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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巫靈]小妾滿堂飛(寶貝二夫人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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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21 00:00:15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小妾滿堂飛(寶貝二夫人之1) 作 者:巫靈

他自小身子骨弱,加上生性冷情淡漠,
所以只在乎修行養身,從未考慮要愛上一個人,
就算師父在他十八歲那年趕他回京,說他命定有姻緣,
他也不以為然,沒想到,七年後受父皇之命出外辦事,
他遇見了她,終於體認到何謂魂牽夢縈的滋味……
縱使只有一面之緣,他卻被她堅強與脆弱交織的神韻勾動,
為了不嚇著她,他隱瞞身分,想方設法的接近--
見她被大雨所困,他適時出現借傘;
知道她被富豪打壓失去教琴工作,他十萬火急將皇妹帶來,
只為讓皇妹假裝要學琴,讓她得以掙錢維持生活;
更當起護花使者來回接送,連她姪子被綁也義不容辭搭救。
本以為她也喜歡自己,一定會答應他迎娶她為正妻的提議,
怎知在他皇子身分被揭穿後,她卻固執的只願當個……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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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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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21 00:00:35 |只看該作者
楔 子

「師父,我非得下山不可嗎?」

「那是當然,你已年滿十八,當初為師與你父皇及母后的約定就只到你十八歲生辰,時日一到,你自該回京城去。」

寧靜的竹林裡,蒼衣少年微蹙起濃如墨的雙眉,瞧著自己的師父,他有著一張斯文俊秀的臉蛋,卻面無表情,不顯任何情緒,氣質縹緲,有種讓人無法緊緊抓住的感覺。

就好像他隨時會如仙人般飄然遠去,難以追尋。

白髮的灰衣老者笑著拍拍他的肩膀,「玄羲,我知道你想一直留在山上,跟著為師繼續修行,但你還年輕,不該浪費大好的青春在這兒。」

少年聞人玄羲,是當今大慶王朝天子的第五皇子,生母為穆皇后,他生來便體弱多病,從小是個藥罐子,好幾次都病得只剩下一口氣,讓穆皇后擔心不已。

而白髮老者叫祝如山,四處尋找能承他衣缽的徒弟,在十年前的一場機緣下,見到八歲的聞人玄羲,便相中他,要他成為自己的徒弟。

祝如山向皇帝及皇后進言,只要讓五皇子拜他為師,跟著他離京修行,五皇子的身子骨就會由衰轉強,等到五皇子滿十八歲時,他就會讓五皇子回歸皇室。

當時宮中的御醫都說五皇子恐怕活不過十歲,穆皇后乾脆心一橫,死馬當活馬醫,讓祝如山帶走他,一晃眼十年就這麼過去了。

而他在跟著師父修行後,身子果然日漸好轉,越來越健康,每年過年他都會回宮一趟,穆皇后見兒子的身體狀況一年比一年好,當然是欣喜不已,更加放心讓他跟著師父修行。

「我不覺得跟著師父繼續修行是什麼浪費青春之事。」聞人玄羲坦然回答,語氣也是淡淡的,聽不出有什麼情緒。

他的個性就是如此,情感淡薄、沉默寡言,沒有強烈的喜怒好惡之情,對任何事情都沒什麼興趣,也不甚在意,唯一能引出他興趣的,大概就是跟著師父修行這件事了。

他果然生來就是要傳承祝如山衣缽的,不但天資聰穎、悟性極佳,學習能力也強,才十年就已有小成,再繼續修煉下去,將來的成就肯定非凡。

「傻小子,人事間有許多美好之事你都尚未經歷過,何苦過得像和尚一樣?成家立業、生兒育女,這些事情都在等著你,你要是不親自走過一遍,嚐過酸甜苦辣各種滋味,這人生豈不可惜?」

「……我不想成家。」聞人玄羲的眉又蹙緊了點。

「為什麼?」祝如山挑了挑眉。

「沒興趣。」言簡意賅的回答。他只喜歡修行,對情愛沒什麼興趣,更不用說要生兒育女了。

「噗呵呵呵……」朗笑出聲,「那是因為你尚未遇到命中注定的另外一半才會這麼想,等到姻緣上門來,我就不信你還能無動於衷、心如止水。」

被師父大大的調侃一番,聞人玄羲終於有了些許窘困的表情,「不會有那種事情發生的。」

他知道自己的性子,淡薄寡情,就連與家人之間的情感也不深,所以他很難想像自己會傾盡情感愛上哪一個女人,甚至願意娶她為妻、生兒育女。

「傻小子,話別說得太早。」祝如山搖搖頭,「為師算過你的命盤,你命中是有姻緣的,那一個人終究會出現在你面前。」

而且徒弟將來還有一個大劫,能不能過得了,那一個命定的姻緣之女是關鍵,所以他非得趕徒兒下山不可。

「說不定就算真的出現了我也不知道,甚至是視若無睹。」聞人玄羲此刻倒是有些故意唱反調。

「你會知道的,也不會視若無睹。」祝如山揚起和藹笑意,繼續開導他,「有一句話是這麼說的—— 『姻緣天注定』。等你遇到命中注定的她時,你就會明白,何為魂牽夢縈、何為茶飯不思,那思念若狂的心情,是發自內心的無法控制,想擋都擋不了……」

看著徒弟一臉無法理解、甚至是不苟同的表情,他還是笑,知道徒弟的人生歷練還太淺,依舊有著不成熟的反骨情緒,等到時機成熟的那一日,就會明白的。

而那一日到底什麼時候到來,只有天知道……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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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21 00:01:37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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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年後.大慶王朝.郦水城

  一名年輕男子坐在茶樓二樓的雅座,神色淡然的瞧着下方街道上來來往往的行人,桌上的茶早已放到涼了,茶點連動都沒動一口,純粹擺着好看。

  他五官端正、俊雅非凡,但那缺乏情感的面容總給人一種疏離感,讓人望而生畏,隻會遠觀,不會主動靠近他。

  他身穿淺灰色的衣裳,帶有淡淡的暗色竹葉提花,腰間挂着一條圓形白玉腰佩,吊穗也是白色,一身淡雅的色澤表現出他的低調個性,再加上沉默的性子與内斂的氣息,雖然長得好看,卻不引人注意。

  他正是現年二十五歲的五皇子聞人玄羲,受封爲“靜王”,正因故離京來郦水城辦事。

  回京七年,年紀漸長,他還是覺得人世間沒什麽能吸引他的事情,尤其身處宮廷這複雜的地方,心機算計種種醜陋事情見過不少,他始終像一個旁觀者淡淡的看着身旁所發生的風風雨雨,内心波瀾不興,雖不主動介入,但若是要他幫忙,他也不會拒絕。

  像這一回,他正是因父皇所托,才會出遠門,要不然他甯願留在自己的王府内研究新陣法,那還比較有趣一些。

  身爲皇子,他卻對權力看得極淡,認爲那不過是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毫不戀棧,或許也正因爲他這樣的性子,父皇才會将事情交辦給他,相信他不會因爲個人的私欲而從中搞鬼。

  “田老爺,請自重!”

  原本甯靜的二樓卻在這時出現一聲女子的怒斥,吓了衆人一跳,聞人玄羲也将視線由窗外移回來,轉向左邊斜對角那一桌的客人。

  二樓的雅座都有屏風互相隔開,所以從聞人玄羲這個角度看過去,隻能看到面對着他的一名中年肥胖男子,正站着抓住一名姑娘的手,表情惱怒,而姑娘的身影則完全被屏風給掩蓋住。

  “女人,你别敬酒不吃吃罰酒,憑你的身家,能當本爺的妾是你天大的榮幸,還想拿什麽喬?”

  “就算不嫁人,我也能自食其力活得好好的,何必委屈當妾?”

  “呵,女人不嫁人,算什麽女人?你都已經二十了,還帶着一個拖油瓶,你以爲能找到多好的人家嫁過去當正妻?早點認清現實吧。”中年男子話中是滿滿的輕蔑。

  “那也是我的問題,不勞你費心!我要離開了,請你快點放手!”女子也不甘示弱,語氣強悍。

  聞人玄羲了然于心。又是個恃強淩弱的事情,他聽多看多了,通常姑娘家隻有委屈吃虧的份,像這位姑娘如此強悍的保護自己,倒是少見。

  “我偏不放,你—— ”

  挑起小盤上的一顆剝殼花生,聞人玄羲一彈指,精準無誤的打中男子手腕,男子吃痛的叫出聲來,勃然大怒,“是誰暗算我?”

  男子的手一松,女子即刻掙脫鉗制,飛也似的抱着一把長琴從屏風後方走出來,快步離去,不願再多待在這兒半刻。

  她的腳步匆促,不慎在經過聞人玄羲桌旁時撞了桌角一下,杯中的茶水都濺出來了,他不爲所動,倒是女子有些驚慌的低頭道歉,“真是對不住!”

  她根本沒心思瞧他,隻想趕緊離開茶樓,在道完歉後又匆匆的行走,不再停下腳步。

  但聞人玄羲卻擡眸瞥了她一眼,就在她回頭的那一瞬間,他瞧見一顆微小晶亮的淚珠挂在她的眼角,待她一眨眼,那顆淚珠就消失不見,被她重新壓回眼眶内。

  他原本平靜的心莫名一跳,不期然被那一幕勾動心魂。那是堅強與脆弱交織在一起的獨特神韻,他忍不住想,她背後有什麽樣的故事,才會造就出這樣的她?

  此時田大壽怒氣沖沖的來到他的桌旁,“剛才是你暗算我的嗎?”

  聞人玄羲隻冷冷的瞧了他一眼,便懶得再理會他,直接将眼神轉往窗外,在街上來來往往的人群中尋找她的身影。

  她抱着琴的纖細背影很好認,腳步快速的穿梭在人群當中,漸行漸遠,他的眼神也追逐着她的身影越放越遠,遲遲都沒有收回。

  田大壽沒想到被人無視到這種程度,頓時惱羞成怒,伸手要抓他,“你—— ”

  “這位大爺,有話就用嘴巴好好的說吧,動什麽手呢?”

  一襲青衫男子突然出現在桌旁,牢牢扣住他的手腕,沒讓他碰到聞人玄羲一衣一角,而聞人玄羲直到此刻依舊沒有收回自己的視線,還真是無視得徹底。

  秦知權揚起非常熱情的笑容,對着田大壽說:“瞧這位大爺的衣着打扮,應該也是個有頭有臉的人吧,怎會在大庭廣衆之下動手動腳的,自貶身價呢?這真是太太太難看了。”

  “你……你快放手!”他表情有些扭曲,隻因對方掐着他的手勁之強大,他都快痛出一身冷汗了。

  “要放手當然行,但我得先搞清楚不可,到底是發生什麽事,需要大爺親自過來動手動腳呢?”

  “誤會誤會,一切都是誤會!”這人不能惹,至少不能正面杠上。田大壽還算有點自知之明,知道要先保下自己的手要緊。

  “原來是誤會。”秦知權終于放手,臉上的笑意依舊燦爛,“剛才若有冒犯,請大爺見諒。”

  “沒事、沒事!”

  田大壽不敢再多留,帶着兩名貼身仆人趕緊離開茶樓,就當自己今日倒楣,諸事不順,還是回家窩着避禍得好。

  直到鬧事者下樓後,秦知權才在聞人玄羲對面坐下,忍不住歎氣,“爺,你真得如此……‘遺世而獨立’不可嗎?”

  若是他沒有恰巧回來,難道主子就任由那個男子無禮的掌招呼到自己身上?那可是多麽大的冒犯!

  他是知道主子的個性就是這樣,在任何狀況下都能淡然處之,身旁就算有再大混亂也幹擾不了他,那自成一方沉靜淡漠小天地的氣場之強大,還真是無人能敵,也算是另一種奇葩了,但剛才人家都主動上門來找麻煩,主子還是懶得理會,會不會也太淡然過頭了點?

  聞人玄羲沒回答他的問題,将桌上的茶壺往他的方向推,“不渴嗎?”

  “渴,怎麽不渴!”秦知權知道主子在暗指他多話,也就不再自讨沒趣,毫不客氣的倒茶牛飲,但就隻靜這麽一會兒,還是嘴賤的忍不住又問:“爺,你到底在看什麽?”

  從他剛才回來,就見主子的眼神沒移開窗外過,他完全想不透,外頭的風景到底有什麽好看的?

  聞人玄羲終于輕閉了下眼,嘴唇微抿,收回視線。秦知權一回來就破壞了他的甯靜,聒噪不休,讓他不禁感到有些無奈,“沒事。”

  他喜靜,身旁卻跟着一個有些多話的左右手,而這個左右手還是父皇親自指派給他的,推不掉,真不知父皇是不是故意要他不得安甯?

  秦知權微微挑眉,才不信主子說的話,但他沒有再繼續追問下去,開始提起正事,“咱們派出去的手下已經盡速回報完消息,郦水城内沒有‘他’的行蹤。”

  主子的大皇兄,也是現今太子聞人玄卿,在前一陣子外出時突遇意外,失去行蹤、生死未蔔,無論皇室派多少人馬尋找都沒有半點消息,這件事也早已在京城内傳遍開來。

  太子消失的這段日子,朝堂内有一派系人馬開始有所動作,以國不可一日無儲君爲由,懇請皇帝改立周貴妃所生的三皇子聞人玄緒爲太子,與太子派的人不斷在朝堂上起沖突。

  皇帝不相信太子已死,所以将尋找太子之事交付給五皇子,将所有希望寄托在他主子的“本事”上頭。

  主子當年所拜的師父祝如山是神秘的“陣術師”,善于運用陣法做出平常人所做不到的事情,類似法師、道士,但又不完全一樣。

  主子在接下任務後,拿走太子失蹤時所遺留下來的貼身玉佩,用玉佩設下尋人陣,尋人陣給了指示,要他們到南方的郦水城來。

  當初主子設陣時,他也在一旁觀看,真是大開眼界。就見主子先在一張大桌子上用朱砂畫出圓形陣法,上頭寫滿他看不懂的文字,再将大慶王朝全版地圖放在陣法上頭,地圖中央放着太子遺留的玉佩,當陣法一啓動,玉佩就自己在地圖上動了起來,繞一圈之後,最後停留在郦水城上。

  這表示,他們可以在郦水城找到太子的下落,但不保證是生是死。

  他們一到郦水城,他就将随行的手下全派出去,在郦水城内尋找太子的行蹤,隻可惜一無所獲。

  “等。”聞人玄羲一點都不着急,保持一貫的氣定神閑吩咐,“線索遲早會出現。”

  “那表示咱們得暫時在郦水城住下了。”秦知權點頭,再請示問:“那是要知會官府安排居處,還是咱們自己找?”

  “低調些,别驚動官府。”他微微蹙眉,不想面對身分曝光後緊接而來的各種拜訪、麻煩。

  “了解。”其實早就知道主子的答案是什麽,但好歹人家是主子,還是得得到主子的允諾才合規矩。秦知權眼一瞥,不意發現靠近走道的桌角下有個不明東西,“那是什麽?誰掉的?”

  聞人玄羲瞧向身旁的地闆,伸手撿起。這是一個粉色的錦緞小香囊,香囊上頭繡着一枝蘭花,簡單卻雅緻,還有一股淡淡的香氣飄散開來。

  是剛才那位姑娘不小心遺落的?一想起剛才的姑娘,他始終平靜的心湖倒是蕩漾起一波輕淺漣漪,不由自己。

  等到姻緣上門來,我就不信你還能無動于衷、心如止水……

  有一句話是這麽說的—— ‘姻緣天注定’。等你遇到命中注定的她時,你就會明白,何爲魂牽夢萦、何爲茶飯不思,那思念若狂的心情,是發自内心的無法控制,想擋都擋不了……

  腦海中不期然浮現多年前師父曾經說過的話,他始終對這件事不以爲意,甚至在今日以前,他都認爲自己會無情無愛的孤獨一生。

  但此時此刻,他的心卻……動搖了……

  秦知權見聞人玄羲居然瞧着香囊出神,很不對勁,忍不住問:“爺,您在想什麽?”

  他終于回過神來,表面上還是波瀾不興,“沒事。”

  真的沒事?秦知權微蹙眉頭,擺明了不信。他跟在主子身邊也有幾年了,可是這是他第一次看到主子表現出有些恍惚失神的模樣,可稀奇了。

  沒想到接下來,主子居然做出更稀奇的動作,竟将撿來的香囊收入衣内,安放在胸懷,破天荒的據爲己有。

  秦知權雙眼一亮。這其中一定有什麽,簡直是不得了呀,他真的好想知道到底是怎麽一——

  “閉嘴。”這一回,聞人玄羲不讓他有開口的機會,直接斷了他好奇詢問的念頭。

  “……”秦知權馬上一臉哀怨。有問題卻不能問,好悶呀,悶太久可是會得内傷的。

  聞人玄羲再度将眼神調轉至窗外,心思早已飄遠,任由秦知權那亟欲探知八卦的眼神一直賊溜溜的在他身上轉,不知什麽叫放棄。

  她最終還是哭了嗎?那個既脆弱……又堅強的女人……

  夕陽西下,一個抱着琴的姑娘走在安靜的小巷道内,緩緩的往深處走去。

  她五官清秀,渾身散發着一種大家閨秀的高雅氣質,要不是衣裳的布料粗糙,發髻上沒有任何珠翠裝飾,還會以爲她不知是哪個有錢人家的閨女。

  她的眼眶始終是紅的,這一路上有好幾次都想哭出來,但她都極力忍住,絕不讓軟弱的淚水掉出來。

  她早已下定決心,無論遇到多難堪、多痛苦的事情,都不會再哭了,她要堅強的活下去,絕不被殘酷的外在環境打倒,就此認輸!

  一名小男孩原本坐在有些老舊的屋門前等着,一見到她出現,馬上開心的跳起來,“姑姑,你回來啦!”

  方才再如何的難過委屈,在看到小侄子後,她立刻振作了起來,漾起笑容道:“初興,怎麽一個人坐在門前,不怕着涼嗎?”

  “我才沒這麽弱,姑姑你少看不起我了。”他沒好氣的微噘起嘴。

  二十歲的季清音獨自一人帶着十歲的侄子居住在郦水城内,她有一手好琴藝,以琴師的身分在大戶人家教姑娘彈琴,所收的學費可以供姑侄倆溫飽,再加上她原本就從家中帶出不少銀兩,不愁日子過不下去。

  她本來住在京城,是由大哥一手養大的,大哥經商賣藥材,家境小康,卻在四年前被惡人陷害,落得家破人亡。

  隻因某個惡少仗着自己後台強硬,在京内橫行霸道、做盡壞事,偶然間看上她大嫂的美貌,便想強搶大嫂做妾,大哥憤怒的與惡少打了一架,因此招來禍端。

  惡少誣陷他們家賣的藥材混有假貨,害人誤服假藥而死,大哥因此入獄,大嫂知道大禍臨門,将唯一的獨子交給她,要她連夜逃離京城避禍,免得被連累。

  之後大哥冤死在獄中,大嫂也跟着自盡,追随大哥而去,季家隻剩她與侄子相依爲命,在郦水城落腳過活。

  季清音笑着蹲下身,與侄子平視,“好好好,咱們初興最強壯了,強得與一頭牛一樣。”

  瞧着與大哥有着神似樣貌的侄子,她很感傷也很欣慰。初興很貼心懂事,從不替她惹麻煩,她無論如何都會努力将他扶養長大,替大哥保住季家最後一條血脈。

  “那是當然。”季初興得意一笑,即刻發現姑姑的眼眶紅紅的,像是曾經哭過一樣,“姑姑,誰欺負你了?告訴我,等我再高再壯一些,就去幫姑姑讨公道!”

  姑姑不曾在他面前掉過淚,但他知道姑姑帶着他受了很多委屈,他多麽希望自己能夠快快長大,反過來保護姑姑,不讓姑姑再被欺負。

  “沒事,你别胡思亂想,也不能總是想用拳頭解決問題。”季清音笑着拍拍他的小腦袋。他就是這一點讓她有些擔心,怕他終究會跟大哥一樣,因爲一時的意氣用事而惹來禍端。

  “可是……”

  “你不聽姑姑的話了嗎?”她故意闆起臉。

  “……好嘛。”他頗不甘心的噘嘴低喃,不想惹姑姑生氣。

  “這樣才乖,才是姑姑的好初興。”季清音起身牽起侄子的手,“咱們進屋裏去吧。”

  “嗯。”

  她漾着柔雅的笑容,與侄子一同進到有些老舊的屋裏,其實心裏有些苦惱。她今日拒絕田大壽的求親,在茶樓當着衆人的面給他難堪,他絕對不會放過她的,接下來肯定麻煩不少。

  田大壽仗着自己是郦水城的富商,就連官府也得看他幾分面子,在城裏作威作福,想将她納爲第三房小妾。

  沒想到她都已經離開京城了,還是遇到如此龌龊的事情,到處都有這種仗勢欺人的敗類在,避不勝避。

  她和侄子好不容易才在郦水城安頓下來,難道要爲了田大壽一個人,改去其他地方重新落腳過活?

  還是先看接下來情況到底如何再說吧,重新尋找落腳處是件辛苦的事情,非到必要,她真的不想再帶着侄子到處奔波,無所依歸。

  季清音知道田大壽肯定會報複,所以當挫折出現時,她倒是一點都不訝異。

  “季師傅,真是對不住。”某一大戶人家的總管在門前對她道:“老爺已經說了,不再請你來教咱們二小姐彈琴,隻能請你另尋新主了。”

  她隻頓了一會兒,便漾起淡雅的笑容,抱着琴彎腰行禮,做足禮數,“我知道了,多謝貴府這些日子以來的照顧。”

  她沒有纏着總管問原因,爽快轉身離去,因爲不用問也知道,肯定是田大壽在背後施壓,要不然不會這麽湊巧,她的五份教職,都在這幾天内陸續出問題,每一家都各有理由,終止她繼續教琴。

  走到一半,絲絲雨滴落下,她擡頭瞧着漸大的雨勢,擔心琴會被雨淋濕,她隻能趕緊躲到某家店鋪前的遮棚下,等雨停了再回家。

  她連忙用衣袖擦拭琴上的雨滴,這把琴是她當初離開京城時唯一帶走的珍愛之物,現在更是她的吃飯家夥,當然得細心照顧。

  這是一把上好的桐木琴,價值不菲,她将它取名爲“綠绮”,是她剛學琴時大哥送給她的禮物,本來彈琴隻是純粹有興趣,沒想到後來竟能靠琴藝讨生活,要不然她也不知自己該如何在外頭掙錢。

  但是被田大壽這樣一攪和,接下來,她恐怕很難在郦水城内尋到有人願意聘她教琴了。

  将琴身都擦幹後,季清音才沮喪一歎,輕撫着琴身喃喃自語,“綠绮,咱們真的該走了嗎?”

  離開郦水城,又該往哪兒去比較好?就算到了另一個城鎮,是否又會再遇到像田大壽一樣的惡霸,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欺負?

  女人在外抛頭露面,就是如此無奈,總會引來各種騷擾,忍着忍着,别人就以爲好欺負,會更加過分、更是無禮。

  她雖然也忍,但也學會不能無止境的忍下去,該要反抗的時候就要反抗,絕不能吃悶虧到底。

  沉思之際,她的眼前突然出現一道淺灰色的身影,男人将一把打開的油紙傘遞給她,自己卻站在棚外,不在意雨絲接連落到身上。

  “呃?”季清音回過神來,瞧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男子,心弦不期然一動,幾乎要看傻了眼。

  這是哪裏來的俊秀公子?她甚至有一種錯覺,以爲自己看到了不食人間煙火的仙人現身,他那一身缥缈出塵的氣質,再加上此刻細雨紛紛的景象,更是襯得他雖處熱鬧市集,卻依舊有種遺世而獨立的氛圍。

  聞人玄羲見她隻是呆呆的一直瞧着他,遲遲沒有其他動作,幹脆把握着傘的手又往她的方向靠過去一些,示意她接過傘。

  季清音終于意識他的舉動,有些慌亂無措的接過傘,臉蛋也微紅起來。

  “多……多謝。”

  他怎會注意到她,還給她傘?她感覺到自己的心正蔔通蔔通的大跳着,原本的沉穩氣質也被少女的嬌羞所取代。

  她本以爲自己這幾年在外頭走動讨生活,也算見過世面,各種場面都能鎮定面對,怎麽這一會兒隻是遇到一位俊公子好心給她傘,她就亂了方寸,不知該如何應對了?

  “别擔心,天無絕人之路。”

  “呃?”季清音有些訝異的瞧着他。他爲何會突然這麽說?難道他知道她此刻的處境?

  聞人玄羲不再多言,送完傘之後就轉身離去,在細雨中漸行漸遠,不再回頭。

  她傻傻的瞧着他遠離,直到他的身影都已經看不見後,才猛然驚醒,“糟糕,忘了問公子住在哪兒,之後我該如何還傘?”

  她忍不住懊惱的皺起柳眉,感到有些可惜。沒有任何尋他的線索,但現在再追上去也不一定追得到,她隻好作罷,趕緊振作起精神,撐着他給的傘回家去。

  回到家,雨也差不多快停了,她将傘在屋内晾幹後,才仔細的收起,心想既然兩人能夠在城内相遇,他應該也是城裏人,或許之後還有機會見面,到時候再将傘還給他。

  “姑姑!”季初興此刻快步沖入她的房内,“有人在敲咱們家的大門。”

  “真的?”季清音即刻起身出房,忍不住納悶,“不知會是誰來?”

  該不會是鄰居來借油鹽的吧?但該煮飯的時刻又還沒到,除此之外,她真的想不到還有什麽人會來敲他們的屋門。

  她走過小跨院,來到大門前,一打開門,就見一位陌生的青衣男子站在外頭。

  秦知權見她出現,即刻揚起粲笑,躬身行禮,“想必你就是季姑娘了。”

  “請問有何事?”季清音微蹙眉頭,沒印象自己曾見過這個人。

  “是這樣的,敝姓秦,聽聞季姑娘是琴師,而咱們家主子正好要替小姐尋一位教琴師父,所以特來拜訪。”

  他真的是太太太太太好奇了,所以主動攬下差事親自走這一遭,主子似乎很在意這位季姑娘,不但親自送傘,還要請她來教琴,簡直是不可思議。

  主子幾乎不管閑事的,要嘛也是偶爾插一下手,不會深入,但這一回不但主動管起閑事來,還非常注意她的一舉一動,在暗處給予幫助,他都懷疑天是不是要下起紅雨來了。

  季清音訝異的睜大眼。她的工作才全丢光,就馬上有人主動上門來找琴師,這會不會太幸運了些?“可是……不瞞你說,我最近得罪了一位在城内有影響力的人物,貴府要是真的請我去教琴,恐怕會因此招惹麻煩。”

  她不得不先提醒,不希望害到他們,這樣她會非常愧疚的。

  “喔,這事咱們聽說了,不礙事,我可以向季姑娘保證,你可以在咱們這兒安安穩穩的教琴,不必擔心會丢了工作。”

  “真的?”難道他們也是什麽有頭有臉的人物,所以才不怕田大壽的威脅?

  “當然是真的,如果真怕麻煩,咱們就不會來這一趟了。”

  季清音終于漾起笑,開心不已。這下子她倒是暫時不必考慮離開郦水城的事,既然都有人不怕田大壽的勢力請她教琴了,她就不信自己不能繼續找到其他新的教職糊口。

  于是,她将對方請入屋坐下,兩人商談教琴事宜。

  約兩刻鍾後,秦知權就離開季家,回去覆命。

  将來訪者送出自家大門後,季清音開心的松了口氣,有種雨過天青之感,原本積壓在胸中的苦悶也随之散去,感到一身舒爽。

  别擔心,天無絕人之路……

  那人略微低沉的嗓音在此刻重新響起,而他俊雅的樣貌也再次浮現在她腦海,她忍不住想,或許他真是仙人也不一定,專門替她送來了幸運。

  季清音摸着自己強烈跳動的心口,期待的低聲喃道:“不知道還能不能再見到他……”

  若是能順利再見他,她定要好好的向他道謝,還要問他的姓名,不會再隻是傻愣愣的看着他離去。

  到底何時才能再見到他?雖然一切都還是個未知數,她卻已經忍不住開始期待了……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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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21 00:01:47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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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日之後,季清音依着與秦知權的約定,帶着琴正式開始了她的新教職。

  她來到郦水城一處住宅區域,附近都是高門大戶,每一戶占地都不小,沒有一點身家底子是住不起的,果然與她猜想的一樣,新的主子肯定有什麽背景,所以才不擔心會被田大壽找麻煩。

  她來到一間大門上頭挂着“聞府”的宅第前,輕拉門環敲門,沒過多久門内就傳來應聲,“來了!”

  門打開後,是秦知權親自來迎接,他笑眯眯的對她說道:“季師傅,接下來可要麻煩你了。”

  “不敢當。”季清音也回以一笑,“我才要說以後要麻煩貴府多多照顧了。”

  “哪裏哪裏,哦對了,季師傅你最好心裏先有個底,咱們十小姐從小就嬌生慣養,脾氣嘛……你應該懂的,要請你多多體諒了。”他此刻的笑意倒是多了些不好意思。

  “我懂的,請秦管事不必擔心。”大戶人家的小姐會有什麽嬌氣,她早已領教過不少,所以知道該如何應付。

  “這樣就好,那我現在就帶你去小姐的閨房吧。”

    “有勞秦管事。”

  季清音跟着秦知權走在大宅内,一邊觀察景物。大宅的布置典雅,沒有太多擺飾,看起來很低調,通常一間宅子散發出何種格調與主人很有關系,看來這一個姓“聞”的主人是個作風低調之人。

  沒多久,他們進到一個雅緻的小别院裏,秦知權帶領她進房,在與小姐介紹完她的身份後,就退出房間,讓她獨自面對小姐。

  小姐是一位年僅十二歲的小姑娘,長得白嫩白嫩的,五官非常精緻美麗,但此刻的她卻繃着一張臉,明顯的非常不開心,一張小嘴還噘得半天高。

  季清音漾起笑意,把琴擱在一旁,打算先與鬧脾氣的小姐打好關系,“十小姐爲何不開心?咱們先不談琴,來交個朋友,你把你不開心的秘密告訴我,我也把我的一個秘密告訴你,咱們交換可好?”

    十小姐聞人白萦,其實真正的身份是十公主,她是當今聖上最小的女兒,非常受寵,封号“雪珍公主”,而她同樣是穆皇後所生的,與聞人玄羲同父同母。

    她本來在京城待得好好的,莫名其妙被五皇兄派人十萬火急地抓到這個什麽郦水城來學琴,一路上舟車勞頓的趕路,坐馬車坐得屁股都颠痛了,然而她都還沒機會好好休息,就被逼着馬上面對教琴師傅,這教她怎麽可能會有好臉色?

  自小嬌生慣養的她,哪裏禁得起這樣的勞累,瞬間大感委屈的爆哭出聲,什麽形象都不顧了,“嗚哇——我要回家……”

  她真要學琴,宮中的琴師随招随來,琴藝更好,爲什麽要她跑這麽遠來學個什麽鬼琴,況且她根本就不想學琴!

  五皇兄真是莫名其妙、莫名其妙!

    季清音被狠吓了一跳,她倒是還沒遇過直接哭給她瞧的學生,“十小姐……”

  “嗚嗚嗚……我不管啦,我要回家……馬上回家……”

  聞人白萦一哭,馬上驚動宅内其它人,衆人趕到公主的閨房,便見公主在耍性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

  秦知權隻好連連向季清音道歉,“……對不住,今日就暫時不教琴了。”   

  因此,她在聞府待不到兩刻鍾,又離開回家,讓秦管事他們去苦惱該如何安撫十小姐。

  走在人來人往的街上,她不時分神瞧着身旁走過的人,希望能遇到那日給她傘的灰衣公子,隻不過一連晃到好幾個灰衣男子,卻都不是他,讓她好生失望。

  “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再遇到他……”她低聲喃喃,腦中盡是那一日他在雨中的身影,不曾淡去過。

  “唷,這不是骨氣不比男人低的季大姑娘嗎?”此時一輛馬車從她身旁經過,坐在裏頭的田大壽透過窗子冷笑,字字諷刺,“又開始教琴了?真是恭喜。”   

  “托您的福。”季清音一見是他,即刻面無表情的淡淡回答,沒有停下腳步,繼續前行。

  這一回主動找上門來的聞家,給的酬勞豐厚,是一般人家的兩倍不隻,還對她非常尊敬客氣,她是真該感謝田大壽,要不是他的暗中使壞,她怎有機會得到這麽好的工作?

  田大壽臉色一變,非常的不甘心。那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聞家,居然不理會他在郦水城的勢力,請她教琴,真是大膽!

  他本打算先拔了季清音所有工作,讓她無以維生,等她被逼到活不下去後,他再重提納她爲妾的事,結果聞家一出現,就壞了他的好事,而他至今卻還查不出那個聞家到底是什麽來頭,又有什麽樣的背景?

  再加上季清音此刻的冷漠态度,他越想越氣惱,怎能被一個娘們兒看不起,今日他非得給她一點好看不可!

  田大壽瞥了跟在車旁的随從一眼,随從即刻明白他想幹什麽,與另一名随從一同靠向季清音,不由分說擋住她的去路,還一左一右抓住她的手,想将她硬拉上馬車。  

  “你們這是在幹什麽?”她驚慌的叫道,“光天化日之下擄人,你們眼裏還有王法嗎?”

  “季姑娘,你言重了,咱們老爺隻是想請你上車談談話,哪裏算是擄人了?”其中一名随從大言不慚的回答。

  “不顧我的意願就想強拉我上車,這不是擄人是什麽?”

  “别和她說那麽多廢話,動作快一些!”田大壽沒好氣的念道。

    随從們隻好施力硬拉,季清音緊抱着琴拼命掙紮,和兩名随從拉拉扯扯,打死就是不上馬車。

  “救命——有人罔顧王法強搶民女,救命呀——”

  她死命的大聲呼救,企圖得到幫助,但路過的人們雖然瞧見了田大壽仗勢欺人的劣行,卻沒有人敢上來幫她一把,就怕惹禍上身。

    “救命呀——誰來救救我——”

    季清音一邊掙紮,一邊見衆人都漠然以對,根本沒人敢幫忙,頓時心寒不已,忍不住感到絕望。

  要是真被他們給抓入馬車内,她怎麽有可能全身而退?不,她拼死也要掙紮到底,絕不白白讓田大壽欺負去!

  她發狠咬住其中一隻抓住她的手臂,那名随從頓時慘叫出聲,趕緊放手,面目猙獰的瞪着她,“啊——居然敢咬我,你這個該死的娘兒們!”

  随從揚起手,就要朝季清音的臉蛋甩過去,她馬上閉起眼,知道躲不開,也隻能硬生生挨這一巴掌了。

    “啊——”

  慘叫聲再度響起,卻依然是男人的聲音,她的臉并未出現預期中的疼痛感,正覺訝異,就感到自己的身子被另一股力量拉入懷中,脫離了随從的掌控。

  她趕緊睜開眼,就見雨中贈傘的男子出現了,他将她從随從的手中搶過來,護在自己的懷裏,雖然沒什麽表情,眼神卻似有微火,瞪着欺負她的随從。

    那名本來想甩她巴掌的随從已經倒在地上,捂着肚子連聲哀号,其它随從們見同伴被打,當然是齊擁而上,非得打回來不可。

  “别看。”

  聞人玄羲将她的臉蛋往自己的懷裏壓,毫不留情的出手與六名随從打了起來,招招快狠準,直攻對方要害。

  季清音照他所說的閉起眼,緊緊偎在他的懷裏,任由他攬着她的腰左右移動,身旁掌風陣陣刮過,慘叫聲接二連三、驚心動魄。

  沒多久,六名随從全倒在他們四周,痛苦的呻吟着,田大壽見來礙事的人很眼熟,是那日在茶樓暗算他的人,頓時大感不妙,再見到自己的手下全都躺平,無一幸免,隻能摸摸鼻子趕緊離開,怕了他了。

    “快走!”

  倒在地上的随從們隻好灰頭土臉的爬起來,趕緊護送主子離開。

  直到馬車聲遠離後,季清音才再度睜開眼,一擡起頭,就恰恰與聞人玄羲四目相對,心怦然一跳,難掩悸動。

  他又出現了,還在她最危急的時刻出手幫助她、保護她,給她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他真的是仙人嗎?要不然,怎麽能總在她需要幫肋時适時出現,仿佛對她的狀況無所不知?

    聞人玄羲松開扣住她腰的手,拉開了兩人的距離,就怕她誤會他趁機輕薄她,“還好吧?”

  他一退開,一股淡淡的失落就襲上她的心頭。不知怎地,自己竟不想太快與他分開?接着陡然意識到自己居然有這種念頭,她更是臉蛋一紅。真不知自己到底在胡思亂想些什麽!

  季清音即刻收起悸動的心緒,向他行禮緻謝,“多謝公子相救。”

  “你要去哪兒?我送你。”

  “呃?”她突然感到受寵若驚,連連搖頭,“不必麻煩了,我可以自己……”

  “我送你。”聞人玄羲語氣清淡卻堅定。

  他在茶樓與她短暫接觸過後,就馬上派人找到她的居處,也得知了她的名字。他不曾對人有過好感,不曉得該如何表示,而且他們倆也算不上認識,他隻好暗中幫她的忙,免得讓她誤會他刻意接近她有什麽目的。

  他本來隻想在暗處守護她,但剛才見她被人欺負,衆人還冷眼旁觀,他忍不住就沖了出來,這是他第一次發現自己原來也有如此沖動的時候。   

  這到底是好或不好?他不知道,但他能夠肯定的是,他不會再讓她落單,讓壞人又有機可乘。

  看他如此堅持,季清音隻好不再推辭,略帶嬌羞的漾起笑意,“那就麻煩公子了。”

  她率先往前走,聞人玄羲就跟在她身旁,始終與她保持一個人的距離,不想讓她不自在,兩人就這麽似有意又無意的并肩行止,暧昧氛圍隐隐約約。

  剛才的一幕幕全都落在躲在暗處觀看的秦知權眼裏,他忍不住啧啧稱奇,“爺居然主動英雄救美,這可是不得了的大事,說出去恐怕沒半個人會信。”

  自從來到郦水城後,主子似乎“開竅”了,終于對女人産生興趣,要不然他本來以爲依主子那無欲無求的個性,非常有可能會一輩子打光棍。

    而且他也挺訝異的,主子不動則已,一動就驚人,就像沉睡已久的獅子終于蘇醒,男人的保護本能也即刻顯現,真是不簡單!

    “不是說要低調嗎?結果爺居然高調的在大家面前英雄救美,破壞了自己的規矩,那咱們還低調個什麽鬼?”

  嘴巴念歸念,但秦知權還是揚起了看好戲的笑意,繼續等待進一步的發展。

  

    她一直在想,這就是所謂的“因禍得福”嗎?  

  如果不是她被田大壽欺負,這位公子會發現她,進而再度出現在她面前嗎?是不是兩人就在人群中擦身而過,無緣發現彼此的存在?

    在回家的路上,季清音滿腦子想的都是這個問題,還不時偷偷的瞥眼瞧他,想主動與他攀談,卻總是找不到好話題,隻好有些懊惱的作罷。

  直到已經來到家門前了,她才終于有機會開口,“多謝公子搭救,我……我叫季清音,不知公子貴姓大名?”

  聞人玄羲頓了一下,才回答,“玄羲。”

  聞人一姓太過招搖,很容易讓人猜出他的皇家身份,所以他這一次是以“聞”這個姓在外走動,但又不想讓她聯想請她去教琴的“聞家”與他有關系,隻好改姓“玄”了。   

    “原來是玄公子。”季清音漾起笑意,難掩開心。終于知道他的名字!“不知玄公子住郦水城何處?今日受到玄公子的幫助,我暫且想不到該如何回報,等想到時,肯定親自登門拜訪答謝。”

  “隻是舉手之勞,你不必挂在心上。”見她安然回家,他就放心了,轉過身不再多留,“快進屋,好好休息。”

  沒能問到他的居處,不免有些惋惜,緊接着她猛然想起一件事,趕緊喚住他,“啊,請再等等!”

    “還有事?”聞人玄羲停下腳步,回身望着她。

  “請你等一會兒,我進屋拿一樣東西。”

  季清音抱着琴推門進去,腳步快速,沒多久就從裏頭拿出一把已經收妥的油紙傘,雙手奉上,交還給他。

    “這是上一回你借給我的傘,終于有機會還你了。”

  這下子他倒是瞧着油紙傘微蹙眉頭,一點都沒有收下的打算,“你留着吧,不必還我。”

    “爲什麽?”

  “……諧音不好。”

  “呃?”她困惑的眨了眨眼。什麽諧音?

  聞人玄羲沒有多加解釋,再度轉身,潇灑離去,“後會有期。”

  季清音瞧着他離開的背影,那衣擺略微飄動的淺灰色身形,給她的感覺像是一陣霧,時而出現,時而又消失,令人捉摸不定。

  她一直舍不得收回自己的視線,一邊瞧一邊想,她隻是還他傘而己,到底有什麽諧音不好了?

    “還傘……‘還散’?是這個意思嗎?”她突然間靈光一閃。

  所以他不收傘,是不想兩人之間的緣分就這麽散了,她該這樣解釋嗎?   

  一抹紅霞瞬間染上她的雙頰,心兒又不受控制的開始悸動起來。所以他的後會有期,是表示兩人之後真的還會有再見面的機會,而不隻是單純的說說客套話?

  季初興從大門後探出頭來,瞧着依舊站在門前發愣的姑姑。

  他從剛才就一直偷偷躲在後頭看姑姑與那名陌生男子講話,發現姑姑的态度很奇怪,一點都不像平常的她。

  “姑姑!”

  “呃?”季清音吓了一跳,馬上轉回頭,沒好氣的瞪他一眼,“初興,沒事做什麽故意吓姑姑?”

  “我哪有吓姑姑,是姑姑自己心不在焉的。”季初興人小鬼大的揚起一抹賊賊笑意,“姑姑,你喜歡剛才那一位大哥哥,是嗎?”

  姑姑在臉紅害羞呢,他已經很久沒見到姑姑如此嬌滴滴的模樣,像是個手足無措的羞澀小姑娘。

  但他一方面覺得姑姑害羞的模樣很有趣,卻又覺得有些不是滋味,不喜歡姑姑将心思放在其它人身上,隻不過他沒有表現出來。

  他與姑姑相依爲命四年,密不可分,互相依靠與依賴,早已不能沒有彼此,所以不想姑姑忽略他,故意說着調侃的話,努力要引回姑姑的注意力。

  “你……你别亂說話!”她這下子更是連耳根都泛紅了,“再亂說話,當心姑姑拿根針縫住你的嘴。”

  聞言,他即刻捂住自己的嘴,裝出一副很驚恐的模樣,但其實一點都不怕她的威脅,“姑姑害羞了、害羞了!”

  “你——”季清音作勢要拿油紙傘打他的小屁股,假裝生氣以掩飾她的羞窘。

  真沒想到自己居然會被一個才十歲的小娃兒調侃。

  “啊——救命呀——”他趕緊往屋裏頭跑,誇張的嚷道,像是怕左鄰右舍聽不到一樣。   

  她感到又好氣又好笑,将大門關上後,才追入屋内,“季初興,别想跑——”

  被侄子這樣一攪和,她将今日所發生的事情全都抛在腦後,不再多想,快快樂樂的與侄子打打鬧鬧,一日就這麽過去。

  後會有期,又是何期?真希望能快一些到來……

   

    然而季清音真的沒想到,他們倆之間的“後會有期”居然快到讓她反應不及。

  “玄公子,你……你怎麽又出現了?”

  隔天午時過後,她抱着琴一出門,就見到他出現在家門前,像是正等着她,害她吓了一大跳,接着又是一陣手足無措。

  “恰巧順路,你要去哪兒,我送你。”聞人玄羲面不改色的說謊。

  他知道她今日要去聞府教琴,所以算準時間出現,爲的就是不讓她再落單一人走這段路。

  至于接連兩次找她麻煩的田大壽,他已經派人去查過底細,一有結果他就會做出處置,絕不讓她再遭受對方的威脅。

  真的隻是恰巧?季清音早已不是不解世事的大小姐了,當然不會笨到相信他所說的話。他分明是特地來等她的,就爲了護送她出門。

    到底要不要接受他的好意?她與他并不熟,若是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的欠他人情,似乎不太好……

    聞人玄羲見她猶豫不決,幹脆“挾持”了她懷裏的桐木琴。

  季清音一驚,“啊,我的琴……”

  “不走嗎?”他微蹙了下眉頭。将琴抱在懷裏,他才發現這琴挺沉的,她一個柔弱姑娘家抱着琴來來去去的,不累嗎?

  這男人……也太強勢了吧!她忍不住猜想,他是不是平時就習慣命令其它人,或擅自決定事情,别人都沒反對的餘地,所以也不自覺的這麽對她了?

    雖然他一身普通灰衣,但他所散發出的氣質除了缥缈出塵之外,還微帶一種高貴之氣,那是一般老百姓所展現不出來的。

    他到底有什麽身家背景?究竟又是何種來曆?

  聞人玄羲發現她瞧着他的眼神有種不解的複雜,他也同樣不解,“怎麽?”

  “沒事。”她收回視線,知道自己與他沒有熟到能問他私事的地步,也就沒有冒昧的詢問他的身家。

  爲免真的耽擱到去聞家的時間,讓聞家對她落了不好印象,她隻好不再推辭,由着他陪她走這一趟路。

  他爲什麽要對她這麽好?一路上她一直想這個問題,雖然隐隐約約有個答案成形,但她又不敢肯定,就怕隻是自己自作多情。

    到了聞府,聞人玄羲将琴還給季清音之後,沒多說什麽,又潇灑的轉身離去,但她就是有一種預感,他肯定還會再出現。

  收回心神,她終于踏入聞府大門,準備去應付那位性子有些大的小小姐。

  季清音本以爲今日還是會見到小小姐擺臉色給她瞧,卻沒想到她一進到房裏,那位小小姐倒是睜着一雙好奇的眼睛不斷打量她,好像她是什麽難得一見的奇珍異寶。

  她雖然感到有些納悶,還是漾着柔雅微笑,将心思放在認真教琴上頭,“十小姐,咱們先來認識琴吧,也先幫你自己的琴取個名字,往後好——”

    “季師傅,先把教琴的事情擱在一旁,我想先認識你。”聞人白萦打斷她的話,精緻的小臉蛋也跟着漾起一笑。

  “呃?認識我?”

  “是呀,比起琴來,我對你更有興趣。”

  聞人白萦的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昨日她是因爲太過疲累,累積一路的脾氣瞬間大爆發,才會失态,脾氣發洩完後也就沒事了,她甚至開始對季清音大大的好奇起來。   

  搞了老半天,五皇兄之所以十萬火急的把她從京城抓來郦水城,全是爲了讨好這位季師傅,這可是件不得了的事情,若不是季師傅,她還不知道五皇兄也會有如此沖動的時候。

  大家都以爲他的個性淡然,什麽都不在乎,原來當他一認真起來,整個态度也跟着不一樣了,像是獵鷹一樣,鎖定目标後就開始行動,一點都不溫吞遲疑。   

    聞人白萦也不管人家到底想不想回答,迳自一古腦的問道:“季師傅,你家中是做什麽的?家裏還有誰在?怎會一個人抛頭露面的出來讨生活?還有……”

    季清音面對她連珠炮似的詢問,頓時啞然無語,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原來,這位小小姐比她所想的還要活潑許多。

  “對了對了,你訂親了嗎?有沒有意中人?如果有個沉默寡言、不知到底在想些什麽的人想要追求你,你會不會……”

  突然一顆小石子從窗外疾射而入,正中聞人白萦的小腦袋。

  “哎呀!”她大叫一聲,馬上捂着自己疼痛的側腦,轉頭瞪向窗戶,“是誰暗算我?”

    窗外蟲聲唧唧,就是沒人回答她的問題,但她不必想也知道是誰做的,憑她公主的身份,這座宅子内敢教訓她的人也隻有一個了。

  五皇兄肯定躲在外頭偷聽!他到底是怕季師傅琴教不好,還是擔心她欺負他的心上人呢?

  抓到别人的罩門真是一件太愉悅的事情了,聞人白萦揚起一抹淘氣笑意,故意嬌嚷,“某人要是再欺負我,我就搗蛋搞破壞。”

  啪的一聲,第二顆石子再度打上她的腦袋,而且還是同一個位置,她再度痛叫出聲,眼淚都快流下來了。

  “嗚哇……好疼呀……”她趕緊躲到季師傅身邊,就不相信這樣子五皇兄還敢暗算她,“季師傅,你要保護我。”

  季清音直到現在還是一頭霧水。怎會有小石子接二連三的從外頭彈進來?“别怕,我馬上去窗戶那兒看看。”

  她正要從椅上起身,聞人白萦就拉住她的手,制止她的動作,“不必了,隻要你待在我身邊就好。”

    “真的?”

  “當然。”她非常笃定的點頭,緊接着壓低嗓音賊笑,“季師傅,你還沒回答我,你有意中人了沒?”

  季清音心一跳,臉蛋也跟着微微泛紅。她開始覺得這個小小姐挺難纏的,盡問一些讓人尴尬的問題。

  腦中不由自主地冒出玄公子的面容,他那總是淡漠的表情,雖然看不出喜怒哀樂,還是吸引着她,真想看看他笑起來的模樣,不知是否也同樣吸引人……

    不行,不能再想下去了,她現在可是在授課呢!季清音趕緊抓回自己的心神,不再亂了思緒。

    幸好秦管事在這時進到房内來,才免去她繼續被小小姐逼問的尴尬狀況,終于能夠好好的幫小小姐上第一堂課。

  上完課後,季清音倒又開始心神不甯了,來到聞府大門前,看着尚未開啓的門扉,她忍不住猜想,他……會不會出現?

  他還會再陪她走這一條回家之路嗎?雖然一路上兩人都沒說什麽話,但隻要有他陪伴在身旁,她就感到無比的安心,也有一種前所未有的滿足感充盈心頭,讓人忍不住眷戀……

    咿——  

  門一開,那熟悉的灰色背影從漸開的門縫中慢慢顯現,看到那一抹身影,她的心房也跟着快速跳動,難以壓抑悸動的情緒。

  他果然還是出現了!

    聞人玄羲轉過頭,朝着還停伫在門檻内的季清音伸出手,“走吧。”

    明明她該問他,他怎麽又出現了?怎麽知道她什麽時候要離開?他沒有其它的事情要忙嗎?但當真的見到他出現後,她所有的問題都想不起來了,腦袋也空白一片,隻剩下他對她說的那一句話。

    擡起腳,她不自覺的跨過門檻,朝他走去,就算兩人隻見過兒次面,她對他卻産生了毫不猶豫的信任感。

  走吧,一起走吧,她很樂意,打從心底喜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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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初七,郦水城的夜晚很熱鬧,因爲這是一年一度的七夕夜,城裏有放水燈的活動,每年總是吸引不少人參與。

  郦水城的城名由來就是因爲郦水在城中橫亘而過,七夕這一晚不但城内燈火通明,百姓們也會來到郦水河道邊放水燈。

  水燈是荷花花朵形狀,中央花心放置一個小蠟燭,而人們通常會對着花燈許下願望,再将包含自己願望的水燈放入河中,祈禱願望能夠實現。

  既然是七夕,當然最多人許下的是與姻緣有關的願望,但也有不少人放水燈以祈求家人平安康泰,因此郦水城的七夕夜是不分男女老少都會出門來遊玩。

  “姑姑,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了,咱們快出門去放燈吧!”

  季初興手中提着姑姑幫他做的荷花燈,興奮不已,早已經迫不及待的想沖出大門,去參加一年一度的放水燈活動。

  季清音手中也提着一盞荷花燈,有些心不在焉,像是在等待什麽,連侄子的話都沒回應。

    “姑姑。”他幹脆來到她身旁,輕扯她衣袖,困惑的問:“怎麽了?”

    “呃?”這時才回過神來,漾起笑意,“沒事,咱們等天色再暗一些再出門,好嗎?”

    “爲什麽?”季初興一臉不解。

  她的表情突然變得有些尴尬,不知該如何解釋才好。

  事情起因于昨日下午,她教完琴從聞府離開時,玄公子又如過往般出現送她回家,她不知他到底如何得知她在聞府教琴的時間,可以将時間抓得剛剛好,每一次都來回接送她,她很受寵若驚,但也無法否認,自己的心已經被他這簡單卻誠意十足的舉動給打動了。

  她知道他話少,所以她總是主動提起話題,隻要她問出口的,他就會回答,并不會讓她一個人唱獨腳戲——

    “原來,玄公子是這一個月才剛到郦水城的?”她不問不知道,一問倒有些訝異,“有長住的打算嗎?還是暫時居留而已?”

  “看情況,還不一定。”他輕描淡寫的帶過。

    不确定他是否會久留,讓她有些失望,不過她很快就将這個問題暫時抛開,樂于提醒他,“那麽明日七夕的夜晚有放水燈活動,城裏會很熱鬧,玄公子千萬不要錯過。”

  “放水燈?”他微蹙眉頭,“一個人放水燈,有趣嗎?”

  “要不然,你跟咱們一起去吧。”她一時沖動的脫口而出,“我與侄兒會去放水燈,你……要不要一同來看看?”

  但話才一說完,她就有種想咬了自己舌頭的羞窘。這樣說好像是她主動邀他出遊一樣,而且還是七夕這個特别敏感的節目。

  他眸中一抹微光閃過,沒給她反悔的時間,即刻回答,“好,入了夜,我過去找你。”

    所以今日她才一直心不在焉的,一直在等他出現,一直心浮氣躁的,又緊張、又期待。

    他說會來就是會來,但她困擾的是,自己到底該以何種心态面對他?她明白他對她是有意思的,但他不曾确實表态,所以她也不知自己該如何拿捏與他相處的分寸。

  叩叩!

  此時傳來的敲門聲,瞬間抓回季清音的思緒,她内心的緊張更是明顯。應該是他來了。

    季初興率先離開前廳,往大門的方向跑,“我去開門。”

    他開開心心的打開門,不知道是誰來,但當他見到站在門外的人後,原本的笑意即刻淡了下來,内心頓時警戒高漲。

  居然是他!他來做什麽?

  聞人玄羲敏銳的感覺到季初興對他的敵意,但他不動聲色,隻是淡淡的打聲招呼,“你好。”

    “玄公子。”季清音緊接着也來到門前,對他漾起有些羞澀的笑意,然後輕聲對侄子念道:“初興,見了人,怎麽不打招呼?”

  他不想打招呼,他讨厭這個人!季初興一臉的不情願。他有種必覺,這個人是來搶他姑姑的,所以他一點都不樂見這個人出現。

  “不要緊,不是要去放水燈,咱們就别浪費時間了。”聞人玄羲即刻回道。

  雖然覺得有些困惑,侄子平時并非不懂禮貌,但既然玄公子都說不要緊了,她也就沒繼續責念,“好吧。”

  季初興訝異的瞪大眼,“什麽?他要跟着咱們?”

  “是呀,玄公子初來乍到,還沒見識過放水燈的熱鬧,咱們就當東道主,帶着玄公子一同去瞧瞧吧。”季清音笑意盎然的解釋。

  他才不要!但此時此刻根本就沒有他拒絕的機會,他隻能默默悶着氣,好好的遊玩心情全都被打壞了。

  季清音關起門,帶着侄子與玄公子一同走上熱鬧的大街。這其間季初興都故意站在兩位大人中間,不想讓對方有更靠近姑姑的機會。

    “玄公子不放水燈嗎?”瞧他兩手空空的,她幹脆将自己手中的荷花燈給他,“我這個燈給你吧。”

  聞人玄羲根本對放水燈一點興趣都沒有,他之所以會來,圖的完全就是與她相處的機會而已。“還是你放吧。”

  他将荷花燈輕輕推回,指尖不經意碰觸到她的,一股酥麻之意即刻在兩人交疊的指上傳遞開來,害她心一跳,羞澀悸動,隻好趕緊收回手,嬌羞一笑,“真的不要?一年隻有這一次機會而已。”

    聞人玄羲輕勾起淺笑。荷花燈哪裏會比她吸引人呢?今晚的燈火再如何的燦爛奪目,也比不過她的一颦一笑。

  他以前不懂爲何人們隻要一有了心上人,就想無時無刻都與對方在一起,想盡各種理由都要與對方見面,他甚至還對這種态度不以爲然,沒想到他現在卻正做着自己曾經不以爲然的事情。

  因爲隻要能與她見面,哪怕隻有短短的一時半刻,那美好的相處氣氛總會讓人不由自主的沉醉,舍不得太早分開。

    季清音沒有漏看他那微微顯現的笑意,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笑。果然,跟她曾經偷偷想象過的那般吸引人,而且帶着笑意的他,比起平日更添了幾分溫柔暖意。

  季初興橫亘在他們倆之間,看着兩人眉來眼去的,不時散發出暧昧氣息,感到又急又惱,非常的不安。

  自從這位玄公子出現之後,他就被忽略了,姑姑的眼神始終都是放在玄公子身上,就算他在一旁緊緊抓着她的手,也沒有任何用處,他還是得不到任何關注。

  姑姑是他的、是他的,誰都不能把姑姑從他身邊搶走!

  除了季初興心急之外,還有另外兩個人也很心急,他們偷偷的跟在不遠的人潮後頭,時時注意眼前狀況。  

  “就隻是放個水燈而已,有很稀奇嗎?”早已看慣繁華帝京各式各樣稀奇表演的聞人白萦忍不住抱怨。跟着一大堆人擠來擠去的,肩膀不斷被人撞來撞去,真的讓她感到很不舒服。

  “公……小姐,既然您不喜歡這種人擠人的情況,那何必非得跟出來不可,由小的看完之後,再回去向您報告最新進展不就好了?”秦知權也感到很無奈。他一方面要盯着主子與季姑娘的最新進展,一方面又要顧着背後這一個嬌貴的拖油瓶,很忙耶。

  “那不一樣,透過你轉述的,與我親眼瞧見的,那感覺差得可多了。”她沒好氣的回答。

  反正她都被抓來郦水城“跑龍套”了,暫時回不了京城,當然要替自己找些樂子。而現在最有趣的樂子,當然就是五皇兄終于“動了凡心”,有了心儀的姑娘,這麽不得了的事情怎麽可以錯過!   

  她還打算回京就去母後跟前大大宣揚一番,沒親眼所見,那有什麽意思?

  反正聞人白萦就是嘴上不斷的嫌,但還是打死不退,硬要湊熱鬧湊到底,秦知權也隻能繼續兩頭忙了。

  季清音三人終于來到郦水河邊,河道兩旁早已聚集不少放水燈的民衆,他們找了好一會兒才找到空檔靠過去,終于見到河面的壯觀畫面。

  一盞又一盞的荷花燈漂浮在水面上,散發着點點燭光,照亮河面,就像是天上的銀河倒映在河上一樣,燦爛奪目。

  河道旁不斷有人蹲下身放燈入河,談話嘻笑聲不絕于耳,熱鬧無比。

  “初興,可以放水燈了。”季清音幫侄子點亮手上的荷花燈,笑問:“今年你想許什麽願?”

  季初興微抿着嘴,沒有回答姑姑的話,看起來并不怎麽開心,連最期待的許願也不想許,隻想趕緊放完水燈了事。

  “初興,怎麽了?”她終于發現到他非常不尋常的反應。

  “沒什麽。”他閉上眼,決定祈求上蒼快點讓這玄公子消失,這樣就沒有人來搶他的姑姑,姑姑還是他一個人的。

  在許完願後,他就蹲下身,将荷花燈放在水面上,慢慢混入其它荷花燈之間,閃閃爍爍,很是美麗。

  雖然覺得侄子的反應很奇怪,但他們現在正在外頭,玄公子也在,她實在不好多問,打算回到家再好好弄明白他到底怎麽了。

  緊接着,季清音點起自己的荷花燈,有些羞澀的瞧向心怡對象,“玄公子,那要不要……咱們一起放這一盞燈?”

  聞人玄羲微微一頓,心一暖,表情也跟着轉柔,“好。”

  季初興見他的手就要伸過去了,心一堵,胸中一口悶氣過不了,不知哪裏突然冒出的沖動,一心隻想将他給推入河裏,不讓他與姑姑一起放水燈。

  而他即刻發現小家夥的動作,但他若是往旁一閃,掉下河的就會是這個沖動的小家夥了,所以他不閃不避,就由着這個小家夥暗算他。

  使出全身所有蠻力用力一推,季初興硬是将他給推出去,季清音錯愕的看着他即将倒入河中,趕緊伸手想要将他拉回,“玄公子!”

  然而他的身子太沉,她根本拉不回,反倒跟着他一同栽入河内,兩人接連濺起好大一陣水花,吓壞了一旁的其它百姓們。

  “姑姑?”季初興錯愕的睜大眼,又急又慌。他可沒打算害姑姑一同墜河呀。

  在後頭的秦知權與聞人白萦見到這一幕,忍不住噗哧一聲,覺得實在是太可笑了。憑主子的身手,怎麽可能會被一個毛都還沒長齊的小家夥暗算,還狼狽的落入河裏?

  故意的,他肯定是故意的!

  季清音一墜入河中,身子就迅速往下沉,還不小心喝了好幾口河水,完全無法呼吸,隻能憑着本能在水裏掙紮,手腳亂踢亂抓的,難受得很。

  下一刻,聞人玄羲攔腰将她從水中抱起,刷的一聲,兩人同時浮出水面,又引起河岸旁的百姓們一陣騷動。

  “要不要緊呀?”

  “需不需要來人幫忙将他們倆給拉上來?”

  幸好河水不深,聞人玄羲一站起,水位恰恰好就淹在胸膛處,暫時沒有淹死的顧慮,大家也就不再那麽着急驚慌。

  “噗咳咳咳……咳咳咳……”季清音緊緊攀住他的肩膀,嗆咳不停,全身濕淋淋的,再狼狽不過了,此刻的她腦袋一片空白,還沒從剛才的意外中回過神來,隻能下意識的緊緊挨着他。

  “季姑娘!還好嗎?”聞人玄羲沒想到她會跟着落水,聽她嗆咳不停,他的心也跟着難受,連忙輕拍着她的背脊,好讓她順順氣。

    “咳咳咳……我沒……咳,沒事……”她好不容易終于順利喘了幾口氣,止住嗆咳,才意識到自己居然在河中與他緊緊相抱,兩人之間已經沒有任何距離。

    她羞窘的與他四目相對,兩人的臉蛋靠得好近好近,近得能夠感受到彼此的呼吸,而河水雖涼,他們緊貼的身子卻是溫暖無比,她不覺得冷,反倒是因害羞而發熱,要不是在夜裏,她臉上的紅潮肯定會被看得一清二楚。

  兩人間的暧昧迅速濃烈起來,就連岸邊湊熱鬧的百姓們也嗅出了那不尋常的暧昧氣息,倒是不急着将他們倆從河中撈起,還有人偷偷笑着。

  季初興在确定姑姑沒有危險後,本來松了口氣,但看到那玄公子将她摟在懷中後,又氣得七竅生煙,完全沒想到他剛才沖動的舉止,反倒将他們兩個給推在一起了。

    快把姑姑還給他!姑姑是他的!

  季清音完全不知道自己此刻到底該有什麽反應才好,倒是聞人玄羲爲了緩解她的尴尬,主動轉移話題,“這麽看水燈,倒是有另一種身曆其境的美。”

    “什麽?”

    随着他的視線,她才意識到,兩人此刻居然被無數的荷花燈所包圍住,水波蕩漾,燈也跟着蕩漾,點點燭光在他們四周散發耀眼光彩,别有一番浪漫氣氛。

  從前她都是在河岸旁看着下頭的荷花燈,被荷花燈給包圍住倒是頭一次,原本的尴尬羞澀的确被這個新發現給驅散,還忍不住輕笑起來,“的确,真的非常美,非常不一樣。”

  她的心蔔通蔔通狂跳着,能與他這麽賞水燈,是一件多麽“難能可貴”的事,她想她應該一輩子都不會忘了今晚,也忘不了此刻既害羞又悸動的心緒。

  這算是因禍得福嗎?秦知權與聞人白萦對望一眼,會心一笑。看來主子沒有白落水,還因此“抱得美人”了。

  結果到了最後,竊喜的竊喜,看熱鬧的看熱鬧,最嘔的還是季初興。

  放完水燈,落水的兩人是一身濕淋淋的回家去。

  一回到家,換下濕透的衣裳後,季清音本已打算要好好質問侄子,爲什麽要做出那種害人的事情。

  但一方面時間已經很晚了,一方面季初興也知道自己肯定會被罵,早就躲回自己的房裏熄燈假睡,害她撲了個空,隻好明日再來處理這件事。

    兩人就同住一個屋檐下,想避也避不了,所以隔日一早,小家夥隻好硬着頭皮接受姑姑的質問——

    “初興,你到底是怎麽了?居然會做出推人下河的舉動,姑姑對你真是太失望了!”

  用完早膳後,季消青就來到侄子的房間,神色非常凝重,而季初興則扁着嘴,沒有回話,臉色臭得很,氣氛非常僵硬。

  等了很久都沒等到他的答複,她隻好再次問道:“你不喜歡玄公子?爲什麽?他哪裏惹到你了?”

  她真的不懂,侄子一向都非常乖巧懂事,不會給她添亂,怎會突然間耍起别扭來?

  幸好河水不深,要不然,真有可能會鬧出人命,所以她實在無法置之不理,非得問出個結果不可。

  季初興憋了很久,最後還是忍不住說出口,“我讨厭他來找姑姑。”  

  “爲什麽?”季清音訝異的眨了眨眼。

  “反正我就是讨厭。”他撇開頭,不想再繼續說下去。

  “初興,跟姑姑說實話,爲什麽會讨厭他?”她輕蹙起柳眉,百思不得其解,“難道他曾經欺負過你?”

  “他沒有欺負過我。”

    他不希望姑姑被那個男的搶走,他想要永遠霸占着姑姑,但他卻别扭得無法将這個任性理由說出口,隻能繼續悶在心裏。

  “既然他沒有欺負你,你爲什麽要讨厭他?”

  她對玄公子很有好感,所以不希望侄子讨厭他,若是能知道問題的症結處,或許就能改變侄子對他的印象。

  “反正我就是讨厭他,就是不想見到他!”季初興被問得煩了,幹脆頭一轉,沖出房去,“姑姑是大笨蛋!”

  “初興?”她訝異的追出房間,發現他居然打開大門跑出去了,逃避這個問題逃避得徹底,還沒大沒小的罵她笨蛋。“這個小家夥,到底在鬧什麽别扭?”

  季清音一直問不到答案,心情也非常不好,一時負氣轉過身,回到前廳内,暫時不打算出門去追他。

  她想孩子在外頭發洩完脾氣之後,就會回來了,而她現在也需要冷靜冷靜,思考侄子爲什麽會讨厭玄公子,既然侄子不肯回答,她也隻能自己想辦法找答案。

  而季初興在離開家門後,跑沒多久就停在附近的小巷子裏,微微喘氣,一臉的沮喪失落。

    他到底該怎麽辦才好?他好怕姑姑真的被搶走,到那個時候,不就變成隻有他一個人了?

  他不要一個人,他隻剩下姑姑,一定要想一個辦法将那人趕走,這樣姑姑就不會再忽略他了!

  “沒錯,我一定要将那個人趕走!”季初興重新振作的自言自語,鬥志高昂。

    “唷,小家夥怎麽一個人落單了,都沒有大人陪伴?”

  此時他的面前突然出現兩名陌生男子,他們倆不懷好意的笑着,一雙賊眼緊盯着他不放,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麽好人。

  “你們想幹什麽?”他警戒的往後退一步。

  “你不必知道,隻要乖乖跟着咱們走就對了。”

  “我才不——唔——”

    季初興才剛轉身想跑,其中一名男子就從後面緊緊抓住他,捂住他的嘴,任憑他如何使力掙紮,就是掙脫不開箝制。

  爲什麽要抓他?救命!誰來救救他?

  姑姑!姑姑——

    “那個小家夥,當真打算鬧别扭鬧到底了?”

  時近正午,季清音己做好午飯,就等着季初興回來吃飯,但她等了好一會兒,還是不見侄子回來,不免開始有些擔心,打算出門去找他。

    他會跑到哪兒去呢?他在城内有一些同年齡的玩伴,就住在附近……

    她思考了片刻後,打算先到他玩伴那裏去尋找他的行蹤,或許很快就能找到他了。

  她才走到前門的跨院,就有個不明東西從牆外丢了進來,恰恰好砸在她腳邊,害她吓了一跳,“啊——”

  這什麽東西?是誰在惡作劇?季清音驚慌的捂着胸口,不一會兒定睛一看,才發現腳邊的東西很奇怪,是一顆大石外包了一封信,而信與石頭是用一條細麻繩綁在一起。

  她困惑的蹲下身,将麻繩拆開,拿起信封,發現裏頭有封信,将信紙從内抽出一看,忍不住錯愕的睜大眼——

    你侄子咱們暫時帶走,不準報官,不準告訴他人,當心他因此缺手斷腳,若要侄子安然回歸,明日夕陽下時,備妥五百兩贖金,城西土地廟前見。

    她拿信的雙手開始顫抖,越顫越厲害,不敢相信侄子居然被不明人士綁架了。

  他們到底招惹了誰,爲什麽要這樣對待她?爲什麽?

  季清音的心瞬間亂成一團,慌得手足無措,幾欲崩潰,“初興——”   

  “老爺,咱們已經将季初興給抓到手了。”

  “很好,幹得非常好!”

  田府内,田大壽聽着屬下報告目前進展,得意揚揚的冷笑着。

  他就不信,這一回季清音還能從他的掌心内溜走。

  他與郦水縣縣令是表兄弟,所以他才敢如此肆無忌憚,在郦水城内作威作福,誰知道前一陣子縣令卻突然訓斥他一頓,要他安分過日子,别再去找那季清音的麻煩。

    他不懂,之前縣令都是袒護他的,怎會态度突然一變,因此連番追問縣令到底是怎麽回事,縣令才吞吞吐吐的回答,現在有個“貴人”在季清音背後替她撐腰,不敢得罪那位貴人,就怕頭上的烏紗帽不保,隻能趕緊要他收斂态度。

    無論他如何追問那位貴人到底是誰,縣令都不敢再多說什麽,他很不甘心,表面上是答應縣令不再找她麻煩,私底下卻還是收買地痞流氓,一直找機會行動,沒想到這次居然能将她最更視的侄子綁走,果然是天助他也!

  他打算以高額的贖金逼季清音低頭,隻要她交不出贖金,他就能出面“幫助”她,代價就是要她做他的小妾!她最在乎的人就是自已的侄子,他就不信出這一記狠招,她還不乖乖就範。

    隻要她是心甘情願點頭做妾,這下子誰都沒話可說,就算她背後有貴人撐腰那又如何,他想要的東西就要得到手,就算那貴人再貴,他也不看在眼裏!

  “季清音,這一次看你還能怎麽拒絕我,咱們就走着瞧吧。”

  田大壽得意的繼續笑着,早已迫不及待想得到她的人了。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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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21 00:02:17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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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時過後沒多久,聞人玄羲算準時間來到季家門前,因爲今日下午季清音又要到聞府去教琴。

  一想起昨晚兩人的狼狽,他不禁微微一笑,而她在他懷裏嬌羞的模樣,更是讓他回味再三,心中充滿着舒暢之意。

  原來将一個人放在心上後,自己就不再是自己了,總是會被那人的一舉一動給影響心緒,身不由己。

  他不太習慣不受控制的感覺,因爲這種感覺太過陌生,但若這是喜歡一個人的必經過程,那麽他會努辦去适應、習慣。

  隻不過……一想到季初興對他的莫名敵意,他倒是有些困擾,不知該如何應付那個小冢夥。

  聞人玄羲尚未回過神來,原本緊閉的大門卻突然由内打開,季清音抱着琴慌亂的沖出門,卻沒想到門外居然會有人,也壓根忘了他會來等她,一時之間來不及停下腳步,眼看着就要撞上——

    “啊——”

  “小心!”聞人玄羲猛然回神,趕緊張臂穩穩地抱住她,察覺她的神色有異,“怎麽了?如此慌慌張張的。”

  “呃?”季清音擡起頭來,才看清了來人樣貌,“玄公子!”

  看到他出現,她像是瞧見救星一樣,激動的想要開口向他求救,但随即又猛然想起信中的威脅,隻能硬生生又住了嘴,半點消息都不敢透嚣。

    怎麽辦?她好害怕、好驚慌,卻不能尋求任何援助,隻能自己一個人苦苦的煎熬,不知能不能順利将侄子給換回來。

  “到底怎麽了?你的臉色很不好。”他很擔心,因爲她的表情明顯有着驚慌失措,完全沒了平時的甯靜娴雅。

  “我……我沒事,隻是昨晚沒有睡好。”季清音努力保持鎮定,“我今日不去聞府了,玄公子也不必送我,請回吧。”她隻想着要快點籌到贖金,沒有多餘的心思在意自己臨時不去上課、也沒找人代爲傳話很失禮。

  “你既然不去聞府,又爲何要帶着琴出門?”他一聽就覺得奇怪。

    “我還有急事得辦,真的無法與玄公子多談,後會有期。”季清音沒有等待他的回應,離開他的臂彎,拉開兩人間的距離,關好門後,深深一鞠躬便馬上轉身,離去的腳步又急又快。

  “季姑娘?”聞人玄羲訝異的瞧着她漸行漸遠,真的不懂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不對勁,很不對勁!他決定暗中跟在她後頭,想知道她隐瞞了些什麽,真正想做的事情又是什麽?  

    于是,他跟着她穿過繁華的街道,與她始終保持一段距離,免得讓她發現他在跟蹤她。

  直到季清音進到一間屋子後,聞人玄羲才訝異的停下腳步,隻因爲她去的地方居然是——當鋪!

  她怎會到當鋪去?他蹙眉深思。難道是當鋪的人請她去教琴?

  過了好一會兒,聞人玄羲才等到季清音從當鋪内走出來,但她再度出來時,懷裏已經沒有那一把她非常珍惜的桐木琴,似乎她将琴給當了。

  他看着她又是腳步急促的往回走,内心的困惑也越來越深。

  她不是靠着那把琴教琴維生,怎舍得将自己吃飯的家夥給典當出去?

  季清音因爲太過緊張慌亂,自始至終都沒有發覺有人暗中跟着她,她懷裏放着典當琴後換回來的銀票,急急回到住處,進到房裏,将藏在床闆下暗格的一個小木箱拿出來。

  小木箱的箱蓋一打開,裏頭放的全是她當初與季初興一同逃離京城時所帶出的銀票,非到逼不得已,她是不會将這一箱銀票拿出來使用的。

    她算了算箱中銀票,共有四百兩,再加上她将琴典當出去所換得的一百兩,剛好湊滿五百兩,可以将侄子給換回來了。

  要一個姑娘家一日之内湊出五百兩贖金,那分明就是刁難,将自己賣了都不一定籌得到,幸好她本來就有四百兩銀子以備不時之需,不夠的部分她立即想到可以典當自己的琴,那琴當初買來時可是有兩百兩的身價。

  她現下已經管不了沒了琴之後她該拿什麽維生,她隻想平平安安的換回侄子,隻要侄子一切安好,其它問題都可以之後再來想辦法解決。  

  将裝着五百兩銀票的小箱子緊緊抱在懷中,季清音緊咬着下唇,努力振作的低喃,“初興,你再等一會兒,姑姑很快就能帶你回家了……”   

  侄子是她生活中不能缺少的支柱,她真的不敢想象,若是失去侄子,她又該如何活下去,又怎麽有臉下去面對大哥大嫂?

  “大哥大嫂,你們在九泉之下一定要保佑初興能夠平安歸來,有驚無險的度過這一場危難……”她緊閉起眼開始祈禱,語帶哽咽。   

    房門外,聞人玄羲無聲靠在牆邊,聽到了季清音的自言自語,他輕蹙起眉頭。

    她的小侄子不見了?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她有困難,爲什麽不告訴他?他内心有些酸澀,也挺不是滋味的。難道在她心裏,他并不值得信任,所以剛才才會害怕讓他知道,躲得飛快?

  但除了酸澀之外,他對她更多的是心疼,她一個姑娘家,肩膀又瘦又小,如何能夠一個人扛起強大的壓力,還不曾對任何人吐露自己的辛酸?

    突然間,他多麽希望她能夠脆弱一些,能夠主動向外尋找幫助,而不是自己一個人埋頭面對危難,所有痛苦都往肚裏吞。

  這個傻姑娘,讓人又心疼又不舍的傻姑娘……

    季清音一整晚都不曾阖過眼,好不容易捱到天亮,新的一日到來,她卻得繼續捱到夕陽西下的時刻,才能到城西外的土地廟将侄子換回來。   

    今日從一早就開始下起雨,氣溫也降低了不少,季清音卻像是感覺不到涼意,單薄的身子沒有多添衣裳,就這樣撐着傘走出家門,到聞府去退了教職。

  “季師傅,好端端的,怎麽突然就不教了?”

  偏廳内,秦知權訝異不已,雖然他已經先從主子那裏知道季清音将琴給賣掉的事,卻沒想到她連琴都不教了,推掉目前唯一能夠掙錢的工作。

  而且她的神色明顯憔悴,看起來狀況很不好,像是随時都會昏過去一樣,真讓人不得不擔心。

  “因爲最近家裏有些事情,恐怕無法顧及到教琴之事,我不想耽誤小姐學琴的時間,隻好辭去教職。”季清音非常慎重的向秦知權行禮,“很抱歉辜負貴府的托付,請秦管事再去尋找其它琴師吧,感謝貴府這些日子以來的照顧。”  

  短時間内,她大概連一張最普通的琴都買不了了,這樣的她,又有什麽資格繼續當琴師?就算他們不介意,她的自尊也不允許自己再占着這個位置不放。

  秦知權想辦法再三勸留,季清音還是堅持辭去教職。離開聞府,她回到家将五百兩銀票安放在懷中後,就提早出發,到城西外的土地廟等待。

  城西的土地廟因爲地點有些偏僻,已經荒廢多時,很久沒有人來祭拜,所以廟裏到處都是灰塵,屋梁上也結了不少蜘蛛網。

  季清音一個人在廢棄的廟内等待,根本不知道什麽叫害怕,她腦中隻有一個信念,就是要将侄子平平安安的帶回家。

  外頭的雨依舊下着,似是永遠不會停止,她的衣裳早已沾了不少濕氣,越站身子越寒,臉色也越來越蒼白。

  好不容易捱到下午,天色也慢慢暗了下來,她才終于見到兩名陌生男子接近土地廟,那兩個男的面貌有些兇惡,看起來就是地痞流氓一類的,果然不是什麽好家夥。

  男子進到廟裏,即刻對季清音揚起冷笑,“季姑娘,咱們要的五百兩贖金你帶來了嗎?”

  “我侄子呢?”她努力保持冷靜,不顯畏懼,與他們周旋起來。

  “咱們怎知你會不會耍什麽花招,或是籌不出贖金來,當然得先确定能夠順利得到贖金,咱們才會将他帶過來還給你。”

  “真的?”季清音緊蹙起眉頭。口說無憑,她怎知他們到底有沒有騙她?

    “信不信随你,反正你想讓你可愛的侄子繼續受驚,咱們也不痛不癢。”男子痞痞的聳肩。

    季清音憤怒的緊咬下唇,卻什麽也不能做,隻能屈服,将懷中的五百兩銀票拿出來,“這裏總共五百兩,拿去吧。”

  其中一人前來拿走她手中的銀票,回到另一個男人身旁,兩人看了看,還真的是五百兩銀票,不多也不少。

  他們本以爲她一個姑娘家,能湊出一百兩贖金就已經很不得了了,沒想到她居然真湊得出五百兩,而且隻花了一天的時間,大大出乎他們的預料。

  兩人對望一眼,眸中閃過邪惡的笑意,其中一人将銀票收入懷中,毫不客氣的說:“謝啦,這銀票咱們就收下了。”

  “既然你們已經收下贖金,是否可以将我的侄子還回來了?”

  “很抱歉,咱們隻被交代要來收錢,可沒被吩咐要将侄子還給你,所以……”   

  男子毫不慚愧的笑着,“恐怕要讓你失望了。”

  季清音神色一變,“你們這到底是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你以爲隻要能順利交出贖金,就能見到你的侄子?事情沒那麽容易,你再慢慢等吧。”

  話一說完,兩名男子即刻沖出土地廟,帶着贖金跑了,季清音驚慌的趕緊追出去,沒想到他們居然收了錢卻不肯放人。

  “站住!還給我,把我的侄子還給我!”

  她在雨中不停的奔跑,卻追不上他們,與他們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她驚恐的不斷喊着,已經完全失去理智,幾欲崩潰。

  “還給我——快還給我——啊——”

  她一腳踩入路中央積水的小坑洞内,整個人撲倒在泥水中,跌得一身狼狽,不隻全身疼痛,還頭暈目眩的,幾乎快昏了過去。

  “季姑娘!”

  聞人玄羲帶着六名屬下趕至,其中三名往前追趕那兩名男子的行蹤,另外三人與他則停在季清音身旁。

  他趕緊蹲下身扶起她,擔心地問道:“季姑娘,你還好嗎?”

  他從昨日發現她的異樣就派人暗中守着她,在知道她來到城西的土地廟後也暗中跟來,就是想弄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還給我……爲什麽不還給我……”她緊抓住他的衣袖,終于承受不住的崩潰痛哭,不斷的追問:“咱們并沒有做什麽壞事,爲什麽要将我的侄子抓走……爲什麽……”

  所有積累的壓力與驚恐瞬間爆發,她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除了痛哭咆哮之外,她真的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麽。

  她的侄子……她僅存的支柱……還給她,快還給她!

  聞人玄羲的心跟着緊緊抽痛着,将她緊抱在懷,試圖安慰她,“你别擔心,我已經派人去追他們的行蹤,一定會替你将侄子找叫來的。”

  “那是我大哥大嫂留下來的唯一孩子,要是失去他,我也不想活了,我不要活了!”她在他懷裏失控的掙紮,雨水夾雜着淚水,早已濕透一身。

    他隻能繼續緊抱着她,免得她掙紮得太過用力反倒傷了自己,“相信我,他不會有事的,你不必害怕,隻要相信我!”

  她這瘦弱的身子到底承受了多重的痛苦?若是可以,他甯願痛的人是他,他願意承擔她的痛苦,隻要能讓她好過一些,别再如此崩潰激動。

  他能讓她依靠的,隻要她願意的話,他會成爲她最堅固的堡壘,誰都無法再傷害她!

  “嗚……初興……初興……”季清音繼續在他懷裏掙紮,又哭又叫,直到筋疲力盡,才受不了暈厥過去,臉色慘白得可怕。

    “季姑娘?”聞人玄羲驚慌的趕緊将她打橫抱起,飛快的将她帶回去,就怕她有任何萬一。

  他急如星火的将她帶回聞府,見到仆人經過就喊——

    “快去請大夫過來!”

  仆人先是吓了一跳,因爲從來沒見過主子如此的激動,過了一會兒才回過神來答複,“是。”

    聞人玄羲将一身濕的季清音送入客房内,要丫鬟趕緊幫她換下濕衣裳,自己也回房去将濕衣換下,随即又回到客房,關心她的狀況。

    聞人白萦在聽到消息後也來到客房,關切的問:“皇兄,發生什麽事了?”

  他現在根本無心向十妹解釋情況,看着躺在床上的季清音似乎很難受,雙眉始終緊蹙,他也忍不住跟着蹙起眉。

    又過了好一會兒,大夫才被仆人急急請入客房内,“大夫來了!”

  聞人玄羲馬上退到一旁去,讓大夫替季清音診治,他心裏焦急,嘴唇抿得死緊,一顆心始終七上八下的,很不好受。

  瞧着五皇兄的反應,聞人白萦不得不開始佩服起季清音來。從前的五皇兄無論遇到什麽問題,都是一副八風吹不動的淡定态度,這些年來也隻有季清音能勾動他的心緒,甚至讓他慌了手腳,終乎比較像個有血有肉、有七情六欲的人了。

  等到大夫診治完,聞人亥羲即刻詢問:“大夫,她到底怎麽了?”

    “這位姑娘是因爲承受過大壓力,心力交瘁才會暈過去,我開一些安神的藥方子,隻要她的情緒能夠穩定下來,就不會有大礙。另外,她有一些受寒的迹象,不過隻要趕緊服下祛寒的藥,很快就能夠痊愈。”

  知道季清音沒什麽性命危險後,他終于能夠暫時松一口氣,“多謝大夫。”

    大夫離去,聞人玄羲就坐在床邊,親自照看着她,所有的心神都放在她身上,多麽希望她能夠趕緊蘇醒過來,而聞人白萦也不知道自己能幹什麽,幹脆就先離開客房,不想礙人的眼。

  季清音就算在昏迷當中,眼角還是挂着要掉不掉的淚珠,聞人玄羲伸手輕抹掉那令人心疼的淚水,心中已經有了非常明确的答案。

  他要将她放在自己的身邊,時時刻刻的保護着,不再讓她孤伶伶的一個人承受痛苦,卻沒有任何人可以傾訴。

    他會努力讓她快樂,不再有愁苦的機會,他會用自己的羽翼好好保護她,成爲她最強而有力的依靠!

    此時秦知權輕推房門進入,臉上沒有平時嬉笑的表情,非常正經,“爺,咱們派出去的人已經探到消息回來了。”

    聞人玄羲的眸光一銳,難得顯現肅殺之氣,“很好,咱們走吧。”

    他不是沒有脾氣,隻是覺得沒有必要爲不在意的事情氣惱,但隻要他的脾氣一被勾起,那就不是輕而易舉便能了事的。

  他不但要平安的将季初興給帶回,那些讓她痛苦的人們,他也不會放過,絕對要他們付出代價不可!

   

    季初興不知道自己到底被關在哪裏,但他很冷靜的坐在黑暗的小屋子内,等待逃出去的機會。

  他雙手和身子被用麻繩捆綁在一起,就連雙腳也是,根本無法随意動彈,屋外偶爾有男人交談的聲音,隻有三餐時間會有人拿飯進來喂他。

    與姑姑一同從京城逃亡到郦水城的那一路上,他又哭又鬧的,使盡脾氣,但現在的他已經不會這麽做了,因爲他知道,那一點用也沒有,隻會讓自己與姑姑的處境更加艱難。

  他不知道這些人爲什麽要綁他,他隻知道,他一定要想辦法平安回去,要不然姑姑會很傷心的。

    姑姑隻剩下他了,他不能讓姑姑孤單一人,所以無論如何,他都要回到姑姑的身邊!   

  就在此時,屋外突然出現了奇怪的騷動,好像有個不少人在打架,叫罵聲、慘叫聲不絕于耳,着實讓季初興吓了好大一跳。

  發生什麽事了?他很想靠到門邊一探究竟,但他現在這種情況,就算能起身,想走也走不過去,隻好繼續坐在角落靜待發展。

  沒過多久,一個拿着長刀的男子沖入屋内,一臉猙獰的朝他撲過來,“我就不信拿你當人質,他們還敢有什麽動作!”

    季初興驚愕的瞪大眼,完全無法反抗,隻能眼睜睜看着那人兇狠得像是要将他生吞活剝一樣。

    “不準碰他一根寒毛!”

    另一道灰色身影如閃電般迅速進到屋内,在男人即将抓住他的那刻揮臂一掃,狠狠将男人往旁打飛出去,撞上牆壁,慘叫出聲。

  季初興眼睛張得大大的,連眨都沒眨一下,腦中滿是灰色身影剛才那氣勢磅礴的一擊,衣袖翩飛,又強又飄逸,就像是從天而降的武仙一樣。

    緊接着有另一名男子進到屋内,制住原本想要拿他當擋箭牌的那個惡漢。

  見惡漢已經被制伏,聞人玄羲才蹲下身,審視季初興的情況,“小家夥,你還好嗎?”

  大略的看了一下,發現他大緻上沒受什麽傷,就放心下來了,趕緊替他解開身上的束縛。

  他過了好一會兒才終于回過神來,沒想到會是玄公子來救他。

    “你……爲什麽……”

  頓時之間,一股濃濃的愧疚之意從心底浮現。他明明對玄公子很不友善,甚至惡意的推他入河,他這麽可惡,爲什麽玄公子還願意來救他?

  他是個壞孩子,再可惡不過了,根本不值得被關心與原諒……

  聞人玄羲見季初興異常冷靜,顯露出超齡的鎮定氣度,忍不住贊賞,輕拍他的頭,“再忍耐一會兒,我馬上帶你回去與姑姑團聚。”他抱起季初興,回頭指揮手下,“将人全都帶走,暫押縣衙大牢,務必問出幕後的主使者及意圖。”

  “是!”   

    吩咐完,聞人玄羲再回過頭來瞧着小家夥,“好了,咱們回家吧。”

  季初興有些傻愣的繼續盯着他,内心是百感交集,又羞愧又懊悔,卻又迅速湧起了一陣強烈崇拜感,多麽希望自己也能像他一樣,有強大的力量,不但能保護自己,也能保護姑姑。

    而聞人玄羲抱着他的動作,也讓他想起自己的父親,高大如山,能帶給他小小心靈安全感的父親。

  他本來非常排斥玄公子的存在,但此時此刻,完全折服在他的強大之下,對他心服口服。

  如果他能夠在姑姑的身邊保護姑姑,不讓任何人再有機會欺負姑姑的話,那不知是一件多麽好的事情!

    小小的心靈繼續震撼,另一種保護姑姑的念頭也冒出小芽,開始期待着……

   

    “……初興……初興!”

  季清音從沉睡中突然驚醒過來,瞬間坐起身,拼命喘氣,滿臉滿身的冷汗,像是才剛作完一場惡夢一樣。

  她撫着頭,讓人虛弱無力的頭暈目眩也跟着襲來,差一點又要往後倒回床上。

  “你還好嗎?需不需要我再命人喚大夫過來幫你瞧瞧?”

  “呃?”

  她偏頭一瞧,才發現聞府的十小姐正靠在床邊,一臉興味十足的瞧着她,還有一名丫鬟随侍在側。她又看了看四周,這才發現,自己躺在一間陌生的房内。

  “這裏是哪裏?我怎麽會在這兒?還有十小姐……你怎麽也在?”

  “這裏是聞府的客房,我當然在,至于你爲什麽會在這兒……是我五哥親自将昏迷的你給抱回來的唷。”聞人白萦刻意高揚的尾音透露出濃濃的暧昧之意。   

  “你五哥?我認識你五哥嗎?”

  “怎麽不認識?都不知見過多少回了。”反正她想五皇兄都已将人帶回宅裏,再瞞又能瞞多久?倒不如爽快承認自己就是聞府的主人。

    季清音的腦袋還是一團混亂,根本不知道她所指的五哥到底是誰,而自己又爲什麽會昏過去?到底發生了什麽……

    原本混亂的腦袋終于回想起一些事,頓感驚慌,掙紮着想下床,“初興!”

  “等等,冷靜下來!”聞人白萦以及身旁的丫鬟趕緊制止她,不讓還虛弱的她下床,“你不必擔心,我五哥已經帶人去救你的娃子了,相信很快就會有好消息。

  她暫時停止掙紮,想相信,卻又不太敢相信,“你……你是說真的?”

  “這種人命關天的事情,我怎麽敢說謊騙你?”

  瞧十小姐信誓旦旦的表情,季清音原本慌亂的心也慢慢冷靜下來,但還是無法完全放松,依舊緊張不安。

    隻要沒見到侄子安然歸來,她心上那塊大石就無法卸下,她多麽希望時光能夠倒轉回去,那一日她要是不與侄子起争執,他就不會被人綁架,能夠平平安安的待在她身邊。

  他被綁去之後,不知有沒有受到虐待?一想到此,她更是自責不已,将所有的過錯全都攬在自己身上,幾乎快逼死自已。

  聞人白萦見她依舊無法安心,幹脆主動找話題聊,想轉移她的注意。

  “季師傅,難道你都不好奇這座聞府的主人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物?”

  她知道跟聞府有關的事情,一直都是由秦知權出面打理,所以季清音就算受雇于聞家,也隻知道秦管事,根本不知道幕後的主人到底是誰。

    季清音一心挂記着侄子的狀況,所以對她提出的問題沒有多大的興趣,“這很重要嗎?”

  “當然重要,他可是一個笨到不行的癡情種呀。”

  也不管她到底想不想聽,聞人白萦一古腦的說着,“他呀,本來像個無欲無求的仙人一樣,二十多年來都是孤家寡人一個,咱們本也以爲他這輩子大概就這麽過了,誰知道會在郦水城遇上能勾動自己心魂的姑娘,瞬間墜人情網,終于開竅了,動了凡心。”

  無欲無求的仙人?季清音的心一頓,不由自主想起那個男人。他也是給她這種感覺……

    “隻不過呀,沒想到他這個竅隻開了一半,姑娘被人欺負,失去教琴的工作,他就把自己的十妹抓來充場面,請姑娘來教琴,卻沒讓姑娘知道,就怕姑娘發現他是特地幫助姑娘的,反倒不領情。”  

    教琴?季清音訝異的愣了愣。這郦水城内教琴的人不多,再加上十妹這一點,難道十小姐所說的姑娘就是她?

    “他怕姑娘在路上不知何時又會被人爲難,每回都親自護送姑娘來來去去的,卻什麽話也沒講,完全不曾表明過自己的心迹,與那姑娘似有情又無情,咱們在一旁看着,都忍不住幫他們急了。”

  五皇兄這個“皇帝”不急,倒是快急死她這個在一旁看熱鬧的“太監”了,幹脆就讓她推他們一把,希望他們别再慢吞吞的磨蹭了,動作快一點吧。

    這下子季清音想否認都否認不了了。十小姐的确是在說她,所以玄公子……就是這座聞府的主人,是十小姐的五哥?

  “他用最笨拙的方式,守在那姑娘身旁,護着那位姑娘,在背後默默爲姑娘做了許多事,那姑娘卻始終都不知道,而他也沒想過要向姑娘表白一切,獲得姑娘的情意與承諾,你說這不是笨到開竅隻開一半,又是什麽呢?”

  “或許……他隻是覺得那姑娘可憐,才順手幫她一把的,并不像你們所想的那樣。”季清音胸口一熱、鼻頭一酸,微顫着嗓音回答。   

  原來他一直在她身旁守護着她,用她所不知道的方式守護,原來她這一陣子以來的幸運,也都是他賦予她的。

  她已經有多久都是一個人獨自撐過來,沒有其它人幫助?

  自從家破人亡後,她就不曾感受過被人守護的溫暖,她再也沒有可以依靠的人,所有問題都得自己去面對,再苦也得硬撐過去。

  而他,卻默默的爲她付出一切,不曾要求回報,甚至連說都不說。   

    “哈,他那個性子,哪是那麽愛管閑事的?”聞人白萦輕哼,“說穿了,他就是個孤僻鬼,連自家人的事情都懶得管,像個局外人似的,也隻有那位姑娘能夠激出他的情緒,爲那姑娘一而再、再而三的違背自己的原則,主動幹預事情,甚至不惜赴湯蹈火,替那姑娘玄解救被綁走的小侄子。”

  爲什麽不告訴她?季清音此刻的心緒激動難平,感動不已,多想馬上見到他,多想向他傾訴,其實她對他也是有好感的,就在見到他的第一眼,她的心上就有了他的身影,再也抹滅不掉。

  他對她的恩情她無以回報,隻要他願意開口,無論是什麽報償她都會想辦法達到的,就算得用一輩子來償還也不要緊。

  此時客房的門被人由外輕輕推開,一個小身影有些遲疑的探頭,在見到坐在床上的人後,即刻漾起笑,開心的沖入屋内,“姑姑!”   

    季清音一愣,轉頭瞧向沖過來的小身影,淚水瞬間從眼眶内奔流而出,欣喜若狂,“初興!”

  她馬上掙紮下床,蹲下身将季初興緊緊抱入懷中,痛哭出聲。

  “初興,太好了……你沒事,這真是太好了……”

  謝天謝地,她終究沒有失去他,他們季家僅存的血脈還好端端的,她終于可以将心中沉重的大石重重放下,再也不必膽戰心驚。

  她不會再讓他有機會被人給抓走,就算拼了性命,她也要緊緊的守着他,絕不允許任何人再來欺負他們。   

  “姑姑……”堅強的小家夥這時也終于忍不住哭出聲來,姑侄倆抱在一塊拼命掉眼淚,讓看見的人也跟着鼻酸,“對不起……姑姑對不起……”   

  就在門邊,聞人玄羲靜靜瞧着季清音又哭又笑的替侄子擦眼淚,終于又恢複過往生氣,他嘴角一抹淡笑輕輕勾起,不開口打擾他們姑侄團聚。

  他們倆的相依爲命,他都看在眼裏,從前沒有人成爲他們的依靠,就算有難也求助無門,但接下來不會了,他會成爲他們的依靠,隻要她願意讓他守護。

  這是個包袱,他卻心甘情願承受,隻求換得她永遠柔雅的笑朗……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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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21 00:02:32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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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初興在與姑姑團聚後沒多久,就一個人跑出房,經由仆人的指引,在書房内找到聞人玄羲的身影。

  他對他行禮之後,非常認真誠懇的說:“對不起,我不該将你推入河裏,要怎麽懲罰我都不要緊,我都會接受的。”

  聞人玄羲頗訝異的瞧着他,發現他的态度明顯改變,不再對他有敵意,是誠心誠意地在道歉。

    對于這小家夥的惡作劇,其實他并沒有放在心上,當然也不會懲罰他,但他真的很想知道小家夥對他的敵意到底從何而來,幹脆就趁這個機會好好問個明白。

    “隻要你回答我一個問題,咱們就當作這件事從來沒發生過。”

  “什麽問題?”

  “你之前是讨厭我的吧?爲什麽?”

  季初興尴尬的臉色微紅,個知道到底該不該老實回答。

  “這裏隻有咱們倆,我答應你,除了我以外,其它人是絕對不會知道的。”

  他掙紮了一會兒,最後終于決定坦白,“因爲我怕……怕姑姑會被你搶走。”

    聞人玄羲頓時恍然大悟。他們姑侄倆相依爲命,而且季初興還小,對姑姑的依賴當然不低,也難怪會如此緊張,怕自己唯一的依靠就這麽沒了。

  淡淡一笑,他輕拍小家夥的腦袋安撫,“你放心,姑姑永遠是你的姑姑,沒有人搶得走的。”

  “真的?你……不搶嗎?”

  “我爲何要搶?她所重視的人,我也會愛屋及烏的一樣重視,把她和你分開,隻會害她痛苦難過,而我是絕不願意如此傷害她。”   

    他當然是将他們倆一同納入自己的羽翼下保護,她的責任也就是他的責任,他扛得心甘情願,沒有任何怨言。

  有了他的承諾,季初興心中的不安終于能夠放下,大大松了口氣,揚起有些羞澀的笑意,對他的好感也如泉水一樣不斷的狂湧而出,再也停不下來了。

  他現在可是對他崇拜得很,好想快點長大,變成同樣厲害的男人,能夠保護自己心愛的女人!

   

  既然聞人白萦把該說的、不該說的全都告訴了季清音,聞人玄羲不想承認自己是聞府的主子都不行,因此在她的心中,他便由“玄公子”變成了“聞公子”。

  雖然他的手下已經将那幫綁架季初興的地痞流氓抓住,但還不知道他們幕後的真正主使者到底是誰,季清音若是帶侄子回到原本的小屋,恐怕還是有危險,所以他順勢要他們姑侄倆暫時在聞府住下,這樣安全些。

    季清音知道他又在拐個彎對她好了,面對他的好意,再加上十小姐以及秦管事也在一旁推波助瀾,盛情難卻之下,她隻好點頭答應。

  幸好侄子對聞公子的反感已經消失了,她雖然不知道他們一大一小到底在書房内說了些什麽,但能有這樣的好結果,她是很開心的。

  她想,聞公子爲她做了那麽多,她必須主動有所回報才是,雖然她所能做的并不多,與他對她的恩情相比,簡直是雲泥之别,但她還是要做。

  “聞公子。”

  季清音鼓起勇氣,終于在穿廊上攔住他行走的腳步,有些緊張、有些羞澀,态度卻很堅定。

  聞人玄羲沒想到她會主動來找他,原本淡然的眸子一亮,期待着不知她想與他說些什麽,“有事?”

  “我想做些家常小菜感謝聞公子這些日子以來的幫助,不過這幾日看你似乎很忙?”

  “不會。”聞人玄羲馬上回答,就算他這幾日的确常出門處理事情,且還沒完全解決,他也要說自己不忙。

  被抓住的那些地痞流氓已經供出幕後主使者是田大壽,原來他在被郦水縣縣令警告後,表面上是收斂了,私底下卻非常不甘心,才會轉由暗地裏對付季清音。

  現在田大壽已經被抓住,以教唆綁架之名被關在縣衙大牢,爲免郦水縣縣令徇私護短,他這幾日都親自去縣衙“坐鎮”,要縣令好好的定下田大壽的罪。

  “那麽我想在明日煮一桌小宴席,能請聞公子賞光嗎?”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問着,“隻是一些搬不上台面的簡單菜肴,代表我微不足道的小小心意,還請聞公子别……”

  “好。”他已經等不及她把話說完,趕緊答應下來,就像是怕她會反悔一樣。

  “呃?”季清音一愣,沒想到他會這麽快給她答案,緊接着,她倒是開心的漾起笑意,“那咱們就這麽說定了,明日的晚膳由我來準備。”

    “嗯。”他的表情沒什麽變化,但他明顯的察覺到,自己的心跳變快了,甚至有種迫不及待的感覺,希望明晚能夠快快到來。

  這件事情很快就傳到聞人白萦的耳裏,當天晚上她火速帶着季初興殺入聞人玄羲的房内,就怕這個竅隻開了一半的五皇兄會白白浪費大好機會。

  “五皇兄,人家季師傅都主動向你示好了,你一定也要有所回應才是!”

  聞人玄羲正有此意,打算趁機送個禮給季清音,但還拿不定主意,既然十妹來了,他正好問問她是否有好意見,“不知她喜歡什麽,你們姑娘家大概都喜歡些什麽東西?”

    送禮又不是随便送送就行的,要是選得不好,可是會出現反效果,不得不謹慎行事。

  “我喜歡的季師傅又不一定會喜歡,問我不準。”聞人白萦将一旁的季初興拉過來,得意的擡起下巴,“問他吧,他現在可是咱們這一國的。”

  季清音一答應住下來,年紀相仿的兩個小家夥很自然便玩在一塊,兩個孩子都想幫自己的親人牽姻緣線,自然是一起動腦筋想辦法在一旁推波助瀾。

  在經過綁架事件之後,季初興已經成長不少,明白不能等他長大之後再來保護姑姑。姑姑真正需要的是能立即保護她、呵護她的丈夫,而聞大哥當然是他心目中的第一姑丈人選!

    這下子聞人玄羲及聞人白萦都将目光放在他身上,希望他真的清楚自家姑姑喜歡什麽、又不喜歡什麽,好給他們一些建議。

  季初興偏頭想了一會兒,靈光一閃,想到一樣東西,“啊,就是那個——”

  

    隔日一早,季清音就興高采烈的出門采買去。

    她事先向秦知權探問過聞人玄羲的口味,心中有些底之後才去買食材,秦知權還特地撥了兩名侍衛陪她出門,不但能幫她提東西,還能确保她的安全。

    等買完食材後,她便開始在廚房内忙碌,她的手藝都是在這四年内練出來的,雖然稱不上有多好,至少還算上得了台面,不會太沒面子。

    她一邊煮菜,臉上的笑意也不曾消失過,全心全意準備出一桌的菜,裏頭滿載着她最真摯的情意。

  就見圓桌上擺滿了六菜一湯,六道菜裏有一道是雞肉、一道是魚肉,其它就是新鮮時蔬,聞人玄羲不愛重口味的食物,因此她的調理手法就以清淡爲主,盡可能保留蔬菜最新鮮的滋味。

  晚膳時間一到,聞人玄羲兄妹與季清音姑侄便齊聚在偏廳内,聞人白萦及季初興見總共有四個位子,馬上搶坐在緊鄰的兩個位子上,就是要聞人玄羲他們倆也相鄰的坐着。

  季清音輕蹙眉頭,低斥道:“初興,你怎能如此沒規……”

  “不礙事,咱們坐下吧。”聞人玄羲毫不在意他們那沒大沒小的态度,在剩下的兩個位子中,挑靠近十妹的那一邊坐下。

  隻剩最後一個位子,季清音當然沒得挑,一邊緊靠着她的侄子,另一邊就是聞人玄羲。

    大家開始動筷之後,她忙着幫侄子布菜,倒是忽略了自己,聞人玄羲見了也沒有說什麽,隻是轉而幫她夾菜,還将一隻大雞腿放進她的碗裏。既然她忙着照顧别人,那就由他來照顧她吧。

    等季清音回頭終于要開始用飯時,才赫然驚見自己的碗裏已經被菜肴堆成一座小山了,錯愕的一愣,“咦?”

  是誰幫她夾的菜?她瞧向身旁,聞人玄羲非常鎮定的淡淡解釋。   

  “你最近瘦了,多吃一些。”

  “啊?喔……”她臉一熱,有些嬌羞的低下頭,開始吃着他對她的好意,胸中滿是甜甜的滋味。   

  他都幫她夾菜了,她要是沒一些回應,似乎不太對,所以換她夾了一大塊的魚肉放入他的碗裏,“這魚很新鮮,所以我用清蒸的,你……可以試一試。”

  聞人玄羲一頓,沒料到她也會幫他夾菜,耳根出現可疑的紅迹,卻還是淡淡的應道:“嗯。”

  “真是好,怎麽就沒人幫我夾菜呢?”聞人白萦刻意帶笑揶揄着。  

  “等你沒手沒腳再來抱怨。”他睨了她一眼,警告她别來亂。

  她笑得可樂了,難得能夠見到五皇兄害臊,她怎能放過,當然是要趁機好好調侃一番呀。

  然而才過了大約一刻鍾的時間,季初興就狼吞虎咽的将他的飯菜全都吃完,放下碗筷就沖出偏廳,“我吃飽了!”

  “呃?”季清音瞧着侄子沖出去的背影。他非得吃這麽急不可嗎?

    緊接着聞人白萦也放下碗筷,對她甜甜一笑,“感謝招待,季師傅的手藝很不錯哦。”

  話說完後,她也溜出偏廳了,頓時偏廳内就隻剩一對孤男寡女,場面反倒有些尴尬起來。  

  沒想到聞人玄羲也跟着放下碗筷,害得季清音忍不住脫口而出,“連你也要說吃飽了?”

  她的手藝真有這麽差嗎?大家跑的跑、閃的閃,桌上還有那麽多東西沒吃,留她一個人是要如何善後?

  “不是。”瞧她那大受打擊的表情,他微抿着唇,忍住笑意,“我有一樣東西要拿過來,你等我一會兒。”

  聞人玄羲起身後,偏廳内就隻剩季清音一個人了,她放下碗筷,看着滿桌子沒動多少的菜,忍不住一歎,感到頗沒成就感的。

  “不知他想拿什麽東西來……”她獨自一人喃喃自語,也早已沒了胃口。

    沒過多久,聞人玄羲去而複返,一聽到他進偏廳的聲音,季清音即刻回過頭,好奇他會帶來什麽東西。

  “你回……呃?”

  看到他懷裏所抱的東西,她訝異的睜大眼,不敢相信,隻因他所帶來的東西居然是……她典當掉的那一把桐木琴!

    她絕不會認錯的,那木質的紋理、顔色,都是她再熟悉不過的,世上絕不可能有另一把一模一樣的琴。

  聞人玄羲将琴遞到季清音面前,“如此好的琴,若是沒有賞識珍惜它的人,放着蒙塵,未免可惜。”

    初興說她自從沒了琴之後,偶爾會落寞的歎氣,因爲那把琴跟了她許多年,是她非常珍惜的東西,非到不得已絕不會脫手。

  小家夥不清楚琴爲什麽會不見,所以本來隻是建議他可以另尋一把好琴送她,然而他知道她把琴拿去典當了,幹脆去當鋪将原本的琴買回,直接送原琴給她。

  季清音沒想過自己還有機會再擁有這把琴,訝異的瞧着他,“你怎麽……”   

  他怎會知道她的琴到哪裏去了,甚至還費心贖回來,給了她如此大的驚喜?

  “琴不該随便送的,但因爲是你,所以我……願意‘送琴’給你,隻送你一個人。”他還是拉不下臉說肉麻的情話,所以隻能拐個彎表白了。  

  送琴,其實就是“送情”呀,他願意将自己的情意全都交付給她,隻要她肯收下、肯珍惜,就像她愛惜這把琴一樣,認真對待,将他放入心裏。

  聞人玄羲等她将琴收下,卻遲遲沒等到她有所動作,反倒見她迅速紅了眼眶,淚水緊接着一滴滴的滑落,吓得他心慌意亂。

  他趕緊将琴擱在一旁的椅子上,緊張的問:“你不喜歡?不開心?”

  “不……不是……”她想笑,卻還是不斷的落淚,想控制都控制不了,“我已經……有許久沒收過如此貴重的禮物……有些感慨……”   

    他對她太好了,卻好到讓她害怕,在她早已習慣一個人堅強面對生活後,突然出現一個他,強力介入她的生活,用他的方式保護她、照顧她,這隻會讓她原本堅強的心開始動搖,會忍不住想要依賴他,又開始變得軟弱。

  如果将來哪一日她失去了他對她的好,她又會變得孤獨一人,又得重新面對由軟弱變堅強的辛苦日子,所以他對她越好,她就越害怕,怕這樣的幸福不會長久,她終究會被打回原形,一切重新回到原點。

  她的心很矛盾,不知該不該回應他的情意,左右都爲難……

    “别哭了……别哭……”

  聞人玄羲心疼的替她抹去淚水,卻怎麽抹都抹不完,她掉越多淚,他的心也越擰,真惱自己不懂得如何安撫女人,才會面臨此刻手足無措的窘境。

  他隻能依着自己的本能,俯下身吻上她水潤的紅唇,既是渴望她,也是想要轉移她的注意力,讓她的心裏不再有任何感傷,用他自己來安慰她。

    季清音睜大眼,淚水的确是停了,人卻陷入極大的震驚中,完全沒想到他居然會趁機……輕薄她?

  她慌得趕緊往後一退,卻重心不穩的從椅子上往後倒,眼看就要跌得四腳朝天了,“啊——”

  “小心!”聞人玄羲眼捷手快的馬上将她撈入自己懷裏,沒讓她真的摔下去。

    她滿臉通紅的驚魂未定,手忙腳亂的從他懷裏掙紮站起,已經羞得不敢再直視他了,“我……我告辭了!”

    “季姑娘?”   

    季清音馬上沖出偏廳,完全沒給聞人玄羲挽留的機會,他隻能眼睜睜看着她像逃命般的快速離去,心一沉,頓覺非常不妙。

  完蛋,他肯定搞砸了!

  

    “我的天……五皇兄你的順序錯了錯了錯了啦,難怪季師傅會被你給吓跑!”

    書房内,聞人白萦受不了的拼命跺腳,簡直比正主兒還氣悶。哪有人告白都還沒成功就先輕簿人家的,難怪季清音會慌得直接逃走!   

  聞人玄羲已經很煩悶了,被十妹這樣一吵,他更是心浮氣躁,“别在這個節骨眼煩我。”

  他知道自己的确沖動了,但那時的他真的控制不住自己,滿腦子隻想親近她、安慰她,将自己的情意傾付給她,像是着了魔似的吻住她的唇,貪求着她的美好,滿足了自己渴求她的欲望。

    結果就這麽一沖動,馬上搞砸一切,她慌得直接躲回房裏,連琴都沒拿,最後還是他命知權将琴送到她房裏,還警告知權,無論如何,他都不想看到那把琴被退回來。

    最後琴果然沒被退回,但季清音對他到底是什麽想法,他完全問不出口……   

    正苦惱之際,他放在桌上的一個深褐色小木盒突然震動起來,由弱漸強,他眸光一凝,即刻将眼神轉移到木盒上。

  “咦?是什麽東西在動?”聞人白萦聽到了聲響,好奇的也往桌上一探究竟。

    聞人玄羲趕緊将盒蓋打開,放在裏頭的是太子遺留下來的那塊透綠玉佩,玉佩前後都被他用朱砂寫下咒文,此刻咒文正散發着亮紅色光芒,明滅不定,玉佩也不斷的震動着。

  可終于有動靜了!

    他拿起玉佩,即刻沖出書房,看起來十分緊急,“知權!”

  “爺,怎麽啦?”在房外待命的秦知權納悶的問。

  “動作快!”

    秦知權神色一凜,馬上明白發生了什麽事,即刻轉身召集人手,“知道了。”

  聞人白萦不明所以的追出房,大聲嚷道:“五皇兄,發生什麽事?”

  “大皇兄有消息了,而且正面臨危險!”

  

    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該拿什麽臉去見聞公子了。

  季清音看着桌上的琴,又苦惱、又歎氣、又害羞,重複不斷,想到秦知權送琴來時所說的話,她更是羞得都想找個地洞躲起來了——

    “季師傅,咱們爺的‘琴’,你要是真的退了,咱們爺可就要傷心了。”

    她當然明白秦管事在暗示些什麽,她不想傷聞公子的情意,但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接受這一份感情。

  他對她太好,她真的會怕,就怕這樣的幸福很快就會消逝,既然如此,那她甯願一開始就沒有嘗過幸福甜蜜的滋味,這樣她就不會受傷了。

  想要,卻又不敢要,這正是她此刻矛盾糾結之處,始終沒有一個答案……

    “姑姑、姑姑,不好了,不好了!”

  季初興突然在此時闖入她的房裏,還連聲說着不好,季清音從獨自凝思中回過神來,輕蹙眉頭的瞪着侄子,“姑姑哪裏不好?把話說清楚些。”

  “是聞大哥、聞大哥啦!”季初興一臉的擔憂,“聞大哥身上沾了好多血,好可怕!”

  她心一驚,抓住侄子的肩膀,情緒忍不住激動起來,“你在說什麽?到底發生什麽事情?你快說清楚一些!”

  “我也不知道,反正我就是瞧見聞大哥一身是血的從外頭回來。”

  他剛才經過前院,就見不少人神色凝重的簇擁着聞大哥從外頭回來,而聞大哥身上都是鮮血,紅得吓人,他看到後就趕緊跑來報訊了。

  季清音擔心不已,臉色也跟着蒼白起來,已經管不了自己在聞府隻是個客人,不該幹預太多事,舍下侄子即刻沖出房,往聞人玄羲所住的院落沖過去。

  他滿身是血?他受傷了嗎?爲什麽會受傷?有沒有性命危險?

  她沖進聞人玄羲的院落,恰好見到丫鬟将一盆染血的水盆端出,觸目驚心,一看到那深紅的血色,她不禁一陣暈眩,幾乎要昏過去。

  他千萬不能有事,絕對不能有事!

  “聞公子!”

  季清音仿佛失去理智,焦急的直接闖入他的房内,将所有規矩禮數全都抛到一旁去,隻想趕緊确認他是否安好。

  就見他臉色蒼白的坐在桌旁,意識還很清楚,整個左袖染了不少鮮血,正有一名大夫在幫他包紮左臂上的傷口,看起來雖然有些可怕,卻沒有侄子所說的那麽糟糕。

  聞人玄羲訝異的瞧向她,“季姑娘,你怎麽來了?”

  “我……我……”

  她腳一軟,整個人瞬間跪坐在地,有種差點喘不過氣來的感覺,才知道原來自己剛才一直屏着呼吸,心驚膽跳,甚至全身發冷,就怕他真有個萬一。

    “季姑娘?”顧不得自己才包紮到一半的傷口,他趕緊來到她面前,蹲下身,面露擔憂,“你怎麽了?”

  “你的傷……”她馬上拉住他臂上才纏到一半的布條,就怕松掉,雙手還微微顫抖着,“别動、别動……”

  “是呀,我傷口才處理到一半,你就這樣跑掉,是想找我麻煩嗎?”大夫沒好氣的跟着走過來,從她手中接過布條,繼續未完的包紮。

  季清音将他上上下下都看過一遍,确認他隻有手臂受傷,其它地力都沒事,才敢松下一口氣,語氣有些哽咽,“你……怎麽會受傷了?”

    “隻是出去辦個事,出了點小意外,血看似流了不少,但其實隻是皮肉小傷,你别緊張也别擔心。”

  他帶着手下去解救陷入危險中的太子,不慎手臂受了傷,幸好太子順利救回,現在已經由知權安置在府内的另一個院落,暫時休息。  

  太子還活着,卻遲遲沒有回到京裏,原來是太子出了意外之後便失去記憶,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誰,直到剛才他帶人出現相救,太子受到刺激,才終于恢複記憶,想起了自己的身份。

  “真的?你不是在哄我?”

  “姑娘别擔心,的确就如他所說的,隻是皮肉傷,沒有傷到筋骨,隻要按時換藥就能慢慢痊愈的。”大夫此時也幫他包紮好傷口,頗識相的收拾東西就離開,留給他們倆獨處的空間。

  聞人玄羲見她臉色蒼白,好像因他的傷受到很大驚吓,想伸手将她擁入懷裏,卻又怕再度搞砸,隻能忍下,“你……不惱我了?”

  她肯定不知道,見她擔心他,他内心有多麽欣喜,甚至有種非常幼稚的想法,想在自己身上再多弄幾道傷出來,隻爲了繼續得到她的關注。

  她會擔心他,就表示她多多少少還是在意他的吧?要不然,她不會如此驚慌的闖入他房裏。看她方才那六神無主的模樣,明顯被吓得不輕。

  “我……我不曾惱過你……”季清音搖搖頭,心有餘悸的抓住他另一邊沒受傷的衣袖,下定決心坦白,“我隻是怕……怕與你之間隻有短暫的緣分,這樣當兩人分開之後,我會很難過,那倒不如從一開始就沒有得到過你的好……”

  雖然他這一回隻是輕傷,沒有性命安危,卻已經吓到她,也讓她猛然驚醒,終于願意正視自己對他的情感。

  她不想失去他、不想與他分開,就算兩人之間隻有短暫的緣分,她還是舍不得放棄與他相處的每一個機會。

  她想緊緊抓住彼此的緣分,不想再掙紮了,誰知道将來會變成怎樣,與其害怕不知是否會出現的分離,她爲什麽不好好珍惜現在,與他一同多多制造一些美好的回憶?

    “傻姑娘。”聞人玄羲又開心又心疼的将她擁入懷中,給她安心的承諾,“你放心,咱們倆之間的緣分絕不短,我一旦認定了你,就是一輩子的事情,絕對不會再改變的。

  他知道自己不易動情,但隻要一動情,那就是生生世世的事,他相信自己肯定能夠辦到的。

  “一輩子……真的嗎?”季清音輕輕依偎在他懷裏,感動的紅了眼眶,真的沒想到他會對她許下一輩子的承諾。

    “當然是真的,清音,嫁給我。”聞人玄羲抓住她心防最脆弱的這一刻趁機表示心意,而且誓在必得,“讓我可以正大光明的保護你、照顧你,成爲你的依靠,往後你再遇到任何困難,不必一個人苦苦承擔,我會一肩挑起你的所有重擔,隻要你願意相信我、願意依賴我,我會讓你成爲世上最幸福的人,且再也不會有任何煩惱。”

    他想寵她,極盡所能的寵她,隻要她能給他機會,讓他完全進駐她的心房,他絕對不會讓她失望的。

    季清音眼眶中的淚水越積越多,雖然感動,卻還是有最後一絲遲疑,“我……條件并不好,還帶着一個侄子……”

    她早已有所覺悟,帶着一個孩子的女人想要找到好歸宿,那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這世上能包容自己妻子一過門就帶個拖油瓶的男人并不多,這就是現實,所以她很早就告訴自己要看開,甚至下嫁人也不要緊。

    她必須确認,他不會排斥她的侄子,因爲她是絕不會抛下侄子不管的。

    “我要的是你的人、你的心,與你有什麽身家背景完全無關,不管你身旁有一個侄子,還是無數個侄子,隻要是你重視的人,自我就同樣重視。”

    有了他這一句承諾,她最後的心防徹底崩解,再也沒有顧忌,喜悅感動的淚水也跟着滑落,淚中帶笑,完全敞開心胸接受他的情意。   

    她伸手回抱住他,與他緊緊相依,不再壓抑自己的情感,他欣喜若狂,更是縮緊環住她的臂膀,臉上難得出現明顯的笑意,想克制都克制不了。

    終于能将日思夜想的人兒留在懷裏了,這真的是一件再美好不過的事情,他的心雀躍得激烈跳動,湧出源源不絕的暖意,在這之前,他從未感受過像現在這般的狂喜,幾乎要樂昏頭了。

  原來他的情感并不是真的淡薄,隻是不曾遇到能完全勾出他情緒的人而已,一旦身邊的人對了,深藏在心底深處的情意就會狂湧而出,徹底展現。

  能遇到她,是命中注定,也是上天賜給他的幸運……

    房内終于确定情意的兩人緊緊相擁着,久久都舍不得放開彼此,沉浸在無邊的喜悅當中,而房外兩個偷看的小家夥也忍不住開心的笑着,終于可以跟着松下一口氣。

    其實他是故意誇大聞大哥的傷勢,就是要讓姑姑因此心慌意亂,趕緊過來關心聞大哥的狀況,本以爲兩人的感情能有進展已是很好的結果,沒想到聞大哥會趁機求親,進展比他所想的還要更大。季初興感到好欣慰。

  聞人白萦這下子終于也滿意了。難得五皇兄這一次動作如此之快,直接将人拐來當妻子,要是能早點這麽做,不就好了!

  她小大人的拍拍季初興的肩膀,“做得不錯。”

  他得意的翹起嘴道:“那是當然。”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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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21 00:02:49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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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終于找到太子,聞人玄羲等人應該盡快回京,但是一來太子有牽挂暫時放不下,需要些時間處理,五皇子身上也有傷,所以他們并沒有馬上啓程,隻先派人帶消息回去,一行人決定在郦水城再待一段日子,再正式啓程回京。   

  而聞人玄羲與季清音在确定彼此的心意、也有了口頭的婚約之後,感情頓時進展神速,無論何時何地,兩人隻要靠在一起,就會不自覺出現甜蜜的互動,旁人隻好紛紛走避,免得被狠狠刺激到,也想趕緊去找自己的伴。

  兩人正熱戀着,一見到面就隻顧着甜蜜,而回京的事情沒有急迫性,聞人玄羲也就暫時沒有告訴她要她跟着他回京的事情,就連自己的真正身份也沒提。

  不是他不想提,而是他覺得她喜愛的是他的人,與他的身份無關,所以早提晚提沒有任何差别,這一點并不重要。

    等要準備動身回京時再來說也不遲,反正現在他一心都放在與她培養更多的情感上頭,其它的問題都是其次。

  每日季清音都會去聞人玄羲的房裏替他換藥,這一日也是一樣,當她小心翼翼的幫他包紮完、開始收拾東西時,他就趁機攬住她的腰,将她摟入懷裏,一抱住就舍不得放手了。

  “啊?”她腳步不穩的跌坐在他的腿上,又羞又惱的瞪了他一眼,“我東西還沒收完,别在這個時候鬧我。”

  “東西可以放着讓其它人收拾。”他将頭埋在她的頸項間,貪戀着她身上淡雅舒服的氣息,怎麽聞都聞不膩。

  原來喜歡上一個人是會沉迷的,他就沉迷在兩人相處時的幸福甜蜜氛圍内,多想時時刻刻都與她在一起,寸步不離。

  她含羞帶怯的嬌斥,在他懷裏半推半就的欲擒故縱,更是勾得他心魂蕩漾,恨不得能夠馬上徹底的擁有她,身與心都是。

  但她是正經姑娘,他若是尊重她,就不該在尚未迎娶她過門前沖動要了她的清白,所以就算他是多麽的想要她,也努力克制住,希望兩人的第一次是在洞房花燭夜發生。

  “好癢……”季清音笑着一直縮起肩頭,卻還是阻擋不了他在她纖細的脖子上不斷偷香,“傷口已經換完藥,我該走了。”

  他不再搔擾她敏感的脖子,改将下巴輕靠在她的肩上,但雙手還是緊摟着她不放,甚至更是縮緊自己的臂膀,“再陪我一會兒就好,再一會兒……”

  季清音也隻好依了他,與他無聲的相依相偎,同樣将自己的下巴靠在他肩上,甜蜜的漾着笑意,喜歡在他懷中的安心與溫暖。

  濃情蜜意不斷彌漫,此刻的他們,心裏隻有彼此,再無其它……

   

    因爲聞人玄羲說上一回搞砸了她親自下廚的好意,有些懊惱,沒能好好的品嘗她的廚藝,還想要慎重的再嘗一次,季清音當然毫不猶豫的點頭說好,開始興匆匆的再度準備起來。

  她列好這一次準備煮的菜肴清單後,就打算出門親自采買食材。偶經花園,見到另一名英俊貴氣的男子正站在小池子邊發愣,眉心有着淡淡愁緒,她也跟着頓下腳步,不知該不該繞道而行,免得打擾到他。

  她見過他幾次,認得他的面容,卻與他不太熟,甚至連話都沒說上幾句,他是玄羲的大哥,聽說今年才二十七,隻大玄羲兩歲,就是玄羲受傷回來那一日跟着回聞府的。

  他的好看與玄羲是截然不同的,玄羲像遺世而獨立的仙人,他卻有一股渾然天成的高貴之氣,好像自己随意靠近就會玷污他的高貴一樣,所以她對他始終有些敬畏。

  原本獨自發愣的聞人玄卿察覺一旁多出了一個人,即刻回過神來,雙眉微蹙,“有事?”

  “呃?不是……我隻是恰巧經過。”季清音趕緊行禮,“你好,我似乎打擾到你了,真的很抱歉。”

  “沒事,你不必放在心上。”見是五弟心儀的姑娘,他即刻放緩神色,“五弟這幾日有勞你照顧了。”

    見到五弟能選擇自己所愛的女人成爲妻子,其實他是很羨慕的,畢竟他的婚姻身不由己,無關情愛,完全是朝堂派系勢力下的犧牲品。  

  “這是應該的,沒什麽。”她漾着淡笑回應,“今日我打算親自下廚,雖然手藝隻能算普通,還是希望你也能一同來品嘗。”

  “那是當然,我會拭目以待。”聞人玄卿也有禮的回以淡笑。

  與他簡單談完話後,季清音繼續行走,這回同樣有兩名護衛跟着她一同出門,以确保她的安全。

    然而她才剛走出聞俯大門,一名中年婦人就突然沖向她,她還沒來得及回神,身旁的護衛即刻擋在她面前,不讓那婦人有機會靠近她。

  “你這是在幹什麽?快點讓開!”護衛怒聲斥喝。

  “季姑娘,求您高擡貴手,饒過咱們吧!”中年婦人努力想掙脫護衛的箝制,卻始終不得要領,隻好邊掙紮邊大聲哀求,“咱們已經知錯了,不會再犯,求您大發慈悲,饒了咱們家老爺這次吧!”

  季清音吓得不知所措,完全不認識這位中年婦人,也不懂她到底在說什麽。

  “這位夫人,你搞錯人了吧?”

  “我沒有搞錯人,您就是季清音不是嗎?”

  “我的确是季清音,但我不認識你。”

  “季姑娘,咱們真的知錯了!”婦人幹脆直接雙膝跪地,開始痛哭起來,“咱們家老爺直到現在還被關在大牢内,過得好苦,快要撐不住了……”

  婦人的舉措引來一旁的路人觀看,護衛幹脆向季清音建議,“季姑娘,您先回屋裏,由咱們來處理……”

  “我不要緊。”她困惑的皺眉,“這位夫人,你家老爺是誰?又爲何會被關在大牢内?”

  “咱們家老爺……就是田大壽呀……”

  “田大壽?”季清音訝異的睜大眼。田大壽被關在牢裏,這是什麽時候發生的事情?

    婦人邊哭邊将事情的來龍去脈道出,她才知道原來這位婦人就是田大壽的原配妻子,而他之所以會被關入牢裏,是因爲綁架初興的真正幕後主使者就是他。

    她既震驚又憤怒,沒想到田大壽這麽卑鄙,因爲得不到她,連這種傷天害理的事情都做得出來,說真的,他因此入獄受罪,她一點都不同情,甚至認爲他是罪有應得。

  “季姑娘,咱們真的知道錯了,求您行行好,請王爺網開一面,放過咱們家老爺,他已經受到足夠的教訓,真的不會再犯了。”婦人不斷的哀求,淚水始終沒有斷過。

    “王爺?你指的王爺是誰?我并不認識什麽王爺。”季清音再度納悶。   

  “就是‘靜王’呀,縣令親口告訴我的,爲季姑娘出頭的人就是當今聖上的五皇子,被封爲靜王的聞人玄羲。”

    “五……五皇子?”她稃度錯愕的瞪大眼,腦袋甚至有一瞬間是空白的,完全無法思考。

  玄羲……聞人玄羲,原來他是姓‘聞人’,根本不是姓‘聞’,她一直以爲他的身家背景頂多就是有錢的商家,才住得起這樣的大宅子,從來不曾想過,他的身分之高,高到她無法想象。

  一般人根本就不會提及皇子的名諱,甚至完全不知道,若她早些明白他姓“聞人”,或許還會有些警覺,懷疑他與皇室的關系……難怪他一直隐瞞自己的真實姓氏,讓她以爲他和她同樣都隻是普通老百姓……

    真沒想到,到了最後,他的真正身份,居然是她最避之唯恐不及,甚至是最深惡痛絕的——

    皇親國戚!

   

    在知道聞人玄羲的真實身份後,季清音連市集也不去了,直接回聞府收拾簡單的行囊,收完她自己的,她又趕緊去侄子的房裏幫他整理,務必以最快的速度離開聞府,回到原本姑侄倆所住的老舊小屋,片刻都不願再多待。

  不是她的東西,她一樣都沒有帶走,舍得幹淨,就連聞人玄羲幫她贖回來的桐木琴她也不要了,因爲那已經不算是她的東西了。

    “姑姑,爲什麽咱們要這麽着急的離開呢?”季初興一頭霧水,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困惑的問。

    “初興,先跟姑姑走,姑姑以後再告訴你原因,好嗎?”季清音勉強地漾起笑來柔哄道。

  她的心現在一團混亂,真的不知該如何向侄子解釋,将他們季家逼到絕境,甚至害死她大哥大嫂的那個惡少,就是當今國舅爺的兒子,當年那惡少仗着自家有人是宮中嫔妃,做盡壞事都沒人敢辦他,而因他受害的百姓不知凡幾,她對那個人簡直痛惡到了極點。   

  所以她一知道聞人玄羲的皇子身份後,真的開心不起來,隻要想到那惡少就是仗着皇親國戚的勢力在作威作福,她就無法接受他的真實身份,甚至四年前的痛苦回憶也跟着狂湧而出,幾乎快逼瘋她。

    爲什麽?她都已經逃到遙遠的郦水城來了,還是讓她碰上自己最痛惡的皇親國戚,甚至還陰錯陽差的愛上他!

  “喔。”季初興雖然不懂姑姑的态度爲什麽突然會有如此大的轉變,也隻能乖乖的跟着她離開聞府。

  處理完公事的聞人玄羲一回到府内,護衛連忙向他禀報,說季清音在知道他的五皇子身份後,臉色就變得莫名震愕慘白,之後就帶着侄子匆匆離開,完全不讓他們有挽留的機會。

  他難掩震驚錯愕,馬上追到季清音原本的居處,非要搞清楚她到底怎麽了。

  是因爲他的五皇子身份?他想不透,這身份哪裏礙着她了,她需要做出這般避他如蛇蠍的反應嗎?

  “清音,開門!”聞人玄羲用力拍打門扇,語氣難得的又急又惱,“有什麽話咱們好好的談,别避不見面。”

  她怎能這樣一聲不響的就走?難道她這麽快就忘了,他們已經互許終身,接下來都要相守在一起的呀!

  就在他已經開始不耐煩,打算直接翻牆進去逮人時,季清音終于打開大門,表情非常凝重,瞧着他的眸光已經沒有任何甜美眷戀,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強烈疏離。

  聞人玄羲忍住滿肚子的氣,力持冷靜的問:“爲什麽一聲不響就帶着初興回到這裏?”

  “我想了想,我與你并無任何關系,再住在那兒隻會引人非議,所以不敢再多加打擾。”她語氣冷淡的回應。

  “你與我并無任何關系?”聽到這一句,他胸中一把火瞬間冒起,幾乎要将理智全都焚燒殆盡。“你将咱們倆的約定當成什麽?你已是我的未婚妻,難道這對你來說不是關系?”

  “您的尊貴身份,小女子高攀不起。”她的心很痛,但還是強忍住痛苦情緒,故意說着狠心傷人的話,語氣也開始激動,“靜王爺,您這樣耍着我很好玩嗎?故意不告訴我你的真實身份,誘騙我與你許下可笑的相守諾言,結果到了最後,我還是經由别人的口中才知道你是個王爺,是高高在上的皇親國戚,根本不是我這等平民老百姓所能夠靠近的人。”

  “我并沒有耍你,也不是故意隐瞞身份,隻因爲我覺得這并不重要,無論我的身份是高是低,我喜歡你、想與你共度一生的決定都不會因此有任何改變。”

    “你認爲不重要,但對我來說,卻是再嚴重不過的事情,要是早知道你是皇親國戚,我絕對閃你閃得遠遠的,壓根不會靠近你一步。”

  聞人玄羲大受震撼。别人要是知道他皇子的身份,是無所不用其極,巴不得與他攀上關系,爲什麽她卻是避之唯恐不及?

  “爲什麽?”

    “我已經說了,我高攀不起。”她吸了一口氣,努力壓下胸口的疼痛,才有辦法繼續說下去,“反正咱們倆之間隻有口頭的婚約約定,口說無憑,你就把那約定給忘了吧,從此之後,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兩人再無瓜葛,以後也不要見面了。”

    轟的一聲,聞人玄羲的腦中像是有什麽東西炸開來,一片空白。她居然這麽輕易就舍棄了兩人的約定,不打算與他在一起了?   

  爲什麽?她怎有辦法說舍就舍、說斷就斷,狠心絕情到這種程度?

    季清音看着他明顯大受打擊的蒼白臉孔,知道自己重重的傷害了他。但她沒得選擇,隻能以此逼迫他放棄她,别再對她有所留戀。

  他會痛那是一定的,但長痛不如短痛,總會熬過去的,她不能心軟,非得堅決的斷了這段關系。

    她不再說話,伸手就要關門,聞人玄羲卻在這時醒了過來,手一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她給撈入自己懷裏,不讓她走。

  “啊——”

    季清音吓得尖叫出聲,感覺他似乎抱着她飛了起來,心驚膽跳,完全搞不清楚現在到底是什麽狀況。

  等到所有混亂都平息下來,她才發現聞人玄羲抱着她坐在高高的屋檐上,吓得她驚慌失措,隻能緊緊抓着他的衣袖不放,就怕一不小心摔了下去。

  “你……你到底在做什麽?快放我下去!”

  “沒把話說清楚之前,咱們都别下去,就坐在這兒吹風吧。”他是真的惱了,就算是神也會有發火的時候,更何況隻是區區普通人的他。   

  季清音真沒想到,聞人玄羲也會有賭氣霸道的一面,與他平時的個性簡直是天壤之别,“你……土匪、強盜!”

  “随你怎麽說,我隻想知道,你到底爲什麽要離開我?”

  “我已經說了,我高攀不上……”

  “這隻是你的借口,我不想聽借口,我要你說出真正的原因。”

  他不信就隻是因爲身份上的差距,會讓她選擇離開他,肯定還有其它原因,她才會如此狠心的想要快刀斬亂麻,結束兩人的關系。

  他所認識的季清音是個溫婉又堅強的女人,絕不會無理取鬧,她一定是有苦衷的,他不信自己解決不了她的問題。

  隻要她願意說出來,他就可以想辦法幫她解決,他們可以一同面對問題,他不要她再像從前一樣,一個人面對,所有辛酸都隻能往自己的肚子裏吞。

    “好,若是這樣你才肯放棄,我就告訴你。”季清音也豁出去了,不再隐瞞,“我痛恨皇親因戚,就是皇親國戚害得我家破人亡,害得我侄子從小就沒了爹娘,必須跟着我在外頭無根飄泊!”

  聞人玄羲沒想到會是這個原因,第一個念頭就是或許她搞錯了,“父皇後宮嫔妃不少,或許害了你家的那個惡少,并非是我母……”

  “那個惡少姓穆,他的姑姑就是穆皇後,而你……不就是穆皇後親生的?”

  他頓時啞口無言,他與害她家破人亡的兇手有着确确實實的姻親關系,這下子他連想替自己辯駁都沒辦法。

  怎麽會有如此湊巧的事情?但……那分明就不關他的事!“他是他,我是我,他做的錯事,你不應遷怒到我……”

  “但是現在我隻要一想到你是皇親國戚,就會想到那個人,想到他就是仗着你母後的勢力,欺壓我們這些小老百姓,害得我們痛苦不已。”

    她的理智告訴她不該遷怒于他,但她的情感就是沒辦法,失去大哥大嫂的痛苦打擊對她來說太深了,所以她的反應才會這麽大,完全壓抑不了。

    那不是單單像失去錢财如此簡單,而是人命關天的血海深仇,沒有幾個人遇到這種問題還有辦法冷靜下來的。

  “所以,我真的無法再與你在一起,隻要想到那人是你的姻親,與你有着些許關聯,我就受不了,真的受不了……”

  “清音,别這麽對我!”聞人玄羲将她緊緊的抱着,多麽害怕她真的會離他遠去,“已經發生的事情無法再改變,但我可以彌補你,我會代替他努力的彌補你,隻要你給我機會。”

  原來她内心所受的傷害如此深,隻不過她都用堅強當面具僞裝,不讓人輕易碰觸,四年過去,她的心還是傷痕累累,傷口不曾痊愈過,才會有如此大的反應。

  她想掙脫他的懷抱,他卻将她抱得死緊,不肯松手,讓她氣惱不已,“你要如何彌補我?你可以把大哥大嫂還給我嗎?除了這個以外,我什麽都不要,什麽都不希罕!”

    “我無法将你的大哥大嫂還給你,但我可以給你另一個家,讓你與初興不再被任何人欺負;我甚至可以代替你的大哥大嫂,将初興拉拔長大,給他最好的生活,讓他接受最好的教育。”

  “放開我,快放開我……”她不想聽,她隻想趕緊離開他。

    “你也不希望初興再跟着你辛苦的過日子吧,那就讓我當你們倆的靠山。”聞人玄羲知道她對侄子的重視,隻能轉而拿她侄子當籌碼,“你就算不爲自己想,也該爲初興着想,由你自己一個人帶他過活,與跟着我一起過活,哪種對他有利,哪條路才是最好的?”

    “别說了……”

    “你可以利用我,爲了給他更好的生活利用我,我無所謂,隻要你願意留在我的身邊。”他心痛的苦笑着,“我不知道你得花多久的時間才能從悲痛中走出來,但我可以等,再久我都會等。”

  他就是死心眼,認定了她就不肯放手,就算将她強留在身邊,會讓她怨恨他,他也甘願,反正不管怎麽樣,他就是不想失去她。

  季清音已經累得不想再掙紮。

  他明明就是個高高在上的王爺,不必爲了她把自己的姿态放得這麽低,隻求能夠将她挽回。

    她隻是個什麽都沒有的孤女,根本就不值得他這麽做,憑他的身份,他要多好的姑娘就有多好的姑娘,何必執着于她?他真的很傻!

  她好痛苦、好掙紮,舍不下他的癡心,但内心的疙瘩也同時在折磨着她,幾乎快将她的心給活生生撕裂成兩半。

  “隻要你不走,我就不苦。”他輕拍着她的背,柔聲安撫,“帶着初興跟我回京,我會用性命護着你們,絕不食言。”

  她緊咬着上唇,淚水依舊滾滾而落,沉默了許久,才終于啞着嗓音回應,“我願意帶着初興跟你回京,但我還是無法當你的妻子……”

  聞人玄羲的身子一僵,心也跟着緊緊縮起,有種快換不過氣的感覺。

  “我本來就沒資格當你的正妻,但我也不會白白讓你付出卻沒半點報償,所以你還是可以得到我,讓我在你的府裏當個小小的妾就夠了。”

    就把這當成是一場單純的交易吧,他要她的人,而她要的則是他這一個靠山,不牽扯情愛,隻爲了能讓侄子過更好的日子,或許她就不會在到底要不要愛他之間痛苦的掙紮了。

  若她真的無法跨過自己心中的那一道關卡,以小妾的身份也比較容易離開,王妃的身份對她來說真的太過沉重,她承受不起。   

    聞人玄羲氣得說不出話來了。她居然甯願作踐自己,也不肯當他的妻子,難道他對她的情意,真的平撫不了她内心所受到的傷痛?   

  她這麽做不但傷了她自己,也狠狠的傷了他,是兩敗俱傷的局面,她真的不懂嗎?   

  可惡的女人!她怎有辦法做到如此狠心,一點都不顧他的感受?

  “罷了,随你怎麽想!”他還是不願意放手,更是緊縮雙臂,死抱着她不放,内心跟着糾結痛苦,“小妾就小妾,反正結果都一樣。”   

  無論是妻或妾,他都隻會有她一個女人,她現在無法打開心中的結接受他,那麽他就慢慢等,總有一日能等到她将所有恩怨放下的。

  他不相信他對她的好,療愈不了她的傷痛,或許她所受的傷太深,不是短時間就有辦法治愈的,但他一定會再繼續等待下去。

  要比耐心,他可不會輸人,接下來就走着瞧吧!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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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21 00:03:04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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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人玄羲一行人終于要從郦水城動身回京了。

  而季清音也依着與他的承諾,收拾簡單行李,帶着侄子随他回京城去。

    離開前,聞人玄羲應了她的要求,下令縣令放了田大壽。

    雖然她還是無法原諒田大壽的所作所爲,但她很明白失去親人的痛苦,而且他的家人并沒有錯,那何必再折磨他的家人?

  至于那五百兩贖金,就全數給窮人,不過田大壽也得捐出半數家産造福鄉裏,玄羲也表明,若是再聽到田大壽仗勢欺人的傳聞,下次可不會再這麽輕易放過他!

  回程的馬車總共有四輛,聞人玄卿、聞人玄羲、聞人白萦各乘一輛,季清音與侄子共乘一輛。

  大家都明顯感覺到他們這對有情人之間彌漫着一種奇怪的氣氛,不過大家都頗識相的沒有多管,隻是在一旁靜靜的看着情況發展。   

  “姑姑,你不開心嗎?”季初興見她坐入馬車後就一臉的恍惚失神,不禁感到擔心,“如果不開心,那咱們就不要回京去了。”

  她與聞人大哥在屋頂上的争執,其實他都聽到了,而他的感受也挺複雜的,所以他一直不知該如何安慰姑姑。

  父母親出事的那一年,他隻有六歲,很多事情都懵懵懂懂的,不甚了解,恨這種情緒對他來說太高深了,他頂多就是難過,根本不懂該如何恨人。

    而這四年來姑姑對他很好,雖然他沒了父母,偶爾想起來會難過,但基本上還是快樂的時候比較多,所以在知道聞人大哥和害死他父母的人有姻親關系時,他的反感并不深,也無法理解姑姑此刻的矛盾感受。

    但他不想見姑姑難過,要是回京會讓姑姑痛苦,那他甯願留在郦水城,姑侄倆繼續相依爲命。  

  季清音回過神來,有些憔悴的面容趕緊漾起一抹笑意,“回到京城,你可以受到更好的照顧,姑姑怎麽可能會不開心呢?”

  她也不知該如何解釋自己此刻的感受,有點像是“近鄉情怯”吧,在離開四年之後,終于要再次回到自己生長之處,她内心隻有濃濃的怅然。

    雖說是家鄉,卻已經沒有任何值得她回去的事物存在,那還不如不要回去,但她已經與玄羲約定好了,由不得她再反悔。

  所以她隻能努力調适心情,看開一些,這樣才會好過。

  當馬車進到帝都“明曜城”時,窗外車水馬龍、處處皆繁榮的景象,馬上吸引季初興的注意力,他靠在窗邊連連贊歎出聲,感到非常興奮,但季清音還是一點都開心不起來。

  景物依舊,人事卻已全非,這真的很可悲,她現在倒慶幸侄子還小,不懂這些複雜沉重的心境轉折,可以很單純、很開心的重新回到京城,沒有任何感慨,繼續快快樂樂的過活。

  四輛馬車在進到京城後沒多久就分頭行走,回到各個主子的居處,而季清音當然是跟着聞人玄羲的馬車,回到他在京裏的“靜王府”。

  而他回京的消息早已事先傳回京城,所以馬車一停在府門前,魏總管早就等候多時,即刻躬身行禮,“恭迎王爺回府。”

  聞人玄羲先下馬車,季清音與侄子也緊接而下,看着眼前恢宏大氣的王府大門時,小家夥忍不住“哇”的輕呼出聲,她倒是非常鎮定,沒有太大的反應。

  “該整理的地方都整理好了?”他淡淡的問着魏總管。

  “是,芙蓉院已經整理妥當,随時都可以入住。”

  “清音。”聞人玄羲朝她伸出手,眸光也跟着出現一抹柔情,“咱們去看看你接下來要住的地方。”

  稍後下馬的秦知權反應極快的來到季初興身邊,“小公子,咱們王爺也幫你準備了一個院落,我現在就帶你去看看好不好?”   

    “好呀、好呀!”他期待的笑着,隻一眨眼的工夫,就被秦知權給拐走,不再緊挨在姑姑身邊當拖油瓶。

  季清音瞧着侄子開心離去的背影,似乎已經忘了還有她這個姑姑在,忍不住輕歎了口氣。真是拿他沒辦法!

  她再瞧向玄羲,他依舊有耐心的等着她主動朝他走過去,掌心也一直都停在半空中,直到她願意伸手搭上。

  心一抽,有些酸澀,她對他既心疼卻又無可奈何。

    他隻有那一日在屋頂上憤怒、失控過一回,之後就恢複向來的冷靜,對她的好一如過往,像是兩人不曾争吵過一樣。

  他明知她現在隻是爲了侄子在利用他,不想交付她的情感,他也無所謂,還是不斷的對她傾注情意,像是飛蛾撲火般,義無反顧。

  他真傻,明知不會得到回報,還是不肯放棄,面對癡情不悔的他,她到底該怎麽辦才好?

  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也隻能暫時走一步算一步了。

  季清音終于邁開步伐,來到聞人玄羲身邊,将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掌心内,他即刻握得牢牢的,臉上也多了一記微笑,“走吧。”

  “嗯。”

  聞人玄羲身爲主子,當然是住在王府的主院落,而芙蓉院不但緊鄰主院落,還是王府其它院落最大的一處,可見他對她有多麽重視。

    他本希望她直接住在他的主院裏,她卻堅持她隻是個妾,不該住主院,要他把主院留給未來的王妃,她隻需要一個小偏院栖身就夠。

    對于這一點,他也不打算與她争,她要住偏院就讓她住,她不就他,那換他去就她,他不介意與她一同擠偏院,而她住久了就會明白,他的王府内絕對不會出現另一位王妃,除非那個王妃就是她。

  對他來說,王妃的稱呼隻是一個虛名罷了,她叫妾或叫王妃都一樣,隻要她是季清音,就是他唯一所愛的女人。

  聞人玄羲帶着她進到芙蓉院裏,院内的庭園造景精緻典雅,花草樹木的位置都是精心擺設過的,無論從哪一個角度望過去,都有不同的景緻,非常耐人尋味。

    再進到房内,同樣是典雅的風格,而且屋内已經事先放置好許多绫羅綢緞、珠钗發飾,全都是爲她而準備的。

  “你看房裏還缺什麽,告訴丫鬟,讓她們幫你張啰。”

  “好。”她淡淡的應着,其實完全沒将眼前的珠寶錦緞看入眼裏,純粹就是敷衍罷了。

  聞人玄羲當然聽得出她的敷衍,還有那有些漫不經心的态度,心一悶,突然将她拉入自己的懷裏,低頭就吻住她的唇。

  “唔?”

    季清音猝不及防,很快就被他強勢火熱的吻給攪得神魂颠倒、渾然忘我,且全身發熱、虛軟無力,要不是被他給緊抱在懷裏,或許她早就站不住腳了。

    直到她已經快要換不過氣來,他才放過她,額頭輕抵着她的,低聲喘息,就連嗓音也因情欲難平而低啞着,“不準你心不在焉的。”   

    他早就察覺到她的不對勁,這一陣子的她,太過柔順了,與他在一起時總是故意将自己的心放空,反應平淡,魂都不知道飛到哪兒去,也隻有在他吻她時,她的三魂七魄才會重新回歸,暫時恢複正常。

  季清音的臉蛋是一片通紅,氣息同樣很不穩,“我……才沒有。”

  他最近真的很愛用這一招擾亂她的心魂,甚至可以說是“食髓知味”了,偏偏她又阻止不了,隻能被他一再得逞,還越來越肆無忌憚。

    他不再同她辯解這個問題,滿意的看着她動情的神色,眼裏終于有他的身影,轉而輕啄她的唇,邊說道:“七日之後是好日子,雖然隻是納妾,我還是希望能有個簡單的儀式,就在王府内治辦,不會有外人來,儀式的事情你都無須操心,自有人會準備,你隻要安心的等待好日子到便行。”

  “……嗯。”她被他的吻擾得心神不甯,随便他說什麽,反正她應下就是了。  

  他此刻的輕吻不似方才的熱吻霸道強勢,卻不斷撩撥着她的心,整個人酥酥麻麻的,腦袋也越來越混亂,她已經不曉得自己到底期不期待成爲他的妾,隻知道心兒蔔通蔔通跳的聲音越來越大聲,像是快從喉頭跳出來一樣。

  隻要他開心就好,她順着他就是了,這是她目前僅能回報給他的東西,再貴重的……她給不起。

  

    什麽簡單儀式?這些東西分明都不簡單呀!

  “哇……姑姑你今日真漂亮……”   

  七日後的一大清早,季清音被衆多丫鬟簇擁醒來,盥洗花辦澡好生保養肌膚後,便移到妝台前開始打扮,忙碌不已,化妝的化妝、盤發的盤發、更衣的更衣、布置新房的布置,總而言之,她屋裏簡直熱鬧得不像樣,就連侄子都跑來湊熱鬧。

  而她隻能像個娃娃似的坐在妝台前,任由諸多丫鬟擺弄,自己完全沒得抵抗。

    原本她的房間就隻是個普通的閨房,結果轉眼之間,大紅喜字貼上窗,紅燭、紅被、紅床幔全都出現了,有了濃濃的新房氣息。

  季清音看着自己身上穿的這一套大紅嫁衣。這哪是小妾能穿的?頓時感動與感慨交織在心房,完全不知該拿聞人玄羲的執着怎麽辦才好。

  反正不對外公開,在府裏,他想舉行什麽樣的儀式都行,别人沒資格管,一切他說了算。

    她本以爲,她這輩子已經無緣穿上這紅嫁衣,結果還是穿上了,而且還是爲了心愛的男人而穿,這樣她也沒什麽好遺憾了……

    “姑姑,姑丈對咱們倆真好,他不但給了我一座院子,還請了不少師傅來,專門教我學習呢。”季初興已改口對聞人玄羲的稱呼,對他的崇拜已經快比山還高,一提到他,雙眸都是閃亮亮的。

  “你怎能如此無禮?”季清音頗不認同的輕蹙起眉,“要喚他王爺。”   

    他偏着頭頓了好一會兒,才回答,“可是姑丈允許我這麽喚他。”   

  她訝異的睜大眼。這個小家夥,有了玄羲當靠山,就開始大膽不聽她的話了?

  “季初興……”

  “我要出去玩了!”不想再聽姑姑碎碎念,他幹脆轉身溜走,動作可快得很。

    這個家夥!季清音忍不住氣惱的微鼓起嘴。要不是她現在走不開,她肯定追出去好好打他一頓屁股。

  “夫人,今日是您的大喜日子,要開開心心的,别和孩子計較了。”其中一名丫鬟笑着緩頰。

  “是呀,夫人要笑才是。”其它丫鬟附和着。

  她們都知道王爺對她的重視,她雖然沒有王妃的身份,但王爺待她的好與王妃沒什麽兩樣,所以她們當然是努力的讨好,一點都不敢看輕她。

  好不容易打扮好,折騰了大半日,吉時也差不多到了,季清音頭頂蓋上了紅蓋頭,手牽大紅綢,被丫鬟牽引出房,慢慢走到正廳去。

    “新娘子來了……”

  “來了來了,可以拜堂了……”

  廳内人不多,都是府内的仆從,大家倒也開開心心的努力炒熱氣氛,而季初興也已經在廳内等着看拜堂,臉上的笑容萬分燦爛。

  同樣一身大紅衣的聞人玄羲早已在正廳内等候,見到季清音終于被丫鬟牽入廳裏,眸光一柔,滿蘊着無邊情意。

  就算她不要名分,他也想給她一個婚禮,一生唯一一次的婚禮,怎麽可以如此輕易就放棄,在心裏徒留一個永遠的遺憾?

  他不要她有遺憾,所以這婚禮無論如何都要辦,不合規矩他也照辦不誤。

  聞人玄羲連忙迎上前,牽住大紅綢的另一頭,與季清音一同走入正廳。

  秦知權即刻朗聲道:“吉時已到,開始拜堂吧。一拜天地——”

  在紅蓋頭下的季清音輕抿着唇,眼眶微紅,努力壓下激動的情緒,在心裏告訴自己絕不能落下淚來。

    他再繼續對她好下去,她又得花多久才能償還完他的情意?

  恐怕她隻會越欠越多,怎麽樣都還不完……

    “送入洞房——”

    拜堂儀式就在季清音心思雜亂之中完成了,接着聞人玄羲便牽着她回到房裏,就沒有再出房去,直接遣退所有丫鬟,反正也沒宴客,而他也不想再浪費時間,隻想趕緊一償宿願。   

  這是回府以來他第二次踏入她的房裏,就爲了等成親的這一刻,這七日對他來說,像是七十日那麽久一般的難熬,好不容易熬到了,當然更是喜不自勝。  

  季清音端正的坐在床邊,他手一掀就揭開了她的紅蓋頭,紅蓋頭下精心妝點的嬌顔是前所未有的豔麗,那一雙微帶濕意的眼眸閃着紅燭火的光芒,看起來水潤晶亮,勾魂攝魄。

  聞人玄羲很開心,臉上的笑意久久不絕,“清音,今日的你真美……”

    他終于要擁有她了,他從來不曾如此渴望得到什麽東西過,隻有她能夠引出他的欲望,讓他魂牽夢萦,思之念之,滿心滿腦都是她,再也裝不下其它。

  她輕漾着笑,繼續忍住淚意,感動與感慨持續交織,充塞在心口,幾乎要滿了出來。

  還剩最後一個重要的儀式,當然不能漏掉,聞人玄羲到桌邊倒了交杯酒,回到床邊,一人一杯,他們倆互相勾着手喝下杯中的酒,終于完成所有儀式,緊接而來的就是洞房花燭夜了。

  他輕撫着她柔嫩的臉蛋,緊接着低頭覆上她的唇,開始了與她的甜蜜糾纏,先是溫柔的淺嘗,之後才慢慢深入,越吻越纏綿火熱,剛才喝下的酒在此時化成了火苗,迅速引燃了兩人體内的欲望之火,原本的理智也逐漸被火焰吞噬,隻剩下最原始的欲望驅使着他們,互相渴求,想進一步要得更多。

    衣衫一件件的落地,兩人間再也沒有任何隔閡,火熱的肌膚緊緊相貼,暧昧的低喘持續不斷,聲聲令人忍不住臉紅心跳。

  再也沒有什麽事情能比與心愛之人合而爲一更喜悅滿足了,這是人間最極緻的美好,震撼着彼此的心魂,忘我且沉醉……

  

  自從初夜過後,聞人玄羲就再也沒回自己的主院睡過,每晚都大大方方的留宿在季清音的房裏,将心愛的女人擁在懷中,同床共枕。

  他留在她房裏的東西越來越多,根本就是變相把她的芙蓉院當成主院,他雖然沒有說,大家也都看得出來,明白他在打什麽主意。

    他毫不掩飾自己對她的迷戀、喜愛,但這對她來說,卻是一件再困窘不過的事情,或許還不習慣吧,每回見到丫鬟偷笑的表情,她就好想馬上找個地洞鑽進去,怪難爲情的。

    然而聞人玄羲納妾之事當然不可能瞞得過衆人,沒過多久,季清音就被穆皇後給召入宮去了。

  一知道穆皇後要召見的消息,她可是忐忑不安,慌亂得要丫鬟趕緊幫她打扮得較正式一些,免得失了禮數。

  不知道皇後召見她爲的是什麽?她琢磨不了皇後的心思,幹脆就不想了,硬着頭皮面對就是。

    她盛裝打扮好後,就坐上馬車,進到皇宮内,一到宮裏,就有皇後的貼身宮女前來迎接,将她引領到皇後所住的宮殿去。

  季清音戰戰兢兢的進到宮殿裏,就見一名身穿金色華麗長袍的中年美婦坐在寬椅上,雍容華貴、氣質高雅。

  她即刻跪地行禮,“妾身季清音,拜見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平身吧。”

  “謝皇後娘娘。”

  穆皇後從椅上起身,來到她面前,笑得和藹可親,“你初次入宮,就不必顧慮太多規矩,可以自在一些,本宮就直接喚你清音吧。”

    “是。”

    “一直待在殿裏挺煩悶的,咱們還是一道去花園走走。”

  “好。”

    季清音跟着穆皇後往殿外走,諸多宮女們就在後頭跟着,與穆皇後她們保持一段距離,方便她們可以私下說話。

  花園内百花齊放、鳥語花香,景色非常美麗,但季清音一直處于緊張的狀态,自然也就無心賞景。   

  “你的事情,玄羲在剛回京的頭幾日就已經告訴本宮了,就連你們季家的事情也是。”穆皇後輕歎一聲,“我大哥那名孽子的事迹,其實本宮也有耳聞一些,本宮也曾經要大哥好好管教那名孽子,隻可惜成效不彰,這點本宮也有些許責任在,該向你道個歉。”

    玄羲要納季清音爲妾的事情,也已經知會過她與皇上了,對于這件事情,他們并不幹涉,由皇兒自己作主,隻要他知道自己在幹什麽就好。

  因爲這個孩子的“拗脾氣”他們早已領教過,他願意納個妾,已是他們意料之外的事情,要不然,他們原本還以爲他會一直這樣孤身終老。

  “皇後娘娘千萬别這麽說!”季清音簡直是受寵若驚,“别人是好是壞,并非娘娘有辦法掌控的,娘娘不必因此纡尊降貴的向妾身道歉。”

  穆皇後的端莊高雅、成熟明理,一點都不像是會縱容外戚的人,隻能說她再如何謹守皇後本分,還是難以阻止有心人利用她的勢力作威作福,想要完全約束避免真的很難。

    而那名仗着有強硬後台爲非作歹的惡少,他的父親已經在半年前将他送出京,要他到邊境當個小官吃苦去,而且已經特地知會過那裏的将軍,不必顧慮他們穆家的面子,可以盡力的“調教”那個孽子,希望他在吃過苦頭後,能夠徹底成長,成爲一個有用之人,  

  “好吧,咱們暫時不談那個孽子的事,就來談談本宮那個令人頭疼的皇兒,你的夫君吧。”穆皇後此刻倒是莞爾一笑。

  季清音不解的微蹙眉頭。皇後娘娘刻意召她入宮,不是要說她什麽,而是要談玄羲的事情?

  “玄羲這一回從郦水城回來後,變得可真多,讓本宮挺訝異的。”穆皇後繼續說道:“之前的他呀,連我這個親生的娘親都不知道他心裏在想些什麽,性子孤僻不說,行事缥缈難測,咱們都戲稱他是在天庭犯了錯才來投胎的仙人,也已經認命他與咱們的親情緣分淡薄,難以再改,結果現在……倒是終于有些人味了。”

    穆皇後瞧着她又笑道:“本宮還真不知該感謝你還是嫉妒你!孩子是從本宮肚子裏蹦出來的,照理來說,他該跟本宮最親才是,結果他願意敞開心房、願意付出情意的人,卻是你。”

  這到底是褒還是貶,她真的搞不懂,隻好微紅着臉蛋低下頭,不敢随意回話。

  “其實身爲皇子,早該在二十歲左右就成親了,其它幾位皇子皆是如此,但獨獨他一人直到現在才納了你一個妾,你知道爲什麽嗎?”

  “妾身不知道。”季清音搖頭。要不是皇後娘娘提出這一點,她倒是沒有想到這麽多。

  的确,他身爲皇子,怎會到了二十五都還是孤身一人?照理說,他身旁的王妃位置應該很搶手才是,王公大臣都會争着幫自己女兒要的。  

  “不瞞你說,本宮與皇上的确在他二十歲時幫他訂了一門親事,對象還是京内名門的絕色才女,他在知道這門親事後,一如過往般的沒任何反應,咱們本以爲他是默默接受安排了,畢竟人大了終究是要成親,結果呀……”

  季清音不知不覺便聚精會神起來。結果如何?他是怎麽退掉這門親事的?

    “結果那個渾小子,一聲不響就從京城消失了。”講到這件事,穆皇後就是一臉的好氣又無奈,“他也不争辯,直接用行動告訴咱們他的答案,一消失就沒有半點消息,他自個兒走得潇灑,卻氣得本宮與皇上臉上都多了好幾條皺紋。”

  她聽聞,忍不住輕笑出聲來,接着意識到自己這樣的反應似乎太過失禮,趕緊抿住唇,但她的心眼還是難掩濃濃笑意,畢竟這的确挺像玄羲會做的事情。   

  季清音在止住笑意後,才問:“那麽……他又怎麽回來的?”

  “咱們派人尋了他整整兩個月,依舊一點消息也沒有,隻好退了這門親事,并且放話出去,不會再幹預他的終身大事,他要結不結都随他,他這才回到京裏。”

    穆皇後欣慰一笑,“本以爲他真的會孤家寡人一輩子,現在看到你出現,本宮倒是寬心不少。”

  所以不管她是妻或妾,他們都沒有意見,隻要皇兒願意成親就好,再多的他們也不想要求了,免得皇兒又來“神隐”那一招。

  季清音的笑意卻在這一刻微微黯淡下來,不知該如何面對穆皇後對她的期待。

  她會當玄羲的妾,隻能算是報恩,因爲直到現在,她還放不下心中那一個結,爲了不想讓自己陷得更深,她一直掙紮固守着,不敢釋放自己的感情。

  她甚至不敢肯定,自己會不會一直留在他的身邊,他對她越好,她反倒越想離開,就怕自己承受不了他的情意,會兵敗如山倒,徹底失守……

    穆皇後知道季清音隻願意當妾的心結所在,而她之所以會召季清音入宮來,真正的目的也是在此,想幫自己的皇兒使些力,将人給穩穩的留下來。

  “那孩子的性子就是這樣,平時無欲無求,什麽都不在意,但隻要一拗起來,十頭牛都拉不回他的決定,就算頭破血流也要闖。”她輕輕一歎,“本宮知道家破人亡這種傷痛不可能說舍就能舍下的,但我還是想求你,試着放下恩怨,給你自己一個重生的機會,也給那個孩子一個完整的幸福吧。”

  先擁有了再失去,比不曾擁有過要更加殘酷,她不希望見到自己的皇兒在将來因爲失去所愛而痛苦,既然阻止不了他們在一起,那就隻能想辦法幫忙挽留。

  穆皇後輕握住她的手,“這人世間能夠怪罪、怨恨的東西太多了,若是一直執着在過去的錯誤,隻會将自己困在原地,再也往前不了,唯有看開一些,抛下沉重的情緒枷鎖,才能順順利利的過下去,自己也才能舒心暢意.這是過來人之言,希望能對你有些幫助。”

  季清音心一酸,微哽着嗓音回答,“妾身……會好好想想的。”

  試着放下恩怨,說得簡單,做起來可不簡單,要不然這世上就不會有如此多難解的恩怨了。   

    給自己一個重生的機會嗎?她真的還重生得了嗎?她的心還是很混亂,尚理不出一個頭緒來,也隻能暫時應下,往後再說。

  “那就好。”穆皇後淡淡一笑,希望自己的一番苦心真能有所幫助,替她在迷霧中撥開一條正确的道路,别再走偏了。

  季清音向她道别後,再由宮女領着出宮,一邊走在宮廊上,腦中一直回響着剛才穆皇後所說的話,有些魂不守舍,連身旁有人經過也渾然無所覺。

  “禮王爺。”原本領着她行走的宮女突然停下腳步,對一位年輕的男子行禮,季清音才猛然回過神,發現眼前多了一名貴氣男子。聽宮女喚他禮王爺,她頓時意會到眼前的男子就是三皇子聞人玄緒,連忙跟着躬身行禮。

    她事後才知道,玄羲之所以會到郦水城,是要尋找消失的太子,而在太子消失期間,鬧得風風雨雨的改立儲君大事,也因爲太子順利歸來而不息,這位三皇子就是朝中大臣原本想要推舉上去的另一位儲君人選。

  聽說太子與三皇子有些恩怨,不過詳情是什麽,她并不清楚,也不想知道這種複雜又勾心鬥角的宮廷之事,所以不曾仔細問過,她隻知道在太子與三皇子的恩怨中,玄羲是處于中立狀态,不靠向任何一邊。   

  聞人玄緒本要入宮去見母妃周貴妃,瞧見季清音穿着不俗,身份肯定不尋常,又是穆皇後的貼身宮女在幫忙引路,頓時好奇的問:“這位是……”   

    “是靜王爺的妾侍。”宮女代爲回答。

    他眸光頓時一亮,“喔,原來就是那一位……”   

  季清音微蹙眉頭,總覺得他的話裏有種奇怪意味,讓她聽得有種莫名的不舒服感,好像正被人盤算些什麽。

  她微擡起頭,就見聞人玄緒笑意盎然的直瞧着她,“幸會。”

  “妾身季清音,見過禮王爺。”她再度行禮。

  “五弟眼光不錯。”他沒有多言,又邁開步伐前行,“後會有期。”   

  直到聞人玄緒走遠後,宮女才又領着她繼續往前走,季清音也将心中奇怪的感受甩開,不去多想,隻想趕緊回靜王府休息。

  兩方人漸行漸遠,聞人玄緒卻在這一刻回過頭睨了她一眼,嗓音轉冷,“心愛的女人嗎?真是好……”

  他的心愛女人如今又何在?可怨,也可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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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人玄羲從沒想過自己居然會期待擁有孩子。若是在遇到清音之前,有人說他将來會想要孩子,他肯定嗤之以鼻,現在他才明白什麽叫做“話别說得太滿”。

  自從與清音有了夫妻之實後,他就一直期待她能快點懷上兩人的孩子,隻要一有孩子,他們之間的聯系一定可以更緊密。

  清音的身子雖然給了他,但心卻似乎飄遠了,這讓他一直感到不踏實,所以總會出現想要将她抓得更牢的念頭。

  他承認,自己其實有想拿孩子綁住她的打算,總覺得她似乎随時都有可能離他遠去,若有孩子這個羁絆,她就無法輕易的想走就走。   

  隻不過他的期望,在意外發現某件事情後,就被打得粉碎——

    “這碗藥是什麽?”

  聞人玄羲本來一早出門要與太子見面,後來想到有東西忘在府裏,又掉頭回來取之,恰巧見到一名丫鬟端着剛煎好的藥往芙蓉院的方向走,便攔下丫鬟,納悶的詢問。

  “禀王爺,這是避子的藏紅花湯。”

  他訝異的睜大眼,“避子?”

  丫鬟見他神色有異,趕緊補充,“夫人說,王爺剛新婚沒多久,還不想太快有孩子,所以要奴婢按時準備這湯藥,這……不對嗎?”

  她暫時不想要孩子?這對他來說是一個極大的震撼,完全沒想到她會背着他在私底下喝避子湯藥。

  如果不是偶然撞見,他不知何時才會發現這件事,而她又打算瞞他多久?

  “王爺?”丫鬟見他始終不發一語,又再喚了一聲。

  聞人玄羲這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強裝冷靜,“沒事,你快端飛過去吧,不必跟夫人說我問過你。”

  “是。”丫鬟繼續前行,明知情況怪怪的,也不敢多問。

  直到丫鬟離開後,聞人玄羲還是駐足在穿廊上,内心的震撼久久無法平息,伴随着無邊的心痛折磨着他。

  清音不想要與他有更多的牽絆,是這樣嗎?還是說這隻是暫時的,隻因爲她尚未調适好自己的心情,所以才會這麽做?還是她打算就一直這樣下去,絕不會爲他懷上一子半女?

    若她真的不想這麽早懷有身孕,她可以告訴他,他絕對不會勉強她,又爲何非得瞞着他不可?

  “王爺,您不是出門去了嗎?”此時秦知權恰巧經過,手上拿着一份文件走過來,“剛好,王爺要的東西小的已經……呃,王爺,您怎麽了?”

    他一靠近,才發現主子的臉色異常蒼白,不知哪裏不舒服了?   

  “王爺您不舒服嗎?要不要小的馬上命人去請大……”

  “不必,我沒事。”聞人玄羲深吸一口氣,努力壓下内心的傷痛,力持冷靜,“你剛才說我要的東西已經到手了?”

  “是呀,已經到手了。”秦知權雖然知道其中肯定有古怪,倒也識相的沒有追問,連忙将手中的文件遞過去,“請王爺過目。”

  “不必,先拿去我的書房放着就好,我還得趕着出去。”

  “是。”就在他轉身要離去到書房時,眼角餘光瞥見異樣,急忙頓住腳步,錯愕的開口:“王爺,您的手、您的手呀!”

    手?聞人玄羲順着秦知權的指尖低頭,才意識到,自己不知什麽時候狠狠的掐着腰間的玉佩,上好的白玉早已在他的掌中碎裂,碎玉上頭還沾着點點血迹,看起來觸目驚心。

  秦知權忍不住傻眼。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能逼得主子壓抑到這種程度,連自己已經将玉佩給捏碎了都渾然無所覺?“這下子不喚大夫也不行了,來人哪——”

  

    “王爺,你的手是怎麽了?”

  直到用晚膳的時刻,季清音才驚見聞人玄羲的右手被包紮起來,連拿筷子都不方便。

  在座除了他們兩人之外,季初興也在場,季清音一臉擔憂的趕緊握住他受傷的右手,關心之情溢于言表。

  “怎會受傷的?傷得嚴不嚴重?怎麽沒告訴我?”

  聞人玄羲默默的瞧着她。他多麽想問她,她此刻的擔憂,到底是真是假,她真的有将他放在心上嗎?

  她鎖住自己的心,不讓他明白,他與她之間的距離也越來越遠,他突然覺得好無力,不知該如何再繼續。

  他将情愛想得太過簡單了,原來單方面的付出是這麽的苦,得不到同等的情感回應,再加上一次又一次的打擊,就算他對她的愛再深,也會有感到疲累的時候。   

    季清音是知道聞人玄羲平時就不多話,但他今日真的是安靜得反常,讓她感到莫明的不安,“王爺?”

    “姑姑,既然姑丈手受傷了,不好拿筷子,那姑姑就喂姑丈吃飯呀。”季初興笑嘻嘻的提議。   

    “吃飯就吃飯,出什麽鬼主意?” 她羞赧的瞪他一眼。

  “難道要叫其它丫鬟姐姐喂?還是直接讓姑丈餓肚子?”他一臉無辜的反問。

    “你這個小鬼頭……”季清音真是對他的裝無辜感到好氣又好笑。

    也是,她不來,又有誰能來?況且……她也不想讓其它丫鬟做這種事情。

    季清音捧起碗,臉頰微紅,略帶羞意的詢問:“你想吃什麽菜?”

    聞人玄羲心一酸,不顧小家夥也在場,突然将她緊緊的抱入懷裏,害她吓了一大跳。  

  “王爺,怎麽了?”

  他說不出話來,内心的激動久久難平,就算她此刻對他的好隻是表面功夫,他也心甘情願的被她哄騙,爲她折服。

  不管了,反正他已經回不了頭,注定要栽在她的手裏,雖然心痛難以抑制,但也隻能在心裏安慰自己,至少現在她還願意哄他,而不是直接對他視若無睹。

  隻要還有一丁點可能,他就絕不放棄,就算這一條路再難走,他也會咬牙走下去,隻希望真有守得雲開見月明的那一日。

  季清音将碗擱下,輕輕回抱住他,真的很擔心他今日的反常,“王爺,到底怎麽了?”

  聞人玄羲沒有回答她,轉而說道:“明日一早,我帶你去一個地方瞧瞧吧。”

  “什麽地方?”

    “等到了那裏,你就會知道了。”

  他不願說,她也拿他沒辦法,隻能蹙着眉頭,柔順的應道:“嗯。”

   

    當晚季清音根本就睡不好,心裏一直有牽挂,然而她牽挂的并不是聞人玄羲想帶她去的地方,而是他今日明顯反常的态度。

  他似乎有心事,如果她能夠知道就好了,兩人明明同睡一床,她還枕在他的臂彎内,卻覺得今晚的他距離她好遠,好不習慣。

  結果,不隻她睡不着,聞人玄羲同樣也睡不着,都熬到很晚才勉強睡去。   

  隔日一早起身,季清音明顯的倦意猶濃,精神不是很好。

  用完早膳後,聞人玄羲帶着她一同坐馬車出門去,身旁隻帶了少數幾名随從,并不張揚。

  季清音坐在車裏,看着窗外的景色打發時間,本來是沒什麽感覺的,但看着越來越熟悉的街景,她的心一跳,似乎明白了他到底要帶她去哪裏。

  真的是她所想的那個地方嗎?那一個她本來以爲自己再也回不去的地方……

    馬車停在一座大宅前,她記憶中的大宅原本有些陳舊,但現在似乎已經先有人修整過,看起來比起過往新穎不少。

    馬車停妥後,聞人玄羲才帶着季清音走下車,一來到大宅門前,她就忍不住紅了眼眶,心緒難掩激動。

    是她曾住過十六年的家,在大哥入獄冤死、大嫂也跟着走後,這棟大宅子就被那惡少侵占、變賣,早已不是季家的了。

  他牽着她的手,跨過大門門檻,進到前院,她淚眼婆娑的瞧着沒什麽改變的宅内景象,從前還住在這裏時的種種回憶狂湧而出,更是讓她感到酸澀。

  景物依舊,人事卻面目全非,真的是不勝欷籲……

    聞人玄羲從懷中拿出這座宅子的地契,遞給她道:“地契已經改成你的名字,從現在開始,它又重新回歸到你們季家了。”

    他将買回這間宅子、車新整理屋況、過繼到她名下等等的事情交給知權辦理,昨日知權交給他的東西就是這張已經改成她名字的地契,他本想早點給她這一份禮,最好是在兩人成親之前,隻可惜光整理屋子就耗去不少時間,才會拖延到現在才帶她過來。

  季清音微顫着手,拿過地契,上頭的字迹她根本都看不清,因爲她的雙眼早已被淚水給遮得一片模糊。

    “要如何布置這間宅子,就依你的心意盡情去辦吧,這裏是你的娘家、是你的根,将來初興要是不跟着咱們住王府,他也可以搬回這裏,畢竟寄人籬下的感覺并不好,也許他現在還小不懂,但并不表示他往後不介意。”

  他替她設想到的,隻要他有能力辦到,他就會去辦,一個女人沒有娘家可回、可靠,就等于在夫家受了委屈也沒有地方可去,隻能将所有辛酸全都忍下,這其實是一件很可悲的事情。

  他不會讓她有任何委屈,但還是希望能給她一個娘家,讓她有歸屬感,将來初興大了,是該要獨立出去,這座宅子正好可以給初興住,并且由初興當她娘家的靠山。

    季清音緊咬着下唇,内心的感動已經無法用言語來形容了,眶中的淚水越積越多,随時都有可能奔流而下。

  他爲她所做的已經太多了,多到她根本無以回報,就算是對他們季家的彌補,也已經夠了,真的夠了。

  她不是鐵石心腸,對于他種種的付出她怎麽可能視而不見?

  就算是心腸再硬的人,也總有被軟化的一日,更何況是她呢?

  她本就對他不舍,隻是礙于心中有個結難以解開,所以遲遲無法給予回應,但此時此刻,她終于頓悟了,解不開就算了,她直接拿把劍将那個死結一刀兩斷,下定決心的利落除去,不就結束了?  

  什麽恩恩怨怨,她都不想再管了,她舍不得再辜負他的情意,她要好好的珍惜他,同樣交付出自己的心,不再保留。

  試着放下恩怨,給你自己一個重生的機會,也給那個孩子一個完整的幸福吧。

  皇後說的很對,她卻直到現在才真的領悟,雖然遲了些,但她相信還來得及,隻要她從現在就開始改變。

  她不要再被過去所牽絆住了,她要好好的與玄羲一起往前走,極盡所能的讓他快樂,以此回應他的情意。

  “王爺……”她主動撲入他懷裏,緊緊抱住他,終于淚流而下,“對不起……對不起……”

    她知道他肯定等得很苦,她的确該說對不起,要是她早一些醒悟,他就不必受這麽久的折磨。

    身體上的痛苦好熬,心上的痛苦卻難捱呀,她明明知道,卻還如此折磨他的心,她真的太慚愧、太不應該了。

  這是兩人成親之後,季清音第一次主動表達情意,聞人玄羲開心不已,同樣回抱住她,“我多麽希望,你并不是喚我王爺。”

  王爺這個身份是有隔閡、有距離的,任誰都可以喚他王爺,唯獨她,他不希望她也如此喚他,那種感覺像是她隻把他當主子,根本沒當他是親密的所愛。   

  他一點都不想當她的王爺,他是她的夫君呀!

  “玄羲,玄羲……”季清音不再猶豫的改口,喚得深情,想要讓他實實在在的感受到,他有多麽愛她,她亦複如是。

  他爲她所付出的感情、包容及耐心,她其實真真切切明明白白,不管得花上一輩子、兩輩子的時間,她都絕不再後悔與他白首偕老。   

  聽到這久違的親密呼喚,聞人玄羲笑得開懷,原本郁愁難解的心也松下了,重新感受到與她心靈靠近的舒暢感,“清音……”

  她終于回來了,他等這一刻等得真久,幸好終究還是讓他等到了!

    隻要她能夠跨過她心中的那道坎,他相信就再也沒任何事情可以阻礙他們倆的情感繼續發展,想要長長久久甜蜜相伴也将不再是問題。

  他很期待接下來的日子,肯定會非常美好的……

   

    禮王府——   

    “五弟終于表态,決定要站在太子那一邊了?”

  “看情況,快了。”

  書房裏,聞人玄緒輕蹙雙眉,非常不樂見情況往這個方向發展。

  他與太子之間本來是沒什麽好壞關系存在,他也沒打算搶太子之位,但自從他的王妃因意外而逝,太子也牽連其中後,他與太子之間就變得水火不容,對于太子他更是恨之入骨。

  失去心愛之人的痛太痛了,他必須有一個仇恨的對象,好将滿腔的怨怒全都發洩出去,要不然他恐怕早就發瘋了。

  也因爲如此,他開始搶太子的位置,太子會意外失蹤,全與他有關,真可惜沒能在外頭順利解決太子,還讓太子安然無恙回到京城來,他的易儲大計也就跟着不了了之。

  與聞人玄緒同樣在書房内的是另一名年輕男子,他正是替聞人玄緒出主意且執行計劃的重要左右手,叫做“封無涯”。

  “太子已經私底下與靜王爺見過多次面,希望靜王爺能幫助他,成爲他的左右手,靜王爺雖然沒有立即答應下來,态度卻有軟化的迹象,我想再過不久,靜王爺就會應允了。”

    太子對于陷害他的人,是有一些頭緒,知道很有可能就是三皇子,但因爲沒有證據,也隻能暫時将這個暗虧給吃下,短時間内還沒有任何動作。

  隻不過太子已經察覺到想要害他的人,身旁定有會使咒術的人才,這對他極爲不利,所以才希望拉攏同樣會類似術法的五皇子靜王爺在身邊,好互相抗衡。

    而三皇子身旁會使咒的人,正是他封無涯。

  “絕不能讓五弟與太子在同一陣線。”聞人玄緒的眉又蹙得更緊了,“想辦法牽制五弟,讓他退出這場戰局。”

    他恨的人隻有太子,他想對付的人也隻有太子,并不希望牽連到其它不相關的人,他與五弟并無恩怨,但若五弟真的想插手,他就必須連五弟一并對付。

    之前五弟是受父皇的命令才會出京尋找太子,并非出于己願,這件事他就不論了,但接下來他不想再見到五弟牽扯其中,試圖破壞他們的計劃,要不然就别怪他心狠手辣。

  “王爺希望屬下怎麽做?”

  “拿他的弱點牽制他,要他許下承諾别蹚這淌渾水,繼續做個哪邊都不靠的局外人。”

  封無涯頓時明白了聞人玄緒所指的“弱點”是什麽,“王爺的意思是……靜王爺的那一位小妾?”

  聞人玄羲疼寵季清音的事,在京城已是人盡皆知,而原本無欲無求的人卻會破天荒的爲一個女人傾心。說她是他的弱點,沒有人會不相信。

    “就是她。”聞人玄緒冷冷一笑,“讓五弟嘗嘗失去心愛之人的驚恐吧,這樣我就不信他還想蹚渾水。”   

  “但想要抓住那位小妾,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封無涯對聞人玄羲那一邊的狀況非常了解,“除去靜王府原本的戒備不說,靜王爺本身的武功就不弱,而那小妾又深居簡出的,說實話,咱們真的沒什麽機會下手。”

  “用‘武’的不行,那就用‘術’的來,這不是你最會的?”聞人玄緒笑睨了他一眼。

  “那也得看對象是誰。”封無涯無奈一笑,“靜王爺同樣是此道中人,咱們倆雖說師承不同、流派不同,但大部分的術法原理是相通的,想要用術來成事,恐怕機會隻有一半。”

  況且,聞人玄羲的王府建置是經過特别安排,每一座宅院、花園規劃在何處,都有特殊用意在,整座靜王府就是一個大陣法,不懂陣術的人随意亂闖,會馬上陷入陷阱當中,而想在已經是大陣法的靜王府中用術法,更是不智之舉,不但事倍功半,還有可能與原本的陣法互相抵觸,導緻不好的結果。

  “我不管那麽多,我隻要看到我想看的結果,其它的你自己看着辦。”聞人玄緒有些不太高興。平時要封無涯辦事都爽快利落,可這一回他卻顧忌再三,失了平常的立即承擔。

  封無涯知道這任務是推不掉了,隻好轉而詢問:“隻要屬下能讓靜王爺退出戰場,無論用什麽方法都行,就算手段可能會較爲極端些?”

    “隻要不鬧出人命就行。”沒多加思索的回答。

  “那麽……屬下明白了。”他躬身行禮,“請王爺靜候好消息。”

  低下頭的封無涯臉上此刻揚起一抹奇怪的笑意。他就等着聞人玄緒說出那一句話,隻要不鬧出人命,他想怎麽做就怎麽做,到最後事情要是超出預期,聞人玄緒也沒有足夠的立場責怪他。

  他一切都是依命行事的,真的。

  

    季清音的芙蓉院内有一間專門爲她布置的琴室,剛進王府的那段日子,她因爲心緒煩悶,根本無心彈琴,直到這陣子心結解開了,人也跟着輕松起來,才有心情到琴室彈琴。

  “夫人。”此時丫鬟端了藏紅花湯進到琴室内,“該喝藥了。”

  她瞧着那藥汁,沒有考慮太久,便吩咐道:“拿出去倒了吧,我不喝了。”  

  “呃?夫人,這藥是不能停頓的,一停頓下來,效果就會降低的。”

    “我知道,所以我不隻今口不喝,你往後也不必再端藥來了。”

  這話已經很明顯,就是不打算再繼續避孕。

  丫鬟好奇的問:“是王爺已經開始想要孩子了?”

  季清音真不知該如何解釋這個問題,隻好順着丫鬟的話,臉蛋微紅,輕聲的應道:“……嗯。”

  她想長長久久的陪伴在玄羲身邊,也想要兩人的孩子,之前有所顧忌,才不得不這麽做,現在已經沒了顧忌,當然不必再避孕。

    她不确定他到底知不知道她曾經私下避孕的事,但她希望他不要知道,就當作這件事情不曾發生過。  

  “恭喜夫人!”丫鬟開心的笑着,“照王爺疼寵夫人的程度,夫人肯定很快就能有孕的,咱們王府就要多添個小王爺或小郡主了。”

  “還沒個影兒的事情,瞧你說得像已成定局似的。”她又羞又笑的,“好了,快拿出去吧,記住以後不必再送來了。”

    “是。”丫鬟即刻轉身離開。

  季清音摸着自己的肚子,漾起一抹柔美笑意。真希望能趕緊替玄羲懷上一個孩子,他應該會很高興的。

    然而她不再服藥的事情,聞人玄羲很快就知道了,明白她的轉變代表了什麽,他當然是欣喜若狂,内心不再有任何不安。

  她已經願意爲了他永遠留下來,原本的顧慮都已經消失,所以也不怕有孩子的羁絆了。

  當晚回到房裏,聞人玄羲将季清音擁在懷裏,心情明顯的太好,她當然感覺得出來他比平時還要更加快樂,好奇的問:“發生了什麽好事嗎?”

  “隻要有你在,就是好事。”

  “原來咱們有不食人間煙火之稱的仙人王爺也懂得說這些甜言蜜語?”她心裏甜滋滋的,但還是忍不住想調侃他。

  “那已經都過去了,爲了你,要我永遠不回天庭都行。”他難得打趣的回道。

    “噗……”她還是忍不住笑出聲來,想想與他初識的情景,再對比現在的他,真的改變很大。

  就像穆皇後所說的,他變得比較有人味了,喜怒哀樂慢慢多了起來,不再是過往那個不苟言笑的清冷王爺。

  “十妹向我提了幾次,想來咱們王府串門子,找你聊聊天,你想嗎?”

    他之前之所以沒提,是因爲剛來王府的她是打着消極接受的心态,隻想默默在府内當個不起眼的小妾,不想與外界有太多接觸,唯一例外就是母後召見她的那一次,她是不得不去。

  但其實他不希望她将自己藏起來,像是見不得人的小媳婦,她是這座靜王府實實在在的當家主母,隻看她願不願意而已。

  季清音倒是爽快的答應,“好呀,看她什麽時候要來,提前知會我一聲,我好事先做準備,才不會怠慢了客人。”

  知道她并不勉強,已經坦然面對一切,聞人玄羲感到很欣慰,樂見其成,“那好,我派人再去問問十妹,等确定了再告訴你。”

  “嗯。”季清音輕靠在他的肩頭,笑容甜蜜。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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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5-9-11 1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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