事一邊就坐立不安了起來,可今日等到夏令涴回府,她什麼臉色都有沒有,話也說得少,這本很難見。在顧元朝的心中,夏令涴就該一天到晚嘰嘰喳喳沒事找事,有夫君就圍著夫君打轉,有女兒就圍著女兒打轉,可她偏生有氣無力。站在她身邊熬了一整日,兩夫妻硬是沒有說上幾句話,回來她就倒頭睡覺。說好聽的是過年過節諸事繁雜給累著了,說不好聽的肯定是這些日子想某人想得精神委靡,而堂堂趙王爺突然就變成了被王妃拋棄的怨夫,回到府裡還得不到王妃的寵幸,甭委屈了。

      被忽視的趙王感覺自己腦袋上戴了好大一朵綠帽子,上面亮晶晶的鑲嵌了一腦門的翡翠,讓他那個氣啊,回府就開始發飆了。

      「你們夏家的內院,我去干涉做什麼。」

      「那你還打我?」

      顧元朝頭一揚:「我就只是想要打你了。」

      夏令涴大氣,沖上去就朝著他腦門咬了一口,還磕了牙,呸呸的道:「你還真的是欺負我上癮了。」

      「對!」既然已經欺負上了,沒道理不繼續欺負下去,某隻狗熊腿一撐,整個人又翻到她的身上,嘿嘿奸笑著,扯下腰帶,就將她的雙手綁縛在床頭,夏令涴不知道他做什麼,掙扎了兩下疑惑的望著他。

      顧元朝也不解釋,埋下頭就去吻她,兩人叫喚了些許甜意,夏令涴就只覺得進氣少出氣更加少了,疲憊再次蔓延了上來,眯著眼眸昏昏欲睡。

      顧元朝將她的外裳都給抖了開,屋裡燒著地龍溫暖如春,倒也不擔心她會著涼。可解到後面,這儒裙卻不好脫,顧元朝索性從裙襬翻到她的胸口,隔著胸兜咬著渾圓。夏令涴迷迷糊糊睜開眼,瞥他一眼,翻了個身,顧元朝就將鴛鴦兜給解了開,儒裙的蠶絲緞子下是若隱若現的小紅豆。他咬住一個,又去脫她的褻褲。

      夏令涴喃喃:「別鬧騰了,讓我先歇息會兒,今晚還要守歲。」

      顧元朝道:「我在欺負你,你也好歹給點反抗。」

      給他的回答是夏令涴伸腿軟綿綿的踹他兩下,某隻色熊只覺得胯下的小龍呼地站了起來,他抓著夏令涴的手去揉它,自己輪番進攻咬著紅豆。

      夏令涴只覺得那東西又熱又硬,使勁的捏了兩下再也不搭理了。顧元朝這個氣啊,抬起她的腿來,用龍頭在她的桃花源洞口磨蹭,麻麻癢癢就是不進入。一雙可惡的熊爪子還在她身上的敏感處到處點火,沒了多久夏令涴就感覺體內有股熟悉的慾望在升騰,她緩慢的抬起點腿,讓對方靠得更近些。可顧元朝這混蛋,認定了 『欺負之實』始終只在門外徘徊不進去,桃源洞口已經被兩人的密處磨出了不少蜜液,滑滑的。

      夏令涴掀開眼簾瞪他一眼,可眼神太無力倒是媚到骨子裡的嬌態,顧元朝喉嚨深處咕嚕一聲,再也顧不得磨蹭,提著小龍噗哧的就衝了進去,頂得夏令涴往上一撞,腦門碰在了床柱上,她『哇』地大叫,揮手就要打他,壓根忘記了自己已經被對方捆住。手不能動,腳卻是能的,連番踹踢,掙得桃源中時而緊時而鬆,緊的時候那小龍就被夾得喘息,等到一鬆,那龍頭就直接撞入了花心。

      這麼動了幾次,顧元朝也嘗出了新味,笑道:「再踹,踹大點。」

      夏令涴氣惱,雖然體內如千萬隻螞蟻再爬,可她也不是輕易認輸的主,抬頭就要去咬他,揚起倒下再揚起倒下,硬是碰不到對方分毫,又扭著上半身掙扎想要讓雙手脫離出來,這會子那小龍又大舉進犯,讓她只有喘氣的份,偶爾還能洩出幾句呻吟來。

      顧元朝嘿嘿地笑,渾身卯足了力氣要將對方就地正法。

      屋裡只能聽到對方的喘息聲,身軀相撞發出的『啪啪』聲,還有夏令涴偶爾幾句不忿,顧元朝得意的大笑。

      午夜之前,累極了的夏令涴被顧元朝抱著去沐浴了一番,到了午夜接受了府裡眾人的拜賀,發了紅包,看了宮裡點的煙火,就各自散了,只留下幾個沒有家眷的丫鬟在門外伺候。

      小猴子顧尚錦已經被抱在了顧元朝的手裡,不時被爹爹哄騙著吃了沾在玉箸上的酒液,沒多久就已經雙頰紅暈暈暈乎乎,再也沒法鬧騰大人了。

      奶媽們早就已經回了自家,夏令涴懶得喚人給孩子餵奶,只好自己解了衣裳,將孩子抱在懷裡,讓她含了自己的迷糊著吃『夜宵』。不管是皇家還是世家的媳婦,都不興給自己孩子哺奶,大都是請了幾個沒有病史的奶媽哺育。夏令涴曾經聽娘親說過,她出生之時一家子舉目無親,爹爹又是在小地方做縣令每個月的銀錢不多,她身子弱,夏黎氏沒有法子只好自己給她哺奶,一吃就是一年,這身子骨才慢慢壯實。不過,也因為夏黎氏自己身子骨好,且懂得養生,倒是把女兒給養得白白胖胖的,故而認定了親娘的奶水重要比奶媽們的好。所以,在沒人的時候,夏令涴會偷偷給女兒餵幾口,在外人面前卻是不敢的。

      顧元朝平日裡在宮裡,哪裡見過她這番樣子,平日裡奶媽也是帶著孩子去了小廂房單獨哺育,頓時瞧著新鮮。自己爬下暖榻去關了門,賊眉鼠眼的溜到夏令涴的身邊,扒拉開她另外一邊的衣襟,也含住了另一個。

      夏令涴嚇了一跳,拍著他腦門瞪著眼。顧元朝用牙齒磨著小紅豆露出給她看,反倒將對方鬧個臉紅,只看著左邊是女兒右邊是夫君,這情景怎麼看怎麼怪異,女兒這邊倒還好,顧元朝卻是時隔二十多年才重新回味這滋味,一時半會沒摸到竅門,左咬咬右吸吸,夏令涴一手撐在榻上,只覺得比方才那一次歡愛更加讓人全身發熱發軟。

      顧元朝順勢就將母女倆給抱在自己的身上,挑開她的裙襬。當時沐浴完後,他就嫌棄穿褻褲麻煩,反正守歲就呆在屋裡哪也不用去,索性沒讓她穿上,現在自己解開褲帶,藉著對方春情已動,哧溜的滑進了桃源。夏令涴沒想到對方居然膽子這麼大,不由得一陣緊張,這反而將對方夾得更加緊,顧元朝悶笑抱著她,而她抱著睡著了還含著娘親的顧尚錦,慢慢的動了起來。

      手中還有孩子,身子比往日更加重落下去的深度越發深,每一下都頂在了最深處,夏令涴撐了沒多久就覺得孩子都抱不住了。顧元朝又將孩子放在榻上,讓她匍匐在孩子上方依然咬著,自己從後方進入,夏令涴掙扎了幾下到底抵不過對方的力氣,只能被動的折騰。

      到底是交歡過一次,這一次格外的漫長且溫吞,夏令涴只覺得自己是東海中的扁舟,隨著海水的流動而飄飄蕩蕩,讓她覺得即溫暖又安心,不知不覺中隨著對方翻過大浪,捲入狂風中,再也無法多想。

        ====================
        
      朝廷的沐修到十五,十六就必須上朝。
        
      顧元朝心裡惦記著朝中的事情,除了與太子走動商討年後的戰事,就是官員之間的走動。夏令涴暗自觀察,來的文官與武官都平平,最高不過三品,最低的也有九品。文官們經常與他一起在前院的書房裡面嘰嘰喳喳,一聊起來就是大半日。武官們除了拼酒吃肉就是比武,不是不比一比就是群架,有一次甚至於十來個武夫圍攻他一人,明面上的傷痕沒有,脫了衣衫胸膛腿腳到處都是青紫。夏令涴心疼的直掉眼淚,只說怎麼一年比一年下手重。
        
      顧元朝倒是不以為意,只說:「每年都是這些人,從九品到六品校尉,他們下手越重說明武藝越高強,而我則是荒廢了,不好。」
        
      夏令涴問他:「是不是又有戰事了?」
        
      顧元朝不想讓她太操心,只說:「有人的地方就有爭鬥,有男人的地方就有野心。」
        
      夏令涴沉默不語。
        
      顧元朝抱了抱她,道:「有空多去其他世家走動,皇上的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新一輪的改朝換代又要來了,世家們該放下各家的那些明爭暗鬥,一致為了更大的利益合作了。」
        
      夏令涴拍他:「你是皇家的兒子,我們世家勢力太大,不還是做皇帝的不舒坦。」
        
      顧元朝笑道:「我又不是皇帝,急什麼。」
        
      夏令涴望著他,似乎是第一次聽到自家夫君說對那個至尊之位的看法。她不是不擔心,每一次皇帝的更換,世家的地位就要重新洗牌,原本權大的會被架空,有的勢小的反而得志,這本就是風雲變換中的常事。她的爹爹夏三爺也是當年新皇登基之時,開始打壓世家利益,夏家為了保存根脈才將爹爹外放到邊緣小城,直等到朝廷安穩了才調了回來。若是,顧元朝牽扯入新皇的權利範圍,那麼夏家是好是壞還不得知。不過有一點可以確定的,夏家姐妹都嫁給了太子黨這一邊,顧元朝明面上也是太子的人,而大皇子那一派,夏家也有其他的姻親,黎家也有一位表姐嫁給了其他的王爺,這裡面的人際關係如一張密不透風的蜘蛛網,織就了整個皇城乃至整個大雁朝的所有權勢,不論哪一方勝利了,另一方誓必會被打擊。
        
      「放心好了,你爹爹是中立清流,不論誰勝誰負,你們三房都可保安然無恙。」
        
      夏令涴低下頭去:「你就糊弄我吧。我是你的王妃,若你出了意外我豈有苟活的道理。倒是,就將尚錦放在爹爹的羽翼之下,也是無妨的。」
        
      顧元朝一時無語,抱著她親吻她的髮絲:「你就這麼肯定我們會輸?要知道太子的根基也不薄,皇后替他經營了二十多年不是說垮就垮的。」
        
      夏令涴揪住他的衣襟:「你呢?你會如何?或者說,你想要得到什麼?」
        
      顧元朝頓了頓,問她:「你又想要得到什麼?皇后之位?」
        
      夏令涴嚥下心口的沉鬱,緩緩的搖了搖頭:「我不知道。」她將自己埋入對方胸口更深了些,「我只知道,一旦你成了最高處的那個人,就不再是我一個人的了。」
        
      顧元朝笑她:「盡瞎說。」
        
      瞎說麼?他還只是王爺的時候,就有人連續不斷的送性格各異容貌不凡的女子來,等到真的做了那至尊之人,他要娶的不單有世家女子,還有官宦女子,還有其他各國送來聯姻的公主,到時候她夏令涴算什麼?就算做了皇后,她又真的能夠高興麼?
        
      她的母親因為老夫人說要留著柳氏探查原本柳家的暗藏力量,就硬生生忍了八年,才將柳氏給弄沒了。到時候,別人用朝局的穩定,用世家的利益,用各國的和平來壓她,說:你是皇后,是天下之母,你不必須為了國,為民族,為大家考慮,個人感受算得了什麼!
        
      到了那時,她怎麼辦?
        
      那一場談話,被兩人刻意的忽略下再也沒提過。
        
      夏令涴偶爾會望著忙碌中的顧元朝發呆,偶爾會將女兒抱得緊緊的不讓人碰觸一下。顧元朝知道她心裡有擔憂和害怕,可不知道從何勸起,這種事情更加不能讓外人知曉,兩人慢慢的避而不談此事。等過了十五,他就益發忙碌。
        
      沉靜了幾年的東海海寇從去年就開始猖獗,駐守海關的將軍被人暗殺,引起了朝廷震動。一時之間,又為了派誰去重整關防鬧得不可開交。
        
      夏令涴懶得去聽這些,等到雪都融化了,整個朱雀街又開始全面熱鬧的時候,她帶著丫鬟婆子們去了陪嫁名單上的金鋪。一方面是重新任命新的店舖掌櫃,因為上一位年事已高要回鄉養老,所以新的掌櫃必須從鋪中的老人中選去。這是夏令涴的私產,重要的人員必須她親自任命才行。另一方面,她也受不了與顧元朝之間的沉悶氣息,想要出來走動走動換換氣。
        
      沒想到新老闆倒不是以為老人,而是只有二十來歲的年輕男子,姓莊。八歲就隨著老掌櫃學徒,如今也有十多年,算得老掌櫃的親傳弟子,夏令涴問了幾件事情,也就定了下來。
        
      新年的氣氛還沒有完全消散,扶著城中環衛的僕婦們正將到處掛著的燈籠給摘了下來放好,等待明年再用。孩童們點著炮竹放著,也有老爺子們在門口日頭底下架起了棋盤對弈。
        
      夏令涴伸手朝著天空望去,只看到對面屋簷上,一道刺目的光芒閃過,耳邊只傳來一聲大叫:「趴下!」
        
      她恍惚的閉了閉眼,肩胛一痛,整個人已經被撲到在地。她摸了摸自己的肩膀上,只覺得濕潤,一股血腥氣沖鼻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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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0 10:01:29 |只看該作者
五七回

      耳畔不停的聽到人們的尖叫聲,有人被暗器所傷到的痛苦的呻吟聲,還有壓在自己身上的人粗重的喘氣聲。
        
      夏令涴動了動,血腥味更加重了,整個肩膀好像都麻痺了似的。
        
      她推了推身上的人,居然是剛剛新上任的莊掌櫃。青年的面龐上沾著血跡,神色鎮定的拖了夏令涴起來:「這裡不安全,我們去後院。」
        
      尚嬤嬤首先跟了上來。很是奇怪,平日裡瞧著對方走路像笨重的肥鴨,現在卻是健步如飛,夏令涴差點是被對方夾在腋窩下往後屋奔去。連翹和龍芽緊隨其後。趙王府隨行的侍衛已經舉起刀劍揮開接連不斷的暗器,金屬相撞發出的尖銳『叮,嗆』幾乎是在心口上割著,讓她不敢回頭看一眼。
        
      才跑入後院,屋簷上已經跳入幾個黑衣人,龍芽大叫,莊掌櫃帶著她們沿著長廊一邊跑一邊躲避,身後不停地傳來金鋪夥計的慘叫聲,越聽越心驚。
        
      龍芽已經忍不住大叫:「鴉九,畫影你們兩隻混蛋還不出來,王妃有危險啦!」
        
      連翹正將一個花瓶砸在黑衣人的腦袋上,本以為會讓對方暈倒,卻沒想到那人是個榆木腦袋,反而用頭頂碎了花瓶揮舞著長劍朝著兩人衝過來。龍芽再次大叫,連翹忍不住回答她:「那是王爺的侍衛,怎麼可能會在王妃身邊。你別傻了。」
        
      龍芽已經滿頭冷汗:「王爺武功那麼高,要侍衛做什麼?」
        
      那頭,莊掌櫃已經爬出了窗櫺,讓尚嬤嬤將受傷的夏令涴託了出去。
        
      「嬤嬤?」
        
      「小姐,你先走,老身還有一點武藝,可以擋他們一會。」
        
      莊掌櫃與尚嬤嬤對視一眼,已經從中看到了決絕,可他不說,只拉扯著已經神志不清的夏令涴往身後的大街跑去。連翹不管不顧的拖著龍芽跟了上去,不遠處的王府侍衛再次與黑衣人對上,大喊著:「王妃小心!」
        
      黑影綽綽,眾人只來得及看到一團陰影朝著夏令涴的頭部衝了過去,銀色的刀背在日頭下折射著冷冽的光芒。夏令涴下意識的用手去擋,身子被誰一推,血花四濺中龍芽已經撲倒在地,張口就朝著被她壓著的黑衣人耳朵咬了過去。
        
      連翹已經架起夏令涴受傷的另一邊:「走啊!」
        
      這時候正清晨,鋪子前面的慘叫已經吸引了大部人的目光,後街上沒有多少人。三人在前跑著,後面零零散散還有跟上來的侍衛。夏令涴只覺得腦袋昏沉,也不知道這暗器上是不是有毒。
        
      莊掌櫃早已滿頭大汗,說到底他也只是一個沒有武功的人,手臂上承受了夏令涴大部分的重量,再跑了這麼遠的路已經叫苦不迭,可又不敢停下來。眾人在小巷裡面穿行,後面的黑衣人契而不捨的跟了上來,侍衛們的悶哼倒地聲已經逐漸遠去。
        
      「你去王府找人來。」莊掌櫃靠在牆壁上,終於忍不住對連翹道:「去搬救兵。」
        
      「不,我一個女子哪有你跑得快,你去王府或者夏府也成,再不濟不遠處的黎家也可以,找人來,我照顧小姐。」
        
      莊掌櫃忍不住大吼:「我一個金鋪的夥計,哪裡認識你們世家的人,我會連大門都進不去。」
        
      連翹扒下自己身上的身份牌子:「帶著這個去,不管是哪個府衙都會給你開門。」
        
      莊掌櫃怒火飛飆:「我又能夠去哪裡找你們?」
        
      連翹冷笑:「那我找了幫手來,又去哪裡找小姐。」兩個人居然誰也不相信誰。
        
      夏令涴迷迷糊糊睜開眼眸:「去大街上,找人多的地方。」
        
      連翹點頭,推開莊掌櫃,讓夏令涴大半的重量都壓在自己的身上:「走啊,磨蹭什麼。」這時,不知道從哪裡又竄出來一個王府的侍衛,連翹趕快叫人:「大傻,這邊,快來幫我托著王妃。」那侍衛顯然是連翹熟悉的,抹乾臉上的血水,二話不說的俯下身來,乾脆的將昏迷了的夏令涴給背了起來。連翹沒想到對方這麼猛,也不多話,扯下夏令涴頭上的金飾,再將自己的外裳給剝了下來罩在她的頭上,這樣,就算去了外面也讓人看不清大傻背著的是何人。
        
        □□□□□□□□□□□□□□□□□□□□
        
      汪雲鋒隔著半掀開的窗簾看了看外面雜亂的人群,轉頭再抿了一口清茶,對著不停撫摸著錦盒中禮物的官員笑道:「蕭大人,不知道這次東海戰事的官員中可有汪某一份?」
        
      蕭大人合上禮物的蓋子,又小心用緞布包裹好,這才笑道:「汪大人,你要知道,你並不是兵部的人,這打戰實在是……」
        
      汪雲鋒笑道:「我們汪家向來從文,我也不例外。不過,就算是打戰也必須有御史監察隨時調看後勤用度吧?」
        
      「汪大人的意思……」
        
      汪雲鋒親自給對方斟滿了茶水:「我能有什麼意思。我們汪家歷來固守本份,終其一生都是與貪官污吏鬥爭,這也是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啊。」戰爭財最好發,若是有御史插入一腳,不管是豐厚的利益還是到手的權勢或者是之後的名望,都非同小可。
        
      蕭大人的手指撫摸著茶杯邊緣,眼睛卻注視在已經包好的錦盒之上,那裡面的禮物可是他尋了半生也苦求不得的東西。如果不答應下來,依照汪雲鋒的脾性,明日的朝會上被彈劾之人是誰,就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緩緩呼出一口氣,蕭大人還沒來得及回答,汪雲鋒一直心不在焉流連窗外的眼神突然一變,一個招呼都沒有人就已經衝出了包廂房。他的侍衛卷書只能看到自家大人如龍捲風似的瞬間就下了樓,來不及叫喚也跟了上去。
        
      連翹與莊掌櫃一人在前一人在後,護著中間的大傻和夏令涴驅趕人們。黑衣人零零散散的跟在身後,大喊大叫,有人更是直接跳上了屋簷,俯視的跟隨著。連翹幾次抹開亂髮下的淚水和汗水,她只知道要保護小姐。很多年前,她沒有跟在小姐身邊才讓小姐跌下了懸崖,這一次,她死活都要跟著,她不願意再讓小姐一個人去面對危險。
        
      莊掌櫃不時掀開驚叫的人群,還不停地左右張望,看著黑衣人來了,就拖著幾人鑽入更多的人群中。周圍陸陸續續有人被黑衣人嚇退,也有被砍傷的,這些他們都顧不著了。
        
      大傻背著一個人,自己本身也斬殺了兩個黑衣人,早已力竭,可他也知道如若這時候放棄,等待他的將會是什麼。
        
      昏迷的人不知世事,醒著的人已經逐漸沒了主張,只知道往前再往前。
        
      不知道哪裡一聲大喝:「連翹!」
        
      大傻只覺得背上一輕,夏令涴已經被人給搶奪了去,他下意識的提刀反擊,對方卻輕巧的躲過了。連翹驚呼:「卷書?」
        
      「這邊。」
        
      再拐入一個店舖,連翹即刻淚眼盈眶:「汪大人!」
        
      汪雲鋒伸手握住卷書背上之人那冰冷的纖手,心裡一陣緊張,直到指尖感到了那微弱的脈搏之後才放下心來:「跟著我走。」帶著他們就進入了裡屋,也不知道對方碰觸了哪裡,一處書櫃挪開,瞬間露出一個暗門,幾人毫不猶豫的鑽了進去,他們已經沒了退路,只能跟著這人。店舖中的夥計,隨手點燃了最熏人的香火,讓嗆人的迷霧瀰漫在整個鋪中,門口幾聲犬嘯,已經有黑衣人被惡狗給咬傷。等到黑衣人逐漸潛入店舖之中,盲人摸像似的到處亂砍之時,那伙計已經悄然站在了大街上,隨手丟了一把柴火入了鋪內。沒了一會兒,就只能聽到慘叫,再有人想要從門口窗口竄出來,都被不知名的暗器打傷重新跌入了鋪內。
        
      傻傻的路人,只能看著濃煙滾滾的鋪子在日頭下燃燒,而那些慘叫聲一直叫了很久。
        
      皇城眾人,都深深的明白,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深刻含義。
        
        □□□□□□□□□□□□□□□□□□□□
        
      夏令涴知道自己在沉睡中,可她感覺不到顧元朝那熟悉的熏香味道。她所處的環境沒了王府縈繞不去的壓抑,也沒有夏家如密封蛛網般的小心翼翼,這裡只有淡淡的清苦竹香,就好像很多年前她最愛煮的竹筒飯。小小的竹筒裡面除了大顆粒的米飯還有紅棗,又香又軟。每次她惹禍,栽贓給了汪哥哥之後,就會親自做竹筒飯,配上梅子與竹葉一起釀造的清酒,包上最新打的獐子,去給對方賠罪。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呢?她都記不得了。
        
      身邊的人來了又去,有人給她包紮傷口,也有人給她灌沒放甘草的苦藥。她像是一個木偶,被人折騰來去還不能反抗不能吱聲。到了夜深人靜的時候,依然昏迷著可神志清醒的她就能感覺有人來到了身邊,給她蓋被縟,整理髮絲,將食指與中指按壓在脈搏上一下一下的數著,久久也不願意離開。
        
      她渾渾噩噩的渡著時日,偶爾睜開眼就看到連翹驚喜的雙眸,再一閉上又能感覺到那人靠近的氣息。
        
      「涴兒,再不醒來,就沒有早飯吃了。有你最喜歡的銀耳雀肉羹,還有酥脆的千層卷。對了,春梅已經開了,又可以摘梅花泡酒了。」
        
      「被雪埋著的梅花泡酒才清冽怡人。」夏令涴輕輕的道,「汪哥哥,你起得好早。」
        
      汪雲鋒拂開她的額髮,笑道:「那是因為你太懶了。都這麼大的人,還賴床。」
        
      夏令涴眨眨眼,總算看清了床前之人的模樣。她嘆口氣:「你又瘦了。」
        
      汪雲鋒眼眶中似乎有什麼蔓延而過。他起身端過一碗深褐的藥碗,扶著她起來慢慢喝了,這才道:「你再睡下去,又要變成小時那肥嘟嘟的模樣了。」
        
      夏令涴抿唇,露出不同那日的溫柔笑容:「真好,你沒有變。」她頓了頓,感嘆道:「我總是在想,汪哥哥如今怎麼樣了,他會不會還被我氣得想要摔書,或者,直接連著幾日都不見我,就為了等著我去道歉。」
        
      汪雲鋒將她扶著靠在枕墊上,一時也不準備去喚人給她沐浴清理傷口,只是溫和的凝視著她,就好像過去幾年偶爾的視線相交中洩露的心事一般。
        
      夏令涴揪著他的衣袖,如小時撒嬌似的:「我這次不單要道歉,還要道謝。」她回視對方的目光,「謝謝你救了我,還有,對不起,我無意傷了你。」癟癟嘴,「汪哥哥,你不要娶我家尚錦啊!她是你的外侄女,就算有了肌膚之親,你也不能娶她。」
        
      汪雲鋒本還有點悲情的情緒,被她這一句沒由來的話給打擊得體無完膚,忍不住恨恨的道:「你就關心你的……女兒?」
        
      「不。」夏令涴咳嗽了兩聲。
        
      汪雲鋒神色又緊張,給她喝了兩口水後,道:「我知道,我也明白,你不用急著跟我劃清距離。」
        
      夏令涴咕噥:「我是真的擔心你愛上了我家尚錦,那娃兒太好色了。我才不要汪哥哥喜歡那小猴子,汪哥哥始終都是我一個人的哥哥。」若顧尚錦是荳蔻少女,汪雲鋒說不定就認定夏令涴這是在吃醋了。可惜,不是。哪一項都不是。
        
      「既然都叫我汪哥哥了,那麼我救你也就無可厚非。你等會,我去喚人來給你清洗傷口,順道讓廚房給你做些好吃的。」他看著夏令涴雙眼放光,接著道: 「放心好了,都是你愛吃的。」他笑了笑,「我沒有想到你昏睡中居然還念叨著要吃美食,居然還記得百味齋的糕點。」
        
      夏令涴厚臉皮的點頭,只差流口水表示對美食的期待。
        
      「對了,這裡不是汪家的府邸吧?」
        
      正準備出門的汪雲鋒頓了頓:「不是,是我家在皇城的別院。」
        
      夏令涴再次點頭,壓下心裡其他的問題,只看著對方緩慢的走了出去。春日的陽光和煦且溫暖,洋洋灑灑的落在了他的髮絲上,都要飛揚起來。她閉了閉眼,揮去心中的詭異感覺,等著連翹來通告她所不知道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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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0 10:01:52 |只看該作者
五八回

      趙王府,書房。
        
      顧元朝寵溺女兒,可從來沒有把孩子抱到前院書房過。說是書房,其實是議事廳,裡面經常裡裡外外坐了一圈參謀,這裡是趙王府的權力中心,顧元朝的興衰榮辱都是由這裡的決斷而沉沉浮浮。夏令涴是從來不會到這個屋子來,以前是尊敬顧元朝,畢竟一個是皇族,一個是世家,總還有一些忌諱。隨著兩人感情的增進,偶爾夏令涴會路過,讓人將她清晨在花園裡採摘的鮮花插到書房,自己在窗外瞧著好看,也就走了。她不會對他當面一套背面一套,她的一切言行也都是在顧元朝的眼線之內,卻從無怨言。這讓顧元朝不得不回報同樣的信任,讓原本還有些防備的心思也逐漸放下。
        
      夫妻之間的尊敬,是相互的,夏令涴從她娘親身上學到了很多。
        
      顧元朝下午得到皇城禁衛軍通報,說王妃遇襲生死未卜的消息時,本在午睡的孩子突然嚎哭不止,奶媽嬤嬤們輪番哄著都無濟於事,他只能抱著哭得打嗝的女兒一起來了議事廳,與眾人一起商議事情。暗中也派了影衛去尋找王妃的下落,怎麼也沒有想到得到的是保護王妃安全的趙王府護衛全部死亡的消息。不自覺抱緊了孩子的顧元朝再一次聽到女兒哭泣的聲音,越發頭痛。
        
      一邊擔憂夏令涴的生死,一邊還要照常討論朝廷大小事務,一邊還要暗中加強對大皇子人的監控,只怕是對方已經動手了,最後還要哄孩子。現在的顧尚錦誰也不要,離開爹爹的懷中一會兒鐵定哭得所有人恨不得扯頭髮。
        
      顧元朝心裡焦急,可不能讓夏家得到消息,否則夏三爺和太子妃肯定要拿他好看,對著女兒哭嚎不止的臉慢慢沒了耐心。守家和照顧孩子歷來是夏令涴的事情,沒有讓他操心過一分,他從來不知道孩子可以無理取鬧到這種地步。平日裡看著夏令涴抱著女兒,逗她哭讓她笑都是一個動作一句話的功夫,可在他懷裡,孩子成了最頑固的一塊石頭,茫然四顧的到處張望,哭得眼眶鼻翼通紅,還喉嚨嘶啞,似乎等著自己最親密的人熟悉的懷抱,還有那最真誠最溫暖的笑。
        
      可沒有,什麼也沒有,顧尚錦哭了三日。
        
      第一日的夜裡,顧元朝是在孩子的抽泣中疲憊入睡的,半個時辰就醒了,夢中都是夏令涴一臉血淚的臉。第二日去了早朝,他轉悠去了後宮,將宮裡的幾位娘娘都走了一遍,沒發現任何人的不妥,只好帶著要出宮玩耍的顧元晴,一大一小的兩個女娃總算玩到了一起,趙王府安靜了。影衛還沒有王妃的消息,只知道被人帶走,對方是敵是友根本無從知曉。顧元朝借此參了皇城禁衛軍一本,得到一半的控制權,開始大手筆的整頓。
        
      第三日,已經在兵營當值的夏令乾默不吱聲的跟著趙王爺的馬回了趙王府。顧元朝知道對方要問什麼,可他已經身心俱疲,只是沉默的將又開始哭鬧的顧尚錦放在對方的懷中。
        
      只有七歲的顧元晴嫉妒地看著夏令乾懷中慢慢沉睡的皇侄女,伸出小手,道:「我喜歡她。」
        
      夏令乾蹲下身子,與小公主對視:「只有喜歡是不夠的。太過於貴重的東西,你越是喜歡失去的可能越大。小錦兒對我們來說,比什麼都重要,你也不是唯一喜歡她的人,可你是最沒有能力保護她的人。」
        
      顧元晴稚嫩的嗓音在迴響:「就好像,七哥哥沒法保護七嫂嫂一樣?」
        
      顧元朝一震,夏令乾根本沒有看他,只將睡著了依然抽泣的顧尚錦的小臉露給小公主看:「對。如果,你沒法保護她,我們就不能將她給你。她會是我們夏家的寶物,不容許沒有能力的人得到她的全心信任和犧牲。」他凝視著小公主,「這樣,你還想要喜歡她嗎?」
        
      顧元晴緊緊抓住小女娃的衣裳:「她,她也喜歡我。我抱著她的時候,她也不哭。」似乎覺得這個理由不夠,皺著眉頭想了想:「我喜歡她,她也喜歡我。我會保護她,嗯,我可以將她帶在身邊,誰欺負她我就揍誰,讓父皇替我們出氣。」小小的公主,在皇宮中並不是很得勢,只因為是最小的女娃,嘴巴甜能夠哄得皇上皇后所以才勉強得到了點地位,可這樣的人要保護顧尚錦,不得不說孩子的眼中一切都太簡單。
        
      夏令乾失望的抱緊了顧尚錦,站起身來:「那對不起,你的力量不夠,我不能將小錦兒交給你。」顧元晴被夏令涴教導過,自然知道夏家人並不容易妥協的性子。他們說不能,那就是不能。小公主不由得急了起來,一雙眼睛熱淚盈眶,不停的跺腳,揪著顧尚錦的衣裳不肯鬆手:「我,要怎麼證明自己可以保護她。我會做到的,你告訴我。」
        
      夏令乾將孩子放入顧元朝的懷中:「為一個人能夠做到什麼程度,不是口頭說說就算了。而是看你面對困難,面對絕境之時的選擇,就好像很多年前,姐姐面對屠刀奮不顧身保護了我一樣。」
        
      顧元朝目光複雜的接過了孩子,指尖摩擦著孩子那有些肖像娘親的臉頰。孩子是娘親身上掉下來的肉,母女連心,顧尚錦的哭泣是感覺到了娘親的危險,還是對爹爹的掙扎表示失望?他的確並沒有將夏令涴的危險太放在心上,那樣的女子,任何人都覺得她會活得好好的,誰見過猴子在山林裡被危險的石頭給打傷?顧元朝有自信,夏令涴會自己應付好一切。所以,有一部分的心思還是落在了朝局,落在了後宮那群心思叵測的女人們和明爭暗鬥越來越烈的大皇子鬥爭之上。可他忘記了,很多年前,夏令涴曾經為了家族做出過選擇。為了給夏家留下一條命脈,她用自己小小的身軀保護了弟弟,一旦確定自己是累贅之後更是毫不猶豫的捨棄了自己。她的心目中,家人最重要,家族第二,顧元朝以前是第三,現在變成了第四,女兒成了她的心頭肉。他壓根忘記了,夏令涴面對絕境之時,那一股子的傲氣和決斷。
        
      她……在被人威脅的時候,是會毫不猶豫的選擇捨棄自己的性命,讓家人得以脫身的法子。讓人沒法用她利用夏家,威脅……顧元朝。
        
      他的思慮不周,他的自作聰明會害死她!
        
      不!
        
      顧元朝只覺得心口突的抽痛,似乎一半的力氣都被抽走了似的,整個人跌坐在椅上。顧元晴根本不管七哥會如何,她一把衝過去,猛的奪過了他懷裡的孩子,緊緊的抱著縮到了牆角,結結巴巴的道:「七哥哥會讓小錦哭,不給你。」看到睡夢中的孩子癟嘴,她又學著這兩日嬤嬤照顧孩子的樣子,小手緩慢的搖晃拍打顧尚錦的肩膀,唱著不知名的曲子哄著對方睡沉了過去。
        
      「我會救出她。」他說。沒有什麼振奮人心的慷慨激昂,也沒有猶疑不決的戰戰兢兢,他只是在陳述一件事實。好像,他說到就會做到。
        
      夏令乾沉默的望著大雁朝最為倜儻風流,愛美人不愛江山的皇子的神情由震驚到恍然醒悟,最後鎮定的做出了選擇,一邊對城中傳言的鄙視,一邊又為對方剎那間難得一次的真情流露驚慌而震驚。唔,難不成家裡最傻的姐姐還真的得到了這位王爺的真心?
        
      天祐傻人!
        
      夏令乾轉身,如來時一般沉默的離去。
        
      □□□□□□□□□□□□□□□□□□□□
        
      連翹給夏令涴擦了身再換了傷藥之後,抹了滿額頭的大汗,問:「王妃手臂能動麼?」
        
      夏令涴靠在另一名丫鬟的身上,為了照顧她的傷勢,汪雲鋒給她安置了幾個伶俐的丫鬟和兩個婆子,輕易都不大說話的人,讓夏令涴的靜養由內到外執行得徹底。
        
      她先是動了動手指,才移動下手腕,再動靜大些就覺得肩胛痛得厲害,連翹也不勉強她,只說:「毒已經都逼出來了,只要再養些時日自然會好的。」
        
      夏令涴點頭,喝了藥之後,才藉著對方安置她休息的空檔,輕聲問:「王爺那邊可有消息?」
        
      連翹將她小心翼翼的扶著半躺在靠墊上:「大傻傳了消息出去,可今日已經第三日了都沒有音訊,我怕夜長夢多讓莊掌櫃帶著王妃的玉珮偷偷去了王府。」雖然求了汪雲鋒,可連翹用頭髮梢想都覺得等著汪雲鋒送消息只會越送越糟糕。也不能大張旗鼓的讓大傻出現在皇城,因為敵人還未知,死在半路不劃算。連翹在皇城中也早已是世家中出了名的俏丫鬟,沒少跟著夏令涴出風頭,更是無法出門,她相信黑衣人的同夥一定還在尋找著她們。最糟糕的是,這處莊子太隱秘,女子沒有那個體力繞得出群山。
        
      夏令涴問她:「為何不讓侍衛去?」
        
      連翹頓了頓,頭也不抬的道:「我得讓他守門。」言下之意,連翹怕汪雲鋒對夏令涴做出些什麼來,有個王府的侍衛守門,屋裡的人有些避諱,到時候趙王也不會誤會。話沒說出口,夏令涴已經聽了出來,用另外一隻手安撫的拍了拍。
        
      連翹正準備給她蓋上繡被縟,那頭已經有人替她做了。兩人一抬頭,不知何時汪雲鋒已經走了進來,將被子蓋到夏令涴腰間,連翹連忙接過拉到夏令涴的胸口。
        
      夏令涴道:「汪哥哥這個莊園我倒是沒有來過,是新置辦下來的?」
        
      汪雲鋒從身後丫鬟的手中端過一碗食物,稍微攪拌了下,再吹了吹,送到夏令涴唇邊:「剛剛熬的穿山甲肉羹,趁熱吃了吧。」
        
      連翹要去接替,汪雲鋒端著碗盞一動不動,一雙眼眸只鎖定在夏令涴的臉上。他嘆息一聲:「是我很久以前置辦的,那時候你我都還未成親,本想在適合的時候給你一個驚喜。」沒想到之後,你我有緣無份,小小的院子只能靜靜的停在他心窩的一角,偶爾拿出來回味一下,想想它的女主人住在裡面之時會是何等的歡欣和喜愛。
        
      夏令涴暗中讓連翹退讓,輕笑道:「早知道你這麼會賺銀子,我就不自己開舖子了,讓你拉我一把就銀子從天而降,多好。」說著,就著他的手將肉羹吃了下去。
        
      汪雲鋒笑道:「少年之時打發閒暇的玩意,登不得大雅之堂。我們汪家,怎麼說也是朝廷中有名號的世家,哪裡能夠自毀名聲。」
        
      夏令涴接著吃東西,眨眼道:「我就是小家子氣,那比得汪哥哥財大氣粗,好好的鋪子說燒就燒了。」
        
      汪雲鋒一愣,忍不住用手指掛了下她的鼻樑:「就你小家子氣。」
        
      夏令涴也怔了怔,不自覺望向對方,兩人的視線在空中糾纏。過去多少次,他一邊替她收拾爛攤子,一邊揉著她的腦際笑道『就你淘氣!』又有多少次,他一邊替她挨罰,一邊還指著她偷偷送來的吃食挑剔『就你心虛!』
        
      小小的一個動作,短短的一句話,是年少時多少個歲月累積下的感情,哪怕沒有情愛,也會在不經意中被挑起,然後怔仲、回味。
        
      那麼多的親密,像是初春最溫暖的日光,穿透綠葉新芽落在百花上,綽綽的,望之喜悅。
        
      回憶越美,思戀就越痛,現世更是將過去的一切摧毀,告訴他們那只是年少輕狂的歲月,你越是回憶傷得就越重,越是戀戀不忘越是自我折磨。
        
      世間最痛苦的事,不是相見不相識,而是明明愛著卻不能擁抱。
        
      汪雲鋒只覺得方才碰觸的那一根手指麻麻癢癢的,似乎有千根針尖扎在了上面,連到心口都讓人無法呼吸。他忍不住將指尖貼到唇邊,像是要離對方更加近些,再近些。
        
      夏令涴被中的手指狠狠地糾在了被縟上,她掩下眸子,不讓人窺視到裡面的神色。
        
      何苦!汪哥哥,你又是何苦。
        
      兩人無話,不知何時站在門口的陰影已經冷哼出聲:「原來你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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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0 10:02:56 |只看該作者
五九回

      汪雲鋒在回憶,要從那甜蜜溫暖中抽回思緒有點困難,所以他抬頭的時候,門邊的人已經露出了明顯的薄怒。
        
      原來你在這裡。很平常的一句話,可惜,說這話的人不是別人,而是汪雲鋒的髮妻。而且這話插入的時辰也不對,因為汪雲鋒陷入自己營造的溫馨氛圍中還沒多久,他沒有想過這麼快自己就從欣悅中回到了殘酷的世俗。
        
      夏令涴首先展顏,輕鬆的笑著喚人:「二堂姐,好久不見。」
        
      夏令寐忽略汪雲鋒臉上由懷戀到痛苦的神情,對著榻上的人道:「你又為何在這裡?難道你不知曉,趙王找你已經快要將整個皇城翻個底朝天了?聽說安郡主喉嚨都哭啞,而作為趙王妃的你卻在汪家的別院,笑意瑩然安之若素。」
        
      夏令涴淡淡的道:「既然二堂姐已經來了,那麼,我相信我的夫君也快到了,對不對?」夏令寐是什麼人?她動手的時候從來沒有錯殺,也不會放過,她習慣於一擊必殺然後讓你翻身無望。想來,早就掌握了汪家的夏令寐是不會容許趙王抓到汪雲鋒的一點把柄的,她也明白,沒有人可以將汪雲鋒從夏令涴身邊脫離,等著別人來勸,不如她一刀將這兩個人的鴻溝之間再砍出一條銀河,讓他們永遠相望不相親。
        
      所以,汪雲鋒的痛苦她明白,更是樂意親見。只是,她猜測過幾十種夏令涴的神情和即將說的話,獨獨沒有想到對方倒是比自己還急著與汪雲鋒拉開距離。
        
      二堂姐,不是汪夏氏;夫君,而不是趙王。
        
      夏令涴將親疏看得明白,也說得明白。
        
      夏令寐本該高興的,可隱隱中覺得悲哀,還有更加盛的怒火。
        
      夏令涴,你以為你是誰?你憑什麼橫在我們夫妻之間,你又憑什麼得到汪雲鋒所有的愛,你憑什麼用著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看我的笑話,蔑視汪雲鋒的深情,你憑什麼?
        
      汪雲鋒是傻,可他是我的夫君。雖然我怨他,恨他,可他是我的一切,我的榮華富貴我的親情愛情都在他一個人的身上,你輕視他就是輕視我!
        
      夏令寐胸膛起伏幾次,硬是將那些憤怒扯成一條平穩的線,緩緩的吐了出來:「我要與你談談。」
        
      連翹倏的站到夏令涴的面前,厲聲道:「汪夫人,趙王妃身子不好,受了驚嚇,重傷還沒有好全,不見客。」
        
      夏令寐嗤笑一聲:「你算個什麼東西?敢攔在我的面前。」
        
      連翹身子一僵,她的確不算個東西,她只是夏令涴的丫鬟,可她是夏令涴心裡最重要的助手,夏令涴從來沒有虧待過她,在夏家那種勢力的家族裡護著她,帶著她進了趙王府,給了她別的丫鬟永遠得不到的信任和一個丫鬟能夠得到的最大的權勢。她連翹可不再是夏家三房隨便任人欺凌的丫鬟,她是趙王府的內總管。
        
      連翹冷哼一聲:「你又算什麼?夏家二房的千金,還是汪府的夫人,那一樣都不夠資格求見趙王妃。在這皇城裡,王妃病了,就算是皇后娘娘也不會讓她見客。難不成你汪夫人的地位比皇后娘娘還要高!」這麼大的一頂帽子扣下來,直接讓夏令寐咬碎了銀牙。
        
      另一旁,汪雲鋒已經放下了碗盞,臉上哪裡還有方才的恍惚留戀,現在的他冷漠疏離且有身為世家大族中家主的氣勢,他微微一轉眼:「你來這裡做什麼?」
        
      夏令寐冷哼:「我不來,保不定你們還做出些什麼事呢。」
        
      汪雲鋒玩味的笑笑:「哦,那你現在看出我們做了什麼沒有?是衣衫不整,還是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或是花前月下相依相偎?」他眉眼彎彎,若是在以前拿定然是溫潤公子,如玉如竹,現在瞧來,卻有一絲絲的壓力從眼角、眉梢、齒縫裡面洩出來,散發著咄咄逼人的味道。
        
      夏令寐一副捉姦的樣子急匆匆的來,到了汪雲鋒的眼中倒成了自家妻子聽信外人讒言,沒事找事要鬧得親戚不和。相依相偎,他倒是想,可惜多年的世族教育讓他謹守君子本份,而夏令涴更是明白世俗流言的份量,一直沒有讓連翹出去,甚至於,這屋子外面還守著一個侍衛,再不濟還有汪雲鋒的侍童卷書,還有丫鬟婆子們呆在長廊上。這麼多人,這麼多雙眼睛,厚重的窗簾沒有拉上,陽光直洩進來,房門敞開著,屋裡的人做什麼,外面一眼就瞧見了。
        
      他們能夠做什麼?
        
      夏令寐氣結。汪雲鋒話中的意思很明白,我想要做,可惜天時地利人和都不對,想做卻沒法動手。我沒法動手,你也沒抓住把柄,你憑什麼囂張,憑什麼責問?憑你汪夫人的身份?那對不起,我們沒有做傷風敗俗的事情,你這身份讓你方才的質問成了笑話。夏令寐只覺得汪雲鋒回來之後,那由內到外透露出的溫和不再是以前能夠被人掌控得了了。以前的汪雲鋒,溫和的外表之下是世俗牽絆的壓抑,將他困住不如意且無法掙脫;現在的溫和,就像棉絮裡面埋著的玄鐵,外面看著還是溫暖和煦,一樣的雅潤可欺,卻不再是能夠任人操縱搓扁揉圓。這樣的他,哪裡能夠再由著夏令寐壓制!
        
      夏令涴不想他們因為自己而讓兩人之間的關係更加僵,也不想讓外人看了熱鬧。她只輕聲插話,道:「堂姐要與我說什麼,直接在這屋裡說就是。只是,我力氣不殆,能聽進去多少,又能回答多少就不可知了。」
        
      汪雲鋒回頭,望了她一眼。呵,她還是那股子明裡服從暗裡反抗的性子,從來別人不讓她舒坦,她也不會讓別人如意。暗自鬆了口氣,又端起碗盞來,這次連翹再去接他也就自動放手了。
        
      夏令寐左右看看,夏令涴的左邊是連翹,右邊是汪雲鋒,她就成了中間的菩薩,被兩位門神好好的保護著,那夏令寐她又算什麼?凶神惡煞?
        
      明明氣憤難當,明明委屈萬分,可她卻成了凶人,而對方成了天之驕子被人眾星拱月,夏令寐不是沒氣的,可現在的她壓制不了汪雲鋒,也不能太得罪趙王妃,就連連翹也狗仗人勢。
        
      夏令涴指了指一邊的靠椅,上面鋪了最軟和的墊子:「堂姐,坐。」
        
      夏令寐站著,冷道:「這是汪家的莊園。」你雀佔鳩巢,還敢請我坐。她靠前一步,目光鎖在對方的肩胛上,轉瞬又偏過臉去,冷硬的問:「傷勢如何?」
        
      夏令涴沒有忽略對方神色中一閃而過的驚懼:「好了七七八八。」
        
      汪雲鋒接著道:「大夫說要靜養,不能擅自挪動,否則傷口再次裂開會加重傷勢。」
        
      夏令涴笑道:「我哪有那麼嬌貴。」再一次對視夏令寐,問:「趙王什麼時候來?他來接我我就走,若是沒來,我就自己回去。勞煩堂姐幫忙安排馬車,順道借我幾個護衛。」她眨眨眼,輕笑:「要武功高強的。」
        
      汪雲鋒一震,立馬道:「不行,現在還沒查到要殺你的是些什麼人,冒然離開只會橫生枝節。」
        
      夏令涴鎮定地道:「我必須離開。」無論如何這裡是汪家的別莊,他們什麼都沒有做,夏令寐就可以誣指兩人中間不清不白,若是等到顧元朝,還指不定事情會發展到什麼地步。他們都知道,夏令寐提前來這裡一步,是為了什麼。夏令寐帶走汪雲鋒,然後顧元朝帶走夏令涴。汪雲鋒明白自己不能夠跟趙王衝突,可趙王會感謝汪夫人的協助,對汪家而言,橫豎利大於弊,足夠抵消汪雲鋒窩藏之罪了。何況,救了自己的小姨子,有什麼罪?夏令涴走與不走,對汪家沒有什麼影響,趙王會如何對待夏令涴,那是趙王府的事情,跟汪家沒有關係。輕輕鬆鬆的,就將夏令涴置於兩難的境地,又將病重的妻子置於盛怒和擔憂的趙王這位夫君手中,到時候夏令涴是死是活,汪夫人可管不著了。
        
      一箭雙鵰,趙王還不得不還汪夫人人情,雖然他並不情願。
        
      現在,夏令涴自己提起,是預料之中。只是,夏令寐沒有想過夏令涴真的傷得這麼重,面上愧色一閃而過,又想到因此可以得到趙王的一個人情,怎麼樣都能夠賭了。她也有自信,夏令涴是不會將夏令寐來此的事情告訴別人,至於連翹,哼!她算什麼東西。
        
      夏令寐將保護自己的暗衛交給了夏令涴,汪雲鋒幾次要阻止,夏令涴根本不給他說話的機會。她的笑容成了一道不硬不軟的力氣,將外人的擔憂都隔離在外。汪雲鋒無奈,只能讓卷書換了平常侍衛的服飾,隨行一起保護夏令涴。汪氏夫妻只帶著兩個尋常護衛走了。
        
      夏令涴轉頭問卷書:「能夠與趙王遇上麼?」
        
      卷書問她:「看你想不想遇上。」
        
      夏令涴笑道:「自然是早些相見的好,我可是趙王的妻子。」這樣反覆強調,任何人也明白這位王妃對自己的要求,更是明白對方暗中的警告。要是這莊園裡面傳出去了什麼話,唔,卷書,你就等著吧。趙王妃要暗中處置一些人,很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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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鷺書院。
        
      夏令墨隨著哥哥上了馬車,其實他想要騎馬,可哥哥說最近皇城不安全,坐馬車好些。
        
      才十歲的孩子,已經逐漸擺脫稚童的嫩色,經過書院多年的熏陶已經隱隱有了哥哥的一半影子。對外人總是冷冷淡淡的,可面對家人之時完全還是喜歡撒嬌的幺子。
        
      「哥哥,你說要如何重振一個家族?」
        
      夏令乾從兵書中抬起頭來,揉了揉弟弟的髮頂:「最近都在跟哪些人親近?還是認識了些遺腹子或者是私生子?」
        
      夏令墨搖了搖頭:「其實是前幾年與我一同入學的人,他說他家裡長輩獲了重罪,早已死了,留下他一個遺腹子。他想要重振家族,所以在書院裡特別的刻苦。」
        
      「他學業如何?」
        
      「啊,」夏令墨抓了抓腦門,訕笑:「還好吧。」
        
      夏令墨相當於是夏家三房姐弟帶大的,作為兄弟,令墨更是黏令乾黏得緊,故此只是簡單的一個回答,夏令乾就知曉對方話中未說出的真相。
        
      「宏願很大,凡人太小。這世間很多事情,不是你想就能夠做到。」夏令墨不懂,令乾索性放下書來:「打個比方,就如名門世家。若是失了勢,家裡的所有長輩都被奪了權位,那麼憑藉著一人之力是無法振作整個家族的。做一件事,以前你有家族在,只要你說是哪家的人,別的世家與你家有交情的,自然願意幫忙,因為會有大的回報。可若是沒了家族的權勢,你去求人,別人想要估算是賺了還是虧了,我暫時虧了什麼時候能夠賺回來?若是回報的年月太久,我又何必等,讓別人去幫忙好了,反正以前也不止一家與你家有交情。你被一家拒絕,就有第二家,第三家,最後變成孤立無援。那時候,別說官官相護是妄想,就是想要獨自支撐,也會面臨著見利忘義落井下石之人,很難。而且,一個家族的人何其多,一根筷子輕易扭的斷,可一雙筷子或者一打筷子就難了。所以,若是要滔天權勢,首先就要穩打穩紮,慢慢來,幾代人的積累總能到達頂峰。若是只憑藉一人,等那人故去,那個家也會垮了。」他感慨道,「這也是為何世家弟子明爭暗鬥是有,可一旦面臨著利益卻都是抱成團不分彼此。」
        
      夏令墨似懂非懂,只是最後一句話聽了明白,立時撲到哥哥的身上:「那我也跟哥哥抱在一塊,你不能丟下我。」
        
      夏令乾扯了扯小孩子的耳朵:「只要你不先捨棄我們,我們就不會放開你。」
        
      正說著,馬車一震,突的停了下來。夏令乾還沒來得詢問,倏的臉色大變,抱著弟弟居然就這麼從車頂給頂了出去。周圍是深巷,巷中全部都是黑衣人,面色狠辣,砍過來的刀劍刀刀致命。
        
      巷子的更遠處,趙王府。
        
      安嬤嬤一身冷汗,目中的驚懼已經快要燒破了頭顱,她對著方才正準備出門的趙王喊道:「王爺,不好了,安郡主與小公主不見了!」
        
      顧元朝渾身巨震,跨馬的姿勢一頓,整個人差點就要從馬上摔下來:「不——」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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