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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大頭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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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橘黃寶寶]煞星相公[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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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6 01:05:11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假鳳虛凰 第六章

  俗話說得好,明人不做暗事。

  但我不是「明人」,最起碼我的工作不是「明人」該做的,所以我肯定會做暗事——

  趁暗做事。

  今夜雖說繁星滿天,圓月當空,憑窗賞景小酌一番倒也愜意。不過我現在根本沒那個心思,滿腦子想的就是要盡快把消息送出去。

  「四喜來!」

  「小姐?」

  「你,」指向床上的衣物,「換上我的衣服。」

  「耶?!為什麼?」

  「我要出去一趟,」整整身上從夏侯意那裡硬「哈」過來的男裝,我得意地轉了個圈,「怎麼樣,這副打扮?不會被認出來吧?」

  「……」四喜的下巴掉到了地上,眼珠子幾乎要奪眶而出,「小姐……你的衣服,該不會是……」

  「嗯,夏侯意的。」

  「耶?怎麼會?!」

  「我說很喜歡他這件衣服的顏色和飾紋,拚命地誇他有眼光,他就樂悠悠地把衣服給我啦,說是什麼『知音難求』……還是從未穿過的新衣呢!」

  四喜的嘴似乎在抽筋,「小姐……你騙鬼嗎?」

  「如果是超級好騙的弱智鬼,何樂而不為呢?好啦,」瀟灑地一甩長髮,我沖四喜擺擺手,「做好內應啊,要是事情露餡的話……」

  四喜瑟縮了一下,老老實實地頷首,「四喜知道。」

  「嗯。」輕推門扉,我一閃身出了屋子。

  不知道看後門的趙嬸睡著沒……早上和她說好的事,不會不認賬吧?

  「趙嬸?」小小聲地喚了一句,小屋的木門吱地開了,露出趙嬸那張肥油滿面的冬瓜臉,和著那雙彷彿看見金子一樣的綠豆眼。

  「楚姑娘,你可來了,我等了好久呢!還一個勁兒在想——」

  「好了好了,」我不耐煩地掏出事先準備好的銀子,足足有二兩——

  「哪,說好的價錢,開門吧?」

  「好,好……」

  趙嬸忙不迭地扭擺著肥壯的身子「挪」向門口,鼓搗了一下就拉開了那扇小門,「楚姑娘,你走好。」

  「嗯,」點點頭,我在她面前停下腳步,微笑著說,「趙嬸,俗話說拿人錢財,替人消災——」

  「姑娘放心,我趙嬸可不是那種會碎嘴的人!」打斷我的話,她拍著胸保證,「『拿人家的手軟』,這個道理我還是懂的,今晚我就當什麼都沒看見。」

  「好,大概五更的時候我就回來。」揚揚嘴角,沒想到這歐巴桑還蠻受教的嘛!

  #      #      #      #      #      #      #

  久違了將近一個半月的太傅府,還是從前一樣的漆黑寂然,沒有半點人聲朝氣,而且連門也不栓。閻琛這個傢伙還真是有夠怪癖的。

  穿過大廳左拐左拐再右拐,經過花軒,順著迴廊走上一段,就到了那傢伙的書房外……咦,不是吧?他還沒睡?

  悄悄從窗子望進去,我不由得歪了歪嘴,狗屁!分明躺在椅子上睡得正熟!

  可是……他習慣點著燈睡覺嗎?而且有床不睡,偏偏要躺在硬邦邦的躺椅上……

  真是怪胎一個!

  我輕輕走近他,遲疑著到底要採用何種方式叫醒他。用搖的?不好,力道太小也許會事倍功半;用喊的?也不好,深更半夜的鬼叫會引起民憤,而且費嗓子;用踢的?更不好,睡得這麼熟,用暴力似乎有點趁人不備偷襲的味道……呃,我到底是怎麼了?想這麼多亂七八糟幹嘛?

  ……怪就怪這傢伙的睡臉太純淨、太無邪,讓人實在狠不下心打破這份安寧。

  於是冥思苦想片刻,我決定了——

  用打的。

  一個直拳擊到臉上,看他還敢不敢露出這麼表裡不一的無辜孩子臉!

  捏緊了拳頭哈口氣,我抬起胳膊作勢要招呼過去——

  「你幹什麼?」

  耶?!睜、睜眼了!!

  「啊……我……你……那個……」語無倫次地支吾幾句,我突然意識到自己舉起的拳頭,慌忙把它藏到身後立正站好,「呃……爺,你……你醒啦?」

  他有預知危險的超能力嗎?

  「……」閻琛緩緩坐正身子,朦朧的睡眼如夢似影,流轉著迷醉的柔波上下打量我,「嗯……再不醒的話,怕是永遠也醒不過來了。」

  「耶?呃……」只是被我打一拳而已,還沒那麼大的殺傷力吧?更何況是偷襲未遂。

  「有事?還是——」他又靠回椅子,輕揚笑顏,「想我了?」

  「當然是有事啊,順便想你不會稀里糊塗地就被人放血。」我撇撇嘴,拉了把椅子坐下,「你知道夏侯傑和別人要謀反的事,對不對?」要不也不會讓我去偷書文。

  「嗯。」他輕描淡寫地點了下頭,連眉毛都沒動一根。

  「……」好冷靜,這可是關係到江山社稷的大事啊!「那你是要為朝廷排難了?」做官的態度倒還蠻不錯的。

  「不。」

  「不?!」我不可置信地挖挖耳朵,「我聽錯了嗎?還是你說錯了?」

  勾人心魄的眸子轉向我,「你沒可能聽錯,我更不可能說錯。」

  「……」這傢伙是認真的嗎?「可是……你是朝廷命官耶!」

  「那又怎樣?」笑意加深,「我沒那麼好的情操。什麼『以天下蒼生為己任』『鞠躬盡瘁,死而後已』,聽了就讓人想吐,而通常把這些話掛在嘴邊的人,一般都不是好東西。你記住了,對我沒好處的事,我沒時間,也沒興趣去做。」

  「……」我縮縮脖子,他的笑好詭異,看久了會讓人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那你為什麼還要我去……」

  「為了另一件事。」閻琛頭偏向窗戶,面容變得淡漠。這種就連在我三番五次冒犯他的時候也沒有過的表情,不禁讓我有些恐懼:

  「爺……」

  「沒事,你還按照原定的計劃去做。反正這都是連在一起的,做個順水人情也沒什麼不好。」

  「……哦。」反正是計算好的一石二鳥就是了。

  此後無語片刻,我又不想太快離開,只得坐在那裡玩著手指。突然間——

  「楚弦小妞。」

  「嗯?」

  「不錯嘛。」

  「誒?」

  「男裝打扮哪,」他彎起狹長的桃花眼,「瀟灑倜儻,風度翩翩……嗯,不知道會勾走多少少女心呢。」

  一個超級無敵大白眼翻過去,「我又不變態!」

  「……」他低低地笑起來,開心到不行。

  我無奈地癟癟嘴,「爺……」

  「嗯?」

  「那個……你以後,要多多小心一點……」

  「為什麼?」

  「你難道不清楚嗎?夏侯傑和那個……什麼侯來著,打算要除掉你,還有另外兩個,叫……叫……」

  「朱勝連和喬訣?」

  「對對對,就是他們!」

  閻琛衝我淺淺一笑,「我知道。」

  「嗯,那就好……呃,你別誤會啊,我可不是擔心你……你知道的,我喜歡白花花的銀子嘛,要是金主被人給做了,我上哪兒領工錢去……」

  「我知道嗎?」他托腮,表情認真得像個執著於問題答案的小孩。

  「耶?你不知道嗎?」我傻傻地問。好奇怪,貌似以前他說過的……

  「嗯,總之我會好好保護自己,爭取讓你一輩子都能拿到月錢。但是相應的,」他收起笑容,轉而滿臉的溫和輕柔,「你也得保護好自己才行。」

  「……哦。」我扭過頭去不敢看他,總覺得說這樣的話題感覺怪怪的。

  「那麼,楚弦小妞。」

  「爺?」

  「你要跟我說的事,都說完了?」

  「……說完了。」

  「真的說完了?」

  「嗯……真說完了。」

  「那好,該我來說想說的話了。」

  「耶?爺要對我說什麼?」

  「關於你拿拳頭對著我臉的事。」

  「呃?啊……我……我該回去了……天不早了呢……呵呵……」






第二卷 假鳳虛凰 第七章

  「給我脫下來!」

  「不要嘛,你好凶哦……」

  「少廢話,脫不脫?!還是你希望我來『幫』你?」

  「啊!……不要這樣摸人家啦,人家會不好意思的……」

  「狗屁!」

  「你你你……能不能溫柔點啊?這樣會弄傷人家的……」

  「夏、侯、意!!」按按抽搐的眼角,我忍無可忍地衝著滿臉委屈的他咆哮,「我再次警告你,一,快從我的床上滾下來!二,快把你身上的衣服給我脫乾淨,一件不留!!」

  「怎麼可以這樣……」他攏緊衣襟,泫然欲滴地瞅著我,「這件衣服的花色不好看嗎?」

  「好看,當然好看……」我咬著牙捏上那絕美的臉蛋,將他從床上扯了下來,然後衝著他的耳朵惡狠狠地大吼一聲,「可這是女裝!!!」

  「人家知道嘛,只是想……」

  「不准試!」

  「可……」

  「你是男人!!」

  「好嘛好嘛,我脫就是了……」夏侯意撅著嘴兒看了我一眼,伸手開始解下腰帶——

  「滾出去!!」

  一聲悶響,伴隨著物體倒地的聲音,四喜托著茶盤出現在門口,瞠目結舌地看著面前「五體投地」的某人。

  「小、小姐……」好半晌她才慢慢轉過頭來,表情呆滯,「這是誰呀?」

  「誰知道!」我「哼」出一聲,「不要管他!」

  「可是……」四喜又回頭看了看,「地上趴著這種東西,實在太不自然了。」

  「沒關係,」擺擺手,我在桌前坐下,「不自然的東西就更不要去管,免得你也會變得不自然起來。」

  「咦,真的嗎?!」她摟緊茶盤,小心翼翼地從「這種東西」上跳過,隨即「砰」地一下關上房門,「那我就當什麼都沒看見好了。」

  「孺子可教也。」我品著茶讚道。

  門外驀地傳來一聲抽噎:

  「狠心的女人……」

  #      #      #      #      #      #      #

  直到夏侯傑二人的背影從視線裡消失,我才轉過頭來問,「你知道那個老頭子是誰嗎?」

  「唔……老頭子?」雅雅瞟過來一眼,滿嘴的糕餅渣每說個字就向外噴一下,十足的「噴壺」造型,「喔,你說他啊——」

  「停、停!」我做了個暫停的手勢,端起茶杯遞到她面前,誠心誠意地說,「請第一公主稍稍給自己留些面子好嗎?」

  她翻翻眼,接過茶咕咚咕咚灌下去,拿袖子抹了抹嘴,煞有其事地說道,「那個老頭子嘛……」

  「嗯嗯!」

  「……你不認識?」

  「廢話!認識還問你?」蹲過人家的牆角應該不算「認識」吧?

  「嗯……他可算是元老級的呢,」雅雅開始掰手指,「他家出過兩位皇后一位貴妃,一個護國大將軍,三個尚書,五個——」

  「喂喂喂!」我不滿地嚷嚷,「我想知道的是關於他本人的事情,不是讓你背他家的家譜……不過話說回來,你一十五歲的小丫,怎麼會知道得那麼清楚?」

  「喂喂喂!!」她也雙手叉腰地嚷回來,語氣比我還要凶,「別以為自己不是十五歲喔,如果我是『小鴨』,那你也不是什麼『大鴨』!」

  「小鴨」?「大鴨」?我的腦門上出現幾條黑線。

  「……好啦,算我說錯了,快點告訴我吧。」

  「這樣還差不多嘛!其實身為皇室子女,關於權力中心周圍的一切家族勢力都要有些許的瞭解,所以我們從小就有專門的侍讀官員來教這些。尤其是四大家族,則是更要掌握的。他們是在開國之初輔佐帝王的四個貴族傳續下來的子孫後代,現在已經成為支撐皇權的關鍵支柱。除了為政作官,四大家族還在各地擁有屬於自己名下的商行,可謂是掌握著整個王朝的命脈……」

  「雅雅……那老頭子?」我提醒道,這傢伙是不是越扯越遠了?

  「快啦快啦,就快說到了。這四大家族分別是虞家、夏侯家、北堂家和閻家,不過這閻家嘛……」

  「嗯,怎麼了?」正聽在興頭上的我不明白她為何要停下來。

  「……閻家已經沒了。」

  「沒了?!」我眨眨眼,「怎麼會沒了呢?你不是說他們是……」

  「是支柱沒錯啦,可天災人禍的誰也沒辦法啊!哦,對了,關於閻家的事可不是侍讀官教的,是我硬纏著嬤嬤『掏』來的,貌似宮裡的人都很忌諱呢……」

  「管你怎麼來的,快說!」

  「別急嘛……二十多年前,閻家在四大家族之中居於首位,政途坦蕩,『錢』途無量,勢力龐大得甚至連皇室都要忌憚三分。可是很不幸,也許是天妒閻家吧,在它正發展壯大的時候,閻夫人懷孕了。」

  咦?「懷孕不是喜事嗎?」

  「是喜事啊,」雅雅拈起一塊桂花糕嗅了嗅,「懷的時候是喜事,但生下來的時候就成了禍事了。因為啊——」她神秘地朝我勾勾手指,湊近了說,「這位三公子是七月十五,也就是鬼節生下的。」

  「耶?!鬼節?」我滿頭霧水,「那又怎樣?」

  「『那又怎樣?』哦,天哪!」雅雅摸著額頭作欲昏倒狀,「鬼節誒,你說會怎樣?」

  「他們很迷信?」想來想去,好像只有這個理由。

  「豈止是『很』?簡直就是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她搖頭歎道,「可憐的閻三公子,自生下來就被送去後院不見天日的柴房交由奴僕代養……說是代養,其實就是壓根不認這個兒子,閻老爺閻夫人真是太狠心了。」

  「……」的確蠻可憐的,生下來就被當成一個錯誤般地存在。

  「不過原先閻家已經有了兩個兒子,大公子專門在外地經商,二公子對做生意或是入仕都沒興趣,就在城外的鄉間建了座私塾,專教窮人家的小孩唸書。」

  「沒想到這兩個哥哥還不錯嘛!」

  「是啊是啊,」雅雅作花癡狀,「而且聽說都是文質彬彬俊美非凡呢……」

  「打住打住,」我搓搓快要掉下的雞皮疙瘩,一臉嫌惡,「請您老人家待會兒再流口水好不好?」

  「呃……」擦擦嘴角,她尷尬地笑笑,「抱歉啊!那繼續說……本來事情到這就該完的,可沒想到四年後,大公子在趕路的途中出了意外摔下山崖,醒過來時——卻成了傻子。」

  「……」我的下巴掉到了地上,好半天才摸索著撿起,「不是這麼慘吧?」

  「事實證明就是這麼慘,」她認真地點頭,「緊接著二公子也無故失蹤了,閻家幾乎出動了遍佈全國的人力去尋找,卻始終音訊全無,於是——」

  「他們開始回過頭來善待三公子?」

  「你是用屁股猜的嗎?」雅雅翻我一眼,「一開始認定的事情怎可能突然就改變。絕望的閻家人走投無路,於是——現在開始說那老頭——他叫虞嘯擎,是虞家的家主,當時在天祭司擔當祭祀官,凡是皇室準備舉辦大型的活動都會先找他來佔個卜什麼的……」

  我眉毛一挑,「算命先生?」

  「啊……可以這麼說,不過叫占卜師更合適些。閻家人把他請回了家,希望他能找出這一系列禍事的根源……」

  「他該不會……」不知怎的,我竟有些緊張起來,生怕聽到心裡已經猜想到的答案。

  「嗯,他說閻三公子是厲鬼轉世,不光克兄,還會克父克母,克光周圍所有和他接近的人……」

  「好過分!」我氣憤地拍案而起,「他憑什麼這麼說?!」

  雅雅聳聳肩,「不知道。不過,不管他的話是真是假,閻家人都是會照單全收的。」

  「迷信的傢伙……然後呢?」

  「然後……安靜了一陣子的閻家,突然有一天對外宣稱,閻三公子暴病身亡。」

  「什麼?!」眼珠子幾乎要掉下來了,我不可置信地瞪住她的嘴,「死了?」

  「嗯,」雅雅面色肅然,「但是沒有設靈堂或做法事,只是簡簡單單一把火燒了。」

  「……」摀住嘴巴,喉嚨裡的阻塞感讓我忍不住紅了眼眶。好可憐……天底下怎麼會有這樣狠心的家人?他才只有四歲而已,憑什麼要為生辰不祥付出這麼大的代價?況且那又不是他能選擇得了的……

  「楚兒,你還好吧?」雅雅同感地拍拍我,語調陰沉,「不過剩下的閻家人也沒有好下場。生意的漸漸敗落,閻老爺領兵攻打南姚失利,閻夫人重病纏身……又一個四年後,一把莫名的大火把閻府上下燒了個清潔溜溜,片瓦不留。」

  「都……死了?」

  「都死了。不管主子僕人,一個都沒能活下來。」

  「……」報應嗎?

  「大家都說是天災……不過也有人說,在火燒起來之前,閻家大大小小就已經被殺死了,而且每個人的脖子上都有利器劃出的血痕,放火不過是為了掩飾犯罪痕跡……所以這是場人禍也說不定。」

  「唉……」我垂下眼,「不管如何,他們那樣對待三公子就是不對。」太殘忍了,殘忍得不像是至親能做出的事。

  「是呀,」雅雅幽幽地歎了口氣,「又少了個俊雅青年……」

  帶著濃濃殺氣的眼神射過去,她連忙呵呵笑著步步後退,「那個……延昊在等我,我……呃……再見!」

  縱身一躍,人便失去了蹤影。

  我又歎了一口,傷感地看著樹上一窩張著嘴兒的小鳥,爭先恐後地從大鳥口中啄取食物……

  閻三公子,一定也很想像這樣無拘無束,盡情承歡於父母膝下吧?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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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6 01:05:23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假鳳虛凰 第八章

  暖和和的太陽曬在身上,我一掃連日的抑鬱,舒舒服服地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

  「小姐小姐,你快看!」四喜衝向一個賣脂粉的小攤,欣喜地撿起一盒胭脂聞來嗅去,「好香!」

  我微笑著走過去,接過小盒也聞了聞,「嗯,不錯。」

  「好久沒這麼自在地閒逛了……自從跟了小姐後。」

  「你後一句是什麼意思?這也不能怪我呀,要怪就怪那個變態去。」

  「怎能不怪你?還不都因為小姐您是夏侯家未過門的『媳婦』,所以我們每次出府都會有一大票隨從跟著,實在很讓人鬱悶。」

  「又不是我讓他們跟著的,你吐苦水也找準對像好嗎?」

  「算了,不說了。」四喜撇撇嘴,轉而疑惑地四下觀望,「咦,奇怪了,夏侯公子呢?」

  手往前方一指,我面無表情地說,「在布莊裡。」

  「不是說帶我們出來玩的嗎,怎麼又顧起他家生意來了?」

  「耶,貌似剛剛還有人在抱怨每次出門都有人跟著……」我挖挖耳朵,「是誰來著?」

  「這是兩碼事,」她翻翻眼,「夏侯公子好心帶我們出來,怎麼能把他一個人丟下?我去找他。」說罷就往布莊奔去。

  這小丫,是不是夏侯家的飯吃太多,心長偏了?

  我笑笑,繼續翻看著攤上的貨品。掀起一盒口脂,淺淺的紅色淡雅純淨,讓我愛不釋手——

  「這盒口脂很適合你呢,姑娘。」

  我一驚,條件反射地放下盒子,轉身卻撞上一個比我高不了多少,身材修長玉立的年輕公子。

  「不知姑娘芳名?」笑容滿溢的面龐雖是清秀雅逸,卻讓人有種說不上來的不適感。

  「……」我嫌惡地皺皺鼻,這種在路上隨隨便便就和姑娘搭訕的傢伙一定不是什麼好東西,還是走為上策的好。

  然而手突然被拉住,「哎,姑娘你為何對在下如此冷淡?」

  我火大地回過頭,怒目而視那張笑容可掬的臉,咬著牙一字一字地往外迸,「這位公子,請、你、自、重!」

  他毫不介意地笑著,手上的勁道不松反緊,「沒辦法呀,誰叫姑娘你這麼讓在下難以放手呢?這軟軟的小手,摸上去真是——」

  我怒不可遏地揚起右手,卻在揮上他的臉之前被他緊緊抓住。

  「嘖嘖!真是個烈性子呢!」他搖頭,「不過我喜歡。」

  「你……」我努力掙扎,卻怎麼都擺脫不了他的控制,反而被他拉住貼近自己,近到幾乎能聞出他身上的淡淡香味。

  圍觀的人漸漸多起來,我正幸災樂禍地等著大家對這個登徒子的道德譴責,沒想到他卻先一步衝著觀眾道起歉來:

  「不好意思啊,我家娘子正跟我鬧彆扭呢,讓大家見笑了。」

  「誰是你娘子……」

  「娘子,你怎麼能這麼說呢?雖然我惹你生了氣,可你也不能否認事實呀!」他一副乞憐的模樣,簡直讓我想吐。

  「你這個登徒子……」

  「我說這位姑娘,」突然旁邊一個大嬸模樣的婦女開了口,「看在你家相公這麼寶貝你的份上,你就原諒他吧!」

  「是呀是呀!」彷彿點燃了炮引子一般,周圍一大堆的女人都開始嘰嘰喳喳起來:

  「這樣的好男人不多了……」

  「他肯為你屈尊,你就別要強了……」

  「沒錯,要是我家那個……」

  「好福氣呀姑娘……」

  等、等等,現在到底是怎麼一個狀況?!咋成我不對了?

  面前的傢伙臉皮厚得連X光都飲恨敗北,「哪,娘子,看在這麼多街坊鄰居的份上,你就原諒我吧?」

  原諒你個死人頭!!

  我嘴角抽動幾下,勉強點了下頭。待「街坊鄰居」散去後,我壓低聲音,惡狠狠地瞪著他,「我根本就不認識你,你到底要怎樣?」

  做痞子能做到這個份上,也算是一種天賦。

  「啊,姑娘真是爽快人,」他擠擠眼,扯高唇角,「在下姓沈,單名一個寧字,不知姑娘……」

  「我不樂意告訴你!」翻翻白眼,我嗤了一聲。夏侯意和四喜這兩個傢伙在孵雞蛋嗎?

  「不告訴我啊……」笑容變得邪佞,「我會有辦法讓你乖乖說出來的。」

  「你這個……」我瞪大眼睛,愣愣地看著眼前近在咫尺的烏黑髮絲以及那長長的睫毛,臉頰上則傳來軟軟溫熱的觸感,像是羽毛般輕輕柔柔地點落——

  突然眼前一恍,我被推到了一邊,回眸看去卻見兩個人影正糾纏在一起打得難分難解,一個是沈寧,另一個卻是——

  夏侯意?!

  身後傳來四喜氣喘吁吁的聲音,「小……小姐,你沒事吧?」

  我沒回答,只是目不轉睛地盯著戰局,「四喜,那個人是……夏侯意?」

  「沒錯小姐,我剛才也大吃了一驚呢,沒想到一向男女不分的夏侯公子居然還是個武功高手。」

  沈寧明顯處於下風,只見他身子一晃,立在了七步之外,「你是誰?」

  「這句話應該我來問你吧?」夏侯意輕輕開口,嬌媚的臉上一絲笑意也無。

  不過好奇怪,這個時候的他怎麼感覺那麼像男人?

  「我?」沈寧歪了歪嘴,「城陽沈家,沈寧。」

  「沈寧?」夏侯意有些意外,「原來今天城陽來的商隊,就是你領頭嗎?」

  「這麼說來,閣下便是夏侯家的獨子,夏侯意了?」沈寧瞟了瞟這邊,「不知那位姑娘,和夏侯公子你是什麼關係?」

  「既然你我已經互知對方身份,那麼請沈公子記住,楚兒是我的未婚妻,我不會容許任何人欺侮她。」夏侯意一字一句地說。

  「哼!」

  身旁清風微揚,我還沒反應過來,已經被人緊緊攬住了肩。

  「流氓,快點放開我!」要不是今天身上沒帶毒,你早就可以往生去了。

  他絲毫不在意地笑笑,「你叫楚兒?好名字!」眼角一瞟,我被他一帶一推,正撞在急撲過來的夏侯意身上。

  「楚兒……」夏侯意慌亂地扶住我,「沒事吧?」

  咬著牙搖搖頭,我怒火中燒地望向身後,該死的傢伙……

  「夏侯公子,生意上的事情都好商量,但是我必須要提醒你,」沈寧笑得清風四溢,「你身邊那位楚兒姑娘,我沈寧要定了,不管她是你什麼人。」

  「你……」

  「你這個自以為是的傢伙!」先一步截去夏侯意的話,我氣急敗壞地大吼,「做你的千秋大夢去吧!下一次再讓我看見你,絕對會讓你立刻往生!!」

  「哈哈……」沈寧仰首一笑,「有意思。那麼,下次見嘍,小楚兒。」

  後面一聲勃然大怒的吼叫:

  「不准你這麼叫我!!!」

  #      #      #      #      #      #      #

  「楚兒。」

  沒有反應。

  「楚兒……」

  轉過眼來看了他一下,然後接著鬱悶。

  「楚兒呀——」

  「幹嘛?!」沒好氣地沖了一句,夏侯意的臉立馬變得哀怨無比:

  「人家擔心你嘛,這麼久都不說話……」

  「『人家』?哼!」剛剛還威風凜凜說著什麼「不會容許任何人欺侮她」的男人,轉眼又成了「人家」,幹什麼,變臉遊戲嗎?還是逗我玩兒?

  「呃……你生我的氣了?」他小心翼翼地選擇措詞,「我一直在店裡等著沈家的商隊,所以四喜去了後也沒立即回來找你……發生這樣的事情,是我的錯……」

  「你會武功對不對?」我冷不丁地問他。

  「嗯……學過一些。」

  「如果我希望你能為我做一件事,你願不願意?」

  「做事?呃,你是要……」

  「沒錯,教訓教訓那個混蛋。」

  「可是已經教訓過了不是嗎?」

  「我要的不是那種皮痛肉不痛的『教訓』!」扔過去一個白眼。

  「那是什麼?」他滿臉問號。

  「……幹掉他。」

  「耶?!」夏侯意頓時花容失色,「要去殺人?人家不要!」

  「嗯?」陰狠的眼神射過去,「剛在大街上你不還是很威風的嗎?」

  「那、那是……」他搓捏著衣角,一抹羞紅浮上麗顏,「人家看見你被人親了嘛,一時很生氣,所以——」

  我危險地瞇起眼,「那你現在不生氣了是不是?我被人揩了油也是白揩了是不是?反正被親的也不是你是不是?」

  「啊,你怎麼能這麼說呢……我,我也希望被親的是我而不是你呀,那樣的話你……喂,喂!你推我幹嘛啦!」

  「哼!」我雙手叉腰站在門檻上,輕蔑地掃了他一眼,「不願意就算了,大不了我自己動手,總之做掉他就沒錯!」

  門「?」地一聲摔上,外面的人靜默片刻,溜出一句:

  「『最毒婦人心』,原來是真的……」




  


第二卷 假鳳虛凰 第九章

  「小姐,你在幹什麼?」四喜好奇地探過腦袋。

  我在床下東翻西找,忙得沒功夫回答她。

  「找東西嗎?找什麼你可以跟四喜說啊,我來幫你。」

  我不搭腔,繼續在灰塵裡摸索。

  「我說小姐啊——」

  「有了!」

  「呃?!」

  喜孜孜地捧著一個木盒從床下鑽出,我顧不得去拍衣服上的灰,逕直坐到了桌前,拿袖子把盒蓋擦了又擦,寶貝到就差在上面「啾」兩口了。

  「小姐,這是……」

  「毒,」小心翼翼地從裡面取出一小瓶一小瓶的粉末藥液,「斷腸草,鶴頂紅,砒霜,七步斷魂,箭毒粉……」

  「……」四喜的臉霎時沒了血色,「小、小姐,你你你……你拿這些做什麼?」

  「做什麼?」我笑出陰森森的寒氣,「當然是要——」抬手做了個鋸脖子的動作,同時嘴裡發出「咯」的一聲。

  四喜立馬篩糠似地抖個不停,「小小小小姐……你,你該不會真的想……殺殺殺……」

  「不,四喜,」晃晃食指,我一本正經地更正,「你家小姐我不是『想』,而是『要』,並且是『一定要』做掉那個不長眼睛不知好歹的色坯子。」

  「可是沈公子他只是親了你一下……犯不著要他的命吧?」

  「嗯?」我斜眼睨向她,「『沈公子』?他是哪家的『沈公子』?阿四你叫得這麼親……難不成看上他了?」

  「沒!沒有!!」她急忙擺手,面色青白,「阿四我絕對沒有,請小姐明鑒!!」

  「沒看上啊,那幹嘛叫得這麼客氣……來,看我口型,色——坯——跟著念。」

  「呃……色……坯……」

  「嗯,孺子可教也。」

  「啊,小姐,」四喜掙扎著擺出一副很著急的面孔,「我我我在……在廚房裡堡了湯,應該……快好了,我去——」

  頭也不抬,我揮揮手。

  「謝小姐!」

  她噌地一下躥了出去。遠遠地,我聽見一個女聲近乎抓狂地大喊:

  「夏侯公子——不好了!小姐她,她……她瘋了!!」

  #      #      #      #      #      #      #

  開玩笑,讓你夏侯意抓住,我還要不要混了?

  躲在花園隱蔽的一角,待夏侯意張望的身影消失,我從花叢裡站出來拍拍衣裳,得意地撇撇嘴。

  至陽驛館嗎?且不管從夏侯意嘴裡撬來的信息准不准,先去看看再說……路過夏侯傑的書房時,我條件反射地停了停,卻不經意地聽到那個略顯蒼老的聲音——應該是虞嘯擎,在說話。

  ……搞屁啊,大白天的就在這共商叛國大計,這兩個老傢伙是興奮過頭還是信心太足?

  左右瞅了兩瞅,我認定這地方一定不常有人來,所以夏侯傑他們才肆無忌憚,既然這樣——

  不把蹲牆角的精神發揮到極致,我也不算敬業。

  「侯爺,事情怕是有些棘手。」

  「怎麼了?」

  「姓閻的小子好像已經有所行動了。」

  「哦?」

  「而且皇上現在很明顯在偏袒他。」

  「哼,不過他一人的片面之詞,皇上怎可能相信。」

  「可是——」

  「無論如何,不能讓他壞了我們的大事。書文一定要保管好,千萬不能有任何閃失。要是實在不行……我會飛鴿傳書將大軍調回,潛伏於城外。」

  我一驚,這傢伙是要逼宮?!

  「侯爺是要一舉囊括?」

  「萬不得已只能為之。」

  「下官明白了,」夏侯傑沉吟片刻,「不過侯爺為何不將這易為人把柄的書文付之一炬,了卻煩惱?」

  「它們還燒不得,」虞嘯擎的聲音帶著些許驕傲,「這是我和外疆君主達成協議的證據,他助我奪江山,我幫他擴城池,一旦毀了,豈不無賬可尋?」

  這個老狐狸,原來還勾結外人來拆自家的台,真是吃裡扒外……

  我輕蔑地「哼」了一聲,滿臉不屑。

  「誰?!」

  屋內的一聲暴喝使我倏而傻了眼,剛剛我的聲音很大嗎?

  然而已經沒時間來追究了,情急之下我轉身就跑——

  卻撞上一個人。

  「……」抬頭還未看清來者何人,我便覺得身子一輕,飄飄地向上升去。升……等等,我、我怎麼會跑到屋頂上來了?

  看到身旁的夏侯意,我更是詫異地張大口,卻被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門打開,屋裡的人走了出來,一身灰鼠錦袍的夏侯傑,以及緞服玉帶的虞嘯擎。

  「剛剛的聲音是——」

  「啊,侯爺請放心,十有八九是些小動物之類的,這個書房很隱蔽,通常府裡的人都不會過來。」

  「是麼……那就好。」虞嘯擎的表情擺明了不信夏侯傑,但他又不能和他辯論一番,只得含糊地點下頭,「一切就按剛剛說的辦吧。」

  「是,侯爺。您請這邊……」

  看著二人的背影消失,我還沒鬆口氣,就被夏侯意拽住胳膊帶下屋頂。

  「你怎麼跑到這來了?」他輕輕地問。

  「耶?我……還不都怪你……你要不追我,我也不會亂跑跑到這啊……」裝無辜裝無辜,千萬不能讓他看出我是在窺探他老爹的隱私,否則就前功盡棄了。

  「是嗎?」夏侯意秀氣的眉毛打成個蝴蝶結,「可人家怎麼覺得你靠在門口的樣子像在偷聽……」

  「沒有啦沒有啦!」慌忙擺手外加拚命打哈哈,「呵呵……我只是靠在那休息一下,壓根沒注意到什麼說話聲……你眼花了,絕對是你眼花了!」

  「是嗎?」

  「是!」小雞啄米。

  「……」他盯著我看了好久,然後慢條斯理地說,「總之你以後小心一點,爹最討厭偷偷摸摸的人了,要是讓他知道你在門口,沒準會發大火喔!」

  「最討厭偷偷摸摸」?他自己還不就是!

  我心裡不爽,臉上卻笑得開了花一般,連連點著頭,「知道了,我知道了……」

  「嗯,這樣才乖嘛……走,我們回去吧!」

  「好……耶,不對!」我反應過來,「我不回去!」

  「你該不會真要去殺了沈寧吧?」夏侯意的語調半喘半歎,無奈至極。

  「怎麼不真?」得意洋洋地晃晃腦袋,「我特意為他想出好幾種能夠一下致命的方法哦,想要哪種任君挑選……怎麼樣,我是不是很有人情味?」

  「……」他頭大地撫額無語。

  言談間我們已經走到了偏廳,候在門邊的管家一看見夏侯意就急急地奔了過來,「少爺!」

  「什麼事?」

  「有位姓沈的公子正在大廳等你……」

  「沈寧?」夏侯意的眉尖剛挑起,臉就像是火燒著了屁股一般倏而變色:

  「楚兒你回來——」

  腳下加快速度繼續往外衝。『回來』?哼!等我「忙」完了,自然就會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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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6 01:05:37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假鳳虛凰 第十章

  瞥見端茶的小翠,我腳步一頓,心生一計。

  「小翠。」

  「小姐?」她詫異地走過來,「有什麼吩咐嗎?」

  「這茶是給誰的?」我明知故問。

  「哦,是管家吩咐給坐在廳上的那位公子的。」

  「是麼,」眼珠一轉,我伸手揭開碗蓋瞅瞅,又放回原位,「這麼香,是碧螺春吧?」

  「沒想到小姐對茶這麼瞭解啊……是碧螺春。」

  「呵呵……」我是用屁股猜的。

  「那,小姐你有事嗎?」

  「呃……沒事沒事,就是跟你說句話而已。」我連忙擺手。

  「那小翠送茶去了。」她一屈膝,款款地向門口走去,我在後面笑得滿臉詭異自得——

  沈寧啊沈寧,今兒個姑奶奶就讓你不得安寧!

  「楚兒……」夏侯意氣喘吁吁地來到身後,俏臉兒漲得通紅,但看到我之後很明顯鬆了一大口氣,「嚇死人家了,我還以為你真衝進去跟他拚命了呢!」

  「……」大哥你是在說笑話嗎?我還沒嫌自己的命長呢。

  「沈寧可是會武功的,雖然不高,但是對你一個綽綽有餘……」

  狠狠剜他一眼,我知道的好不好?!所以才用陰的嘛!

  「好啦好啦,別這麼在意嘛!」他嗲嗲地說,激出我一身特大號的雞皮疙瘩,「大人不計小人過,他親你說明你招人喜歡嘛!你要是不打人家的話人家也早就……呃,不,沒什麼……」

  「哼!」扭過頭不看他,我全神貫注地盯著沈寧手邊的那杯茶。怎麼還不喝……

  「哦,對了。楚兒我告訴你喔,城陽沈家可是除了京城四大家族之外最有實力的貴族門戶了,沈寧的父親沈耀庭還是刑部巡捕司的頭頭,聽說沒有他抓不著的人。而且他手上有先帝御賜的金牌,遇上戴罪之人可以先斬後奏,不必顧慮。」

  ???

  「巡捕司的頭頭」?

  那就是……級別最高的條子?!

  糟糕!!

  我慌忙翻出裝毒的錦囊,看看自己剛剛用的是什麼。

  「楚兒……」夏侯意奇怪地看著我,「你幹嘛?」

  「慘了慘了……」

  「什麼慘了?」

  「他是條子的兒子耶,要是死於非命的話……」我可不要被先斬後奏啊!

  「條子?」夏侯意的眉毛皺成一團,「那是什麼東西?」

  「就是條子的東西啊!」語無倫次地回答,我喃喃低語,「不是鶴頂紅……不是砒霜……也不是七步斷魂……難道是——」

  他似乎有些明白了,「放心好啦,你又沒做過什麼,沈伯伯不會——」

  「做過了。」

  「耶?」笑成一朵花樣的臉蛋瞬時凍結。

  「我下了毒……在茶裡。」

  「什麼?!」花瓣像是中了毒一樣白裡泛青,「你你你……下毒?」

  「嗯。」鬱鬱地點頭。我是暗地裡撥開錦囊取的毒,然後掀碗蓋時順勢從小指指甲裡磕進去……所以取毒的時候我並不清楚摸到的到底是哪種毒藥。

  「天哪!」夏侯意嘴巴張得都能吞下一頭牛了,「你你你……真做了?」

  「騙你小狗。」我誠懇地說。

  「……」他一跺腳,轉身直撲大廳,我自然緊跟其後——當然,基於做賊心虛的原則,到門口就站住躲起來了,只留下一隻眼。

  卻見沈寧正端起茶碗,還沒往嘴邊送,一個人影便餓虎般地撲了上去,劈手奪下茶碗,然後一仰脖——

  「夏侯意……」老天,他瘋了嗎?那可是下了毒的茶水,而且下的還是……

  這下換我把嘴張到能吞下一頭大象的程度了。這傢伙……為什麼要這麼做?

  「夏……夏侯公子?」沈寧明顯被搞暈了,「你幹嘛搶我的茶喝?」

  「呃……人、人家剛從外面回來,很渴嘛……正好看見沈公子你這杯茶,所以來不及吩咐下人就——」

  「這、這樣……樣啊……」被夏侯意妖聲妖氣的腔調震得抽氣連連,沈寧說話都有些不利索了,「呃……那個……我我我這次來是……夏侯公子?夏侯公子?」他慌忙起身,三步並兩步地衝到捂著肚子滿臉難受的夏侯意身邊,「你怎麼了?」

  「嗯……我,我……」

  趁沈寧沒有防備,我悄悄摸到他身後,從袖中取出一方巾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摀住其口鼻,然後聽到他悶哼一聲,軟倒在地。

  「趙伯,趙伯……」扶起夏侯意,我心急火燎地大聲喊著管家……

  #      #      #      #      #      #      #

  「小姐,夏侯公子好點了嗎?」

  「嗯……今早被我打了一拳也沒有什麼大礙,估計已經好了。」

  「打……打了一拳?」

  「沒辦法啊,誰叫他給我裝死,還妄想我會為了他哭得眼淚鼻涕一大把……巴豆粉要是能吃死人,這世上人口就得少一半了。」

  「巴豆是吃不死人,可會拉死人呀!」

  「……那就等他拉死再說。」

  四喜不滿地撅撅嘴,「小姐就是這麼不近人情。」

  「我哪兒不近人情了?」一個白眼丟過去。

  「對夏侯公子啊!他為了你把毒茶都喝下去了,就是怕你會出事嘛……這麼好的未婚夫你不珍惜,反而還對他拳打腳踢……」

  「喂喂喂!」我不爽地打斷她,「你要是沒秀逗的話應該記得我和他不是真正的未婚夫妻吧?」

  「那又怎麼樣,傻子都能看得出來他喜歡你!」

  「……」

  我張了張嘴卻什麼都說不出來,只得裝模作樣地輕咳兩聲。

  「咳……阿四,你沒有別的事好做嗎?」

  「小姐……」四喜一反常態地緊緊盯住我,「你不是那麼遲鈍吧?」

  ……當然不是!要是連傻子都不如我還混什麼混?

  可……你要我怎麼回答?老老實實說不是?恐怕你不會就此放過我吧!

  「小姐?」

  「呃……我啊……那個……這個……」眼珠左瞟右看,「這個……感情的問題嘛……我,呃,倒還從沒想過。」先敷衍過去再說。

  「沒想過?」四喜的皺著臉把我打量了一番,「小姐今年十五了吧?」

  「……」幹嘛,十五歲又不是就該潑出去的餿水!

  「雖說有的姑娘家到了十六七才出嫁,不過那一般都是訂好親事的,要不就是已經有了心愛的人……小姐你——」

  「我沒有!」條件反射地大吼一句,我隨即縮縮脖子,意識到自己的反常……沒有就沒有唄,叫那麼大聲音作甚?

  「嗯?」四喜神秘兮兮地湊過來,帶著一臉神秘兮兮的笑,「小姐這麼緊張幹嘛?難道說……你有喜歡的人了?」

  打了個激靈,我不動聲色地把凳子挪遠一些,「別胡說啊,我才沒有。」

  「沒有?剛剛叫那麼大聲音,難道不是做賊心虛的表現嗎?」

  「……做你個死人頭的賊啦!」再說下去我非神經錯亂不可,「我口渴了,阿四沏杯茶去!」

  「可是——」

  「叫你去你就去,再磨磨蹭蹭的小心也讓你嘗嘗巴豆粉的味道!」

  「……好嘛,去就去,凶什麼!」做了個鬼臉,她心不甘情不願地走了。

  探頭望見背影消失,我趁機溜出房門,朝偏廳奔去——

  要我留在這裡繼續被你套話,當我傻瓜嗎?!






第二卷 假鳳虛凰 第十一章

  「小楚兒……」

  「滾!」

  「幹嘛這麼凶啊,當心以後嫁不掉喔。」

  「干你屁事!」

  「嘖嘖,真是嘴上不饒人呢!不過看在你這麼可愛的份上,如果以後真的嫁不掉,我可以敞開懷抱接納你……」身子一斜躲過破空飛來的書卷,「你這是什麼意思?高興壞了嗎?」

  「呸!」抱著夏侯意要的書,我拍拍衣服向外走去,「好狗不擋路,請你讓開。」

  「如果我不讓呢?」他挑眉。

  我壞壞一笑,伸手在他身上拍了拍,像是對待耍無賴的小孩一般感慨,「你這樣可不對喔,小朋友。」

  沈寧呆了呆,正要抬手抓我時臉色卻突然一變:

  「你……你做了什麼?」

  「什麼?你說什麼我聽不懂。」我裝起了糊塗。

  「少來……你、你對我用了什麼?」他咬牙切齒。

  「哦……你說這個啊,」晃晃手上殘餘的褐色粉末,我得意地笑,「跳跳粉,一日三跳,一次要跳足三個時辰,跳滿三天藥效才會自動消退哦!」

  「什麼?!」他瞪大了眼,「你居然會用毒?」

  「哼!」冷哼一聲,我不屑地撇撇嘴,「不然你當我是軟柿子,捏著好玩啊?順便告訴你,上次讓夏侯意肚子痛的那杯茶,本來也是準備給你的,沒想到你小子命大,否則的話——」

  「你……你好毒……」他的臉不停扭曲,看來第一跳即將上演。

  「好啦好啦,」步出門外,我朝他揮揮手,「跳個盡興啊!啊……要不要我幫你把門鎖起來?還是你不介意給人參觀?」

  「……」他的眼裡似乎要躥出火苗了。

  我聳聳肩,識相地帶上了門。

  ……跳得好看也就罷了,要是太不雅觀,是會傷人視力的……

  #      #      #      #      #      #      #

  夏侯意正躺在床上皺眉想著什麼。

  「喏,都在這兒了,」把書往床上一堆,我揉揉酸痛的肩坐下,「總共十……十二本,是這麼多吧?」

  他愣愣地看看我又看看書,然後木木地點頭:

  「楚兒……」

  「我說你什麼時候才肯下床啊?」

  「咦?」

  「別以為有人伺候你就安逸享樂起來,你只是拉到內虛而已,沒有性命危險的好不好?」

  「……你都說我內虛嘛,」他委屈地摸摸頭髮,「所以才要多躺幾天啊!人家現在連走路的力氣都沒耶……」

  「……」噓吧,虛死你算了!

  「楚兒,我……」

  「剛剛那個沈寧來了。」我隨口說道。

  「耶,沈公子來了?」夏侯意眨眨眼,隨即小心翼翼地壓低聲音,「你沒把他怎麼樣吧?」

  「我能把他怎麼樣……」

  「那就好——」

  「就是下個毒而已。」

  「咳咳……」夏侯意想是被口水嗆到了,捂著嘴咳個不停,好半天才喘過來氣,「你……你又……又做什麼……了……」

  「沒什麼啦,就是讓他運動三天鍛煉鍛煉身體。」而且是保質保量,准點準時。

  「真……真沒什麼?」

  「真沒什麼。」

  「……」

  「騙你小狗。」

  「……好了,」夏侯意揉揉太陽穴,無奈地歎了一口,「這下你該滿意了吧?」

  「嗯……暫時。」得看沈寧的表現,「對了,剛才你要對我說什麼來著?」

  「耶?我……嗯……那個……」

  「哪個?」

  「……我忘了。」

  一記拳頭差點又照著那張美麗的臉蛋招呼過去。

  「我說……」動了動手腕,我斜睨他,「你才多大就老年癡呆了?」

  「不能怪人家嘛,」他哀怨地瞟來一眼,「每次我要說的時候都被你打斷了呀……啊,對了!」

  「想起來了?」

  「……沒。」

  「那你對個鬼啊?!」

  「人家是想起另一件很重要的事,」夏侯意無比認真地說,「七月十四——也就是後天,爹說要在府裡宴請沈家。」

  我呆了一呆,「請沈寧家吃飯?」

  「嗯,沈伯伯原本就在京城,現在沈公子也過來了,所以正好……對了,聽說虞國侯也會來呢!」

  「……」不對勁,這兩個老傢伙該不會在計劃什麼吧?請級別最高的條子吃飯,表面看來好像是在討好拉攏……

  「楚兒?」

  貌似我的時間已經拖得太久了,再不動手恐怕……

  「楚——兒——」

  「幹嘛?」思緒拉回眼前,夏侯意兩隻眼可憐巴巴地看著我,「有事嗎?」

  「人家想起來了……」

  「耶?什麼?」

  「忘掉的事情。」

  「你想起來啦……是什麼啊?」

  「這個,」他指指我旁邊的書,「壓在我腳上了,好重。」

  「……你不會早點說嗎?」挪開不就好了?

  「不……關鍵問題是,」又指指我,「書壓在我腳上,你坐在書上,所以……你壓到我的腳趾了。」

  「……」

  #      #      #      #      #      #      #

  好不容易等到三更天,我叮囑了四喜,再度換上黑衣摸到了夏侯傑的書房。

  天助我也——房裡居然是黑的!

  心裡大大地歡呼了一聲,我推門閃身入內,摸出懷裡小蠟燭點上,開始四下搜尋。然而直到找的時候我才猛然發覺,自己犯了一個重大的錯誤——

  所謂的書文,我壓根就不知道它的模樣,到底要怎麼找?

  嗯……想想啊,裡面有信件和名單,也許找到類似的可以打開來看吧?

  貌似也只能如此了。於是我硬下頭皮,投身於翻找「大業」……

  不是吧,這個也不是?!

  無精打采地放下手中書件,我抬頭掃一眼翻了個遍的書架,再次無奈地歎了口氣:沒辦法了,只能先告一段落。

  吹熄蠟燭,鬱鬱地開門,再轉身關上——

  「你在幹什麼?」

  耶?!

  我當場石化,愣在原地動也不動。不可能……吧?這是——

  夏侯意的聲音?!

  輕輕的腳步聲靠近,伴隨著嬌媚的語調柔柔響起:

  「楚兒?」

  「呃……」不簡單,我居然還能發出聲音。怯怯地轉過身,月下的夏侯意顯得清俊、空靈,然而……陰冷。

  「回答我,你在幹什麼?」

  「我……」咬住下唇,我舉棋不定地看著他。終於被發現了嗎?或許我不該抱有僥倖心理,認為自己可以全身而退……

  「你不回答是嗎?」他輕聲說,低垂的眼簾讓人看不出任何情緒,「那好,我換個問題……」

  「……」

  幽幽的目光直直看向我,「你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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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6 01:05:49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假鳳虛凰 第十二章

  你到底是誰?

  這句話在我腦子裡迴旋了好幾遍,輕而易舉地就勾起了我深深的愧疚。我到底是誰?一個為了偷東西的賊,一個利用了他的無恥臥底,一個只會虐待他、給他找麻煩的惡劣女人……歸根結底,我就是個差勁至極的傢伙。而他,明明可以立馬叫人來關起我審訊我甚至是殺了我,但他沒有,只是靜靜地站在那裡,用平穩的聲音問著我——「你到底是誰?」

  「我……」艱難地潤了潤乾澀的喉嚨,我不知該說什麼。反正事情已經敗露,從哪兒講起又有什麼意義呢?「夏侯意……對不起。」

  他的臉黯了黯,「對不起我什麼?」

  「我……利用了你。」此時我也沒有說謊的必要了。

  「利用我?」

  狠心咬了咬牙,「是,在流雲閣知道你的身份後就決定了,要借助你進入夏侯家。」

  「……目的?」

  「你爹手上的一份書文,裡面有信件和名單……那是他和虞國侯意圖謀反的證據。」

  出乎我的意料,夏侯意的臉色鎮定自若,沒有絲毫波瀾。這是聽到自家老爹的驚天大計劃應該有的表情嗎?還是……

  我一驚,難以置信地瞪著他。他知道?!難不成他也……

  「你瞭解得很詳細,」他略略點頭,「我想我也應該能猜出是誰讓你來的……可是楚兒……」腳步向我移來,「你……是怎麼想的呢?」

  「我是……怎麼想的?」我不解。

  停在我面前,夏侯意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專注,「拋開書文不說,你對我,僅僅是存了利用之心,還是……也有感情?」

  「……」我怔怔地看著他,不知該怎麼回答。沒有感情是假的,可是他所謂的「感情」……是什麼?我對他的「感情」,又是什麼?

  「我娘很喜歡女孩兒,」沉默片刻,他突然開口,「所以小時候她很愛把我打扮成女孩子的模樣。就因為這樣,遇上的女孩除了家人外,要麼因為我的身份對我奉承迎合,要麼就是連看上一眼都覺得噁心……」

  低頭無語,貌似我曾屬於後者。

  「於是我索性破罐子破摔,把自己當成一個真正的女孩。其實這樣也沒什麼不好,身份換了,心情也變了,沒有那種性別錯亂的煩惱……所以我說過,我不想,可沒辦法。」

  「夏侯意……」別再說了。

  「可能是我時來運轉了吧,在街上被人調戲居然會讓你給救了……」他自嘲地笑笑,「雖然你當時嚇跑了,但我在那時就已經決定,不會再讓你輕易離開我的視線……」

  「為什麼?」我有那麼好嗎?

  「你很特別,我有一種預感,跟你在一起會很快樂。」

  快樂……嗎?被打的時候還是被罵的時候?

  「……我喜歡你,」他突然輕輕拉住我的手,「真的很喜歡。」

  「呃?!」我徹底呆住。表白?他是在對我表白嗎?我要怎麼回答??

  「你不必現在回答,」彷彿看出我的猶豫,他莞爾一笑,「或許……等事情都解決了,你才會有心思來考慮。」說著,遞給我一樣東西。

  我疑惑著接過,隨即瞪大了雙眸,「書文?!」

  沒錯,就是我要找的那份,裡面的信件和名單……一個不漏!

  拉高視線,我詫異地看他:

  「為什麼?」

  「你問我為什麼啊?」夏侯意兩眼看天作思索狀,「或許揭自己老爹的底是有些大逆不道……不過我還是希望他能夠懸崖勒馬,回頭是岸。」

  「呃……你老爹他,恐怕已經栽下去了吧?」我很煞風景地提醒他。

  「嗯——好像是這樣呢!」他瞇起細長的眼睛,「不過也不錯,他可以進天牢消停一段日子,而我也可以鬆口氣了。你不知道,店舖裡的事都是他逼我去做的,還說什麼不經商就做官……總之不能看我閒著就對了。這樣的老爹,要是天天在你耳邊叨叨叨、叨叨叨,你說你煩不煩?」

  「……」夏侯傑有這樣的兒子,還真是……祖上積「德」啊!

  「話說回來,如果任由他做下去,不僅一部分官員性命難保,要是哪天事情敗露,夏侯府上上下下一百多人就得白白喪命……」夏侯意輕描淡寫地說著一個駭人事實,「所以,就算是天打雷劈,我也不能拿這麼多人的性命開玩笑。」

  一掌擊在他的肩上,我滿面放光地嘖嘖稱讚,「好樣的夏侯意!正氣凜然大義滅親……不錯不錯,有前途!……不過你可否告訴我,你是怎麼知道你老爹的事的?我剛還以為——」

  「以為我也是叛亂的一分子?」他立馬反應過來,「安啦,我本來對他的計劃是毫不知情的,因為你的行為太怪異,所以我才想到要調查一番……」

  「我的行為太怪異?」

  「是呀,『出身青樓』的女子會使毒的可不多喔,而且報復心及其強烈。大白天的蹲牆角居然還臉不紅心不跳地說自己是無意路過歇歇腳……啊,對了,穿著人家的衣服晚出早歸是不是很爽啊?」

  「呃……」煙霧彈,絕對是煙霧彈!這傢伙平時裝著一副噁心的娘娘樣原來只是障眼法而已,其腹黑程度很可能不亞於閻琛。嗯,改天讓他們龍虎相爭一番好了……啊,最好能再順便比一比女裝扮相……

  #      #      #      #      #      #      #

  「那個就是沈寧的爹?」

  「嗯。」

  「父子倆長得一點都不像嘛,老子那麼英姿颯爽,生個兒子居然這麼猥瑣不堪……」

  「……楚兒,你被四喜同化了嗎?」

  「才沒有,我比她還要直接好不好?」

  「……原來你知道啊。」

  「不過沒看見那傢伙呢……」我四下張望,該不會連跳三天跳出毛病了吧?

  突然身後一個聲音響起,「小楚兒——」

  呃,說曹操曹操到,「你還活著啊?」真讓人不爽。

  「那當然,」沈寧嬉皮笑臉地湊過來,「區區小毒不足為懼。」

  「你是在暗示我下手還可以再重些,是不是?」我斜眼睨他。

  笑容立時一頓。

  夏侯意連忙出來打圓場,「呃……那個,呵呵……沈公子,楚兒是頑皮了些,你不要——」

  「有趣。」

  「耶?!」

  「看來我的眼光不錯,居然看上個這麼有趣的小妞……」沈寧笑得滿臉愜意,手中的扇尖一挑我的下巴,「有意思!隨你怎麼算計我,本公子奉陪到底!」

  噁心地退後三步擦擦下巴,我丟過去一個超級無敵大白眼。這人有被害妄想症嗎?!

  「啊……沈公子,令尊已經進去找家父了,你不要陪著嗎?」夏侯意指指大廳所在。

  「沒關係,適才已經拜見過夏侯伯父和虞侯爺了,是他叫我過來找你們的,說什麼年輕人有共同語言,能相處融洽。」

  我的眼睛瞟向門口——

  這麼說,現在的廳裡,只有三個大頭在獨處了?他們究竟會說些什麼呢?

  「……這樣啊,」夏侯意勉強點頭,「那好吧,楚兒來,我們去後院。」

  「咦?」後院?

  「嗯,爹也說過長輩在一起有事情要商議,所以不想我們在場……」

  「有事商議」?

  什麼事?

  怎麼商議?

  我被他拉住強行往後院拖去,目光還一直不離大廳……嗚,好想去聽聽看老傢伙們又在策劃些什麼……






第二卷 假鳳虛凰 第十三章

  百無聊賴地坐在樹下,我托著腮呆看人工湖邊兩個傢伙正「掐」在興頭上。

  「喂,還給我,那是我找到的!」

  「拜託你不要大白天說胡話好不好,這支鳶尾明明是人家先找到的耶……」

  「什麼『人家』『人家』的,你一個大男人說話怎麼這個調調啊?!」

  「沈公子你這樣說可就不對了,人家愛怎麼說話就怎麼說話,你好歹也得尊重我的習慣……」

  「啥?!」沈寧從鼻子哼出一聲,「夏侯公子的想法還真是與眾不同啊!不過這樣的你,小楚兒真的會喜歡嗎?她答應做你的未婚妻是真心誠意嗎?」

  「她……」夏侯意語塞了一下,「當然嘍,她也喜歡我啊……還說要永遠和我在一起呢!」

  我不自覺地嗆了一下,這傢伙還真敢說。

  「不可能,她對你的態度根本沒有那麼親近!」沈寧得意洋洋地道。

  「再不親近也好過你吧?」夏侯意像是抓住了什麼把柄似的比他更洋洋得意,「最起碼她名義上是我的未婚妻,也從沒對我下過藥……僅憑這兩點,沈公子你就應該識相,趁早滾遠一點才對!」

  「我……我才沒那麼容易放棄!」話說到這個份上,沈寧還在死鴨子嘴硬,「就算是綁她在身邊做丫鬟,我也不會讓給你這種男不男女不女的傢伙!」

  我聽得一臉黑線,綁……綁在身邊……做丫鬟?!也挺敢說的嘛他!

  「喂喂喂,」夏侯意頗有微詞,「沈公子你是不是太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看你一表人才風度翩翩的模樣,沒想到居然這麼冥頑不靈……看來想要以和平方式解決問題是不太可能了。」

  「怎麼,你想打架?」沈寧開始捋袖子,並出其不意地出招攻向正欲開口的夏侯意,「那正好!」

  「慢著,沈公子……」夏侯意一邊左騰右閃,一邊為自己辯白,「我沒打架的意思,我只是……」

  「什麼都別說了,出招吧!」沈寧揮出一拳,「不過事先說好,要是我贏了你,小楚兒就得歸我!」

  啥?我的下巴摔在地上四分五裂,這樣都可以?!

  「不,我不答應!」

  好樣的夏侯意!

  「……那,如果你贏了,我就對小楚兒徹底死心,從此再也不會來糾纏她,怎麼樣?」

  「好!」

  ……這傢伙,只答應對自己有利的話嗎?

  沒了去阻止他們的心情,我仰首望天,這才發覺太陽好刺眼,讓人忍不住想要流下心酸的淚水……

  突然噗通一聲水響,我詫異回眸,發現夏侯意一人呆呆地立於湖邊,望著激起漣漪的水面發懵。

  「怎麼了?」走到他身邊,我問,「愣著幹嘛,沈寧呢?」

  「……」他不說話,只是抬手指了指湖。

  「喂……」剛才的水聲該不會是……

  「他好像掉下去了呢。」夏侯意幽幽地說。

  「好……好像?」我的嘴角開始痙攣。

  「嗯,」他點了一下頭,「貌似是他自己沒有調整好步伐和力道,所以……」

  「掉下去了?」我瞪著一個突然冒出的頭顱發呆,直到他大聲呼救才回過神來,「阿意……」

  「什麼?」

  「你會游水嗎?」

  「……會。」

  沉默片刻,一聲大吼響遍整座後院——

  「那你還不快去救人?!」

  #      #      #      #      #      #      #

  「你沒事吧?」看著渾身濕透的沈寧,我把夏侯意干的外衣披到他肩上,「冷嗎?」

  他不說話,只是眼睛一個勁兒地狠瞪著夏侯意,似乎要吸他的血啃他的骨。

  「呃……你掉下水的事,貌似不是他的錯吧?是你自己——」

  「要不是他突然收招,我也不會掉下水。」

  「耶?」這是沈寧的聲音嗎?怎麼感覺……清脆明朗了些,沒有往日的低沉。

  「可惡……」他咬咬牙,把衣服緊緊裹在身上站起身,「我要走了。」

  「咦,你要去哪?濕成這個樣子可是會生病的……去阿意的房裡換套衣服好嗎?」我急忙抓住他的衣襟,卻看到了他微敞開的胸口處……

  天哪,不、不是吧?!

  #      #      #      #      #      #      #

  「說嘛阿意,到底怎麼回事啊?」

  他不吱聲,只是加快了步伐。

  「你說話呀,為什麼突然收招讓他掉到了湖裡?」我死纏爛打。

  「我……」他欲言又止,滿面的愁容像根苦瓜似的,「你讓人家怎麼說啊……」

  「怎麼不能說?」我不死心地追問,「難道有什麼難言之隱?」

  「他——」停下腳步,夏侯意直直地看向前方,惹得我也跟著看去——

  乖乖,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整個大廳前面,包圍著一層層穿黑色勁裝的人,而且個個手上拿著雪亮亮的白刃,反射出的光芒耀然刺眼。

  這……這是唱的哪一出?

  「黑影……」

  「黑影?」

  「巡捕司最強的精銳部隊。」

  「咦?他們來幹什麼?」我正奇怪,卻見虞國侯和夏侯傑從廳內走出,環視一周後冷聲說道:

  「你這是做什麼,沈大人?」

  沈耀庭輕蔑的眼神看著他們,「要做什麼,二位大人難道不比我清楚麼?」

  「哼,想抓人也得有證據。僅憑你隨口胡說誣蔑,小心到時在皇上面前吃不了兜著走!」

  「哈哈,這一點虞國侯您不用擔心,」沈耀庭仰首一笑,「我抓人向來不會無憑無據。」

  「哦?」夏侯傑滿臉的不屑,「那就請沈大人你拿出來,不要在這口說無憑,否則的話——」

  「證據這兒就有。」突然間一個柔柔的聲音摻了進來,眾人紛紛看去,只見一個一身白衣的人笑吟吟地負手立於不遠處的樹蔭之下,慵懶十分卻又魅惑至極——

  我不由得張大了嘴巴。

  「太傅大人。」沈耀庭微微行禮。

  抬了抬手,閻琛徐徐向這邊走來,經過我們的時候眼睛似乎還有意無意地瞟了瞟。

  「你……」

  虞嘯擎張了張嘴,卻在看見他手中的一卷書信後頓時白了臉色,嘴巴也條件反射似地快速合攏,生怕晚一步就會有蒼蠅蚊子之類的進去遊覽一番。

  「怎麼,虞侯爺,你不認識這些信件嗎?」

  咦,信件?我奇怪地盯著他手中所謂的「信件」,不是叫我來偷的嗎,怎麼他那裡還有?

  「這是我從南姚王那裡拿來的,你的親筆信。」閻琛嘴角一勾,「貌似他不想跟你合作了呢。」

  「這……你不要胡說啊,我是天朝堂堂的虞國侯,怎可能做出勾結外賊大逆不道的事!」虞嘯擎的聲音明顯在發抖,卻還死命抵賴。

  「哦?那侯爺你不妨拿去看看是不是自己的筆跡。」閻琛遞過信件。

  虞嘯擎嚥了嚥口水,眼睛盯住那疊紙張,猛地出手搶過,隨即急不可耐地翻看起來。他越看表情越驚恐,越看嘴巴張得越大,到最後手也開始抖個不停起來。突然他驀地抬頭,目光陰險地瞪住閻琛,接著露出一絲冷笑,「嘶」「嘶」幾聲將信件變成了一疊廢紙。

  「哼,臭小子,想跟我鬥,你還嫩點!」

  閻琛不怒反笑,像是聽到了一個世上最好笑的笑話,「是嗎?不過侯爺你若是能將皇上手中的那份也給撕了……那我倒還相信這話。」

  「你……」虞嘯擎身子晃了一晃,表情在臉上凝固,然後像根軟麵條一般癱倒在地……

  「好了,」掃一眼同樣面如死灰的夏侯傑,閻琛吩咐道,「沈大人,接下來的事就交給你了,凡是有關的人一個都不准放過。」

  「是!」

  「你……你……」虞嘯擎看向閻琛,眼神絕望中透著憤怒,「為什麼老是和我作對?你到底是怎麼拿到那些信的?南姚王不可能會……你到底是誰?」

  「我是誰?」朦朧的桃花眼彎成細細長長的月牙兒,閻琛頗有興味地瞅著他,「十九年前侯爺犯下的罪孽,我想你一定不會忘記吧?」

  「十九年前……」虞嘯擎喃喃自語,眼神因為回憶而變得迷離。突然他打了個寒噤,直勾勾地看向閻琛,表情像是看到鬼一樣驚懼無措,「是……你……」

  「想起來了?」笑意加深,「那麼,還有什麼疑問嗎?」

  耷拉著腦袋搖了搖,虞嘯擎長歎一聲,「作孽啊——」

  閻琛的笑愈發濃烈起來,像極絕美的罌粟,刻骨的妖媚中滲透著絲絲邪毒,「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

  虞嘯擎悻悻起身,被黑影押向門口,跟著的還有夏侯傑,幾個小妾以及夏侯府裡的僕人丫鬟……

  我一個激靈轉過身,只見兩個黑影已經來到了夏侯意面前,正要將繩索綁在他手上——

  「慢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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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6 01:06:04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假鳳虛凰 第十四章

  庭院裡氣氛凝重,所有的人目光都齊刷刷地投到我身上,看著我一步步走向閻琛,與他絲毫不怯弱地對視。

  「爺。」

  「嗯?」

  「我的任務……能算成功嗎?」

  他微怔,旋即輕笑,「你說呢?」

  「我已經拿到了東西,只是——」

  「我先了你一步,對嗎?」

  「……」貌似是我一直在拖沓。

  「我可以算你成功,」他低頭湊近我,緩緩開口,「你想要什麼?」

  我驚訝地看他,「可以嗎?」

  「怎麼不可以?你的目的不就在於此嗎?」

  我垂了垂眼簾,隨即抬起堅定地說,「放了夏侯意。」

  「……」閻琛凝眸著我,眼裡的情緒古怪而又恍惚,好半晌才低低出聲,「你喜歡他嗎?」

  耶?!

  我眨巴幾下眼睛,看看他又看看身後的夏侯意,腦袋一時有些轉不過彎來。他問什麼?我喜不喜歡夏侯意?

  再轉過身來看著面前的他,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回答。說不喜歡?肯定不可能,好歹兩個月多少也會有些感情,而且那樣的話夏侯意也不一定就會被放;說喜歡……

  「好了。」

  我奇怪地盯住他沒有絲毫表情的臉,他……不要我回答了?

  「沈大人。」他略略側頭,沈耀庭立馬明白過來,同時也有些為難地說道:

  「太傅大人,這——」

  「一切後果由我承擔。」

  「是。」

  兩個黑影被撤回,我望望看向這邊的夏侯意,又回過頭來直視閻琛,「爺……」

  「都結束了,楚弦小妞。是回是留——」他的聲音輕柔依舊,晶亮的眸子盯住我,「自己決定。」

  話音剛落,人已向門口走去。

  「哎……」伸出手去卻什麼都沒抓住,我呆呆地站在原地,看著那個白色的身影慢慢在視線裡消失……

  #      #      #      #      #      #      #

  他生氣了。

  是因為我沒能及早完成任務,還是因為我當眾提出了個讓他很是為難的要求?

  不管是什麼,總之我惹他生氣了。

  ……可是好討厭,為什麼我現在會有種被人遺棄的難受感覺?自己決定自己決定就是了,想回去就回去唄,可為什麼——

  他說那句話的語氣讓我好想哭?

  狠狠地捶了一下桌子,這可惡的死人妖!!

  「你不回去嗎?」

  我一愣,抬頭看見夏侯意站在門口,美麗的臉蛋略微有些失神,卻仍掛著淺淺的笑意。

  「呃……」豬腦袋啊我,光顧著自己鬱悶了,卻把這個剛剛被抄了家的可憐傢伙扔到了牆角里,「那個……我……」

  「沒關係,早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了,」還沒等我想出安慰人的話,他倒先撫慰起我來了,「反倒是你,幹嘛哭喪著臉?」

  我托著腮哀歎一聲,「好受打擊啊——」

  「因為閻太傅?」他坐到我對面。

  張張嘴卻什麼都說不出來,我翻個白眼權當回答。

  「你很在乎他的看法呢!」

  「……」能不在乎嗎,他是我老闆啊!

  「楚兒……」

  「嗯?」

  「我曾經向你表達過自己的心意……」

  「……」我呆呆地看著夏侯意滿臉的苦笑:

  「看來,就算我現在向你要答案,你也不會給我一個滿意的答覆吧?」

  「夏侯意……」怎麼突然覺得很對不起他。

  「沒關係,」他閉閉眼睛,轉眼又是一副甜美可人的模樣,「只要你沒有嫁人,我都還有機會不是嗎?」

  「呃……」他是在變相說我擺脫不掉他嗎?

  「但不管怎麼說,也不管你以後能不能和我在一起……我們都會是最好的朋友,對不對?」水眸裡的亮光將閃欲息。

  「那當然!」我一口回道,立刻點亮了那抹光芒:

  「太好了,人家就知道你不會扔下人家不管的……」

  呃……做朋友和扔下不管有什麼關係?這傢伙該不會吃定我了吧?

  不過話又說回來,他變臉的速度……已經到了神鬼莫測的地步了……

  #      #      #      #      #      #      #

  「玉娘,我回來了——」

  「弦弦——」

  狠狠在她臉上「啾」了幾下,我開心地摟著玉娘不撒手,「這麼長時間沒見,有沒有想我啊?」

  「還說呢!」輕輕刮了一下我的鼻子,玉娘也笑得咧開了嘴,「只是偷個書文而已,你居然耗了兩個多月,真是有夠丟我家晶兒的臉!」

  「我哪有……」撅著嘴巴抗議,「人家是第一次嘛……話說回來,我那可愛的白晶姐過得怎麼樣?」

  「當然一個『好』字嘍!要是那小子敢欺負她,我絕對不會讓他好過!」

  「……」這麼彪悍的丈母娘的確不太好纏,我臉上呵呵笑著,心裡卻在默默為白姐夫祈禱。

  「小弦回來啦?」

  我扭頭一看,「白叔!」旋即也撲上去來了個熱情擁抱,「我好想你哦……」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白叔憨憨地笑著,輕拍拍我的背,「在外面的生活怕是不太習慣吧?瞧孩子都瘦了。」

  「沒關係,回來我多做幾頓好的,保準把你養得肥肥胖胖的!」玉娘在一旁搭腔。

  我撇撇嘴,「才不用,瘦了多好啊,省得減肥了。」

  「這孩子……」白叔突然拽了拽正搖頭感慨的玉娘,視線往前方比了比,我一時沒搞明白怎麼回事,遂也回頭看去——

  一襲紫衣,閻琛正立於不遠處,澄澈無瑕的眸子略略一轉,定格在我身上。

  「……」不是吧,就這樣碰上了?!原本還打算躲起來嚇唬嚇唬他再說的……

  忽然感覺身後空虛一片,轉身一看,果然不出所料,某二人已經先行腳底抹油去了。咬咬牙硬著頭皮,沒辦法,再是多難唱的獨角戲咱也得撐過去不是,總不能現在扭頭就跑吧!

  「……咳,」挪到他面前,我先乾咳一聲舒緩下氣氛,「那個……爺,我回來了。」

  他不說話,只是用那雙眼波流轉的美眸緊盯住我的臉。

  「呃……」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我悄悄地後退了一小步。

  面前的人還是不出聲。

  是高興壞了還是驚訝過度?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爺?」

  咬住我的目光終於有了一絲鬆動,「沒留在夏侯家?」

  耶?!「我為什麼要留在夏侯家?」傻傻地反問,我不明白他怎麼會問出這麼搞笑的問題,「那又不是我家。」

  「是嗎?」眼簾垂了垂,再度抬起時已然恢復了那份閒適悠然,外加上一張蠱惑人心的柔美臉蛋,「不後悔?」

  「後悔?」有什麼好後悔的?

  「嗯……我明白了。那麼——」轉過身,閻琛笑得好不開心,「歡迎回來,楚弦小妞。」

  「……」冷嘰嘰地打了個寒戰,錯覺嗎?這人的笑怎麼覺得不對勁兒……

  還是改天上寺廟裡求張平安符回來比較好。





第三卷 造化弄人 第一章

  推開窗戶,迎著清晨的陽光和微風伸了個大大的懶腰,我愜意地瞇起眼打量著院裡熟悉的一切。

  雖說在夏侯府裡吃穿不愁,行動有人陪伴保護,就算當一輩子菩薩被人供養都沒有問題。但對我來說,在太傅府裡生活的日子才是最舒服自然的,即使接觸到的人有限,可是卻從未感覺到枯燥乏味,反而十分多彩有趣。我想,這大概就是家和外面的區別吧!

  不過……「家」?我已經把這裡當成了家嗎?

  突如其來的念頭讓我略略一怔。家啊……其實仔細想想也挺不錯的,有可以作為雙親的可愛長輩,有可以說知心話的大姐,也有雖然記不清模樣卻可以拿來嚇唬別人的大姐夫,還有……

  還有一個老是被他欺負,卻鼓不起勇氣來反抗的……討厭傢伙。

  但不管怎麼說,本是孤身一人的我能碰上這麼些人,也算是我的造化。

  「弦弦——」門外傳來玉娘的聲音,「用早膳了——」

  「馬上就來!」

  匆匆換上衣服,剛跑進廚房的我就被一個托盤抵了出來。

  「干……幹嘛啦玉娘,不是吃早飯嗎?」

  「沒錯,是吃早飯。」她兩手托著盤遞到我手上,「不過不是你。」

  「耶,為什麼?!」不是我吃叫我來幹嘛?「你這是欺騙小孩子的感情哦!」

  「哼!」玉娘不屑,「你的感情我才沒興趣。拿好,送到爺房裡去,他今天一早就要進宮。」

  進宮?他怎麼那麼勤快了?

  #      #      #      #      #      #      #

  「爺,吃早飯。」

  閻琛正看著手裡的折子,聞言只「嗯」了一聲,眼睛絲毫沒有要離開折子的意思。

  「爺?」

  「……」

  「吃早飯了。」

  「……」

  無語片刻,我突然伸手抽去那本折子遞到窗外,彷彿嚇唬不聽話的小孩一般板起面孔,「再看的話我就把它給扔了!」

  淡淡地瞟了一眼「危在旦夕」的折子,閻琛抬頭與我對視,迷離的眼神中看不出任何不快與不滿,「是麼,」他只輕輕說了這麼一句,「你扔試試看。」

  折子立馬被恭恭敬敬地放到他面前,我咬著牙切著齒說,「爺你請慢用。」看完後「用」來吃。

  出乎意料,他再也沒去碰那折子,反而拉過托盤,慢慢地喝起粥來。

  真是個怪人!

  不過好像有些不對勁啊……對著他左看看右瞅瞅,我想我已經知道怪在哪了。

  「爺,你馬上要進宮對不對?」

  「嗯。」

  「可你還沒換朝服。」

  「來不及。」

  「頭髮也沒束上。」

  「也來不及。」

  「……看折子就來得及,嗯?」

  「嗯。」

  看他燦若星子的眼中閃出一絲絲狡黠的亮光,我恨不得把那張傾國傾城的美人臉按進面前的粥碗裡,「請問爺你吃好了嗎?」

  「吃好了。」

  眼睛向下一溜,「半碗粥?」喂貓還是什麼?

  他回答得簡單明瞭,「我不餓。」

  「……」飽主子不知餓奴才饑。

  翻翻白眼,我徑直打開衣櫃拿出紫色的朝服,連同腰帶官帽,「快點換衣服,遲了就更來不及了。」

  他乖乖地接過,走到屏風後。不一會兒就換好出來了。

  「過來,」把他拉到鏡前遞過梳子,「快梳頭。」

  他看看梳子卻不接,漂亮的嘴巴動了動,「你幫我梳。」

  「啥?!」我張大了嘴,活這麼大還從沒給男人梳過頭,更何況是長頭髮的男人。

  「呃……我,我不會。」

  「沒關係,隨便束上就好。」

  「可是——」

  「快點哦,時間已經來不及了。」

  這傢伙!「那個……爺,你有沒有聽說過『自己動手,豐衣足食』這句話?」

  「我已經豐衣足食了。」

  「……」

  一陣鼓搗之後——

  「這樣可以吧?」我退後一步打量著自己的「傑作」,雖然只是很簡單的把兩鬢頭髮往後紮成一束其餘的披散下來,但這種在現代作為女孩髮型的樣式擺到了閻琛頭上,怎麼看怎麼都讓人不禁產生疑問——

  他真的不是女扮男裝嗎?

  咽嚥口水,這種問題還是爛在肚子裡比較好,免得晴朗的九月天冷不丁刮起一陣寒冷刺骨的北風。

  「哎……等等!」看他拿起帽子就要往門外走,我慌忙攔住,「衣領要弄整齊了,一副邋邋遢遢的樣子出去很丟人的好不好……」

  我邊叨叨叨說個不停,邊幫他把領口拉直撫平整,然後戴上官帽,替他把頭髮捋順……一抬頭,才發覺那雙勾魂眼正一眨不眨地盯著我。

  「看什麼?」

  「……」閻琛略略掀動嘴角,露出個溫存的微笑,眼神輕柔似水,「沒什麼。」

  「……」沒什麼還看得那麼出神,該不會嫌我像個老媽子一樣囉哩八唆吧?最後正了正帽子,我滿意地點點頭,「好了,可以出門了。」

  不發一言地笑笑,他走向門口,經過我的時候卻突然停了下來。

  「楚弦小妞。」

  「嗯?」

  「我有沒有和你說過一句話?」

  「什麼話?」

  「你身上好香,很好聞。」

  「……」

  直到視線裡的身影消失,我才反應過來,一張臉燙得都要熟透了——

  「這個色坯!」

  #      #      #      #      #      #      #

  大眼瞪小眼地沉默片刻,我終於忍受不了這種令人窒息的氣氛,無奈地開口道:

  「我說……你找我來就是為了和我比誰的眼更大嗎?要是那樣的話我認輸,因為你的眼已經瞪得可以和牛眼相媲美了。」

  「少轉移話題!」面前的人不耐地用手指叩叩桌面,「還不快從實招來?!」

  「招什麼啊?」有氣無力地第n+1次重複這四個字,我真後悔幹嘛出來自找麻煩。

  「裝蒜吧你,說,我大表哥怎麼辦?!」

  「涼拌唄,還能怎麼辦。」難不成真要我嫁他?!

  「我還爆炒呢!」雅雅一臉的凶神惡煞,纖纖玉指幾乎要戳到我的鼻尖,「你這個女人未免也太無情了,大表哥對你一片真心,你居然……居然……」

  「居然怎樣?」

  「你……」她露出痛不欲生的模樣,「居然只是在玩弄他……我可憐可愛的大表哥啊——」

  「喂喂喂!」頂著滿頭黑線,我做賊般四下瞅瞅有沒有異樣的目光投來,壓低了聲音說,「拜託您老人家口下留德好不好?什麼叫『玩弄』?我『玩弄』誰了?」

  「當然是我大表哥,」她也跟著放低了聲音,狠狠地瞪我,「雖然你們只是掛名的未婚夫妻,可只要不是白癡都能看出他喜歡你。」

  「……那我可要恭喜你了。」

  「為什麼?」

  「你不是白癡。」

  「……」

  「難不成你是?」

  「……夠了,不要顧左右而言他,」雅雅一個字一個字從牙縫裡往外擠,「我只想知道你是怎麼打算的。」

  「我是怎麼打算的?嗯……」托著腮思索起來,「首先要讓玉娘燒好多好多好吃的菜安撫一下自己……呃,當然不是為了要把肉補回去;然後要去看看白晶,希望她能早點懷上個孩子生下來陪我玩;接著還得努力努力,多學幾種毒藥,因為我突然發現下毒其實蠻好玩的……啊,對了,千萬不能忘掉還要找那個人妖要這幾個月的月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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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造化弄人 第二章

  為什麼?!

  到底是為什麼?!

  望著遠去的背影,我不禁悲從心生,究竟是為什麼——

  單留我下來照顧這個傢伙?!

  目光狠狠掃向身旁某個笑得正歡的人,我咬著牙擠出幾個字,「這下高興了?」

  本來和玉娘說好要去看白晶的,結果臨出發前閻琛突然橫插一槓說什麼他今天不進宮,要在府裡處理公事,所以必須有個人留下來給他做飯外加打雜……於是玉娘和白叔很有「默契」地把我擱下了。

  嗚……不甘心哪,憑什麼我要給他做飯?話說回來,在現代我都沒摸過鏟子幾次,家裡有的鍋還是嶄新嶄新的……還是泡麵好啊,只要有開水就能搞定,可……

  想來想去,都怪這個死人妖!

  「幹嘛愁眉苦臉啊,跟我呆在一塊就這麼鬱悶?」

  他還好意思說!翻翻白眼,「不是『這麼』鬱悶,是『特別』鬱悶好不好?!」

  「呵呵……」閻琛嘴角弧度更甚,「看來你是『特別』不想和我這個主子單獨相處呢。既然這樣——」

  怎樣?難不成要大發慈悲放我出去了嗎?

  「……那我偏要把你留下來看你鬱悶。」

  ……混球!變態!!沒人性!!!

  轉過身子向房間走去,再多看一眼那張欠扁的俊臉,我怕我會忍不住一拳打上去或是索性給他來點跳跳粉讓他跳上個三天三夜。

  #      #      #      #      #      #      #

  「咳、咳咳……咳咳……」

  捂著口鼻從廚房冒出的滾滾黑煙中突圍而出,我被嗆得眼淚直流。媽的,這什麼破爐灶啊,拿吹火筒一吹那火不僅不旺,反而讓我倒吸了幾口濃煙,真是鬱悶至極!

  掏出手帕抹了下臉,我嘴裡叨咕幾句,打算二度進廚房再接再厲。

  「看來情況不太好呢……」

  「說什麼風涼話,難道只有我一個人要吃飯?」沒好氣地噴出一口火藥味,我斜睨靠在柱子旁的某人。

  「可是我什麼都不會呀,」嘴角一彎,閻琛厚臉皮地說,「況且你身為女人,連女人該做的本分都不會,將來還有誰敢要你?」

  牙齒咬得咯咯直響,「誰要我不勞你操心!」

  「是嗎?」他的笑容桃花般燦爛,「不過身為你的主子,我想我還是有必要操心一下,免得有人倒霉。」

  「哼!」我不屑地歪歪嘴,「你不讓我倒霉就算大慈大悲了!」

  「呵呵……」他低聲笑起來,一對桃花眼亮芒閃動,誘人非凡,「我怎麼捨得你倒霉呢?你這麼天真純潔又可愛……」

  「你少裝無辜!」可惡,明明就很喜歡整我。

  「我本來就很無辜呀……嗯,什麼味?」他突然側頭看我身後,「楚弦小妞,你的飯做好了嗎?」

  「……」糟了,我的菜!!

  手忙腳亂地衝進廚房,只見先前燉在火上的鐵鍋正絲絲冒著黑煙,一時間焦糊的味道直竄鼻際,我顧不得其他,伸手就要去碰鍋——

  「小心!」

  手被牢牢抓住,抬頭一看,閻琛正俯首看我,笑意輕揚,「不想要手了,嗯?」

  「可是我的菜……」好不容易做的耶!

  「我來。」

  咦?!

  看他用抹布小心翼翼地把鍋端到地上,我迫不及待地衝過去,眼睛一掃,頓時沮喪滿臉:

  「不能吃了……」已經燒成了頂級黑炭。

  「這是什麼?」拿筷子翻翻,他撿起一片看了看,「青菜?」

  「嗯……這是剩下的唯一蔬菜了,居然讓我燒成了這樣,怎麼辦啊……」我抱頭慘叫,「玉娘那個傢伙居然沒有把菜備齊,這不是害我嘛!本來技藝就不精,眼下又……」腦中突然靈光一閃,我衝出門外,朝後院奔去……

  「這是……」閻琛盯著盆裡搖頭擺尾的生物。

  「魚。」

  「魚?」

  「是呀,突然想起玉娘在後院養了一條魚以供不時之需,所以我就端來啦!正好咱們今天可以燒魚吃!」我得意洋洋地說。

  「燒魚吃?」他的表情變得很奇怪,看看我又看看盆裡的魚,「你說要燒魚——給我吃?」

  「錯!」搖搖手指,我一本正經地糾正他,「是『我們』一起吃。」

  「……」再度看看魚又看看我,他的臉恢復原先的慵懶模樣,眼睛也彎出好看的弧度,「你確定?」

  「當然了!」而且超級簡單,以前我燒過魚,現在就當重新溫習一下。不過嘛——

  「爺,你不准走。」

  「為什麼?」

  「你幫我燒火啊!真搞不懂你們到底是怎麼拿它來燒飯的,為什麼我一吹煙都跑我嘴裡了?」

  他呵呵地笑著,「你不知道?」

  「知道什麼?」

  「因為你笨哪。」

  「……」

  「?」的一聲門被狠狠踢上,栓好後又拖了張桌子抵住,我奸笑著看向某個負著手,一臉興味盎然的傢伙,「再說我笨試試看。」

  閻琛眉毛略挑,「你要幹嘛?」

  「我要幹嘛?哼哼!」捋了捋袖子向他走去,「我要真幹嘛,你一個連雞都殺不了的文弱書生又能怎樣?」

  「文弱書生?」

  「不是嗎?」我得意地笑,「所以呢,我說什麼你最好乖乖地去做,不准有意見。」

  「我說——」他懶懶地俯身傾向我,語調輕軟柔和,「你是不是把身份搞反了?」

  「狗屁身份!飢餓面前人人平等,有本事你自己燒飯吃呀!」

  「……你在要挾我?」聲音更輕了。

  我扭曲著臉強忍滿腔笑意,「是又怎樣,來咬我啊!」

  「……」他不說話,只是直直盯著我看。

  無語了吧,還說我笨……哼!!

  「嗯,我明白了。」片刻後閻琛點頭,臉上浮起讓人為之心醉神迷的笑容,「那好,我保證聽你的話,隨你愛對我怎樣怎樣,如何?」

  「……」為什麼這話聽起來這麼彆扭?

  「啊,對了,今天府裡只剩你我二人,現在你又把我困在這裡跟你獨處一室……我想,就算出去對別人說你對我怎樣怎樣了,也不會有人懷疑吧?嗯,要真那樣可就糟了,你一個尚未婚嫁的姑娘家,要是這般的名聲傳出去,恐怕這一輩子就只能做老姑娘了吧?」他越發笑得迷人,「沒準最後我還得負起責任娶你呢……不過想想看,你一不溫柔二不賢惠,娶你無疑是我這個文弱書生吃虧……」

  ?咚咚??!!!

  指著大開的門,我紅著臉咬牙一字一字往外迸:

  「爺、請、回、去、歇、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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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6 01:07:00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 造化弄人 第三章

  桌子中央擺著一盤黑黑的魚形物體,桌子兩邊坐著兩個人,捧著飯碗彼此大眼瞪小眼。

  「吃呀,看我幹嘛?」指著他碗中的白米飯,我眨眨眼睛,「還是你要捧白碗?」

  「……」

  壓低了聲音,「你是不是嫌我手藝不好所以很不屑於吃?」可惡,弄成這樣又不是我的錯,不肯幫我做飯就算了,又不肯吃我做的飯,想吃白飯早說啊,何必這麼折騰我?!

  「你……」他頓了頓,目光盯住我的手,「燙到了?」

  看看右手背上紅紅的一片,我不以為意地撇撇嘴,「沒什麼啦!」只不過不小心讓油濺到了而已。

  長長的睫毛垂了垂,閻琛似乎歎了口氣,「謝謝。」

  「耶?」

  筷子伸向菜盤,「那我不客氣了。」

  「嗯嗯!」興奮地看他夾了一小塊放進口中,我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他的想法,「怎麼樣,是不是很……哎,爺你去哪?」

  怪人,幹嘛還沒嚼就往外跑?

  「爺……」終於在後院的大樹下找到彎著腰的他,我頗受打擊地看到了地上的魚肉,以及一灘清水。

  ……真的那麼難吃嗎?嗚嗚……我的廚藝啊……

  「對不起……」閻琛的臉慘白慘白的,看得我又是無奈又是難過,慌忙扶起他:

  「不用跟我道歉啦,是我手藝太爛——」

  「不,」他輕輕低語,「是我不好。」

  「爺……」

  「我吃不了葷腥。」

  「耶?!」我不相信地眨巴眼睛看向他,「你說什麼?」

  「我的胃……接受不了葷腥,聞還好些,要讓我吃……」他苦笑,「就像是形成了反射,舌頭一接觸到就會反胃,非得把所有東西吐到乾淨為止……」

  我呆住,喃喃自語,「怎麼會這樣……」

  「沒關係,」站直身子,閻琛的眼中有著莫名的悵然,「已經二十年了,都成了習慣,吃不吃沒什麼……不過,」眸子轉向我,「辜負了你的一片心意,對不起。」

  「……」我咬咬唇,有些心酸,「可你為什麼不告訴我?我說要燒魚,你怎麼不說呢?」

  澄澈的目光在我臉上停留,「你那麼高興的樣子……我不能讓你陪我一起受罪。」

  「……爛好人!」撇撇嘴,我故作不屑的背過臉去,拚命眨了幾下眼睛,「現在好啦,那盤魚是鐵定不能吃了,我們還是出去下館子吧!」

  「那條魚——」

  「別!」手一擋,我不爽地道,「你想看我大口吃肉的模樣,我還不樂意看你干吃白飯的模樣呢!」

  「……」像是明白了什麼,他倏而一笑,「好,就依你。」

  #      #      #      #      #      #      #

  難怪每次吃飯葷菜都是放在我們這邊,而閻琛面前只有一碟綠色蔬菜或是豆腐,原來是這個原因啊!

  嚼嚼嘴裡的青菜,我很難想像二十多年都是吃素度日的生活……一定很痛苦吧?明明是很想吃肉的,但身體不允許——

  倒霉的傢伙!

  可他是怎麼變成這樣的?難不成先天有問題?

  不管怎樣總之很不幸就對了……啊,難怪他平常看上去都是一副懶懶的模樣,搞了半天是缺少營養嗎?也對,老吃蔬菜雖然維生素不少,但一些必需的蛋白質之類卻……

  「怎麼了,吃不慣是不是?要不要——」

  「不要!」我條件反射地大吼一聲,驚覺四周的人紛紛像見了鬼一樣投來詫異的目光,「呃……不用啦,我沒關係的。」

  「是嗎?」閻琛勾勾嘴角,「你不必遷就我,自己想吃什麼就點好了,大不了這頓算我的。」

  「閉嘴啦你!」人家不是心疼錢好不好?!

  他不置可否地笑笑,低下頭去扒飯。

  ……真是天生的美人坯子,連吃飯都吃得這麼優雅斯文,懾人魂魄……眼角瞟到旁邊又一位仁兄「血濺當場」,我不由得歎口氣——

  人都看相貌長得美不美,又有誰能真正看到美人心裡的痛苦呢?

  #      #      #      #      #      #      #

  砰砰砰!!

  「來了來了!」真煩人,大清早的哪個傢伙來敲門啊,存心擾人清夢!

  拉開大門,我原本半睜半閉的眼睛霎時睜大了不少——

  「閻琛在不在?我找他。」

  「……」這個姑娘要幹嘛?看長著副白白淨淨的樣子,怎麼一開口就這麼囂張?

  「問你話聽見沒?」

  心裡頓時不爽,「爺他不在。」其實正在書房看書。

  「不在?可是我在門口都守了兩個時辰了,也沒看他出來呀!」她踮起腳向門內看去。

  「喂喂喂,」不快地攔住她,我整張臉黑成了鍋底,「囂張也要有個限度吧,不說自己姓甚名誰就跑到別人家找麻煩,也不打聽打聽這是什麼地方。」

  「哼!」她的目光終於分了二分之一到我臉上,小巧的鼻子皺了皺,「你又算哪根蔥膽敢管我?你知不知道只要我說一聲,你這顆腦袋就可以滾到地上去啃草了?!」

  「哦?」一抱臂,我不屑地瞟她一眼,「這麼大能耐,你是三隻眼的馬王爺還是豬八戒他二姨?」

  「放肆!」她勃然大怒,「你這個雜毛丫頭居然敢如此侮辱我,我要……我要……」

  「要跳崖請往這邊走,秀蓮山就在不遠處;要投河請往那邊去,西郊河還算乾淨,不會灌上一嘴泥沙;要割腕請到鐵匠鋪買把快點的刀,省得死不了活受罪;要服毒的話,正好,我這有鶴頂紅、砒霜、七步斷魂、箭毒粉,想要哪種任君挑選……啊,對了,每種都是一兩銀子,咱們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如何?」

  得意地看到她白淨的臉憋成血紅色,表情扭曲似要爆發,我暗地偷笑,忽地後退一步砰地關緊大門,任由外面的人大吼大叫:

  「臭丫頭你給我滾出來,我非要扒你的皮不可!!氣死我了,你這個臭丫頭……」

  吐吐舌頭做個鬼臉,我一蹦一跳地回屋去了。

  「弦弦,剛剛是不是有人來了?」抱著一疊衣服的玉娘走過來。

  「唔,是有個瘋女人來找爺……」嚥下口中的糕點,我含糊著說,「但被我戲弄一頓後關在門外了。」

  「戲弄?」她瞪大丹鳳眼,不可置信地盯著我,「你說你戲弄她了?」

  「是呀!」我將先前發生的事一字不漏地全複述了一遍。

  「天哪……」玉娘笑得滿眼淚花,「你……你居然……哈哈……」

  「怎麼了?」

  「你……你知道她是……是誰嗎?」

  「不知道。」但應該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光看那說話的猖狂勁兒就知道了。

  「她叫范若姜,是順天府府尹范彪的掌上明珠。這一陣子不知怎麼了,老是跑上門來纏著爺說這說那,要不就是硬拉他出去散什麼心,天天煩人煩得要命……」

  我一愣,「她看上爺了?」

  「應該是這個意思吧!而且聽說朝中上下對這件事都很樂觀呢,說是什麼『郎才女貌,天生一對』……可我看她其實也不怎麼樣嘛,任性刁鑽的大小姐一名,還動不動就拿自家的權勢壓人……」

  「……那爺怎麼說?」

  「爺他……也沒怎麼說,不說好也不說不好,每次范若姜來的時候還跟她有說有笑的,依我看啊——」玉娘壓低了聲音神秘兮兮,「搞不好這范小姐就會是咱們未來的女主子了!」

  什麼?!

  未來的……女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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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6 01:07:46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 造化弄人 第四章

  不行,絕對不行!!

  躲在灌木叢後,我目不轉睛地盯著涼亭裡相對而坐的兩人。

  開什麼玩笑,那什麼姜的要是脾氣好也就算了,偏偏是個嗆人的辣生薑,這還叫我往後怎麼留在太傅府裡?閻琛那個死人妖也是,喜不喜歡給個說法呀,老這麼拖著到底想要幹嘛?!

  往前伸伸腦袋……可惡,躲在這裡距離實在太遠了,只能看見人嘴動卻聽不到半個字,不知道閻琛那傢伙到底在說些什麼。

  ……咦,那生薑的臉色怎麼這麼難看?像是聽到了什麼驚悚恐怖的東西。不過不對呀,閻琛倒是笑得蠻愜意的……呃,貌似他不管說什麼話都笑得很誇張的樣子……

  耶,生薑走了?!

  不,確切地說是——

  跑了。

  彷彿見到鬼一樣。

  閻琛獨自坐在原位,端起茶輕啜一口,「還不出來?」

  ???他在跟誰說話?

  「別左顧右盼了,說的就是你,楚弦小妞。」

  「……」原來他知道啊!

  「爺。」老老實實站在他面前,我低著頭喊了一聲。

  「在那邊看什麼呢,嗯?」他的臉上有著淡淡笑意。

  「呃……」眼睛東瞟一下西瞟一下,「看……看……」心一橫,「看未來的女主子。」

  「未來的女主子?」勾魂的眼睛微瞇了瞇,「誰說的?」

  「玉娘。」對不住啦玉娘,不賣你我這條小命可就危險了。

  「……」閻琛盯住我不說話,溫和的臉上沒了笑容,只是靜靜地、柔柔地看著我。

  「爺……」

  「你希望我娶她嗎?」

  「誒?」

  「我問你,你想要我娶別的女人進門嗎?」

  「呃……」抓抓腦袋,我有些不知所措,「那個……不是我想不想的問題啦,爺你要是喜歡,我說不想也沒用不是……」瞥見他的臉色開始降溫,我慌忙改口,「不想!十分特別以及及其的不想!」

  「真心話?」

  「當然……」

  「那好,」他點頭,「第二個任務來了,楚弦小妞。」

  「什麼?!」我轉不過彎地眨巴眼睛,「任……務?」

  漂亮的眼睛打量了我一下,「你,換男裝。」

  「耶?」

  「從現在開始一直都要。」

  「呃?!」

  「以後每天要和我形影不離。」

  「啥?!」

  「對了,晚上也要睡在一間房裡。」

  「……我才也不要!」這算是哪門子的任務?!

  「真的不要?」閻琛懶洋洋地笑,「范家小姐的脾氣相信你已經領教過了,如果你不接這個任務,沒準哪天她真的會成為你的主子哦。」

  「開什麼玩笑,她嫁不嫁進來還不是取決於你?!」當我白癡啊!

  「話是這樣說沒錯,但如果她去驚動了皇上,那我們誰都逃不掉——」眼波一轉,「聖旨的威力,可不是好玩的。」

  「……」貌似有些道理,「那跟我扮男裝有什麼關係?難不成要我去勾引她?」

  露出嫵媚的笑容,閻琛慢條斯理道,「放心好了,不用你去勾引她。」

  耶?那到底是要幹什麼?「爺,你究竟是什麼意思啊?」

  「我讓你扮男裝是因為呢——」

  「嗯嗯!」

  「我剛剛跟她說——」

  「嗯……說什麼?」

  「我喜歡男人。」

  「……」

  #      #      #      #      #      #      #

  拉拉身上的男裝,我愁眉苦臉:

  「爺你不是要玩真的吧?」

  「當然是玩真的,」單手托腮,閻琛那對魅人的眸子在我身上打轉,「不過說真的,你很適合扮男人呢。」

  咬咬牙,「請問爺你真的喜歡男人嗎?」該不會又是個變態吧?

  「這個嘛——」他停在我面前,修長的手指撫過我肩上的髮絲,「你說呢?」

  「……」條件反射地後退三大步,「你你你……想幹嘛?」

  閻琛輕笑,「這樣就受不了了?那你還怎麼完成我的任務呢?別忘了,你現在扮演的可是我的孌童哦。」

  孌……童?表情極度扭曲,這傢伙居然這樣稱呼我,真是很令人不爽啊!什麼叫「這樣就受不了了」?難不成……打了個寒戰,我突然有種羊入虎口的感覺——

  他該不會要趁機做些什麼下流事吧?!

  「我我我警告你啊,不不不不准想些烏烏烏七八糟的事情……我不會讓你得逞的!」離他遠遠的,我一臉鄙視。

  「呵呵……」閻琛笑得合不攏嘴,「你真可愛……不過楚弦小妞,我要真想對你幹什麼,你以為你能防得住嗎?」

  「……」果然是沒安好心!

  「放心吧,」他折回桌前,端起茶碗淺抿一口,嫵媚的眼神瞟過來,「我還沒到飢不擇食的程度。」

  「你!!」一股血直衝腦門,我恨不得親手掐斷這個混蛋的頸子。

  #      #      #      #      #      #      #

  「玉娘,幹嘛啦?」站在門口不說話。

  「呃……你要不要先換男裝?」

  眨巴眨巴眼,「為什麼?」

  「那個……」指指外面,她有些忍俊不禁,「范若姜來了。」

  「啥?!」生薑那女人的抗打擊能力還真是強啊,要是我聽說自己喜歡的男人是龍陽,絕對會跑到一個連下輩子都見不到他的地方躲起來。

  「……一定要換嗎?」閻琛貌似不在府裡吧?

  「我記得爺好像這麼說過,」清了清嗓子,玉娘撇著細聲細氣的語調模仿道,「楚弦小妞,從現在開始要一直扮男裝……」

  「打住,打住!」掏掏飽受摧殘的耳朵,我哀聲歎了一口,「知道了,你先出去穩住她,待會我就到。」

  一番整裝後——

  「咳,」我刻意壓低聲音,裝出一副知書達禮溫文儒雅的書生模樣,「這位小姐氣質如此非凡,一定就是赫赫有名的范家千金——范若姜小姐吧?」

  ……還是死了吧我,說這麼噁心的話!

  「……」范若姜疑惑的眼睛對著我上瞅瞅下看看,「你是誰?我怎麼從沒見過你?」

  我乾咳兩聲,「鄙人姓楚,單名一個風字……身份卑微,不被范小姐所認識,也是應該的。」要被你認出來我就白混了。

  「……」她還是不肯把目光從我臉上移開,「不過好奇怪,我怎麼覺得你有些面熟……」

  當然面熟了,向她建議那麼多種死法沒有印象才怪!

  「呃,范小姐——」

  「想起來了!」突然指著我的臉大叫,范若姜的眼放出奇異的光芒,「你是那天那個丫頭……」

  我大驚失色,不會吧?!

  「……的什麼人?」她作不解狀,「你們倆長得好像。」

  沒……沒認出來嗎?

  「呵呵……」偷擦把冷汗咧咧嘴,我打心底鬆了口氣,「那個……她是我妹妹。」將計就計。

  「哦,原來是妹妹啊……」煞有其事地點頭,「不過楚公子,你妹妹要是能有你一半就好了。」

  耶?

  「你知不知道上次我來的時候啊,就是你妹妹開的門。我問她閻琛在不在,她居然對我惡語相向,還對我說了……好多很惡意的話,真是很沒有教養耶!」

  「……」沒教養的是你吧?!不光在別人家裡大放厥詞,還在別人「哥哥」的面前告他「妹妹」的狀,真是很有才啊你!

  「對了,楚公子在府裡是做什麼的?管家,帳房,還是書僮?」

  「我……」管家是那個眼神不太好的老頭,帳房是那個五六十歲還在充嫩黃瓜的老太,書僮……不好意思,換個字兒你就得分了。「我是——」

  「他是貼身伺候我的僕從,」冷不防閻琛溫柔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一隻修長好看的手輕輕握住我的手,「楚兒,我找了你好久呢。」

  看向他略帶邪氣的笑,我的心裡不由流下兩行心酸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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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6 01:08:18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 造化弄人 第五章

  「……她走了。」

  「嗯。」

  「好像很傷心的樣子。」

  「貌似是。」

  「我想她以後不會再來了吧……」

  「說不定。」

  「可她嚇得不輕。」下巴都脫臼了。

  「那倒是。」

  「我說……爺。」

  「嗯?」

  「你可以把手鬆開了吧?」

  攬在腰際的勁道驀地加大,閻琛無視我的怒意,唇畔帶笑,「我不想。」

  「你不要太得、寸、進、尺了——」這傢伙是算定了我不敢反抗,才在生薑面前把我拉來拽去勾肩搭背,說話還非得湊到耳朵根子,弄得曖昧氣氛十足——

  也難怪生薑像看見鬼一樣面部抽筋。

  「得寸進尺?」溫熱的呼吸吹在耳畔,帶著淺淺的調笑,「有嗎?」

  「沒有嗎?」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活動自如的右手向他那張笑得可惡的臉推去,「放手啦你……啊!」

  一個重心不穩,我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你……你……」抖抖索索的手指向「罪魁禍首」,「幹嘛要鬆手……」

  「是你要我鬆手的呀,」閻琛故作無辜地攤攤手,「怎麼,現在就開始懷念我的懷抱了?」

  「你……」我氣得差點背過氣去,「你……去死好了……」

  讓你鬆手,你偏要選在我「姿勢不當」的時候嗎?壞心,絕對的壞心!

  「我去死?那可不行,」他慵懶揚笑,單手托腮,美人風姿盡顯,「在事情都結束之前,你家主子我是死不得的。」

  「……自作孽不可活,」我強撐起摔疼的腰,抽著涼氣,「你小心有報應……」

  笑聲輕響,「報應?放心吧,如果這是你的願望——」

  我抬首看到他嘻笑依舊的臉,那雙勾魂眼眸竟然閃過一絲憂鬱,「我想,你很快就會如願了。」

  ……呃,我是不是說錯話了?

  深深看了我一眼,閻琛站起身,向門外踱去。

  #      #      #      #      #      #      #

  報應?

  我的腦袋裡始終縈繞著這兩個字。不用說,一定是我說了不恰當的話,惹他不高興了——

  不,不是不高興。那種眼神……分明是無奈和憂愁,一種無能為力的悲哀。

  悵然地歎了口氣,我知道他一定有段不願為人知的過往,譬如和虞嘯擎到底是怎樣結下樑子的,為什麼以前會住在山頂上的小木屋裡,為什麼會有一個殺手山莊,又為什麼握有那麼大的權勢,卻只要幾個稱不上是家僕的人陪伴……一切的一切,雖然很令人好奇,但他不願提起,我也自然不會去追問。

  揭一個人的傷疤,很沒有同情心。

  但是……「如願」?

  狠狠捶了一下手邊的桌案,我幾乎要把牙給咬碎了:這個自以為是的大笨蛋,難道以為天底下所有人都跟他一樣壞心不成?就算我讓他去死,那也不代表我是真的希望他去死啊……一點幽默細胞都沒有!

  呃……好像這算不上是幽默吧?

  ……不管了,反正我也不是真要他去死去受報應,大不了回去道個歉讓他別再鬱悶就是了。可是要怎麼說呢?

  「弦弦……」

  貌似有些困難……

  「弦弦?」

  我該怎麼開口,總不能……

  「弦、弦!!」

  「呃?!」

  面前的玉娘雙手叉腰,面容頗為不滿,「走什麼神呢,叫你大半天?」

  「沒……沒什麼……」糟,惹到不能惹的人了。

  「沒什麼幹嘛拍人家的菜攤?你是對我有意見還是不滿賣菜的大嬸?!」

  「呃……耶?!」回過神來,我這才意識到自己站在賣青菜的攤子前面,而賣菜的大嬸正對著我擱在菜案上的手怒目相視。

  「啊……」慌忙縮回手,「那個……對不起,我、我想事情想得入神,所以沒……」

  聞言賣菜大嬸撇了撇嘴翻來一個白眼,而玉娘則是連翻兩個:

  「跟我出來買菜就要集中精力,亂想瞎想還不如呆在被窩裡做白日夢去呢!」

  「是,是……」哭喪著臉,我這是自討苦吃嗎?

  話說回來,玉娘這傢伙到底知不知道誰才是跟她住在一塊的人啊?

  「咦,玉娘你看,前面好多人耶!」走了幾步,我突然發現前方公告欄處聚集了一堆人在指指點點。

  「是啊……難不成朝廷裡又出了什麼事?」

  站在人牆外圍,我拚命掂高腳尖,卻只看見欄上貼了一紙文榜。「通……什麼來著……」

  「通緝令。」

  「通……啥?通緝令?」

  「嗯,」玉娘點頭,「巡捕司發的……一定是有什麼要犯逃了吧。」

  要犯?什麼要犯?

  「借過,借過——」

  撥開人群擠到前面,我詫異地看見榜上通緝犯的名字竟然是——

  夏侯意?!

  #      #      #      #      #      #      #

  「爺!」

  「怎麼了?」閻琛倚在紅木椅上,嘴角上揚。

  「夏侯意……他怎麼會被通緝的?上次明明不是查清了他無罪嗎?」而且夏侯家除了夏侯傑以外都被釋放了,財產也沒有充公。

  他微微瞇起了眼,「是呀,他是沒有叛變的罪名。」

  我不解,「那為什麼——」

  「你有仔細看過通緝令嗎?」

  「……沒有。」當時一看到夏侯意的名字就慌了,哪還有心思一個字一個字地去琢磨?

  「……」閻琛盯著我看了一會,好半天才慢條斯理地說,「放心吧,他不會有生命危險的。之所以被通緝,是因為得罪了沈大人家的千金。」

  耶?!「沈寧嗎?」

  「嗯。」

  果然!我還一直在想當時在湖邊看到的會不會是錯覺,沒想到「他」真的是「她」……不過沈寧為什麼要「通緝」夏侯意呢?

  「夏侯公子該不會對沈家小姐做了什麼吧?」慵懶地將身子靠上椅背,閻琛捧著茶杯隨口淺嘗,「聽聞沈家小姐脾性異於常人,自小就喜歡女扮男裝,還學得一身武藝。為人處事放任不羈,貌似前一陣——」彎彎嘴角,滿是調笑的眼眸瞟向我,「還當街輕薄了一位姑娘……」

  「……」沒聽見,我什麼都沒聽見。

  「但是三天前,沈家突然派人上夏侯家提親,還搬出皇上做靠山,要夏侯意必須娶沈寧,」他笑得怡人,「所以夏侯意當天晚上就神不知鬼不覺地溜了。第二天沈家發出通緝令,要將他活『捉』回京,而沈大小姐本人也親自出馬,四處搜尋逃跑的『未婚夫』。」

  「這兩個活寶……」還真是有夠陰差陽錯的。當初因為我被沈寧親了,二人大打出手,沒想到現在卻……啊對了,沈寧之所以硬要嫁給夏侯意,難不成是因為夏侯意識破了她的女兒身?

  不過……抽搐了幾下嘴角,他倆一個是會拈著蘭花指嫵媚嬌柔的娘娘腔,一個是會調戲女人無賴蠻橫的假男人,這樣的配對還真是……與眾不同啊!

  溫柔苦命的夏侯意,十之八九逃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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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造化弄人 第六章

  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映入眼簾的照例還是那張秀美無雙的臉蛋,連同一對蓄滿笑意的月牙兒。

  「天哪……」捂著被子呻吟,「我說大爺,你能不能不要老是看我睡覺好不好?我都快被你弄失眠了你知不知道?」

  「不會呀,」閻琛興味盎然地道,「我看你天天睡得比我早,醒得比我還晚呢,簡直可以跟某種動物相媲美了。」

  「……嫌我懶可以讓我回自己房去睡啊,我又沒硬要留在這裡。」出的什麼餿主意,扮男裝還要跟他睡一間房,把人當白癡耍也要有個限度吧?

  「你承認自己懶了?」他呵呵地笑著,滿臉的促狹愈甚,「不過我還沒有要把你趕回房去的打算呢。其實對我來說,每晚看著楚弦小妞可愛的睡相入眠,也不失為人生一大樂事……」

  「下流!」我啐了一口,「你還好意思說呢!」

  「為什麼不好意思?」眼睛一彎,波光水晶般流離璀璨,「別忘了你是睡在我床上,我收點利息也是應當的。」

  「……」色坯,這傢伙絕對是徹徹底底表裡不一的色坯。下意識地,我把身上的被子又裹緊了一些。

  閻琛從躺椅上站起,鬆鬆挽住的髮絲垂在肩背上,搭配那張睡夢初醒的嬌媚臉蛋兒,頗有一番勾人風韻。

  我不由嚥了嚥口水。

  「爺。」

  「嗯?」

  「如果我能想出一個聰明絕頂的辦法來讓生薑死心,你可不可以別再讓我扮男裝?」準確地說是讓我能回房自在地睡覺。

  他轉過身子,眉頭輕蹙,「生薑?」

  「就是那個花癡女范若姜啊!」

  「花癡女……」他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綻開一抹笑意,「什麼辦法?」

  「呃……那個……」

  「但說無妨。」

  「你要保證你不會生氣。」

  「……你說吧。」

  「你讓我扮男人,無非就是要讓她相信你不愛女人嘛……反過來說,如果你讓她覺得你不是男人,那不就行了?所以說……」眼珠骨碌碌轉了兩圈,我胸有成竹地道,「爺你只要扮成女人,問題就可以統統解決、一個不留,到那時——」右手撫臉作出一副為之神往的樣子,「這個世界也終於可以太平無事了。」

  「……」

  「……」

  「……」

  「呃,那個……爺?」幹嘛不說話,比瞪眼也該分出勝負了吧?

  ……不過好難得,他居然沒有放冷氣,只是面無表情地看著我,這也是我之所以敢出聲招呼他的原因。

  「我說——」

  「『太平無事』,嗯?」

  嘴角無意識地抽動幾下,「呃……不成熟的意見,不用也沒關係……」一時忘形,又捅到馬蜂窩了。

  「不是說聰明絕頂嗎?」

  「啊,那個……當然……比不過爺你的聰明……」身子一點點向床後蹭去,「我……我說……爺,你、你不是起床了嗎,應……應該不用睡回籠覺了吧?」

  「如果有需要的話,」閻琛慢條斯理地向床移來,淡然的眸子看不出喜怒哀樂,「再睡一次又何妨。」

  「耶?那、那我先起來,給你讓位子好了……」

  「不用。」

  「不用?你……喂,你幹嘛?!」

  驀然間我被拉進一個溫暖的懷抱緊緊抱住,動彈不得。

  「爺……」貼在他胸膛上的臉溫度驟升,這傢伙想幹什麼?雙手開始摸索著抗拒,「你……你放開啦,男女授受不親的……」

  「別動,」輕柔的聲音在我耳邊拂過,從他的身上傳來一股若有似無的清香味,十分清爽宜人,「來了。」

  ……「來了」?什麼「來了」?

  正在我愣神的當兒,房門?地一聲被人用力推開,「閻大哥——」

  我的臉大部分埋在閻琛的懷裡,只留出半隻眼能稍稍瞅到一些屋裡的情況。卻見生薑裝扮一新,雙眸大睜,結舌地看著我們這對抱在一起、衣衫不整的「玻璃」。

  「范小姐,你不能進去——」當第二個人跌跌撞撞地奔進屋時,情況變得更加慘不忍睹,我不由得閉上了眼。老天,為什麼偏要選在這時候讓別人看盡我的狼狽相?!

  「爺……楚……你們……」

  閻琛面不改色心不狂跳,一隻手還在若無其事把玩我的長髮,「玉娘,退下。」

  「……是。」張了半天嘴,玉娘也沒能說出一句囫圇話,只得灰溜溜地告退了,剩下范若姜一個人繼續充當石像。

  「范小姐。」

  「……」

  「范小姐?」

  「唔……啊?」石像終於有了反應。

  閻琛的語氣頗為不快,「進別人房間前應該先敲門,令尊沒有教過你嗎?」

  生薑立馬蠟黃了臉兒,聲音也低到不能再低,「對不起……我還以為……」

  「以為什麼?」修長溫熱的手指撫上我的臉,害得我不得不連連避退。哪知才剛移動,就被更緊地壓入他懷中,眼睜睜地任由「魔爪」肆虐。

  嗚……這個大色狼,乘機佔我便宜!

  「我……」生薑鼓足勇氣望過來一眼,「你們,真的是——」

  「你都看見了不是嗎?」

  「……」她皺著臉滿眼懷疑,「我不信。」

  「那要怎樣你才相信?」閻琛嘴角微微一揚。

  我無聲哀號:拜託生薑大姐,你就信了吧……難道你非要看到這傢伙對我做出限制級行為才甘心嗎?!

  「我……總之我不會輕易就放棄的,閻大哥。你等著,我一定會努力讓你接受我!」惱羞交半地瞪了我一眼,她轉身跑出房間。

  剛剛還很熱鬧的屋子,又恢復了先前的寧靜。

  「呃……」好不容易挪出半張臉,我大大地鬆了一口氣,「爺……」

  「嗯?」

  「可以鬆手沒?」

  「……不可以。」

  「為什麼?」

  調笑的眸子盯住我,「因為我頭一次發現,你抱起來很舒服。」

  「……」這傢伙當我是抱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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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弦弦……」

  歎了口氣,裝沒聽見。

  「弦弦呀……」

  再歎口氣,摀住耳朵。

  「弦——弦——」

  「我好好地在這兒呢,玉娘……」放下手按按抽筋的額角,我有氣無力地應道,「別叫得那麼撕心裂肺好嗎?」

  「你還蠻有理的?,」她一副興師問罪的樣子斜睨過來,「老實交代,到哪一步了?」

  「什麼到哪一步……」

  「你和爺的進展呀!是拉拉小手還是親親小嘴,抑或是已經……那個了?」

  「……」這老太太滿腦子裡裝的是什麼啊?「別亂猜,什麼都沒有。」

  「什麼都沒有?」湊過來的臉上寫滿了「不信」二字,「那你怎麼解釋早上的事情呢?」

  「我……那是他硬逼我的,根本不是……」

  「哈,還說『什麼都沒有』?!」玉娘霎時滿面生光,「不管是誰主動,發生了就是發生了,沒什麼好遮遮掩掩的嘛……嗯,難怪你今天看起來精神不濟,原來是這樣……」

  原來是哪樣?!我差點就要光火了,這老太太的思維未免發散得太有才了吧?!

  在我肩上拍了拍,她一副同情的模樣,「年輕人火氣難免旺了些,你也要多體諒爺一下。這個男人啊,就是不懂得體諒女人……」

  「呃……」眼角抽搐幾下,她在說什麼?

  「……嗯,既然你們已經生米做成熟飯了,那這個親事是不是也應該盡早辦掉呢……」

  頭有些痛,「我說玉娘……」你是不是越扯越不靠譜了?鬼才要跟那個腹黑指數一級高的傢伙成親!

  「啊呀,盼了好久終於能看到爺成親了,真是可喜可賀呀!你不知道,我……」

  「……」得想辦法讓她閉嘴才行……

  「……唉,時間過得就是快。剛剛才把我的寶貝女兒嫁出去,府裡就又要辦喜事了,真是歲月不饒人呀……你說對不對,弦弦?」

  「……」

  「弦弦?」

  「……」

  「呃,暈倒了?不是吧……弦弦?」小心翼翼地推推我。

  我繼續趴在桌上閉著眼裝無知覺。說啊,你再接著說啊!

  身後的人靜默片刻,悄悄溜出一句——

  「看來爺的火氣,還真不是一般的旺啊!」

  「……」

  誰?誰來給塊豆腐讓我一頭撞死?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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