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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子紋]枕邊敵人[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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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25 00:16:34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本帖最後由 大頭寶珠 於 2016-3-25 00:19 編輯

枕邊敵人 子紋  
   
被迫離鄉背井的她以為終於找到幸福,
沒想到美好的一切在一瞬間崩潰瓦解,
父親竟是害丈夫家破人亡的兇手!
而他也確實地展開報復行動,
並誓言:『我絕不放手,除非你家賠我家兩條命!』
另一半變成陌生人,
家人更視她?瘟神,心碎的她只有走上絕路,
以了兩家恩怨……因自己的決絕,
三年來他活在揪心自責下,
卻怎麼也無法得知愛妻的安息之地,
一天,因為弟媳的提示,
他竟在她母親墳前,見到活生生的她!
但伊人卻像是不認識他,甚至充滿恐懼,
他不管三七二十一,硬將她接回家照料,
此舉又引發兩家戰火,
開始『搶人』比賽,逼得她吶喊出心聲,
甚至再度傷害自己,
不願再見她傷心,
他決定忍痛回美國療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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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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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25 00:20:56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九五年 春  

  「我一直很想要來日本。」雷茵閃著笑容看著飛機緩緩地降落在成田機場,「謝謝你。」  

  「結婚禮物!」董柏恩看到她的笑容也忍不住回了一笑,「不過你可不要在以後每年都要我帶你來日本一趟,我沒那麼多時間。」  

  「知道了!」雷茵對自己的丈夫一皺眉頭,「我像是那麼不懂事的人嗎?好歹我也二十三歲了,懂得活在現實生活之中。」  

  關於這點,董柏恩不予置評。畢竟年齡並不代表任何事。  

  雷茵勾著董柏恩的手,緩緩地下機,在等待行李的同時,她童心未泯地計劃著,「你已經答應過我,陪我去東京迪斯尼,你可不能反悔,我們要找幾天去米老鼠家串門子。」  

  看到她的模樣,他忍不住伸出手摸著她的頭。與她在一起,不可否認地讓他的心境輕鬆許多,他很享受有她陪伴的日子,若有可能,他希望與她生生世世,但似乎……「還要去京都,」雷茵的眼底出現如夢似幻的神情,「聽說,這個日本的古都很美……你在想什麼?」自己說的話,沒有得到身旁人的響應,她好奇地側著頭看著董柏恩,「你有沒有聽到我說的話?」  

  「對不起,原諒我的心不在焉,我突然想起一些事。」董柏恩回答。  

  「想什麼?」她感到疑惑,「讓你那麼入迷,我很好奇是什麼事?」  

  「也沒什麼,」董柏恩聳聳肩,「我只是在想,你已經去過包括法國在內的迪斯尼樂園,我想東京這個,你不用那麼期待吧!」  

  「沒去過的地方,總是令人期待。」關於這點,雷茵自有自己的論點,「這樣的人生才充滿期待。」  

  仔細思索了一會兒,董柏恩微點了下頭,「有這種想法,或許也是你會比我快樂的原因。」  

  雷茵強忍著自己歎息的衝動,自己這個丈夫什麼都好,就是太多愁善感了一點。或許是因為他成長的環境,造就了今日的他。但是誰沒有失意過,能走過來的人,就能快樂。「你可以慢慢學習,」她口氣輕快地看著他的側臉,「總有一天,你也會跟我一樣。我可是十足十樂觀的人,或許全世界的人都悲觀地想要自殺,我想我還是可以活得好好的。」  

  「這點我不懷疑。」董柏恩輕攔著她的腰,認同她的話。  

  「我愛你!」她也不顧週遭穿流不息的人潮,雷茵飛快地在他的臉頰上烙上一吻。  

  董柏恩輕聲一笑,丟給她受寵若驚的一瞥,「我也愛你。」  

  ****************

  「我結婚了!」摸著雷帆理得十分整齊的三分頭,雷茵開心地展示著自己手上簡單的婚戒。  

  這個戒指只花了三十塊的美金,在紐約市買來的,但它的意義卻遠勝過實質的意義。  

  「什麼?」正在開車的雷帆差點撞上前面那輛車。  

  雷茵在美國待了十年,終於回台灣,他沒想到今年才剛從大學畢業的姊姊竟然會在未告知家人的情況下在美國結婚。  

  「正如你所聽到的。」雷茵開朗地說道。  

  雷帆在心中難以消化這突如其來的消息,再過幾個月才要退伍的他,雖然臉上的稚氣未脫,但也已經算是個男人了,他不能理解自己的姊姊竟然會在不告知家人的情況之下下嫁。  

  「姊——」  

  「我知道你一定認為我的決定太過匆促了,但是相信我,我愛他,而且他愛我,這就夠了。」  

  緊握著方向盤,雷帆不知該用何言以對。他可不認為當愛情與麵包不能畫上等號時,自己的姊姊還能說得如此灑脫。  

  「前一陣子,我們才在日本玩了好幾天,」雷茵一點也沒有意識到雷帆一臉不贊同的表情,「我還跟你姊夫約好,下次再去一趟。」  

  「姊夫是做什麼的?」雷帆強迫自己心平氣和地詢問。  

  「在紐約的一家計算機公司上班,」談起董柏恩,雷茵立刻說得眉飛色舞,「只是一個普通的上班族,不過他賺的錢夠我們一個小家庭的開銷。」  

  雷帆沉默了好一會兒。  

  「為什麼?」突然,他打破沉默地問。  

  她微愣了下,「我不懂你的意思!」  

  「為什麼那麼快結婚?是不是因為我跟我媽的原因,所以你才那麼匆促地結婚?」雷帆為難地歎了口氣。  

  對於這個同父異母的姊姊,他心中有許多的愧疚,因為他與他母親的出現,奪走了原本應該屬於雷茵和她母親的一切。  

  他的大媽,也就是雷茵的母親,原本便有先天性的心臟病,不顧醫生的反對,冒險生下惟一的獨生女,最後卻因為他媽媽——侯嘉雲的出現,受不住刺激,三十出頭的年紀,便離開人世。  

  也因為他這個「真命天子」,雷茵在十歲左右的年紀便被送往美國就讀寄宿學校,不只一次他不小心聽到姊姊打電話回來哭訴著要回家的電話,但總被人置之不理。  

  而今,十幾年後,她大學畢了業,可以名正言順地回雷家,但她卻已經下嫁他人,他自然而然便聯想到她是因為他和他的母親。  

  「不是!」雷茵忍不住一笑,「你這個傻瓜,我怎麼有可能拿我的終身幸福開玩笑。雖然不可否認,剛開始的時候,」她低下頭,把玩著自己手上的戎指,「我是真的只需要一個伴。畢竟這幾年來,我一直是孤單一個人學習獨立,然後柏恩出現——他照顧我,我不曉得該怎麼形容,那是一種很溫暖的感覺,一種被所愛的人呵護的感覺,」她忍不住用手覆住臉,不好意思地低吟道,「對不起!我知道我說的有點肉麻。」  

  看到她的模樣,雷帆忍不住露出一個釋懷的笑容。或許,這個叫董柏恩的人,真的可以照顧他姊姊一輩子。  

  ****************

  雷帆將車停在雷茵所指示的位置上,然後下了車,幫她拿行李。  

  「他在台灣,為什麼不去接你?」雷帆覺得有些不滿的表示,他剛才才知道他的姊夫人在台灣,但卻不去機場接機。  

  「他忙啊!」她不覺有何不妥的表示。  

  反正在她的觀念裡頭,感情並不一定要在這接接送送間建立,當然丈夫有空在一旁當然更好,若沒有,她也是可以自力救濟的。畢竟這麼多年來,她還不是一個人獨自生活過來了,她對雷帆一臉不以為然的表情視而不見。  

  她逕自從口袋之中掏出一張傳真,上頭是董柏恩龍飛鳳舞的字跡,告訴她,他們兩人在台灣的暫時居住地。  

  「看這個地址,應該是在前面。」看了看附近人家的門牌,她喃喃自語地說道。  

  雷帆呼了口氣,他不清楚到底是怎麼樣的男人能夠讓自己的姊姊那麼的死心塌地。  

  「就是這裡!」像是中到什麼大獎似的,雷茵興奮地轉頭看著雷帆,「就是這裡。」  

  雷帆抬起頭,看著眼前的建築物,忍不住地皺起了眉頭,「姊,你不是說姊夫是個小職員嗎?」  

  「對啊!」雷茵點點頭,按下了門鈴,等人來開門。  

  「小職員住這種房子?」他覺得懷疑,這個黃金地段上獨棟樓房,造價可不便宜。  

  「這是公司的房子。」她瞭解雷帆的疑惑,於是露出一個笑容,「你有聽過哈格斯家族嗎?在美國,這個家族很有名氣,是上流社會的一員。」  

  他是略有耳聞,但是……「這跟姊夫有什麼關係嗎?」  

  「你姊夫的妹妹嫁給了哈格斯家族的第一順位繼承人——戴爾,」提起自己的小姑,她忍不住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惠瑟——就是你姊夫的妹妹,她真的是一個可人兒,若你見了她,你一定也會愛上她的。」  

  雷帆聞言,忍不住丟給她帶笑的一瞥,「姊,若我沒記錯,你剛才不是已經說了那個叫惠瑟的已經結婚了嗎?你不怕我若愛上她,會引發人家的家庭紛爭,這可是罪過。」  

  「你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雷茵含嗔地看了他一眼。  

  「開個玩笑罷了!」他朗聲一笑,「你還是沒變,那麼容易把人家的話當真。你確定你那麼匆促結婚,不是被姊夫騙了吧?」  

  雷茵伸出手又按了下門鈴,心中納悶沒人前來應門,口中卻正經八百地說道:「我不喜歡你這個玩笑。」  

  「姊,你做人太認真了,對你沒有什麼好處的。」  

  對於雷帆的話,雷茵不由得感到好笑,「我從不認為我把自己的人生看得很嚴肅,只不過啊!你不要拿你姐夫開玩笑,不然我讓你吃不玩兜著走。」  

  「看來,這個男人真的把你迷得神魂顛倒。」  

  對他的話,雷茵沒有任何回應。  

  「好像沒有人在!」她看見遲遲沒人來應門,有點洩氣。  

  「姊夫不知道你今天回來嗎?」雷帆看著雷茵一臉沮喪,不由好奇地問。  

  雷茵先是點了下頭,又搖了下頭。  

  「這是什麼意思?」  

  「他可能忙忘了吧!」她無奈地歎了口氣,「他常這個樣子,有時候我還懷疑他都把公司當家了。他事業心很重,這次來台灣也都是為了公事,可能他都沒時間跟我回家去了。」  

  雷帆聞言,皺起了眉頭,「我很好奇我這個『姊夫』。」  

  「我知道你不認同,」雷茵露出一個虛弱的笑容,「我原本也希望帶柏恩回家之後再結婚的,但是……你也知道,我跟家裡的情況一向稱不上好字,我擔心爸會反對,所以我才在美國結婚,不過這次回來我一定會回家親自跟爸爸談這一件事的。」  

  「但是姊夫卻不陪你回去?」  

  「不是不陪我,只是不一定會陪我,」雷茵指正,「畢竟他那麼忙,我無法替他作決定。」  

  雷帆呼了口氣,總認為雷茵嫁得太過匆促也莫名其妙,他可不認為愛一個人就可以不顧一切地跟對方廝守終身,還有太多的因素要衡量、都是,但看樣子,雷茵似乎顧不了那麼多。  

  他看了看四周,這附近並沒有他熟識的人住在這裡,所以要去借坐會兒,似乎也有點困難。  

  「現在怎麼辦?該不會是站在這裡等吧!」雷帆問。  

  「你先回去吧!」接過雷帆手中的行李箱,雷茵決定,「你好不容易放假回來,早點回去,免得被罵。」  

  「沒有關係……」  

  「不要跟我爭辯這個!」她口氣輕柔但卻肯定的打斷雷帆的話,「別讓我難做人。」  

  他遲疑了一會兒,最後不得已地點了下頭,「那我先回去了,你確定你一個人在這裡沒關係嗎?」  

  「當然沒關係,你當我這麼大的人還會被騙嗎?」雷茵俏皮地反問。  

  雷帆聞言露出一個淺笑,對於她的話不予評介,「你小心一點!」  

  「我知道。」雷茵對他揮了揮手,但當她的視線落在雷帆身後時,卻突然眼睛一亮,「柏恩!」  

  聽到雷茵的驚呼,雷帆自然而然地將頭給轉向身後。  

  迎面而來的男人令雷帆吃驚,董柏恩並不像他印象之中的白領階級,畢竟白領階級應該是西裝筆挺的才是。而董柏恩卻穿著看來似乎顯得陳舊的牛仔褲、深藍色T恤,但仔細觀察之後,他便知道自己錯得離譜。  

  他的頭髮修剪整齊,腳底下的鞋子做得十分精細,滑過髮際的手,修長而且潔淨,最令他印象深刻的是他專注、嚴厲的漆黑眼眸,這個姊夫似乎並不是個特別令人容易親近的人物,更別說身材高大令人有距離感。  

  「我還以為你忘了我今天回來。」似乎沒有意識到身旁的兩個男人彼此交換的審視目光,雷茵愉悅地說道。  

  「本來我是忘了。」董柏恩將自己的目光從雷帆的臉上移開,望著雷茵的臉龐,他忍不住放柔自己的臉部表情,「好險我有想起來,不然你可能得在這裡等好幾天。我最近在南部出差。」  

  「是嗎?」她親暱地勾著董柏恩的手,「那怎麼辦,你是不是要馬上趕回去工作?」  

  「不用了,」他搖搖頭,「我回來之前,已經交代當地的工頭代替我監工了。」  

  「沒想到我來還給你造成麻煩,早知道這樣,我就晚幾天來好了。他就是我弟弟,」指著雷帆,雷茵替彼此介紹,「雷帆,董柏恩。」  

  「久仰!」董柏恩率先伸出自己的右手,「你姊姊常在我面前提起你,她很疼你。」  

  對於他的話,雷帆只有以笑容對待,伸出手與他一握。面對眼前這個顯然比他世故許多的男人,他不知道該講些什麼客套話,畢竟他也是今天才聽雷茵提及董柏恩這個人,所以若說什麼久仰大名之類的話,未免也太過虛偽了點。  

  「進去坐吧!」董柏恩可以看出雷帆對他有戒心,但他並不以為意,淡淡地說道,但心知肚明雷帆並不會接受他的邀請。  

  「不用了!」果然雷帆搖頭拒絕,「聽姊姊說,你們已經好久不見了,我不想打擾你們。而且我今天晚上收假,所以要早點回去。」  

  「那就不勉強了,」董柏恩對他微微點了下頭,「反正,我肯定我們以後還有很多見面的機會。」  

  雷帆不知道如何形容心中不舒服的感覺,隱約覺得自己不會喜歡他們下次聚面的時候。  

  ***************

  「為什麼要麻煩你弟弟?」坐在床沿,董柏恩看著雷茵將自己的衣物整齊地擺進衣櫃——他的衣服旁,「我早就要你不要來,過一陣子我就回去了,你現在來,我不知道怎麼安頓你。」  

  轉過身,雷茵的眼底閃著疑惑,「說真的,雖然好幾年沒回台灣,但我可不相信我若沒有你的陪伴我就會無所適從,所以你放心吧!」  

  低下自己的視線,董柏恩聞言,不由得沉默。  

  「到底怎麼回事?」雷茵問。  

  「沒有啊!」他的回答顯然不能取信於任何人。  

  「看來我真的造成了你的困擾。」她摸了摸自己利落剪到耳際的短髮。  

  年輕、俏皮是絕大部分的人看到她第一眼的印象,大大的眼睛、雙眼皮,一眨一眨的,在眨眼之中,不知不覺中流露出吸引人的神韻,一點也不能跟所謂的「已婚婦女」畫上等號。  

  「沒有。」揮了揮手,董柏恩不願多作解釋。  

  「你有點怪裡怪氣的。」蹲在董柏恩的面前,雷茵將自己的雙手擱在他的大腿上。  

  輕揉了揉她的頭,他淡淡地說道:「你想太多了。」  

  「或許吧!」雷茵沒有追問他心中到底在困惑些什麼,「過幾天,你可以抽空陪我回家一趟嗎?我想要正式把你介紹給我的家人。」  

  董柏恩的眼底閃過一絲光亮,最後露出一個淺笑,「當然可以!畢竟我等這一天,等了太久了。」  

  「那太好了!」一點也沒有注意到董柏恩眼底閃過的冷漠,雷茵逕自開心地計劃,「明天我就打電話跟我爸爸約時間,若可以的話,我希望你可以在下星期空出一個晚上的時間。」  

  「都聽你的。」對於這種事,董柏恩根本就不放在心上,「你安排就好,不過要提早一天告訴我。」  

  「我知道。」雷茵開心地站起身,嘴中哼著不成調的歌曲,繼續整理自己的衣物。  

  望著她忙碌的身影,他又再次失神,摸著自己左手中指上所掛的指環,這是他的結婚戒指,很簡單,只是一個金環,與雷茵手指上的恰好配成一對。他永遠不會忘記當雷茵看到他遞向她的戒指時那種感動的表情……他若有所思的目光追隨在她的四周。  

  他至今不能理解有誰能夠放棄這麼可人的女兒,但雷復生能,他可以肯定雷復生除了不是個守信的好合夥人之外,更不是個盡責的好父親。  

  董柏恩忍不住雙手交握,他的心臟興奮地跳動,渾身血液都在期待兩人在多年後的第一次見面。他可以肯定,雷復生不會認識他,畢竟當年他還是個孔臭未干的孩子,一個不會對他構成任何威脅的小鬼。  

  但現在不了,他已經長大,擁有自己的一片天,更不是當年那個躲在母親身後的小男孩,而且,他還有雷茵這一張王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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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哥,我覺得我會恨你!」董惠瑟也不在乎雷茵在場,像是一陣風似地捲向董柏恩夫妻。  

  「惠瑟?!」雷茵吃驚地望著進門的人,遲疑片刻之後,才回神地將門給關上,「你怎麼來了?」  

  「我若不來,我哥哥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她的口氣顯得不悅,但還不至於使自己變得盲目,「你們要出去啊?」眼前的兩個人都已經打扮好,似乎打算要出門。  

  雷茵緩緩地點了下頭,眼角瞄到董柏恩因為董惠瑟的出現而顯得陰晴不定的表情。  

  「我不管你要去哪裡,」董惠瑟站定在董柏恩的面前,不馴的抬起頭,「我要跟你談談。」  

  「丫頭別鬧。」董柏恩嚴厲地看著惟一的妹妹,「戴爾呢?怎麼讓你一個人來台灣?」  

  「他當然不會讓我一個人來台灣,」董惠瑟一點都沒把董柏恩的不悅放在眼底,「他跟我一起來,但他一直拖著我,不讓我來找你,他在幫你掩飾,你有他這個朋友真的不錯。」  

  「惠瑟!」董柏恩皺起了眉頭,這個妹妹若發起潑來,是任何人都阻擋不住的。  

  「我今天要跟你哥哥去拜訪我父親。」一旁的雷茵看出兩兄妹之間的火爆,連忙扮起和平使者的角色。  

  「大嫂啊!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哥竟然跟戴爾……」  

  「惠瑟!」董柏恩沒有給董惠瑟說完話的機會,「莫名其妙的跑進來,你到底要做什麼?」  

  「戴爾全部都跟我說了!」董惠瑟恨恨地看著董柏恩,氣憤使她的眼眶都紅了一圈,「你太過份了!我不管你現在打算做什麼,在一切還沒有令你自己後悔之前停止,聽到了嗎?」  

  「不管戴爾跟你說了些什麼,」他堅持道,「我有我自己的打算,你不要管。你嫁了人,好好學做個妻子,替我們彼此都省點麻煩。」  

  「董柏恩,你的心是不是真的被狗咬走了啊!」董惠瑟生氣的一個跺腳,「你竟然說這種話。」  

  「惠瑟,你冷靜點!」雷茵拍了拍董惠瑟的肩膀,與董惠瑟相識這一段時間,她還不知道原來這個可愛的美女也有脾氣。董惠瑟總是優雅,講話也輕柔,從沒見她失控至此,「有什麼事好好講。」  

  「我也想好好講,但是他……」  

  「惠瑟!」董柏恩的口氣含著警告。  

  縱使忿怒,但董惠瑟還是強忍著,不發一語。  

  「到底怎麼回事?」雷茵疑惑的目光來回穿梭在兩兄妹之間,她等著有人給她解答。  

  「沒什麼。」董柏恩不願多談,「我們已經快遲到了,走吧!」  

  「但是,惠瑟……」  

  「我暫時會住在戴爾在台灣的家裡,」董惠瑟口氣平靜地表示,「等你們晚上回來,我們再談。」  

  「要我送你回去嗎?」站在雷茵身旁,董柏恩看著董惠瑟問。  

  董惠瑟輕了搖頭,「不用了,我自己有開車來。」語畢,她率先轉過身。  

  天知道,要她這麼做,可比想像中難上許多,她幾乎可以預期未來是一場災難,但她不知是否有能力阻止什麼。  

  「惠瑟有點怪怪的。」看著董惠瑟怒氣衝天地離去,雷茵有些擔心。  

  「沒事的!」董柏恩不以為意地安撫她。  

  董柏恩一向很緊張這惟一的妹妹,但這次,他的表現卻不如以往,雷茵不知為何,隱約覺得事有蹊蹺,但又不知道哪裡不對勁。  

  「我覺得你還是先去看看她比較好。」  

  「去見你家人比較重要。」董柏恩沒有考慮便拒絕雷茵的提議,「我們走吧!我沒有遲到的習慣。」  

  雷茵聞言,也不好多說些什麼。  

  ****************

  她幾乎已經忘了多久沒有那麼自在的跟雷復生交談。多年以來,縱使有休假,雷茵也不被允許回到家裡,所以她總是孤單一人在異鄉生活,看著雷復生的側臉,她心中有一瞬間感到酸楚。  

  她的阿姨——侯嘉雲,雷帆的親生母親一向視她為眼中釘,所以她也盡量避免紛爭地不讓自己出現。  

  現在面對著侯嘉雲,她依然感到不自在,畢竟誰能忍受得住被一個人用犀利的眼神緊盯著不放。  

  雷茵雖然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只有十歲的小女孩,但她一輩子也忘不了當侯嘉雲牽著雷帆跟在雷復生身旁,出現在她和她母親面前那時的衝擊,她第一次看到自己一向優雅的母親在瞬間崩潰。那時她記得很清楚,大夥兒才忙完她父親的父親——也就是她祖父的喪事,而老者未過百日,她父親便心急地將外頭的女人帶進雷家門。  

  雷茵在心中歎了口氣,她應該比任何都還要恨雷復生、侯嘉雲,但她真的不恨他們,相反的,她懦弱的對他們心存懼意。  

  這次回來,她可以看出侯嘉雲因為她找到了個乘龍快婿,對她的態度有些微的改變。這雖然令人心中感到諷刺,但也是人之常情,這麼多年以來,雷茵已經看慣了這些所謂的人情冷暖。  

  「這麼說來,哈格斯家族跟你來往得十分密切。」神色自若的雷復生看著董柏恩問。  

  董柏恩微點了下頭,對雷復生的態度顯得不卑不亢,「算是吧!畢竟我跟哈格斯家族算是有層親戚關係。而現在,我是哈格斯集團的美東副總裁。最近,更被授命到東北亞開發市場。」  

  雷復生聞言,滿意地點點頭,這一陣子市場上總有傳言哈格斯集團計劃到台灣發展,雖然只是傳言,但就他所知,已經有多家大企業摩拳擦掌準備爭取這一份合約。  

  而今天,跟董柏恩一聊,這一件事似乎是真的,這可會有一連串的投資活動,若能夠得到機會跟哈格斯集團合作……雷復生露出一個算計的笑容,這可是對他事業的一大利多。  

  十多年前,本來他也有機會可以跟哈格斯集團合作,要不是……他不願去回想,畢竟他擁有了一切,勝利總是屬於強者這一方。「聽茵茵說,你在哈格斯家長大。」雷復生像是想起什麼似地看著董柏恩問,「你的父母呢?」  

  董柏恩聞言,沉默了一會兒,「我父親在我念中學的時候過世了,因為他們被最信任的合夥人欺騙,破了產,經商失敗。或許我父母親都是承受不起打擊的人,總之,他們兩個自殺死了,留下我跟我妹妹。不過還好,不幸中的大幸,霍爾哈格斯跟我爸爸私交不錯,當年本來有機會可以合作,不過就因為我爸爸的突然過世,所以才使合作機會被打斷,最後他便十分好心地收留了我和我妹妹,最後更讓我妹妹嫁給他的長子,所以我很感激哈格斯一家。」  

  「看來你的童年過得並不好。」  

  董柏恩聳聳肩,「不管是好與不好,一切都過去了。不過,我現在還是時時刻刻想著要替我爸、媽討回公道。他們無法報仇,我替他們報。」  

  「年輕人,年輕氣盛!」雷復生朗聲一笑,一點也不將董柏恩的話嚴肅看待,「這一陣子哈格斯集團似乎有一連串的活動在台灣,你知道嗎?」  

  「當然知道!」董柏恩爽快地承認,「不過,事關公司機密,我不能多談,所以很抱歉。」  

  「我可以理解。」雷復生並不以為意,反正董柏恩算是自己的女婿,以後有的是機會向他套消息。  

  「爸,你怎麼一直跟柏恩談公事?」雷茵在一旁,看出董柏恩不願繼續跟雷復生多談公事,於是打破沉默,插口道,「阿姨去哪裡了,怎麼一眨眼就不見她人影了?」  

  「約了人去打牌!」雷復生無奈地歎了口氣,「你也知道你那個阿姨,什麼都不會,但是一提到打牌,要她三天三夜不闔眼都行。別提她了,對了!柏恩,過幾天到我公司來一趟,我有事要跟你談一談。」  

  「爸,你要做什麼?」雷茵有些緊張地看著雷復生問。  

  「不關你的事,」雷復生不太樂意見到雷茵這副緊張的態度,「我跟他有正事要談。」  

  「可是……」  

  「沒關係!」董柏恩的手輕拍了雷茵的手,制止她繼續說些不得雷復生意的話,「反正我本來就有點事要跟爸談。」  

  雷茵的眼底寫著遲疑,但董柏恩都表白了立場,她也不好再多說些什麼,只好沉默地閉上嘴。  

  「這一陣子,你可得要好好向董柏恩套點內幕消息!」董柏恩才起身,去上個洗手間,雷復生便熱切的坐到雷茵的身旁叮嚀道。  

  「內幕消息?」雷茵不解地搖搖頭,「爸,你是什麼意思?」  

  「哈格斯集團要來台發展,」雷復生逕自打著算盤,「若我們可以標個三、五個工程合作,雷氏跨足國際的路就不遠了。」  

  雷茵感到難以置信,「爸,你的意思該不會是你想要靠關係吧?」  

  「這個世上,很多事都是要靠關係的,」雷復生懶得跟雷茵解釋,「總之,你照著做就是了,一有消息就打電話給我。」  

  雷茵不知該如何形容自己心中五味雜陳的感覺,這竟然是她的父親,多年不見,這個跟她有著血緣的男人,竟然令她感到陌生的可怕。  

  人似乎就是很難去擺脫掉「貪婪」這兩個字,這或許也可以稱得上是人性的弱點吧!「爸,對不起,」縱使知道自己的回答會令雷復生忿怒,雷茵依然硬著頭能上能下說道,「我沒有辦法去問柏恩這一些事,我們的婚姻不是建立在這些利益輸送之上,我不想我們的感情變得市儈。」  

  「你——」雷復生可沒預期到她會反駁,「這怎麼可以稱得上市儈?聽你的口氣,好像市儈的是我吧!」  

  「爸,我沒有這個意思,你不要誤……」  

  「我早就知道生你這個女兒出來,什麼用途都沒有。」雷復生啐道,「跟你媽一樣,病懨懨的,連個應酬都應付不來。」  

  雷復生這麼說,她也無話可說。她感到眼眶有委屈的淚水在打轉。  

  「怎麼回事?」董柏恩一回來,便覺得氣氛有變。  

  雷茵深吸了口氣,控制自己的情緒,輕搖了下頭,緊握著他的手,在他的身邊,她才能有安全的感覺。  

  她低垂著頭,不再多說話,耳邊傳來的淨是雷復生向董柏恩詢問哈格斯集團動向的聲音。  

  她後悔了,此刻,她心中浮現了這個念頭,她不應該帶柏恩來見自己的家人,她使他和自己都陷入了一種莫名的壓力之中。  

  **************

  「你不會覺得跟我爸爸談話很有壓力吧?」一回到家,雷茵便問。  

  「不會!」董柏恩搖搖頭,若硬要說,他會覺得雷茵她自己在跟雷復生談話才會覺得有壓力。  

  「真的嗎?」她感到懷疑,「你不用顧慮我的想法,你可以老實地告訴我,我可以承受。」  

  「真的不會!」董柏恩鬆了鬆自己的領帶,覺得雷茵問的古怪,「你別一副擔心的模樣。」  

  「可是……」  

  「別杞人憂天,我娶了你,理所當然得接受你的家人,」他體貼地安撫她,「這麼煩躁的一張臉,可不是我所熟悉的。」  

  「你別笑我,只是……」雷茵的話聲隱去,她不知道該如何開口跟董柏恩解釋。  

  表面上,她開朗大方,但實際上,童年的陰影總是如影隨形如鬼魅般的跟著她不放。雖然已經過了這麼久,但她還是像個小女生一般,很擔心自己會做錯事。她永遠記得一旦她做錯事,雷復生總沒有給她好臉色,當雷復生的臉一沈下來,她的心便立刻懸在半空中。  

  在她媽媽還未過世之前,她就像個膽小鬼,一出事,就躲到母親的身後。在她的印象之中,媽媽就代表著童年的所有,也是惟一她能依賴的人。  

  今天可以說是她第一次拒絕雷復生的要求,她心中泛著不安,畢竟,她已經沒有媽媽可以讓她躲在身後。  

  「你到底怎麼回事?」董柏恩抬起她的下巴,直視著她的五官,「你在煩些什麼?」  

  「我不知道怎麼跟你說。」雷茵歎了口氣,露出一個虛弱的笑容,「不過,不管怎麼樣,上天是眷顧我的,畢竟它讓我認識了一個疼我的丈夫。縱使做錯事,我還一個地方可以躲。謝謝你!」她衷心地由感而發。  

  聽到她的話,他丟給她帶笑的一瞥,「傻妞!說這是什麼話。」  

  「你不知道你對我有多重要。」她的手將他抱住,將臉埋在他的胸前,「我真的好愛你。」  

  他低下頭,看著埋在他胸前的她,他的心總會不自知地升出一股憐惜,從第一次見她,他便對她動心,只不過這並不能改變任何事。  

  「你今天真的太多愁善感了點。」輕點了她的鼻頭一下,董柏恩說道,「你該不會是日子過得太閒了吧?」  

  「或許是吧!」雷茵微抬起頭,水靈靈的大眼睛望著他露出祈求,「我們結婚都一年多了,我們生個孩子好不好?」  

  董柏恩的身體明顯一僵,他輕輕地將她的身體從他的懷中推開。  

  「再說吧!」他有些逃避似地說道。  

  「你不喜歡孩子嗎?」雷茵不解地看著董柏恩解開身上的襯衫。  

  「不是!」董柏恩緩緩地解著自己的袖扣,「只是我認為時間還未到。」  

  看出他在敷衍她,但她也拿他沒轍,畢竟這種事,還是得靠他幫忙才行。或許,他只是還沒有心理準備有孩子吧!最後,她心中這麼替他解釋。  

  ****************

  「爸,我看你最近似乎跟姊夫聯絡得很勤?」雷帆坐在雷復生的對面,試探性地問道。  

  雷復生沒有隱瞞地點了點頭,最近的他可說是神清氣爽,準備迎接自己畢生最大的成功。「我已經得到內幕消息,知道哈格斯集團確定來台發展,若能夠取到他們的合約,我們邁向國際的路就不遠了。」  

  說起這件事,雷復生便難掩驕傲的神色。他努力了大半輩子,雖仍勉強算得上台灣所謂的中小企業,成績或許不錯,但他總不覺得滿意。人總是貪心,希冀自己能更上一層樓,而現在有一個好機會,能讓他事半功倍達到目的,說什麼他都不會放棄。  

  「這件事穩當嗎?」雷帆皺起了眉頭。  

  從退伍至今兩個月的時間,見過董柏恩數次面,雷帆總覺得這個男人不簡單,他不能理解就雷復生這個在商場打滾多年的人竟然看不出來這點。不過這或許是因為雷復生的全副心意都被董柏恩身後的那一筆龐大利益給蒙蔽,而看不到其它。  

  「有什麼不穩當?戴爾‧哈格斯可是董柏恩的妹夫,所以由董柏恩口說的,絕對沒有錯。」  

  「但是……」  

  「更別說董柏恩娶了茵茵,」雷復生得意地說道,「我是他的老丈人,我就不信他敢騙我。」  

  雷帆聞言,不由得沉默。他可以理解雷復生的想法,他也不願相信自己的姊夫是個城府深沈的人,但他總覺得小心駛得萬年船。很多事,縱使有層親戚關係,還是得要公事公辦,雷帆不相信雷復生會不懂這個道理。  

  「這是你姊夫昨天拿來的合約書,」雷復生打開抽屜,丟出了份卷宗,「待會兒你姊夫會來,你看看有沒有什麼問題?不過我已經看過了,大致是沒有任何問題,所以我打算簽了這份合約。」  

  很想勸自己的父親三思而後行,但雷帆知道自己多說無益,所以縱使不願,但他還是伸出手拿起卷宗,逐字讀著合約。  

  他才看到一半,董柏恩便準時的出現。  

  「柏恩,你先坐會兒,」雷復生熱切地招呼董柏恩坐在雷帆的身旁,「阿帆正在看合約,不過大致上沒有問題,我認為這份合約很合理。」  

  合理?!雷帆抬起頭,瞄了雷復生一眼,「爸,我不贊成你簽這份合約。」  

  董柏恩聞言眼底閃過一絲訝異。  

  「為什麼?」雷復生沒想到雷帆會投下反對票,心中大男人的心態不知不覺抬起了頭,他實在不喜歡接受與他想法相左的意見。  

  「爸,你別生氣,我只覺得我們簽這份合約太冒險。」翻了翻眼前的合約書,雷帆飛快地截取到了合約中的重點。「我當然知道我們在冒險!」雷復生同意,但他堅持己見,一點也沒有擔心的神色浮現在臉上。  

  「爸,既然你知道我們在冒險,你為什麼……」  

  「你懂什麼,」雷復生的口氣已經流露出了不悅,「生意就是這麼一回事,不冒險,怎麼知道行或不行?」  

  雷帆聞言,原本就皺起的眉頭,不由皺得更深,他不著痕跡地瞄了眼坐在一旁的董柏恩。他不是不喜歡自己這個姊夫,而是董柏恩有股陰沈的氣質,這點令他直覺感到不安。有時他會認為是自己涉世未深,所以才對董柏恩產生這種錯覺,但是似乎又不是。  

  董柏恩意識到雷帆匆促投向他的目光,他不由得緩緩垂下眼簷,雷家畢竟還有個頭腦清醒的人,但雷帆對他構不成任何地威脅。重要的是雷復生,他的目的是這個人,至於雷帆——或許在多年之後,可以成就一番氣候,但現在,他根本就不把雷帆看在眼裡。  

  「爸,我看,雷帆可能不是很同意我們的決定,」董柏恩站起身,露出不在乎的表情,「所以我們還是考慮一下的好。反正,我相信想要跟哈格斯家族合作的人多的是,你們就等下次合作的機會吧!」  

  雷復生聞言,立刻出聲阻止董柏恩的離去,「沒有必要考慮,這公司是我的,我說什麼就是什麼。」  

  「爸!」雷帆莫可奈何地看著雷復生的固執。  

  「你閉嘴。」雷復生掃了雷帆一眼。  

  董柏恩沉默了會兒,「爸,我想,你還是跟雷帆談談吧!我相信,」他深深看了雷帆一眼,「你會明白這是一場很『完美』的交易。我在辦公室外面等你,等你們談完我再進來。」  

  微微領首,董柏恩離開辦公室,對於他而言,雷帆的同意與否完全無所謂,只是雷復生同意就行。  

  「爸……」  

  「你不用再說了,」雷復生氣憤地打斷雷帆的話,「若你有董柏恩的一半能耐該有多好!這次要不是因為董柏恩的緣故,我們怎麼可能跟哈格斯公司合作這個土地開發案,五十億——你有沒有想過,我只要花幾個月的時間就可以賺進至少五十億。」  

  「爸,」雷帆覺得很煩躁,「五十億是很多沒錯,但世上哪有這麼好的事。順利的話,你當然可以賺錢,但不順利的話呢?這合約寫得明明白白,我們公司負責收購土地,三個月之內要將哈格斯公司所指定的士地如數收購,如果沒完成,我們公司要賠出的可是百分之五十——二十五億,這遠遠超過我們公司的資產,若一個閃失,我們賠上一切還不夠,甚至吃上官司,你有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我有那麼糊塗嗎?」雷復生聽到雷帆的反駁,生氣地用力一擊桌面,「我已經調查過,那一帶住的都是一些老榮民,我有的是辦法讓那些人搬家。更何況,就算不成又怎麼樣?!董柏恩娶的是你姊姊,難道你當你姊姊死了嗎?只要她開口,董柏恩也會手下留情的。」  

  一輩子將雷茵視而不見,只有這個時候認為她有利用的價值,雷帆感到失望,「爸……」  

  「你給我閉嘴!」雷復生怒不可抑,「你給我出去,我不想跟你多說。叫你姊夫進來。」  

  「我下午請假。」事情至此,雷帆似乎已經沒有什麼爭辯的餘地。  

  「去哪裡?」雷復生問。  

  「去一個可以讓我平靜一下的地方。」雷帆冷淡的丟下一句,便忿忿的轉身離去。  

  雷復生看著雷帆的背影,懊惱他的不成材。不過,自己已經打定主意要簽這個合約,成功之後,雷帆便自然知道它的好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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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姊!」  

  雷茵聽到身後的聲音,微愣了一下,緩緩地轉過身,吃驚地看著雷帆,「你怎麼會來?不用上班嗎?」  

  雷帆呼了口氣,不知該從何開口,「覺得有點煩,所以請了半天假。想去找你,但你不在家,所以我就猜到你可能來這裡。」舉目望著四周,他對這裡不能說不熟悉,這幾年來,他每年都瞞著父母,來幫雷茵替她的母親上炷香,「果然沒錯,你這個孝順的女兒,果然在這。」  

  雷茵聞言,露出一個淺笑。  

  「這麼多年沒來,這裡沒什麼太大的改變。」蹲下身,雷帆直視著眼前的墓碑,對於永眠於此的人,他對她只有著模糊的印象,但這個印象卻如影隨形的跟著他,直至今日。印象中,雷茵的母親是個弱不禁風的削瘦女子,跟雷茵一般,有著美麗的雙眼,但臉色卻總是蒼白。  

  「是沒多大改變,不過這幾年,我都在國外,」雷茵覺得有些感慨,「多虧了你,不然我媽的墓地肯定亂得連我自己都找不到。」  

  「這是我該做的,」他不以為意地聳了聳肩,「當我大到可以瞭解到一切之後,我知道我跟我媽媽欠你和大媽很多。若不是我們,大媽可能不會死,今天的你,也不會是這樣。」  

  雷茵抬起頭,天空有些陰霾,她一向不喜歡這種天氣,這樣的天氣總給她帶來一絲淒涼的感覺,而根據氣象報告指出,這種天氣似乎還得要持續一段時間。所以縱使不喜歡,她也只能忍受,畢竟人是不能跟天爭的。  

  「人生自古誰無死,」雷茵抬起手,拍了拍雷帆的背,她由衷喜愛這個善解人意又體貼的弟弟,她不願有太多莫須有的壓力壓在他年輕的肩上,「我媽媽的死跟你或阿姨無關。」  

  「根本就不是這樣。」  

  「就是這樣,你或許不知道,我媽媽本來就有心臟病,她活著的每一天,都是在跟上天爭時間,活一天算一天,所以……」  

  「不要說那麼多試圖讓我好過的話,你明知道不是這樣,」雷帆重重地歎了口氣,打斷了她的話,他抬起頭,看著站著的雷茵,「是我和我媽的出現才讓她心臟病發。」  

  「不是!」雷茵不希望自己去仇視任何人,多年以來,她總學著去相信她週遭的人都是良善溫和的人,「我媽媽一向怕打雷。你應該不會忘,爸帶著你和阿姨來的那一天,雨很大,還夾著雷聲閃電,她是被打雷聲嚇到,才心臟病發的。」  

  「姊,我已經不是三歲小孩了,」他一臉嘲弄地站起身,「我沒想到,你竟然還抱著這種想法自欺欺人。」  

  「我並不是在自欺欺人。」她望著墓碑上的黑白照,年紀漸增,益發可以看出兩母女的相似,「我只是找出一個合理的解釋,讓我自己好過。」  

  「姊——」  

  「你工作順利嗎?」不願再跟他爭辯這些稱不上愉快的話題,雷茵轉移話題,「才退伍,會不會覺得工作不順心?前幾天,聽你姊夫說,他跟我們家公司有些生意上的往來,我聽得出來,他很欣賞你。他甚至跟我說,你總有一天會青出於藍更勝於藍。」  

  「我沒想到我在姊夫心中評價那麼高。」對於雷茵的話,雷帆並沒有多大的反應,他對董柏恩這個姊夫還是存有猜忌,「他陪你來祭拜過大媽嗎?」  

  雷茵搖搖頭,「沒有。不過他有答應我,等到他要忙的事情告一段落,他會陪我來一趟。」  

  這並不是他預期之中的答案,但老實說,這個答案並不令他驚訝,「姊,在你心目中,姊夫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  

  「一個好人。」雖然訝異雷帆突如其來的問話,雷茵還是回答,「我剛才在跟我媽說,我嫁給了一個疼我的好人。」  

  「疼你的好人?」想了一會兒,雷帆聳了下肩,「他若是真心的對你好,那就好了。」  

  雷茵直覺事有蹊蹺,「你跟你姊夫不愉快?」  

  「沒有!」雷帆理所當然地否認,「姊夫是個『標準的生意人』,我要跟他學習的地方還有很多。」  

  「我聽得出你的口氣對柏恩不滿,」雷茵覺得疑惑,「到底怎麼回事?是因為公事嗎?」  

  「不是,你不要多心了,我沒有對任何人不滿,」雷帆試圖讓雷茵放寬心,「我只是……」霎時,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的感覺,「姊,若你真的相信我這個弟弟不會害你的話,就聽我一句。」  

  「什麼?」雷帆突然變得嚴肅的臉龐,令雷茵感到有些不自在。  

  「我知道你愛姊夫,但是,你應該重新去評估這個人。」  

  雷茵聞言,微皺起眉頭,她不懂雷帆跟董柏恩之間發生了什麼過節,但現在聽來,情況似乎嚴重得超乎她的想像。「別猜測我與姊夫之間是否出了問題,」雷帆似乎看出她的擔憂,「我跟他真的沒什麼,只是以一個旁觀者看待你們這對夫妻,我覺得你們的婚姻似乎是建在危樓之上。你捫心自問,你真的瞭解他嗎?除了他的父母雙亡,有個妹妹之外,你還知道他哪些事?」  

  雷茵仔細思索雷帆的話,她不能理解他說這番話的用意,當一個女人認定一個男人之際,她似乎就難逃那種盲目的宿命。  

  「我在念大四的時候認識他的,」她輕柔地說道,「他是我指導教授以前的學生。教授很欣賞他,我在還沒見到他的面之前,看過他寫過的論文,雖然他念的是經濟,我念的是文學,但我有去旁聽過幾堂經濟學,他的文筆真的很好。」  

  「我們第一次見面的那天,很可笑,我有時候在想,我們可能注定要在一起,紐約下了一場十多年都沒有下過的大雪,我們兩個被困在教室一個晚上,他很有風度。自從媽媽過世之後,他是第一個令我感到溫暖的人。我想,或許就在他怕我冷,而將我擁入懷中那一瞬間,我就愛上他了吧?有時,我甚至在想,除非是他先不要我,不然我一定要守著他一輩子。」  

  聽到她的話,雷帆久久不語。  

  「我真的很希望他值得。」歎了口氣,雷帆說道,「走吧!」他輕聲說道,「天已經快黑了,這種地方,還是不要待的太晚。」  

  雷茵沉默地跟在雷帆的身旁離去,左右推敲著雷帆的話,她不知是否是自己太過愚笨,她真的想不通他的話。她在踏下階梯之前,轉頭看著墓碑上的相片,她希望自己的母親能保佑,她所愛的人不要彼此仇視。  

  ****************

  雷帆體貼地送雷茵回家,遠遠地就看到門口站著一個人。  

  「好像有人找你或姊夫。」雷帆看著坐在身旁的雷茵說道。  

  透過玻璃,雷茵微瞇起眼,「是惠瑟!」  

  惠瑟?雷帆想了一會兒,才憶及惠瑟是董柏恩的妹妹。  

  「惠瑟!」雷帆才將車停下,雷茵立刻推開車門,走到董惠瑟身旁,「要來怎麼不先打個電話,你等多久了?」  

  「沒有很久。戴爾也來了,他的大哥大沒電,現在去找電話,要打電話給大哥。」董惠瑟抬起頭看著跟在雷茵身後下車的人,「這位是……」  

  「我弟弟,雷帆!」雷茵開心地向彼此介紹,「這是柏恩的妹妹,我跟你提過的董惠瑟。」  

  雷帆對她微點了下頭,眼前的嬌小美女實在不能跟董柏恩產生任何的聯想。這兩兄妹在外貌上沒有任何的相似點。「姊,我先走了!」雷帆不想跟董家有任何交集,「你們慢慢聊,我不打擾你了。」  

  「等一會兒,」雷茵伸出手拉住他,「戴爾馬上就會過來,他是惠瑟的丈夫,也是哈格斯家族的第一順位繼承人。若你真的對公事有點疑惑,其實可以問他,不然等你姊夫回來也可以。」  

  哈格斯……雷帆立刻停下自己的腳步,他心中的疑惑或許可以藉由戴爾‧哈格斯而得到解答。  

  「他就是戴爾。」惠瑟指著左邊由遠走近的棕髮外國男人說道。  

  「你好!」雷帆不等惠瑟幫兩人介紹,直接走向戴爾,「雷帆,雷茵的弟弟,我有些事想要請教你。」  

  戴爾從董柏恩那裡,已經多多少少聽到雷帆的傳聞,對於眼前這個小兄弟,他不敢掉以輕心。「是嗎?」戴爾的口氣跟他的表情一般輕描淡寫,「就算有事也得等進去再說吧!或許唐突,但我真的不想站在這裡跟你話家常。」  

  因為戴爾的話,雷茵才意識到自己的怠慢,連忙掏出鑰匙將門打開,請所有人入內。  

  ****************

  戴爾捉到空檔,暗示雷帆到董柏恩的書房,兩人獨處後,他立刻說道:「我看得出你對我或柏恩有許多不滿。」  

  「並沒有不滿,我實在不懂你跟我姊姊怎麼都會說我心中有不滿,」雷帆搖頭否認,「其實,我只是單純的想知道,你們的目的是什麼?」  

  「目的?!」戴爾不解地望著他,「我不懂你的意思。」  

  「我相信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雷帆平鋪直述地說道,「當一大筆錢可以說是憑空從天下掉下來時,不得不讓人懷疑。」  

  「你是說,雷氏跟哈格斯集團合作的土地重劃開發案?」  

  雷帆點點頭。  

  戴爾坐在董柏恩的書桌後,雙手擱在書桌上,思慮了好一會兒,「你可以相信我,如果你們真的可以履行合約將土地在預定的時間內收購完畢,我代表哈格斯家向你承諾,我們一定與雷氏合作,不會讓你們血本無歸。」  

  「我當然知道若我們履行合約,你們一定會與雷氏合作,」雷帆重重地呼了口氣,「但現在我所說的是——若不順利呢?雷氏沒將土地收購完畢,雷氏要賠出的是二十五億,我不認為你會不知道雷氏的資本額根本不到這筆錢的一半,你們也在冒險,為什麼?你不要說些什麼相信雷氏的能力諸如此類的話,這騙騙三歲小孩可以,但不要拿來誆騙我。」  

  他一笑,「你姊夫曾經跟我說過,你是個優秀的人才,或許我可以建議你到我的底下服務。」  

  「我想,我們現在談的不是這個。」雷帆並沒有接受戴爾所送來的讚美,「我現在想知道的是你們到底打些什麼主意?」  

  「我不能跟你說我全然不知,」戴爾語帶保留地說道,「只不過,你應該去問你姊夫,因為,最近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他會傷害我姊姊嗎?」雷帆問出心底最擔憂的事。  

  「我不知道,」戴爾老實地回答,「但我希望柏恩不會傷害她,柏恩很愛茵茵。」  

  「是嗎?」雷帆有點懷疑,「他愛我姊姊,卻沒有陪她去掃過一次墓,他為人丈夫,應該知道我姊姊除了他以外,最在乎的便是她死去的母親。」  

  關於這點,戴爾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回答。他也希望董柏恩不要做傻事,但很多事不是他所能改變。  

  「你們在談些什麼?」在門外待了許久,董柏恩選了一個自認為適當的時間讓自己出現。  

  「沒什麼,」戴爾站起身,走向他,「只不過在跟雷帆談些事,不過或許你跟他談會好點,畢竟我搞不懂你到底在做些什麼?」  

  「你是個天才,」董柏恩拍了拍戴爾的肩膀,「一向都是,我不認為你會不明白我在做什麼,你只是在逃避,你不認同我的所作所為。」  

  戴爾只是一笑,不對他的話表達任何意見。  

  「你有什麼事嗎?」董柏恩看著雷帆問。  

  「我只想知道,若我們沒有辦法在合約規定的時間之內履行合約,你是否會公事公辦?」  

  「當然!」董柏恩不假思索地回答。  

  董柏恩的回答並不讓雷帆驚訝,只不過……「你置我姊姊於何地?」  

  「這是公事!」他不帶絲毫感情的表示,「我一向不將公事、私事混為一談。」  

  「你不怕傷害我姊姊?」  

  「我想應該是不至於。」董柏恩自己都不肯定,不過他的口氣卻表現的堅定異常。  

  雷帆沉默了好一會兒,最後道:「你若傷害我姊姊,我會要你的命。」  

  「我們都是文明人,」董柏恩一臉的煩躁,「所以不要用這種話威脅我,這對我們彼此毫無意義。」  

  董柏恩可能終其一生也不能理解為什麼他會如此維護他姊姊,他看著董柏恩心想,他對姊姊有愧疚,畢竟算是他奪走了她應該享有的幸福,一輩子——他一輩子都對她有愧疚。  

  久久他站起身,「打擾了,我得回去了。」不等董柏恩反應,他便急促離去。  

  「英雄出少年。」雷帆一消失在眼前,戴爾有感而發地說道。  

  董柏恩無異議地點頭,「雷復生有一雙好兒女。雖然他並不配,但上天似乎待他不薄,我整不垮他,只要有雷帆在,雷氏會起死回生的。」  

  「我很高興你有這份認知,我想……」  

  「我知道你要說些什麼,」董柏恩歎了口氣,「但是我並不想跟你談這件事,可以嗎?」  

  「仇恨應該被遺忘!」戴爾勸道,「惠瑟並不贊成你現在的所作所為。她現在只要跟我提到這件事,就拿我當仇人看。老友,你讓我很為難。」  

  「我知道。」他逃避似地走向門口,「但是我無能為力,吃飯吧!不要再談這件事了。」  

  「柏恩……」  

  戴爾看著董柏恩連頭都不回的走出去,無奈之餘也只好尾隨著他。  

  *****************

  血——都是血……  

  尖叫一聲,她從睡夢中驚醒。  

  「怎麼回事?」聲音有著尚未清醒的沙啞,董柏恩緊張地握著雷茵的肩膀問道。  

  雷茵有一剎那的失神,最後她眨了眨眼。  

  「沒有!」她輕靠向他,「作了一個惡夢,我夢到自己渾身都是血。」  

  「傻瓜!」董柏恩輕揉著她的頭,「你最近太累了。」  

  「是嗎?」雷茵感到自己的太陽穴隱隱作痛,「不曉得為什麼,我總覺得有什麼事要發生似的,心都不能安定。」他伸出手,將她環抱在懷中,女人的身體實在非常奇妙,全身軟綿綿的,擁在懷中有種不可言喻的舒服感。  

  「我想回美國去了。」雷茵突然拉著董柏恩說道。  

  他聞言,忍不住皺起了眉頭,「怎麼突然想回去?」  

  「我也不知道,」不可否認,今天與雷帆一番對話,令她感到有些無所適從,「你跟我回去好不好?至於公司的事,我想,戴爾應該有能力可以獨自處理。」  

  董柏恩沉默了一會兒。  

  「我做事不喜歡半途而廢,」他輕聲地拒絕,「所以我不可能跟你回美國,若你要回去,你就自己回去。」他將被子一拉,背對著她躺下,「睡吧!不要胡思亂想了。」  

  雷茵沒想到董柏恩會回答的那麼直接,「你對我愈來愈冷淡……不過,當然,就像你講的,這可能是我自己胡思亂想。」  

  「茵茵——」董柏恩轉過身看著她。他不懷疑她會有這種感覺,畢竟她就是這麼一個心思敏銳的女子。  

  「睡覺吧!」雷茵翻身下床,「我想去喝點水,你早點休息,別忘了,明天還要上班。」  

  董柏恩聽到房門被輕闔上不由得自己厭惡的低咒了一聲,長手一伸,拿起披在椅背上的外套,走了出去。  

  ******************

  「體質不好的人,還穿著睡衣亂跑。」董柏恩將手上的外套披在雷茵的肩上,「小心感冒。」  

  雷茵一笑,拉了拉肩上的外套,將手中的水杯推向他,「要喝嗎?」  

  他微搖了搖頭,「你喝就好。」  

  雷茵雙手捧著水杯,微側了下身,讓出身旁的空位,示意董柏恩坐下。  

  「今天,」她淡淡地陳述,「阿帆到我媽媽的墓前找我,跟我談了一些事,我覺得有一點茫然。你跟他到底出了什麼問題?」  

  「我跟他能出什麼問題?」董柏恩一臉驚訝,「最近除了公事上跟他有點聯繫之外,就沒有了啊!」  

  雷茵歎了口氣,「你的說法跟阿帆一模一樣,但我知道你們一定在瞞我一些事情。」  

  「你想太多了。」輕揉著她的頸項,他用一兩撥千金的口氣說道。  

  「我總認為女人有一種直覺,」她直視他的雙眼,「我只希望你不要隱瞞我任何事,好嗎?」  

  關於這點,董柏恩不可能答應。「記不記得,我曾經跟你說過我的父母?」他問。  

  她先是一愣,最後才點了點頭。  

  「我時刻都想要報仇,」他站起身。這個時候,他不認為自己可以一臉平靜的與她談及此事,「雖然我父母是自殺死的,但我無法忘記是誰讓他們走上這一步,我曾經對自己發誓,就算付出一切,我也要找到那個人。你能理解我的想法,抑或是你能贊同嗎?」  

  她摟著他的脖子,臉倚在他的胸前,「我不知道該怎麼說,我只希望你能去尋找一個令自己開心的生活,如果復仇可以帶給你快樂,那我也無話可說,雖然我不贊成。」  

  他伸出手,拍了拍她的頭,「你該知道的,我很慶幸娶了你。因為你真的很善解人意。」  

  雷茵聞言,會心一笑,在他的唇上印下熾熱、短暫的吻後抽開。  

  女人果然很好哄,只有一、兩句甜言蜜語,她便將心中的不安給拋諸腦後,雷茵雖然心中還有疑惑,但她已經不想去追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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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雷復生的煙片刻都不離手,他從不知道收購這件事竟然會如此棘手。  

  「爸,該不會是有問題吧?」準時十點,董柏恩出現在雷氏企業,他冷眼看著雷復生一臉的焦急。  

  雷復生雙手一攤,「三個月的時間實在太短了,」第一次,他有點吞吞吐吐的,這對他可不是件習慣的事,「我希望……」  

  「爸,你明知道我們一向公事公辦的。」董柏恩沒得商量地說道,「我們早就說了,三個月的期間,你若做不到,你三個月之前,我們簽約的時候,你就應該明講,怎麼可以現在才反悔,你現在是悔約,我沒有辦法幫你,畢竟我也得向我的上司交代。」  

  「你的上司?」雷復生沒想到董柏恩一點情面都不講,口氣不由得滿含怒火,「你的上司就是你的妹夫,只要你開口,有什麼做不到?」  

  「戴爾也是不講情面地人,」董柏恩站起身,作勢離去,「如果你想祈求的話,你去找他好了。」  

  「你不要欺人太甚。」雷復生生氣地將合約往地上一丟。  

  「現在欺人太甚的是你。」他一點也不示弱地反駁。  

  雷帆一進雷復生的辦公室就嗅出了空氣之中所飄浮的緊張情緒。  

  「阿帆,你來得正好,」雷復生連忙揮手要雷帆過來,「你現在跟董柏恩談一談。」  

  「怎麼回事?」雷帆一頭霧水,他的眼睛不經意的瞄到散落在地上的合約書,心中不安的感覺上升,「收購出了問題?」  

  看到雷復生一臉的貧怒,雷帆便知道自己猜得不錯,他面對董柏恩,「你打算怎麼做?」  

  「很多事情得公事公辦。」董柏恩的口氣也如同他的話般公事化,「未履行合約,就以違約論。」  

  「我瞭解了。」雷帆心底深處其實早就預見了這個結果,只不過以前他一昧的逃避,現在時間到了,他也得面對現實。  

  「你們談談吧!」董柏恩手輕輕一揮,「我想,你們父子應該好好想想應對之策。」  

  「你到底把我姊姊當什麼?」董柏恩才踏出第一步,雷帆的聲音使他停下了腳步。  

  董柏恩看了雷帆一眼,然後低下頭,將散在地上的合約書拾起,「茵茵是我的妻子。」  

  「然後呢?」  

  董柏恩聳聳肩,「下個月一號,請你們準備好違約金,不然,只有對公司的財產進行拍賣。不過,你們公司的體質不錯,或許我會建議我的上級,進行合併。」  

  「董柏恩,你給我站住。」雷復生擋在董柏恩的面前,阻止他的離去,「我好歹是你的老丈人,你竟然……」  

  「我已經說過,公事公辦!」董柏恩不留情面的打斷雷復生的話,「不要跟我攀親帶故,你們最好識趣點,別拿雷茵壓我。不然,一個男人有錢有權,他就會有女人,而我,就是那種有權有錢的人,女人——我要就有。」他相信雷復生是聰明人,他應該聽得懂他的暗示。  

  「叫茵茵來。」董柏恩一走,雷復生立刻氣憤地看著雷帆道。  

  「找姊姊做什麼?」雷帆問,「這根本就不關她事,這是公事。而且你也應該聽出董柏恩話裡的意思,如果你找姊姊插手這件事,誰知道那個瘋子會做出什麼舉動?」  

  「我不在乎他會做什麼,我只知道我努力了大半輩子,下個月就要破產了。」雷復生用力地捶桌子,「立刻叫她來,我要問問她,我到底是哪裡對不起她,讓她帶來這麼一個人。」  

  「爸——」雷帆愣在原地,沒想到雷復生竟然把過錯全推給雷茵。若硬要說,雷茵也可以算是受害者,而雷復生想到的卻只是自己。  

  「打!」雷復生拿起電話丟向雷帆。  

  縱使不願,雷帆也只好心不甘情不願地按下按鍵。  

  ******************

  「這麼急著找我做什麼?」才跨出電梯,雷茵就被雷帆強迫地拉到一旁的茶水間。  

  「姊,你先聽我說,」雷帆不知從何說起,他想了一會兒,「待會兒,你若去見爸,不管他跟你說什麼,你都不要把他當成一回事。」  

  雷茵微愣了下,「到底怎麼回事?」她看著他,「你臉色不是很好看。身體不舒服嗎?」  

  「我沒事,」雷帆深吸了口氣,「雷氏要宣佈破產了。」  

  雷茵雙眼大睜,「你說什麼?」  

  「我們最遲下個月一號就得宣告破產。」雷帆歎了口氣,「這都是公司自作自受,本來我們可以穩定發展,但全敗在『貪心』這兩個字上。」他沒說一切都是由雷復生主導的。  

  「到底怎麼回事?」雷茵緊握著雷帆的手臂,雖然已經出嫁,但她還是心懸著娘家的一切。  

  「因為董柏恩!」  

  「柏恩?」  

  「我也解釋不清,」雷帆領著雷茵走出茶水間,走向雷復生的辦公室,「總之,你只要記得,不要在乎爸的態度就是了。你也知道,人總是很容易去責備他人,然後讓自己好過,而爸就是這種人。」  

  她被他的話弄得一頭霧水,但她沒有機會進一步詢問,就已經置身在雷復生的辦公室裡。  

  「你出去!」雷復生指著雷帆說道。  

  「爸——」  

  「我說出去。」雷復生嚴厲著指著門。  

  「你出去吧!」雷茵連忙打著圓場,要雷帆聽話。  

  雷帆的眼來回穿梭在兩人之間,最後只好不情願的轉身離去。  

  當辦公室只剩下兩個人,雷茵怯生生地望了雷復生一眼,「爸,你那麼急著找我有事嗎?」  

  「你自己看!」他將桌上的卷宗丟向她。  

  雷茵眼捷手快地一閃,沒讓卷宗砸到她,她看向雷復生,驚訝於自己父親的粗魯舉動。  

  「爸?!」  

  「你嫁的好丈夫害我破產,」雷復生令人神經緊張地走向她,「他竟然要我在下個月一號賠出二十五億,他從一開始就存心設計我,要我破產、要吞併我的公司。」  

  雷茵的頭腦一團亂,她根本不懂雷復生到底在說些什麼?  

  「柏恩?」雷茵一臉的迷惑,「柏恩怎麼有可能要讓雷氏破產,爸,你是不是搞錯了?」  

  「搞錯?我也希望是我搞,」雷復生指著地板上的卷宗,「你自己看清楚,你嫁的是什麼樣的一個男人?還是你根本就清楚,幫著他來設計我。」  

  這麼大的一頂帽子扣下來,幾乎使她不能喘息。遲疑了一會兒,雷茵緩緩蹲下來,撿起地上的卷宗,打了開來,入目的密密麻麻文字令她有一瞬間的茫然,不知從何看起。最後,她的目光被一行用黃色螢光筆強調畫出來的字句吸引。  

  乙方承諾三個月內,將甲方所指定之土地收購完成。如乙方未達成,則以違約論。  

  違約所應賠償之金額由甲、乙雙方協議定之。協議之金額,另訂附款,貼於契約之後。  

  雷茵翻開隔頁,違約金是協定合作金額的一半,那就是二十五億。合約末了,代表甲方簽章的是董柏恩,乙方則是雷復生。  

  「這是……」  

  「你的好丈夫訂的合約,」此時,雷復生將所有的過錯推到董柏恩的身上,「他竟然一點情面都不留給我,雷家破產,我辛苦了大半輩子的成果,都被你和他給毀了。」  

  「我……」這當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更何況她從頭至尾也不過是知道董柏恩跟雷家有生意往來這一件事罷了,「我根本就不知道……」  

  「你不知道?」雷復生揚起手,就想給她一巴掌,但最後他沒有,他用力地將手給放下,「天天睡在你旁邊的人,你會不知道他在想什麼?若你真的不知道,那我看,連你都被他騙了,被他玩玩之後,就把你給甩了。」  

  「不會這樣的。」雷復生的動作讓雷茵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從出生到現在,縱使不得雷復生疼愛,但他從未動手打過她,而現在,他竟氣憤得幾乎動手打她,她不知所措地說道:「這之中一定有什麼誤會,我去找柏恩,我想,他一定會有一個很好的……」  

  「爸,我已經查到了。」連門也來不及敲,雷帆便拉了個瘦小的男人闖進雷復生的辦公室。  

  雷復生忿忿地看著雷帆的莽撞。「現在是什麼時候,你嫌我不夠煩嗎?一個這樣,兩個也是這樣。」  

  「爸,你不要責怪姊,」雷帆將身旁的男子往前推,「這是我請的偵探,她姓李,一個多月前,我知道收購出現問題的時候,我就請他去調查,畢竟沒道理只剩幾戶人家硬是不遷移,現在有結果了。」  

  「有結果又怎麼樣?」雷復生剛愎自用地說道,「有結果也已經改變不了任何事。」  

  「爸,你先聽他說再下定論,」他看著一旁的人說道,「李先生,你可以說了。」  

  「經過調查,其實最後不願搬離的那幾戶人家,其實早就在半年多以前,被一個姓董和姓雷的人購買了,而且是以高於你們出價百分之五十的高價,而且還答應那些人可以居住在原地,直到他們想搬走為止,惟一的條件是——不准去張揚這件事,我透過很多關係,才查到這些。」  

  「姓董、姓雷?」雷復生的臉色更沈,「叫什麼名字?」  

  「董柏恩、雷茵,」偵探看了一旁臉突然刷白的雷茵一眼,「而這兩個人,我也查到了,董柏恩十六歲時父母雙亡,父親叫董政行,這個人在生前曾與雷復生也就是雷先生你本人合夥,但兩人合夥失敗。至於雷茵,我想就不用多說了吧!這兩個人去年六月,在美國華盛頓D.C.註冊結婚。」  

  「董政行的兒子?!」雷復生驚訝地張大雙眼,「他是董政行的兒子。」  

  「你是讓董家破產的人?!」雷茵驚訝不亞雷復生,她不相信自己的父親是如此卑劣的人。  

  「什麼我是讓董家破產的人,」雷復生聽到雷茵的話惱羞成怒,「那是董政行不爭氣,與我何干?」  

  「爸,你怎麼……」雷茵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些什麼。  

  「你敢責備我?」雷復生雙眼如炬地看著雷茵,「你幫著董柏恩收購土地來行擊我,你還敢大言不慚地指責我?」  

  彷彿瞬間失去全身的力氣,雷茵軟軟地坐在沙發上,「我沒有,爸,」她看著雷復生,「我真的沒有收購任何土地。」  

  「你給我滾!」他指著大門,「我雷復生沒有那麼大的能耐生得出你這個吃裡扒外的女兒。」  

  「我……」現在的雷茵百口莫辯,「我真的沒有!阿帆,我真的沒有。」她拉著雷帆,希望他能信她。  

  「姊!」雷帆輕拍了拍她的手,「我相信你!你冷靜點,我想一定有什麼地方出錯了。」  

  「是啊!一定有地方出錯了。」她喃喃道,「我去問柏恩,柏恩一定會給我一個解釋的。」  

  她踏著顯得慌亂的腳步離開雷復生的辦公室,腦中只有找到董柏恩將一切問清楚的念頭。  

  雷帆擔心地尾隨著她,因為他知道,此時此刻,雷茵受到的傷害肯定比雷復生更大。  

  ******************

  「姊,你冷靜一點!」  

  「我沒事。」雷茵揮了揮手,表示沒事,「柏恩到底搞什麼鬼?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麼!」  

  「顯然他知道!」雷帆不放心地瞄了雷茵一臉的蒼白。  

  剛才在雷復生的面前,雷茵脆弱地毫無招架能力,畢竟她根本不清楚任何狀況,雷復生對她並不公平,只知道評判她引狼入室。  

  「我真的沒有想到,」只要一思及此,她便感到難以置信,感到泫然欲泣,「他口口聲聲說要報仇的對象竟然是爸爸。」  

  關於這件事,雷帆根本不知道,「到底怎麼回事?」  

  「我剛認識他的時候,他就告訴我,十六歲那一年,他爸、媽自殺死了,而害他們自殺的是他父母的合夥人,因為……」她連順了幾口氣,才繼續說道,「因為當初他的父母因為相信這個合夥人,所以將公司的財政都交給這個人管理,等到他的父母察覺時,他們已經一無所有,還欠相關廠商將近三千萬。他常常跟我說,他要報仇、報仇,我沒有想到……」  

  雷帆沒有想到這件事竟然會扯到多年前上一代的恩怨,而現在董柏恩的所作所為擺明了要雷家宣佈破產,他露出一絲苦笑,他已經可以理解為什麼董柏恩會如此絕情。不過,雷帆的臉上一沈,他做錯了一件事,就是他不應該將雷茵給拖下水,或許他想藉此使雷家更陷入水深火熱之中,殊不知他的種種作為,最後受苦的也只有雷茵——一個根本就是無辜的人。  

  ******************

  「丁秘書,我要找你們經理。」電梯門一開,雷茵便一馬當先的衝出門,奔向董柏恩的辦公室。  

  「經理回美國去了。」丁秘書有些驚訝地看著雷茵,「難道,董太太不知道這件事嗎?」  

  「回美國?!」她壓根沒聽董柏恩提過,「我沒聽他說過他要回美國,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今天下午,」丁秘書瞄了一下時鐘,「他坐下午三點五十分起飛的飛機,現在他應該已經在飛機上了。」  

  「一走了之!」雷帆感到心中怒火漸熾,「我沒想到他是那麼沒有擔當的一個男人!」  

  雷茵修長的指頭顯得有些慌亂地滑過自己的長髮,「到底怎麼回事?他為什麼要走?他為什麼不告訴我?我現在……簡直是一頭霧水。」  

  「冷靜點!」雷帆的手用力一握雷茵的肩膀,「現在你亂了頭緒對你沒有好處,我們先離開這裡。」  

  雷帆知道這週遭一定有許多人想看好戲,畢竟公司高階主管不告而別,拋下自己的結髮妻子,說什麼這也是流傳在辦公室之中的八卦消息。所以不管雷茵打算怎麼樣,他硬是拉著她離開。  

  ******************

  雷茵強迫自己恢復冷靜,這並不容易,但她還是做到了,她花了很長的時間煮咖啡,縱使雷帆陪在她身旁,她還是沉默地不發一語。  

  她的沉默使雷帆更加擔心,雖然他知道自己應該回公司去處理一些事,畢竟他敢肯定現在公司一定為了將要解散的事而顯得一團亂,但他並不放心讓她獨處,因為他擔心她會想不開。  

  過了許久,雷茵輕輕地將散著濃濃的香味的咖啡放在餐桌上,然後坐下與雷帆面對面。  

  「這是牛奶,這是糖,」她指著桌上的兩個白色小罐,「我不是個盡責的姊姊,我不知道你喝咖啡的口味。」  

  有生以來第一次,她竟發現自己的失敗,她對自己的存在意義產生一種模糊的感覺。  

  「這並不是什麼大了不的事。」雷帆不想讓雷茵繼續悲觀下去,於是輕聲開口勸道,「正如我也不知道你喝咖啡要加幾顆糖,我甚至不知道你喜歡喝咖啡,還會煮咖啡。」  

  「可是你還是雷帆啊!」雷茵淡淡一笑,「爸爸和阿姨的好兒子,我的好弟弟,而我卻什麼都不是。」  

  「姊,你別這麼說。」雷帆希望自己能夠使雷茵放寬心,「我們大家都還不知道姊夫離去的原因,或許他一開始是要報復爸爸,但現在,不一定他是回美國幫雷氏求情。」雷茵歎了口氣,「理智告訴我,這是不可能的事。」  

  「為什麼?」雷帆問。  

  「很明顯不是嗎?」雷茵指了指四周,「若他是真的回美國替公司求情,他不會瞞我。我現在只想見他一面,問他到底是為什麼?」  

  「忘了他吧!一切從頭。反正我們現在都知道他不是真心愛你,再見他又有什麼用?你何必把心思給花在他的身上。」  

  雷帆的話,狠狠地刺痛了她的心,但她表面上並沒有露出任何心痛的表情,依然平靜。  

  「他不愛我?」她露出一個苦笑,「但我愛他,我想這一輩子,我很難逃開這個宿命了吧!」一思及此,雷茵便感到落寞。  

  「姊——」  

  「我覺得好煩!」雷茵站起身來,雙手抱胸,「我應該知道一些事情,但我卻盲目的什麼都看不到,所以才會把事情弄成今天這步田地。我已經沒有任何退路可以走了,爸爸一定很恨我,柏恩也不會要我了。」  

  「別讓爸爸的話影響你。」雷帆阻止她的自責,「這不關你的事!姊,我要你明白這一點。至於董柏恩,他不重要,他放棄了你是他的損失,總有一天我會幫你討回公道。」  

  「不要,」雷茵搖了搖頭,「為什麼今天我會走到這一步?就是因為柏恩不懂得放手、放開以前,總是想著復仇,我不要你也變成這種人,我要你去追求你的幸福,不要想著幫我討我公道,」她頹喪地歎了口氣,「等柏恩回來之後,我會跟他談一談。我知道,他一定會回來交代這一團亂,給我一個解釋。」  

  「這沒有意義。」雷帆反對,他相信所謂的解釋一定會傷害到雷茵,與其如此,倒不如讓雷茵不再與董柏恩有任何交集。  

  「這怎麼能說沒意義?」雷茵覺得諷刺,「他是我丈夫,他算是藉了我的名義去害我的家破產,他是什麼心?難道他真不在乎我們這個婚姻嗎?他應該知道今天他所作所為已經傷害了我,我想聽他說些什麼。」  

  「你不怕他的話很傷人嗎?」雷帆試問道,「如果他要跟你離婚,你不覺得由我去跟他談比較好嗎?至少你不用再受第二次的傷害。」  

  「我知道你的好意,」雷茵堅持道,「但是這是我的婚姻,我希望自己解決,不用他人插手。」她緩緩地拉開自己的步伐,「我累了,想睡一覺。等我睡醒了,希望也能看清一些事。」  

  看著她的背影,雷帆知道叫住她對彼此沒任何益處,倒不如讓她休息,但是門鈴似乎並不識趣的響起。  

  「我去開門。」雷帆出口制止雷茵走向門口的腳步。  

  雷茵也不跟他爭辯地站在樓梯口,等著雷帆開門。  

  「媽!」雷帆驚訝地看著站在門外的侯嘉雲,「你怎麼來了?」  

  「那個女人呢?」侯嘉雲繞過雷帆,大咧咧地走進房。  

  那個女人?雷帆皺起眉頭,眼睛尾隨著侯嘉雲,「媽,你到底來做什麼?姊很累了,你不要打擾她。」他的話並沒有阻止侯嘉雲。  

  「阿姨?!」雷茵好奇地走向侯嘉雲,「你怎麼來了?有……」  

  雷茵的話還沒說完,便被侯嘉雲不留情地一巴掌打斷,她撫著自己被打疼的臉頰,感到難以置信地望著侯嘉雲。  

  「媽,你怎麼動手打人?」雷帆驚訝地一個箭步趕到侯嘉雲的身旁,緊握著她的手。  

  「動手打她又怎麼樣?」如同一個潑婦一般,侯嘉雲也不在乎是在自己兒子的面前,她用力地甩開雷帆的手,「我還想殺了她,她就像她那個媽一樣,只會敗事。」  

  雷茵愣愣地看著侯嘉雲。這一輩子,縱使不得雷復生疼愛,但她也從未被人刮過耳光,一時之間,她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媽,這件事跟大媽完全沒有關係,請你不要混為一談。」雷帆感到有些不悅,他沒有想到自己的母親會這麼不講理,「更何況,姊姊也是受害者,你這麼對待她並不公平。」  

  「你是誰的兒子啊!」侯嘉雲沒想到會被雷帆反駁,立刻氣急敗壞地嚷道,「你竟然幫這個賤人說話。」  

  「媽——」  

  「夠了!」雷茵大聲打斷雷帆的話,「請你們出去!」  

  「你說什麼?」侯嘉雲看著雷茵,「你敢趕我出去,怎麼?自己做的事,不敢承認嗎?」  

  「媽!」雷帆道。  

  「我從沒做錯任何事。」雷茵的淚水忍不住滑落臉頰,「我可以對你發誓。」  

  「姊!」  

  「阿帆,我求你,」雷茵的手拉著雷帆的手,呼吸顯得有些急促,語帶祈求地說道,「跟阿姨一塊走,我好累!我沒精神再說些什麼。」  

  雷帆深深望了她一眼,她的模樣令他感到擔心,但又不知從何安慰起,「好!不過你不要做傻事。」  

  雷茵失神的無法給他任何承諾。  

  「媽,我們走吧!」看侯嘉雲似乎欲罷不能,雷帆再也顧不得其它的拉著侯嘉雲。  

  「除非她給我一個交代,不然說什麼我也不會走,」侯嘉雲甩開雷帆的手,「董柏恩害雷家破產,你自己說,你現在打算怎麼做?」  

  「我不知道!」雷茵猛搖著頭。  

  「你不知道?」侯嘉雲用力地扯著雷茵的手臂,「你敢說不知道?」  

  「這不關姊姊的事!」雷帆擋在雷茵的面前,不讓侯嘉雲再碰到她。  

  「不關她的事,是誰的事?」侯嘉雲生氣地跺腳,「難道我就活該啊!過了大半輩子,現在才知道什麼都沒有!我以後要怎麼活啊!」  

  「媽!有手有腳,餓不死的。」  

  雷茵看著眼前的兩人,感到眼前發生的事顯得有些不真實,原本平靜無波的生活,為什麼會在今天陷入這麼樣的一團亂?一邊是親密枕邊人,一邊是自己的家人,她不知道,為什麼一夕之間全都變了,變得令她感到陌生,無所適從。她悄悄地登上樓梯,她知道雷帆不會讓侯嘉雲再來煩她,但她心中的罪惡感卻緩緩地浮上心頭。雖然理智告訴自己,這並不是她的錯,但她確實是引狼入了室,這件事,她難辭其咎。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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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25 00:22:35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鏡子呈現的臉顯得蒼白無血色,但臉頰上卻明顯地浮著紅印,這是侯嘉雲留下來的,雖然過了幾天,但還是可以明顯地看得出來,這也可以想見當時侯嘉雲用了多大的力氣。雷茵呼了口氣,不要別人告訴她,她也知道自己現在比鬼還要糟。她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窩在房間裡,雷帆天天來看她,他擔心她,她知道,但她卻無力去改變任何事。  

  董柏恩最近會回來——這是雷帆告訴她的,因為董柏恩被哈格斯家族派來接收雷氏,她要跟他談談,她已經下了決定,縱使雷帆並不贊成,反正她已經受夠了傷害,不在乎再來一次。  

  「姊!」雷帆輕推開房門,輕聲喚道。  

  雷茵緩緩地從鏡子前轉過身,茫然的雙眼好一會才找到了焦距,「你來了啊!」  

  「董柏恩回來了。」也不多說些什麼,雷帆平鋪直述的說道。  

  「他回來了,現在在哪裡?」雷茵猛然站起身,感到一陣暈眩襲來,幾乎令她承受不住的癱在地上。  

  「姊,」他緊張地向前扶住她,「早就要你多少吃點東西,你看你,現在連站都站不穩。」  

  「我沒關係。」她舔了下乾燥的下唇,「柏恩現在哪裡,我要去找他。」  

  雷帆不懂為什麼雷茵還要像飛蛾撲火般撲向董柏恩?  

  「告訴,他在哪裡?」搖晃著雷帆的手,她祈求道。  

  他無奈地歎了口氣,「他在哈格斯公司。」  

  雷茵得知,立刻奔向門口,但跑了幾步,才意識到自己一身的邋遢,她折回來拿了件衣服,跑進浴室換好衣服,在雷帆的堅持之下,讓他送她去找董柏恩。不過她卻堅持,不准雷帆陪伴她去見董柏恩,她瞭解,雷帆她怕兩個男人在她面前演出全武行。  

  ******************

  「我很忙,」雷茵才進門,董柏恩的聲音便響起,「如果有事,就快點說。要不然就得我下班再談。」  

  幾天不見,兩人之間似乎隔了一個無法跨越的壕溝,陌生的可怕,也令雷茵不知該如何開口。  

  「我在等你開口。」在丁秘書送上來的文件上簽了個名,董柏恩才將頭抬起,「你不打算說嗎?」原本,她還以為董柏恩不知道來人是誰,所以才會那麼不帶感情的開口,沒想到他知道,但他卻……「應該是先由你開口才是吧!」雷茵輕聲說道,她應該對他發火,但她發現自己沒有辦法。認識他這幾年,她雖然不能認同董柏恩藉由傷害別人來達到自己的目的的行為,但她卻能理解他的所作所為,或許當真是雷家欠他的,她也認了。  

  「由我先開口?」董柏恩將筆蓋給蓋上,雙手自在的擺在辦公桌上,「我想,你應該已經知道了一切。」  

  雷茵點了下頭。  

  「那你現在打算怎麼辦?」董柏恩平靜地問。  

  她感到荒謬,他將她的生活弄得一塌糊塗之後,還在問她——她打算怎麼辦?「我不知道。」她無神的喃喃自語。  

  董柏恩的雙手緊握,她的茫然看在他的眼底,令他感到心中有股罪惡感。他站起身,在她的身旁停下腳步,兩人靠得很近,但沒有任何身體上的碰觸。  

  「你可以回美國去,就當我們彼此都沒有認識過。我會給你一筆錢,我可以保證這筆錢可以讓你過完這一生。」  

  雷茵不敢相信這些話會出自她所愛的男人口中,更不敢相信,一年多的婚姻到頭來竟是這麼一個收場。  

  「為什麼?」她抓著他的手,「你為什麼要這麼對待我?我全心全意地付出,這難道對你沒有任何一點意義。你難道一點都不愛我。」  

  他直視著她慌亂無措的雙眼,「愛你又怎麼樣?有意義又怎麼樣?你是雷復生的女兒!」  

  雷復生的女兒?!她不能接受這個答案。這是上一代的恩怨,她不知道他為什麼硬要把它帶來這一代。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她問,「你一開始就知道我是雷復生的女兒嗎?」  

  董柏恩點了下頭。  

  「那你接近我是有目的的?」  

  「可以這麼說!」  

  「為什麼?」她狂亂的問,「為什麼?以你的能力,我不相信你會需要我這個……跳板去接近我爸爸!」  

  「我是不需要!」董柏恩毫不留情地說道,「不過我需要你的名字。」  

  「我的名字?」  

  「我要讓雷復生嘗嘗被最親近的人背叛是什麼感覺!」董柏恩露出諷刺的笑容,「這也是我用你的名字去買土地的原因,這一招很高明吧?」  

  嘴巴中的苦澀幾乎使她說不出話,她的臉明顯因受到傷害而顯得震驚。  

  「時至今日,我要雷復生付出代價,我不會收手的,」他語帶肯定地說道,「我會逼死他,我一定要他死,你能容許嗎?」  

  她慌張地搖著頭,似乎想藉此躲掉他的問題。  

  「你能容許嗎?」他並不放過她,緊抓著她問,「就算我願意繼續跟你在一起,但你可以允許你自己跟一個逼死你父親的人在一起嗎?」  

  「我……」  

  「你不能!」他直接替她回答,「你心腸太軟,你不可能將雷氏破產這件事置之度外,所以我們分開,對我們彼此是最好的一個結果。」  

  她一定是在作夢,等醒了之後,一切都沒事了。雷茵搖搖頭,腦海中下意識地拒絕去聽他的話。  

  「你只想到你認為的,但你有沒有想過我到底是怎麼想的?」她雙手用力一揮,使勁地打著他的胸膛,「我一直以為你是君子,我還跟我媽說,我嫁給了一個疼我、愛我的好丈夫,可是這一切都是假的,你是個小人。」  

  「我做事或許不夠光明磊落,但真正的小人是你爸爸!」他抓住她揮舞個不停的兩隻手,毫不留情地說道,「你該恨的人是他,你別忘了,他也算是逼死了你媽媽的人。」  

  「不是!」雷茵甩開董柏恩的手,「我爸不是……」  

  「是他,因為他外遇,」董柏恩說道,「他帶著侯嘉雲和雷帆突如其來地出現在她的面前,所以她才會心臟病發。而且,她的藥前幾天就吃完,她叫雷復生帶她去醫院,而雷復生總推說沒空,所以她才會沒救。」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  

  她再也沒有說完話,她深受打擊地轉身衝出了董柏恩的辦公室,腦中只閃著一個念頭——毀了,她的世界真的毀了。她不懂為什麼他要這麼傷害她,她不想恨任何人,她不想,真的不想……  

  ******************

  如行屍走肉一般,雷茵緩緩地走在穿流不息的大街上,每個人都行色匆匆,只有她一臉失神的往前走。她不知道要走去什麼地方,原本愛她的丈夫竟然變成一個陌生人,家人對她又不諒解。她感到茫然,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些什麼?  

  「姊!」雷帆由雷茵的身後追上來,他雖然讓雷茵單獨去見董柏恩,但他依然不放心的守在大門口,雷茵一衝出來,他便尾隨著她,直到她的臉色變得平靜,他才敢上前。「阿帆!」她看到雷帆一臉的擔憂,忍不住鼻頭一酸,或許現在這世上還是有一個人真心地關心她。她的頭低垂,臉上的淚不停的掉,「我已經沒有地方可以去了!」  

  「不會的,」此時此刻,雷帆對董柏恩恨到了極點,恨他不僅害得雷家破產,更恨他是個欺騙感情的大騙子,「你還可以回雷家。」  

  「爸不會留我。」  

  雷帆拍了拍雷茵的背,要她放寬心,「爸雖然生氣,但是他心裡一定也明白,你也是受害者。」  

  關於這一點,雷茵並沒有那麼樂觀。  

  「我們走吧!」最近天氣不是很穩定,尤其是在午後常來一場急雨,所以雷帆說道,「不管怎麼樣,我們先回家,不一定還可以想想辦法。」  

  她並不知道現在還有什麼辦法好想,但是她也只有跟著雷帆走的份了。  

  ******************

  雷家裡外一片沉默,雷帆將車駛進車庫時,敏感的察覺異樣的氣息,但他識趣地沒有開口。雷茵一臉的神遊太虛,一點也沒有嗅出空氣中有何不對勁。  

  「姊,下車吧!」伸出手,雷帆輕搖了下雷茵,示意她到家了。  

  「噢!」雷茵推開車門,下車。她的雙眼紅腫,臉色也顯得十分蒼白,但是還算平靜。  

  兩個人一跨進客廳,便驚訝地發現,家中的司機包括清潔女工都聚集在客廳之中。  

  「怎麼回事?」雷帆走快了幾步,看著坐在沙發上的雷復生。  

  「你看不出來嗎?」雷復生不諒解地看了雷帆一眼。公司出事之後,就常常不見這個獨生子的人影,他的不滿可想而知,「家都敗了,還請這麼多人,跟錢跟不去啊?」  

  「錢是可以想辦法的。」侯嘉雲尖銳的聲音響起,「少了這些人,我以後要怎麼辦?」  

  「以後我們連三餐都有問題,你還想著要人伺候?」雷復生的聲音滿是指責與不滿。  

  「我……」她一時啞口無言,「我這麼做有什麼錯?我們破產了,你要我以後怎麼見人?」  

  「媽!」雷帆欲阻止侯嘉雲再說下去。  

  「你是怕我還不夠煩是嗎?」雷復生站起身,要不是這一輩子沒打過女人,他真的會給她一巴掌。  

  「你這麼凶做什麼?」也顧不得是在下人和自己的兒子面前,侯嘉雲只要一想到未來的歲月,立刻歇斯底里地跟雷復生吵了起來,「是你才會相信那個賤人帶回來的男人,什麼賺好幾億,現在什麼都沒了。」  

  「你這個女人……」  

  「爸、媽,你們都冷靜點,少說兩句。」雷帆站在兩個老人家的面前,硬是將兩個人分開,「現在大家都很煩,但我們總會想出辦法渡過這個難關的。我們不要自亂陣腳。」  

  「想辦法?」侯嘉雲的聲音令在場的人感到緊張,「現在還有什麼辦法好想?二十幾億,我們怎麼賠……」她的眼角此刻瞄到站在大門口遲疑著不敢進門的雷茵。  

  「你還敢來?」她一個箭步拉著雷茵進門,「來這裡看熱鬧的是嗎?看我變成這樣,你開心了吧?我就知道,你一定不安什麼好心,你一定是想要看我出醜,替你媽討個公道是嗎?」  

  「我沒有!」雷茵不知道自己能跟誰求救,只有自力救濟地將侯嘉雲的手推開,她的手臂上被捏得紅腫了一大塊。她還記得,在她母親過世時,她還未被送出國唸書那一段短暫的光陰裡,侯嘉雲也常常因為故打她。她的小時候不知道自己到底犯了什麼錯?只覺得自己很無辜,而今,她已經長大,面對著侯嘉雲的指責,她依舊無招架能力。  

  「你回來做什麼?」雷復生冷眼旁觀地看著雷茵,「我已經說過我雷復生沒有那麼大的能耐生得出你這一個女兒,所以你請回吧!」  

  「爸!」雷茵軟軟地喚了一聲,「我不曉得今天為什麼會演變成這個局面,可是我想,總會有解決的方法。」  

  雷復生冷哼了一聲,「解決方法?什麼解決方法?你倒是說說看。」  

  「我……我也不知道。」  

  「這個回答真是太好了!」他嘲諷地看著她,「滾出去,我不用你在這裡貓哭耗子假慈悲,你去找你的董柏恩,帶著我雷家的錢,舒舒服服地去過你們的下半輩子。」  

  「柏恩不要我了。」  

  「真是報應!」侯嘉雲聞言,興奮地一個擊掌,「你的利用價值已經沒有了,他一個千萬富豪,難怪把你甩了。」  

  「媽,你沒有必要那麼刻薄吧!」雷帆再也聽不下去的插話。  

  「刻薄?刻薄的是她。」  

  其實自己會不受歡迎,早在雷茵的預料之內,只是她心中還是有一點的期待,畢竟他們是她的親人。不過,現在看來,她的出現,只是使自己更加的難堪。  

  「阿帆,算了。」搖了搖頭,雷茵阻止正打算反駁侯嘉雲的雷帆,「我本來就不該來的,打擾了。」  

  說來諷刺,這個地方,住的是她的父親,但她從來不屬於這裡,這裡也從不是她的家。而與董柏恩共組的家庭,在短短的一年多之後,才發現這一切都是海市蜃樓,一切都是假的,她緩緩地踏出雷家的大門,她還是獨自一個人。  

  「姊!」  

  「不要再跟著我了,」雷茵平靜地看著尾隨她出來的雷帆,「家裡有一堆事需要你處理,你不用管我,忙你自己的事吧!」  

  「可是……」  

  「我想事情不會那麼糟,」雷茵強迫自己相信這一點,「我會再找董柏恩,或許他願意放我們一馬。」  

  「姊,你不要再去了。」  

  雷茵搖搖頭,沒有給雷帆的回答,緩緩地拉開自己的步伐。她需要藉由走路來使自己的心理釐清一些事。  

  ******************

  「嫂嫂?」看著臉色蒼白坐在會客室的雷茵,董惠瑟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過數天不見,她竟然變得如此的瘦弱。  

  雷茵低垂螓首,久久才意識到身旁坐了個人,她緩緩地抬起頭,因認出來人而眼睛一亮,「惠瑟!」她幾乎忘了,她還有惠瑟這麼一個可人的小姑可以幫助她。她拉著董惠瑟,感覺就好像拉住了一個救生圈般一般。  

  雷茵幾乎弄痛了她,董惠瑟驚訝手臂上傳來的痛楚,但她沒有說出來,只問道:「你怎麼在這裡?」  

  「我來找你大哥。」雷茵說道。  

  「找大哥?」董惠瑟感到荒謬,「找大哥就進去找啊!為什麼要坐在這裡?」  

  「因為你大哥在開會。」雷茵指了指緊閉的辦公室大門,「開會期間,不見任何人。」  

  她怎麼不知道董柏恩在開會?董惠瑟皺起眉頭,她剛才才跟戴爾通過電話,他們跟董柏恩約好一起吃午餐,沒聽戴爾說董柏恩在開會。  

  「你等等!」董惠瑟的臉突然一沈,拍了拍雷茵的手,直直地走向丁秘書,「我大哥呢?」  

  「哈格斯太太!」丁秘書有點為難地看了董惠瑟的背後一眼,最後才低聲說道,「經理說,他不想見經理夫人。」  

  「為什麼?」她問。  

  似有難言之隱,丁秘書聳了聳肩,不發一語。  

  董惠瑟想了一會兒,便轉身看著雷茵,「大嫂,大哥剛開完會。」  

  「哈格斯太太!」丁秘書的話在董惠瑟強迫的眼神底下,吞進了肚子裡。  

  看到丁秘書閉上了嘴,董惠瑟才滿意地點了點頭,繼續看著雷茵的說道:「我們進去找他吧!」  

  看到董惠瑟開朗的模樣,雷茵心想,或許她還不知道發生什麼事,若惠瑟不知道,這也沒什麼好吃驚,畢竟,她是戴爾捧在手心的寶貝,更是董柏恩疼愛的妹妹,所以這兩個男人會把她蒙在鼓裡是可以理解的。畢竟這兩個男人不會有機會讓惠瑟生氣的。  

  一思及此,雷茵的腳步顯得有些遲疑,她並不樂見董柏恩兩兄妹因為她而反目。  

  沒有察覺雷茵突然一變的神色,董惠瑟輕敲了下董柏恩的辦公室,沒等回應就飄然入內。  

  「聽說你很忙!」  

  董柏恩抬起頭,看著董惠瑟,聳了聳肩,「你不是應該去找戴爾嗎?進我辦公室做什麼?離午餐時間還有十幾分鐘。」  

  「我是看到大嫂,」董惠瑟指了指身後,「丁秘書說你在開會,而我想,你應該不會在開會,所以我就自作主張將大嫂帶進來,你不會介意吧?」  

  董柏恩的臉上沒有太大的心情起伏,他只是冷淡的看著雷茵。他知道她來的目的,原本兩個人是可以好好談一談,但偏偏雷茵總是三句不離的要他放過雷復生,弄得兩人每次都不歡而散,所以他便選擇不與她有所交集。  

  其實,最主要的原因是,每看她一次,便可以明顯地發現她的轉變,她似乎深受打擊,整個人瘦了一大圈,而且也毫無朝氣。他心知肚明,她的轉變全都是因為他,但事以至此,沒有回頭路,或許懦弱,但他真的是在逃避,他不願再見她。  

  「惠瑟,」雷茵輕聲開口要求,「我有點事想跟你哥談一下,你可以迴避一下嗎?」  

  「當然,」董惠瑟爽快地答應,「反正我也得去找戴爾,你們慢慢談。待會兒,一塊吃飯。」  

  沒有給她任何回答,雷茵只是笑一笑。  

  「你來找我做什麼?」董惠瑟一消失在兩個人眼前,董柏恩不帶任何感情的聲音立刻響起。  

  「我……」原本想好的一套說辭,在看到董柏恩的態度後,她又不知道該怎麼說,「我想……」  

  冷眼看她,他也不逼她,等她自己組織好後再開口。  

  「你一定知道我為什麼而來,」這幾天,她的淚水流盡,雖然有點怨他,但也硬不下心腸怪他,所以在他的面前,她顯得卑微的可憐,「以你的能力,其實你有權力決定給雷家一些時間,至於剩下未收購那些土地,既然是登記在我和你的名下,我們可以把他賣給爸爸,這樣的話……」  

  「我為什麼要這麼做?」董柏恩打斷她的話。  

  為什麼?是啊!他為什麼要這麼做。雷茵歎了口氣,「算我求你好不好?念在我們夫妻一場。」  

  「我若真的會念情,我就不會這麼對待你父親,」董柏恩站起身走向她,「茵茵,你清醒點!雷復生不值得你替他求情,他從來沒有盡到一個父親應有的責任,他從來沒有關心過你。等到我們分手之後,我會給你一筆錢,你可以過得很好。」  

  「錢對我而言不重要,」雷茵抬起頭,眼神滿是祈求,「我爸爸或許從來沒有疼過我,但他終究是我爸爸。就如同你從來沒有愛過我,但在我心目中,你永遠是我丈夫。我只希望你們每個人都可以很好。」  

  「你為什麼……」看著她,他不知道自己還能怎麼勸她,「我不可能答應你的要求。我給你一筆錢,你可以回美國,或者去日本,你不是一直都很想再去一趟日本的嗎?」  

  幾個月前的日本之旅,感覺就好像是上一輩子的事。那時的她,是個擁有全世界的幸福女人,而今天的她……「你到底要怎麼樣才願意放手?」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雷茵問道。  

  「我已經說過了,我不可能放過雷復生。」  

  他的話一說完,室內一片沉默。  

  「你來得剛好,」深吸了一口氣,董柏恩遞了一張紙在雷茵的面前,「你簽名吧。」  

  「這是什麼?」雷茵下意識地不願接過手。  

  他沒有回答她,只是將紙塞進雷茵的手裡。  

  雷茵有點顫抖地深吸了口氣,拿起紙。其實她心知肚明那是什麼,只不過她還是不願相信,她所愛的男人會如此待她。  

  董柏恩說道:「你簽名,我會給你一千萬,若你不簽,一毛錢都別想拿到,你自己看著辦。」  

  「離婚?!」雷茵露出嘲諷的一個笑容,「你竟然要跟我離婚。你知道嗎?我懷孕了。」她忍不住地低喃。  

  這是他所始料未及的,他的手緊握。一時之間,兩人周圍環繞著揮之不去的沉默。  

  「不可能!」了不敢相信。  

  「千真萬確,」雷茵肯定地說,「我早就想生你的孩子,我就告訴過你的,不過他來得很不是時候對不對?」  

  重重地坐回椅子上,董柏恩一臉的失神。  

  她看著他,祈望他的最後答案不會令她已經痛得沒有知覺的心更加不堪,她真的希望董柏恩忘掉一切,跟她重新來過。  

  「放過我爸爸,」再一次,雷茵哀求,「雷家不會宣佈破產,你也沒有任何傷害,若你認為你對不起爸、媽,我跟你一起去他們墓前求他們原諒,我們可以當成什麼都沒發生過,繼續過我們的日子。」她的手遲疑了一會,但還是放在他的肩上,輕輕一握。  

  「如果你以為我會因為你敢孕便放過雷復生,那你就錯得離譜了。」  

  「你是什麼意思?」  

  「把孩子拿掉,」深吸了口氣,董柏恩強迫自己在還沒有後悔之前說道,他甩開雷茵的手,打開抽屜,拿出已經簽名蓋章好的支票,丟到她的面前,「我不要一個留著你們雷家血液的孩子。」  

  看著支票緩緩飄落在眼前,她急促地呼著氣,感到一陣暈眩,她強迫自己不要暈過去。「你不會是說真的。」  

  「你最好相信,」董柏恩指著地上的支票,「你拿著錢就快走,我不想再見到你。」  

  她已經失去了一切,惟一留下的,可能就只剩最後一點的自尊。  

  「我知道了!」看著自己所愛的男人,她已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挽回。一開始就已經錯了,當她愛上他的時候,就已經注定了這一生的命運。  

  「若是孩子拿掉了,我會再給你五百萬。」董柏恩強迫自己不看她,他比任何人都擔心自己會心軟,事已至此,他無法回頭。他感到內疚,但他只會在心底對自己承認,而不會告訴任何人。他感到眼眶之中有濕潤的感覺。  

  「好!」若不是情況特別,雷茵或許會對眼前這種情況狂笑出聲。她縱使沒有享受過什麼家庭的溫暖,但她從不缺錢,而今,她算是為了錢而出賣了自己。  

  他當然比任何人都知道現在雷家的情況,畢竟雷家是他弄垮的,雷家需要錢,而她——雷家的罪人,縱使出賣靈魂,也得想辦法掙錢。  

  「你為什麼就是不願放過我的家人。」她蹲下身,拿起掉落在地上的支票,輕聲詢問,「你不應該是那麼冷血的人,你是那麼的好……」  

  「我不好,我是個卑鄙的人,你現在應該算是看清我才對,」董柏恩聞言,轉過身,冷淡地說道,「我為什麼不放過你的家人?那當年,為什麼你父親不放過我的家人呢?」  

  她聞言,身體一僵,她早就知道答案,但每聽一次,她的心就痛一次,「冤冤相報……」  

  「我不在乎,」他打斷她的話,「反正十年河東,十年河西,我懂這個道理,我隨時等著你們來報復。」  

  「為什麼?」將手中的支票用力的緊握,雷茵不解地搖著頭,「我從來就沒有想報復……」  

  「那是你的事,」他不留情面地硬是打斷她的話,「我已經說過了,我根本就不在乎。」  

  「你若讓雷家破產,根本就是想讓我爸爸死。」  

  「他也逼死了我爸、媽不是嗎?」  

  「我求你……」  

  「你不用求我,你已經求得令我都感到煩了。」董柏恩轉過身,不看她伸出來的祈盼的手,「好!要我放過你們可以。」  

  雷茵聞言,眼睛一亮,「什麼?」只要他開口,就算是赴湯蹈火她都願意。  

  「拿你們雷家的兩條命來賠我爸、媽兩條命。」  

  如此絕裂的話!她手握著支票,無言以對。她曾經很開心的以為自己嫁了個好丈夫,可以幸福過一生,可是現在……她苦笑了一聲,「我已經無話可說了,我只希望這一切,真是你所想要的。」她淡淡地留下一句話,轉身離去。結束了!踏出董柏恩的辦公事,她低頭看著手中幾乎已經被她捏破的支票,這一輩子,她已經跟董柏恩沒有任何交集了。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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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25 00:22:41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你還回來做什麼?」一看到雷茵,侯嘉雲立刻從沙發上跳了起來,「滾!你給我滾。」  

  正在樓上打包衣物的雷帆,聽到樓下侯嘉雲的吼叫聲,立刻東西一放,疾步下樓。  

  「阿姨,我想找爸!」雷茵沒法跟侯嘉雲計較什麼,只是不卑不亢地站在她的面前說道,「他在哪裡?」  

  「你不把你爸氣死,你是不高興是嗎?」侯嘉雲指著四周,現在的雷家大宅,幾乎將一切給販賣殆盡,只剩下一個空殼,而過幾天,連這個殼都沒有了,「你看看,這裡什麼都沒有,全都是你害的。」  

  「媽!你做什麼?」雷帆一下樓,也不用搞清楚任何狀況,反正就是拉著侯嘉雲,因為他知道若在氣頭上,她可是會動手打人的,「姊姊好不容易回來,你就別再罵她了。」  

  「雷帆,沒關係。」彷彿知道自己再說什麼也是多餘,雷茵對雷帆搖了搖頭,「只要阿姨開心就好。」  

  「開心?」侯嘉雲在一旁忍不住嗤之以鼻,「當然,你就像你那個死去的媽一樣,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可是骨子裡什麼壞點子都想得出來,所以現在也不用裝出這種表情,這裡沒有呆子。」  

  「媽!」他沒想到自己的母親竟然會是這麼刻薄的人。  

  「爸呢?」雷茵沒有理會侯嘉雲的話,逕自看著雷帆問。  

  「在書房。」遲疑了一會兒,雷帆說道,「姊,你不要過去,爸幾乎天天醉,小心……」  

  「無所謂,我有事要找他。」也不顧雷帆的勸阻,她堅定的腳步走向書房。  

  侯嘉雲見狀也跟在雷茵的身後,雷帆無奈之餘也只有尾隨的份。  

  「爸!」雷茵怯生生地站在雷復生的面前喚道。  

  雷復生滿是血絲的雙眼看著雷茵,眼底閃過狂怒,「你來幹麼?」  

  雷復生的態度讓雷茵嚇得連退了好幾步。她連續順了好幾口氣,最後才道:「爸,我不知道我還能說些什麼,」她伸出手,拿出幾乎已經被她捏碎的支票,「這是一千萬的即期支票,我不知道對你有沒有幫助,但是總是不無小補,請你……」  

  「一千萬?」雷復生冷眼看著雷茵,「我要的是二十五億,聽到沒?是二十五億,一千萬——這一千萬我要來幹麼?」  

  「你這個死老頭,說這什麼話,」跟在雷茵身後的侯嘉雲看到了支票眼睛立刻一亮,有這一千萬,她可以過一陣子好日子了。她連忙伸出手將支票給搶過來,「這是她欠我們的。」  

  聽到這種話,雷茵只有苦笑,已經無力反駁。「爸,我走了。」來這裡的目的已經完成,她沒有等人趕她,便自動的轉身離去。  

  「姊姊!」雷帆追在雷茵的身後出來。  

  「有事嗎?」雷茵轉身面對雷帆問道。  

  「那一千萬哪來的?」或許侯嘉雲見錢眼開,但雷帆則不,他不相信她有這麼多的錢。  

  「反正不是偷的也不是搶的,」她淡淡地回答,「不是骯髒錢,你們可以安心用的。」  

  「姊,我不是說那是骯髒錢,」雷帆無奈地說,「我只想問,你怎麼會有那麼多錢!」  

  看到他似乎硬要打破砂鍋問到底,雷茵只好回答,「董柏恩給的。」  

  「董柏恩!」聽到這個名字,雷帆皺起眉頭,「他為什麼給你這些錢?他不可能那麼好心拿一千萬給你來幫助家裡。」  

  「我答應跟他離婚,這一千萬是贍養費。過幾天,我還會有一筆錢,你可以拿這筆錢,好好運用,這對你們應該多多少少有點幫助。你放心,有姊姊在,一切都不會有問題的。」  

  「姊!」原本開朗的一個人,變成這個樣子,令雷帆感到心驚,「他為什麼還會再給你一筆錢,你老實說,你是不是答應了那個人做什麼事?」  

  「別問!」雷茵搖了搖頭,「總之,好好照顧爸爸和阿姨。」  

  「你要去哪裡?」雷帆看著緩緩離去的雷茵。  

  「我不知道。」雷茵老實地說道,她並沒有地方去,「你不要擔心我,我就不相信,我真的沒有一個地方可待。」  

  堅持不要雷帆跟著她,雷茵堅定地離去。她還是有骨氣,雖然失去了一切,但她不想待在雷家受盡嘲諷。  

  ******************

  買了一束花,雷茵緩緩地登上台階。這個地方,在這個時候沒有人煙,絕大部分的人絕對不會在這個時間來這個地方。  

  但今天,雷茵想來看看自己的親人。或許現在看來,也是惟一一個她可以真正依賴的親人。她將百合給放在自己母親的墳前,墓埤上相片的人,依然清晰、美麗。  

  「媽,」雷茵緩緩地跪坐著,「記得上次來的時候,我跟你說,我嫁了一個很愛我的男人,但現在……」她沉默地垂下自己的視線,「我一直以為這世上終於有一個人肯疼我、愛我。但是,現在才知道,這世上,最疼我的人是你,最愛我的人也是你。」  

  想起自己在母親過世後,一個不滿十歲的小女孩被送到美國,在陌生的寄宿學校中學習生長,從那時候開始,她學會了獨立與自主。多年以來,她以為自己成功了,但現在她失敗了,她心底比任何人都清楚她失敗了。  

  「我也要當媽媽了,若他出生,他可以陪我,我會疼他、愛他。我想,他也會愛我吧?」看著相片,她出神地想了好一會兒,最後才搖搖頭,「不過,這些問題都不用想,我要打掉他,五百萬的代價。錢很重要嗎?我想,若我現在有二十五億,爸爸一定會認為我是個好女兒吧!」  

  抬起頭,天空顯得有些陰沈,似乎要下雨了,山上的天氣總是比平地來得多變。  

  「爸要跟我斷絕父女關係,」想起了自己的與親生父親的感情,她不由得又感到傷感,「他對我很生氣,是我害了他們,我怎麼才能幫他們?我想幫,但是我又無從幫起!」無數的問句,但卻找不到解答。做人很辛苦,總要去想到許多問題,直到雨絲已經淋濕了她的衣物,她才回過神。  

  董柏恩曾經答應過她,要陪她來掃墓,但到今天——他們的婚姻關係中止,他卻沒來。她露出一個諷刺的笑容,她現在才想到這個似乎已經太遲,反正董柏恩也不是只有這件事沒有做到。他也曾經發過誓要愛她一生一世,最後呢?她落得今日如此下場。  

  「媽,我回去了。」她站起身,不在乎已經濕透的衣物,「過一陣子,我會再來看你。」  

  她踏著來時路,緩緩地離去。她並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裡,畢竟跟董柏恩離婚之後,她不可能再回董家,而雷家又不接受她。走一步算一步吧!她安慰著自己,總會想到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

  「我哥到底怎麼一回事?」董惠瑟看著自己正在開車的丈夫,「我從來沒有見他喝得爛醉過。」  

  戴爾在雨夜之中仔細的注視著路況,並沒有回答她的話。  

  「還有大嫂也不見了!」董惠瑟自顧自地說道,「今天中午還看到她,本來要一起吃飯的,最後嫂子沒到,連哥都沒到。他們兩個到底搞什麼鬼?吵架了嗎?」  

  戴爾還是沒有回答。  

  「你不要以為你不說話就沒事了,」她繼續開口,「我知道事情一定有哪裡出錯,你最好老實招來。」  

  歎了口氣,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說,最後只有言簡意賅地說道,「記得上次我跟你說,柏恩要找雷復生也就是雷茵的爸爸復仇的事嗎?」  

  「記得!」董惠瑟點了下頭,「不過,你不是說,因為我哥覺得他很愛我嫂嫂,所以決定放下自己的身段,忘記仇恨嗎?」  

  「沒錯。」戴爾說道,「不過,我說的那一番話是騙你的,因為柏恩不希望你壞事。」  

  惠瑟聞言,當場傻眼,「什麼?」  

  「對不起!」戴爾開口便是道歉,「我知道我不應該騙你,不過柏恩有柏恩的苦處,所以……」  

  「他有苦處?」董惠瑟忍不住大吼,「他有苦處,別人就沒有?難怪今天我看到大嫂她會一副像鬼的樣子。」  

  「惠瑟,你別這麼激動!」  

  「我不激動,我只想殺人,」她指揮道,「立刻回轉,我要去找我哥問清楚。」  

  「柏恩醉得不知天南地北,你找他也沒用。」  

  「我要找他!」這時的她,不願接受一個「不」字答案。她沒想到自己竟會被自己所愛的兩個男人給蒙在鼓裡。戴爾拗不過她,只好將車小心翼翼地回轉,直奔董柏恩住處。  

  ******************

  不知不覺中,腳步竟然還是有自我意識地走回董家,雷茵站在門口,透過鏤空的大門,看向門內。她好累!但她知道,自己不能進門,她感到有些寒冷,她重重地歎了口氣,轉身離去。  

  「那個好像是嫂嫂?」董惠瑟拍了拍身旁的戴爾,對與車子擦身而過的人影感到熟悉,「停車。」  

  戴爾立刻依言停下車。  

  董惠瑟也來不及拿傘,推開車門,在大雨中跑向雷茵。「大嫂!」才一瞬間,董惠瑟已經淋得整身濕,但她沒有理會,她拉住雷茵,阻止她離去。  

  「惠瑟?!」藉著不甚明亮的街燈,雷茵沒想到會遇到熟人,「你來找你哥嗎?」  

  看到雷茵的模樣,董惠瑟心中一把無名火燒起,不過她的怒氣不是針對雷茵,而是針對自己的親大哥。  

  「走!」惠瑟拉著雷茵,「你這樣下去會感冒的。」  

  她的話才說完,戴爾便撐著一把傘趕了過來,一下就用傘將兩個淋成澆湯雞的女人跟雨水隔離。  

  「戴爾,連你也來了!」看著戴爾。雷茵一笑。  

  面對這個笑容,戴爾有些心虛。自己心知肚明,若今天董柏恩沒有他的允諾作為後盾,或許事情不會發展至此。  

  「我們到乾燥一點的地方去,」他催促道,「不然我們三個明天都得看醫生了。」  

  兩夫妻手忙腳亂地將雷茵給安頓在後車位之後,才跟著上車。  

  「我不是要去找大哥嗎?」當董惠瑟意識到戴爾將車給掉頭,立刻不悅的嚷道,「你現在要幹麼?」  

  「我們先回家把自己弄乾,至於其它的,我們再談好嗎?」戴爾這次不顧是否會惹火董惠瑟,堅持將車開回家。  

  ******************

  「你最好老老實實、源源本本地將一切給告訴我,」趁著雷茵在浴室洗澡的空檔,董惠瑟抓著戴爾問,「不然我跟你沒完沒了。」  

  戴爾丟給她無奈的一瞥,「事情很簡單,總之雷家宣佈破產,而你大哥打算跟你大嫂離婚。」  

  「好極了!」董惠瑟臉上嘲諷的神情明顯可見,「你說這事很簡單,你們到底把大嫂當什麼啊?」  

  董柏恩第一次帶著雷茵來哈格斯家拜訪的那一天,恰好是董惠瑟二十二歲的生日。當天家裡來了許多人,在夜裡,董惠瑟拜託戴爾,讓她跟雷茵睡在一間房,戴爾拿她沒法子,只好隨她。  

  那一天晚上,她與雷茵兩個人談了許多。董惠瑟曾經以為自己是全世界最可憐的小女孩,她在年紀輕輕時便父母雙亡,但或許上天同情她,給了她哈格斯一家人,讓她在呵護中生長。而雷茵,縱使有父親,但她總是只有一個人,雖然她將一切看得很灑脫,但惠瑟知道真實的她,還是渴望得到父愛。  

  她還記得當時,她安慰雷茵的一句話——你爸爸不愛你沒關係,現在我哥哥愛你。現在想起這件往事,董惠瑟只覺得諷刺。  

  「帶我去找董柏恩!」她低嚷。  

  「惠瑟,你不要鬧。」  

  「好,」董惠瑟也乾脆,「你不帶我去找他可以,」她拿起無線電話,對戴爾一揮,「打電話叫他來。」  

  戴爾為難地站在原地,他可以理解董惠瑟生氣的心理,但是這種事,旁人怎麼能插手呢?  

  「惠瑟,你哥這麼做有他的原因。」就在戴爾不知該如何擺平自己的嬌妻時,雷茵的出現適時替戴爾解決了麻煩。「大嫂,你不用幫他說話,」董惠瑟轉過身,有點吃驚雷茵竟然心還向著董柏恩,還幫他說話,「縱使我哥這麼做有他的理由,他也不可以藉著傷害別人來達到他的目的的。」  

  關於這點,雷茵也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別讓這件事影響你們兄妹之間的感情,反正,每段感情有它一定得面臨的問題,而我跟你哥,大概緣份不夠吧!」  

  這麼宿命的說法不是董惠瑟所能接受的。「大嫂……」  

  「我今天已經簽名跟柏恩離婚,」她打斷董惠瑟的話,「所以你不要再叫我大嫂了。」  

  「可是……」  

  「你別吵茵茵了,」戴爾看著雷茵一臉的疲累,「帶她去休息吧!」  

  縱使還有一大堆話想問,董惠瑟也只有將話給吞進肚子裡,她將雷茵帶進房裡休息。  

  「下個星期三就是一號了吧!」  

  拉開被單,董惠瑟聽到雷茵的話,疑惑地站起身,「對啊!下個星期三就是一號,有什麼事嗎?」  

  「明天雷氏就得宣佈破產,」坐在柔軟的床鋪上,雷茵喃喃說道,「我還是無能為力。」  

  「雷氏不會破產……」遲疑了一會兒,戴爾站在房門口訂正,「或許正確一點的說法是,雷氏將與哈格斯集團合併。」  

  「你的意思是惡意併吞?」董惠瑟一點也沒給自己的丈夫留情面。  

  歎了口氣,戴爾說道:「如果你要這麼說的話,那就是吧!」  

  「你……」意識到雷茵拉住她的手,董惠瑟將自己的話給吞進自己的肚子裡,「大嫂,不管你怎麼說,」她低下頭,看著坐在床沿的雷茵,「我還是得跟我大哥談這件事,我很遺憾他傷害了你。」  

  「應該是我遺憾我的父親傷害了你和你哥哥。」  

  「那也是你爸爸的事,跟你無關,」這件事,董惠瑟稱得上是恩怨分明,「我大哥……做錯了。」  

  「董惠瑟,夠了!」戴爾示意惠瑟離開,讓雷茵靜一下。  

  「大嫂,你休息吧!」  

  董惠瑟安頓好雷茵之後,臉色難看地離開雷茵的房間。雖說自己可以氣憤的去找董柏恩,但她知道,吵歸吵,她還是幫不上忙,這是不爭的事實。  

  ******************

  「怎麼回事,怎麼一來就繃著一張臉?」  

  「嫂嫂讓我不安。」董惠瑟轉頭看著戴爾,不由得心憂說道,「她好像……我說不上來,總之,我感到不安。」  

  「你想太多了。」看著自己的太太這個樣子,戴爾只好在一旁安慰。  

  董惠瑟歎了口氣,看著四周。這會議室裡沉重的氣氛幾乎壓得人喘不過氣來,她不知道為什麼自己一定得出席,她看到雷帆一臉凝重的坐在對面,而坐在他身旁的董柏恩臉色也好看不到哪裡去。  

  「今天到底要幹麼?」她在戴爾的耳際問道。  

  「清查雷氏的財產。」戴爾說道。  

  「那我來幹麼?」這種事,董惠瑟從頭至尾就沒認同董柏恩的所作所為,所以她並不希望自己介入這件事。  

  「你哥哥是替你父母做這件事,你身為他們的女兒,柏恩希望你也能在現場。」  

  董惠瑟在心中暗忖,荒謬!她從來就沒有想到復不復仇這一檔子事。難怪今天她出門的時候,雷茵怪裡怪氣的。  

  「大嫂要我幫她跟大哥說,」董惠瑟一臉疑惑地輕搖了搖頭,「她已經把一切都解決了,然後要他把五百萬給雷帆,這是什麼意思?」  

  戴爾一愣,「我不知道。」  

  「我覺得我還是打通電話回去好。」不顧週遭人都沉默著一張臉,她離開座位。  

  「惠瑟!」戴爾的輕喚沒有得到任何回應。沒辦法,他用眼睛跟柏恩示意了一下,便跟著董惠瑟的腳步離去。  

  ******************

  雷茵歎了口氣,白皙的腿上撞了一片青紫,這是方纔她慌張地尋找自己的衣物所留下的。  

  方纔,她不放心地打了通電話給雷帆,卻震驚地得知雷復生中風的消息,原本她想進一步詢問雷復生的病情,但雷帆卻匆匆地掛上了電話。她知道雷帆不是存心對她冷淡,畢竟雷帆今日得代替雷復生出席與董柏恩的違約協調。  

  原本掛了他的電話,雷茵急急地找衣服,想去醫院看雷復生。但一冷靜下來,她突然想起了自己現在與雷復生之間的緊繃關係,她像是洩氣一般的坐在自己的腿上,愣愣地發呆。  

  沉默了坐了好一陣子,直到陽光透過落地窗,刺痛她的雙眼。她才將滑落在臉頰上的淚水擦去。她走回房間,梳妝台上有張字條,這是她與婦產科醫生約定的時間,她緩緩地拿起白紙,看著鏡子反射出的人影,她竟驚覺自己的可悲。「走一步,算一步!」鏡中浮現的笑容比哭還難看,其實很多事情應該不是那麼難以抉擇。她再次坐下來,拿起筆快速地寫了幾個字。  

  今年的她,二十四歲,她是一個紐約州立大學畢業,卻從沒有工作經驗,一畢業就嫁給董柏恩的女人。  

  她聽到董惠瑟掛在窗戶旁的風鈴發出銀鈴的聲響,董惠瑟一向喜歡聽這銀鈴般的聲響,而她則喜歡下雪的季節……但在台灣不會下雪,她的思緒飄到了與董柏恩初識的紐約。她想回紐約,走到窗戶邊,她視而不見地望著遠方。但回去了又怎麼樣?她也回不到從前那個雷茵,而董柏恩也幾乎成了陌路人。  

  閉上了眼睛,她的眼前似乎浮現了自己母親的影像,她想起自己的承諾,她答應要到墓前看母親,但她不知道是否能做到自己的承諾……  

  ******************

  打電話回家都沒有人接,董惠瑟心中泛著不安的感覺,她不顧戴爾的叫喚,自顧的丟下會議室的人,跑了回家。  

  她慌張地拿著鑰匙把門打開,客廳一如往常,但空氣中卻飄浮著一絲不尋常的氣味,她的耳際傳來風吹風鈴的聲音。她緩緩地走向雷茵所住的客房。敲了下門,沒有響應,她試探的地將門打開。  

  血!董惠瑟一看到地板上的血跡幾乎暈厥,她的手捂著嘴巴,因為她擔心自己尖叫出聲,但一看到倒在窗戶旁的人……「嫂嫂!」她飛奔到雷茵的身旁,慌亂的不知如何是好。  

  她手忙腳亂的找到電話。  

  「戴爾……」聽到戴爾的聲音從彼端傳來,她的手幾乎握不住電話筒,「嫂嫂——嫂嫂她自殺了。」  

  「雷茵自殺?!」戴爾一聽,也顧不得安撫自己的妻子冷靜,只是看著董柏恩吼道,「雷茵自殺了。」  

  正要簽名的董柏恩聽到戴爾的話,手中的筆不聽使喚的直直落下,筆尖碰觸桌面發出聲響。  

  「你說什麼?」他喃喃的問道。  

  「雷茵在我家自殺了。」戴爾一字一句地說道。  

  在眾人還沒有反應之際,雷帆推開椅子,起身就往大門的方向沖。腦海中想著跟雷茵談天時,所提及的戴爾家的方位。  

  ******************

  「我已經叫了救護車。」董惠瑟用盡自己的救護知識幫雷茵暫時止血,一看到雷帆一馬當先地衝進來,她立刻說道。  

  雷帆沒有正眼看董惠瑟,在此刻的他心中,姓董的沒有一個是好人。他抱起已經毫無血色躺在地上的雷茵。正要出房門口,與尾隨而來的董柏恩差點撞在一起。  

  「茵茵!」董柏恩一臉的驚惶失措,看到雷帆懷中的雷茵,立刻就伸出手打算要接手。  

  「不准你碰她。」雷帆側過身推開他,「你這個人渣,不配碰我姊姊。」  

  「她是我太太……」  

  「不再是了,她跟你離婚了,你給她一千萬,逼她跟你離婚了,」他打斷董柏恩的話,「你沒有權利再碰她,她是我姊姊。」  

  「現在你們還在吵什麼?」戴爾拉開董柏恩,指責道:「救人要緊。」  

  如同五雷轟頂一般,雷帆立刻抱著雷茵往門口的方向急速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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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25 00:23:41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九八年 春  

  這個人是誰?簡羽潔站在房內,透過窗戶的玻璃,疑惑地將目光投向大門的方向。遠遠看去一襲黑裝打扮,看不清容貌,只能隱約地看出是個高大男子的輪廓。  

  二月——一個春天即將來到的季節裡,空氣中依然飄浮著微涼的空氣,清晨的天空顯得有些迷□。  

  她拉開落地窗,步出房門走向陽台,試圖看得更清楚,但只更加肯定自己並不認識他。  

  最近台灣的治安實在令她這個剛當上母親的人感到心驚,所以一大清早,出現這麼一個陌生男子,她的心立刻懸在半空中。  

  「阿帆!」簡羽潔緊張地轉過身,拉著正在穿衣的丈夫,「門口有個奇怪的男人,動也不動地站著不走。」  

  雷帆聞言,立刻放下正在打領帶的手,走向陽台。其實他心中對門口的人瞭然於胸,只是要更確定一點。他的目光一移到令自己妻子緊張的身影上時,臉色驀然一沈。  

  「不用理他!」他拉著簡羽潔的手,離開陽台。看到這個人令他一天的好心情消失殆盡。  

  簡羽潔疑惑地看著雷帆的表現,「你認識他?」  

  像是在考慮些什麼,最後雷帆選擇不置可否地聳了聳肩,「算是認識,但也算不認識。」  

  「這算什麼回答?」她不甚滿意地看著他。  

  「幾年前跟他有過幾面之緣。不過不管怎麼樣,現在的他根本就不重要!」繼續打著領帶,雷帆不甚熱中的表示,「幾年前只是因為公司的事跟他有些交集,很簡單的。」  

  「可是……」她直覺事情沒有如此簡單,但是嬰兒床上傳來一陣嚶嚀的哭聲,她立刻放棄追問,快步的走向正在哭泣的女兒。  

  「總之不要理他,不管他跟你問些什麼。」雷帆跟在她的身後,輕聲地說道。  

  簡羽潔抱起孩子,微測過頭,「你愈說,我愈好奇了。」  

  「好奇害死一隻貓啊!」他輕拍了拍簡羽潔的臉頰,剛生過孩子使她的臉頰顯得有些圓潤。  

  「算了!你不說我也不能強迫你。」簡羽潔看到他的表情也不再堅持。  

  兩人的婚姻得來不易,她懂得珍惜,也不想為這點小事弄得彼此不愉快。不過有機會,她還是會問清楚。她在心中暗自決定。  

  「不好了。」簡羽潔不經意瞄到牆上的時間已經超過了八點半,她不由得緊張,「今天我們遲了,快下去吧!」  

  「好!」雷帆嘴巴說的與他所做的可是南轅北轍,他的心神全放在逗弄自己的女兒身上。剛當上爸爸的他,還沈浸在新生的喜悅之中。  

  「別玩了。」她拉了拉雷帆的衣服,「我們快下樓去吧!下去遲了會被媽罵的。」  

  「你……」雷帆看到簡羽潔緊張的模樣,不由感到一陣愧疚。他比任何人清楚自己妻子處在這個家庭裡的難處,當初他獨排眾議娶她進門,原本想著日後有任何責罵都由他來承擔,但最後受苦的人依然是她。  

  「過一陣子,到公司去幫我吧!」他說道,「這樣你就不用待在家裡受我媽的氣了。」  

  「孩子還小,根本不可能,」簡羽潔想也不想地搖頭拒絕,「更何況我什麼都不會,只會礙事,怎麼去幫你?」  

  雷帆聞言,呼了口氣,「對不起!」忍不住,他輕聲的說道。  

  「說什麼傻話。」她沒好氣地瞥了他一眼,接過雷帆手上的孩子緩緩地下樓,「嫁都嫁你了,孩子都跟你生了,還有什麼對不對得起好說的!」  

  ******************

  「媽!早。」  

  「媽!早安。」  

  「現在還是你們好命,睡到這個時候。」侯嘉雲有些嘲諷地看著兩個晚輩,「讓我這個老婆子在這裡等你們吃飯。」  

  「是我今天起的比較晚。」雷帆淡淡地說道。  

  「那你在做什麼,」侯嘉雲看著坐下來的簡羽潔,「連叫個人起床都做不好,你怎麼做人老婆?」  

  「媽!」雷帆聞言皺起眉頭。他實在是受不了自己的母親,每次看到簡羽潔忍氣吞聲的模樣,他就感到心中的怒火漸熾。  

  「對不起,媽!不會有下次。」在餐桌底下,簡羽潔拉了下正要發火的雷帆,陪著笑臉。她不想要這個家因為她的緣故而鬧得烏煙瘴氣,她也能理解雷帆不能搬離家裡的苦衷。縱使雷帆對侯嘉雲的行事作風有些許微詞,但那畢竟是他的母親,所以她總是不給他任何壓力。  

  深吸了口氣,縱使不願,雷帆也只好在簡羽潔祈求的目光底下將自己的話語給吞回肚子裡。  

  雷帆看著從廚房出來的管家——洛嫂。洛嫂是家中唯一的傭人,因為她也是惟一一個雷家信得過的人。自雷帆懂事以來,洛嫂便在雷家工作,所以當三年前,遣散了絕大部分的雷家下人時,洛嫂依然留下。  

  這幾年雷家的轉變頗大,在雷茵的喪事過後不久,雷復生也過世,而董柏恩也在此刻大發慈悲地放了雷家一馬,所以雷家現在還能維持以往的風光。而現在,雷氏企業的經營權交到雷帆的手裡,更將雷家的事業給發揚光大。  

  一年多前,他娶了簡羽潔,日子也就在還算平靜的時光之中度過。只不過侯嘉雲的脾氣卻在雷復生死後更加的變本加厲。有時就連他這個當兒子的都受不了。  

  「最近公司是不是有一件很大的案子?」  

  雷帆聽到侯嘉雲的話,吃驚地抬起頭,他沒有想到她竟然會知道有關公司方面的事務。  

  「報紙都登了,」侯嘉雲說道,「我告訴你啊!這個代理權啊!你可以跟陳太太——就是住在我們家附近那個陳長才的公司合作,若事成了,他們可以答應要送我們一棟在國外的……」  

  「媽,公司的事,我希望你不要管,我自有打算。」冷冷的,雷帆打斷了侯嘉雲的話。  

  「這是你對長輩的態度嗎?」她放下手中的碗,修剪完美的指頭不悅地輕敲了下餐桌。  

  雷帆控制自己的深吸一口氣。曾經,侯嘉雲是他最尊重的女性之一,但是經過了許多的是是非非之後,他的母親令他失望,但血濃於水的親情,還是束縛著他的種種情緒。  

  「我告訴你,我手中還有你那死去的老子留下來的股份,」侯嘉雲氣憤地說道,「你最好聽我的。」  

  「媽,你……」火大地將手中的筷子給丟在一旁,雷帆認為自己實在受夠了,他飛快的站起身。  

  「你這是什麼態度?給我坐下!」原本被雷帆拒絕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只不過看著自己一手拉拔大的兒子竟然做事愈來愈不尊重她,她便刻薄地找他的麻煩,以消她的怒氣。  

  「媽!」雷帆忍不住低吼。  

  「你給我坐下!」侯嘉雲不留情地打斷雷帆的話。  

  「阿帆!」怕情況一發不可收拾,簡羽潔連忙出聲制止。  

  藏在桌底下的雙手緊握,雷帆企圖將自己的怒火壓下。但是,這對他而言並不容易。  

  「我去公司了!」他冷峻著一張臉,腳步堅定地離去。  

  簡羽潔遲疑地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又怯生生地看了侯嘉雲一眼。  

  「看著你這個女人,我就一肚子火,」侯嘉雲也火大的將碗給甩在一旁,發出的破碎聲,令簡羽潔懷中的孩子放聲大哭。孩子的哭泣聲令她一把無名火更熊熊燒起,「一個又一個的討債鬼!」她憤而起身離去。  

  簡羽潔看到自己的婆婆氣憤離去,雖然知道不應該,但還是忍不住鬆了口氣,對著侯嘉雲,總有一種自己是下等人的感覺。她有這種想法,這個婆婆給她的壓力可想而知。  

  「乖!」她拍著懷中的孩子,希望她能安靜下來。心思卻不受控制地飄到了在門口的那個男人身上。  

  ******************

  「我記得我已經說過,我不希望你再出現在我家門前。」雷帆將車窗搖下,看著窗外的人說道。  

  「這是我的自由。」縱使有求於人,董柏恩依然一臉的高傲,「你沒有權利管我。」  

  雷帆對董柏恩的態度感到不悅,他深吸了口氣,「隨你。」畢竟在外頭日曬雨淋的是董柏恩而不是他,他沒有必要理會。  

  「等等!」董柏恩的大手一伸,阻止雷帆正要關上的車窗,「告訴我,你姊姊在哪裡?」  

  聽到董柏恩的話,雷帆握著方向盤的手明顯一緊。他抬起頭,眼底浮現鄙視的神色,「你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  

  「我……」董柏恩高傲的神色有一刻的遲疑。  

  「說不出『她死了』這三個字嗎?」他嘲諷地看著眼前這個總是不可一世的男人。  

  董柏恩的臉上閃過一絲心痛,但是他強迫自己恢復平靜,「我知道她死了,我只要知道她現在葬在哪裡?」  

  雷帆沒得商量地搖搖頭,「沒必要!」  

  「你憑什麼說沒必要?」  

  「憑什麼?」他哼了一聲,「我是憑不了什麼,但你又憑什麼要我告訴你。在我心目中,你什麼都不是。」  

  「雷帆……」  

  「雷家跟董家的恩怨在三年前已經一筆勾消,我姊姊死了,一切也結束了。我沒有權利管你是否要站在這裡一輩子,但我有權利不告訴你任何事,」他嘲弄地打斷董柏恩的話,「你不要以為你每年在我姊姊忌日的時候來我家等門,我就會心軟地告訴你。你害死了我姊姊!我不可能讓一個殺人兇手去打擾她,這只會讓她連死都不得安寧。」  

  董柏恩聞言,竟發現不知何言以對!他感到日夜啃蝕自己心房的罪惡感再次升起。  

  「對不起!讓讓。」將董柏恩的手給撥開,雷帆毫不留情地將車開離。  

  看著車子消失在眼前,董柏恩默默無語,對於雷帆的指控他無話可說,因為這是……事實,一個他想改變,但卻無力改變的事情。  

  ******************

  「哥!吃飯。」董惠瑟輕推開書房的門,看著背對著她的董柏恩。  

  「知道了。」董柏恩頭也不回的回答,他逕自專注地盯著面前的巨大畫像。這是三年前他請人繪製的,畫中的女人是他一生的摯愛,但他卻是逼死她的劊子手。每當夜闌人靜想起這段往事,幾乎都使他懊悔得一夜不能成眠。  

  「哥,你這是何苦呢?」董惠瑟輕聲地走到董柏恩的身後。不用開口,她也知道自己的哥哥現在腦海中在想些什麼,她與他的目光一同落在畫像上。  

  畫中的人影依舊,但早已不存在這個世間,留給他們的,只剩下無限的惆悵和遺憾。  

  「嫂嫂不會高興看到你現在這個樣子的。」忍不住,她伸出手輕撫上董柏恩的肩膀,無聲地給予他支持。  

  「看到我這個樣子?」他自嘲地哼了一聲,「饒了我吧!小妹,我每年也只有這個時候可以哀悼她。」  

  董惠瑟聞言,不由默然。  

  這三年的日子,對任何人都不好過,對董柏恩更甚。表面上,他事業有成,呼風喚雨,要什麼有什麼,風光不已,但實際上,他最想要的東西,已經用盡一生、一切也不可得。  

  「雷家的人還是不告訴你嫂嫂葬在哪裡嗎?」董惠瑟輕聲地問道。  

  董柏恩搖搖頭,心情煩悶地皺起了眉頭,一口將手中的酒喝得一滴不剩。正如他好友也是自己的妹夫——戴爾所說的,總有一天,他會醉死在酒裡。  

  「大哥,你不要喝那麼多酒!」看到董柏恩的模樣,她忍不住開口勸道。  

  他嘲弄地看著已經空了的酒杯,「我已經變成了一個無藥可救的酒鬼了,不是嗎?」  

  董惠瑟看著董柏恩低聲地說,「有時候我想,若時光能重來多好,這一切都會不一樣了。」  

  董柏恩聞言,露出一個苦笑,「會嗎?你瞭解我的,惠瑟。為達目的,我不會惜出賣我自己的靈魂。時光若重來,我會做一樣的事。」  

  「哥!」看到董柏恩的模樣,她已經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麼。  

  從小,她與哥哥相依為命,哥哥保護她,就像一個兄長,更像一個父親一般。父母雙亡時,當年的她九歲,哥哥十六歲。兩人寄居在父親的世交——哈格斯家。  

  雖然哈格斯先生將他們兄妹倆照顧得很好,但總是寄人離下,但她還小得不知該如何去分辯。哈格斯太太——海倫,帶給她如同母親一樣的溫暖,她喜歡哈格斯家庭和樂的感覺,但哥哥卻總與之格格不入。或許是因為他已經大的懂得了一切,也懂得了仇恨,所以他總是鬱鬱寡歡,一直到現在,他依然如此。  

  最後,在她二十歲時,她嫁給戴爾——哈格斯家族的第一順位繼承人。至此,她的生活幸福而無波,但是自己的親大哥卻……「有時候,承認自己的後悔並不是一件可恥的事。」董惠瑟輕聲說道。  

  董柏恩疲累的一抹臉,不發一語,只是露出自嘲的表情。  

  「哥、惠瑟!」  

  在房內的兩人聽到書房門口傳來的聲音,同時將頭轉向同一個方向。  

  「戴爾!」董惠瑟疑惑地看著自己的丈夫。  

  「出來。」戴爾善解人意地說道,「讓柏恩靜一靜。」  

  「但是……」  

  搖搖頭,戴爾示意董惠瑟不要跟他爭辯。  

  他與董柏恩雖不能說是從小一起長大,但他可以說是在董柏恩最重要的人生轉折點時,看著董柏恩一步一步走到今天這個局面。他瞭解董柏恩從未說出口的悔恨,所以他也從不去逼迫董柏恩去承認些什麼。看著自己好友的樣子,他心中只有後悔。畢竟當年,他並沒有阻止董柏恩去做下這件令董柏恩後悔至今的事。  

  董惠瑟不甚情願地看了董柏恩一眼,緩步地走向戴爾。自從她嫂嫂過世之後,她擔心董柏恩的心從沒有放下來過。書房的關門聲傳來,告訴董柏恩現在這裡只剩他一個人,他忍不住如釋重負地呼了口氣。他有他的脆弱,只是他從來不願在他人面前表現。  

  三十幾歲了,他已經學會不再去悔恨已成事實的事,但對著自己所愛的女人,他比任何人都希望一切能重來,從兩個人在紐約相識、相戀、結婚到她死亡……一切的一切都從頭來過。  

  不過令他自己都心寒的是,他知道若時光重來,他可能依然會狠心地去傷害她。  

  「我堅持,我要知道一切!」縱使知道自己無理取鬧,簡羽潔依然固執地表示,「我覺得最近你變得太奇怪了。」雷帆的思緒被簡羽潔突然闖入的聲音而破壞,他困惑地捉回自己的心神,抬起頭,看著隔著書桌站在他面前的人。「什麼?」他不解地問。  

  「就是這個態度,」她指出,「你最近老是心不在焉。」  

  雷帆覺得無辜地將手一攤,「我沒有。」  

  「你不要瞞我。」簡羽潔不悅地說道,「雖然我的出身不好,但好歹我還會一點察言觀色。」  

  「你在胡扯些什麼!」他生氣地用力一擊桌面,發出砰然巨響,讓簡羽潔震懾住。  

  結婚近一年來,夫妻倆談話總有些禁忌不能談,雷帆不願提,而她更加不願去提及以往難堪的歲月。  

  她曾是個酒店公關小姐,她並不能高貴地說自己是出淤泥而不染。在酒店上班的日子,陪客人喝酒、過夜,她一輩子都想像不到自己能嫁給像雷帆這種出身良好的人家。這也是為什麼雷帆的母親總是不願接受她的原因之一,她沒有良好的身世背景,更是個酒家女,她的生活因為認識雷帆而有所改變。  

  與雷帆在外面同居一年多,最後因為母憑子貴而嫁入雷家,所以打從一開始,她的婆婆就沒有接受過她。而雷帆他更不喜歡聽到從她嘴裡說出鄙視自己的話。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這麼說的,」簡羽潔無奈地歎了口氣,「而是最近,你變得好奇怪……是因為那個男人嗎?」  

  不用簡羽潔明說,雷帆也知道她所指何人。  

  「告訴我,好不好?」她的口氣中有著請求,「前幾天我出門時,那個男人跟我說……」  

  「我不是要你不要理他嗎?」雷帆心急地打斷簡羽潔的話,「你為什麼要跟他說話?」  

  「我……」一時之間,簡羽潔不知道該何言以對,最後她覺得荒謬,「我只是跟他說了幾句話而已!這有什麼不行嗎?」  

  「這……」他歎了口氣,「你跟他說了些什麼?」  

  「我能說什麼,」簡羽潔覺得莫名其妙,「他問我姊姊葬在哪裡?我能怎麼回答?他是誰?」  

  「那你到底怎麼跟他說?」雷帆緊張地問。  

  「我什麼都沒說!」她因為雷帆的急迫而感到無所適從,「因為我不知道要怎麼說!」  

  他聞言,鬆了口氣。  

  「到底怎麼回事?」簡羽潔看著他追問。  

  「你別問!」  

  「我一定要知道。」她堅持。  

  他伸出手,覆蓋住她的,「這個世上有很多事很醜陋,我不想讓你知道太多,我怕你會受影響。」  

  「你以為我從小長在溫室裡嗎?」她的手一轉,微微緊握了他一下,「我高中時代就已經半工半讀,為了我繼父在外面欠下來的賭本,我高中沒念完,就在酒店上班,我過的是什麼日子?醜陋,我的日子不會是最醜陋的,但我也絕不會用正常來形容它。」  

  看著她,雷帆重重地歎了口氣。這幾年來,他絕不提有關董柏恩與他姊姊的一點一滴,畢竟一切逝者已矣!  

  看到雷帆一臉陰晴不定,似乎心中正在掙扎,簡羽潔歎了口氣。「若真的那麼勉強,你就不要說了。」她讓步地說道。  

  雷帆投給她吃驚的一瞥,雖然簡羽潔不是個無理取鬧的女人,但往往只要是她想知道的事,一定會打破砂鍋問到底,但今天……「我總會知道我想要知道的。」她說道,「等到你想講的時候再說吧!別工作的太晚。」留下這麼一句話,簡羽潔便轉身離去。  

  看著她離去的背影,雷帆差點叫住她。但想了會兒,便放棄地搖了搖頭,羽潔不為董柏恩的事跟他鬧彆扭就已經萬幸了,她既然已經讓步,自己沒有必要再引發爭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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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那個男人……簡羽潔皺起眉頭,仔細地望向坐在貴賓席裡的一個人影,這個人似乎就是前一陣子在她家門口連續出現許多天的男人。幾乎克制不住自己的向他走去,但她的理智還算沒有離她遠去,今天來這個藝品拍賣會場,是要辦正事的。  

  「對不起!」  

  簡羽潔聽到身旁的聲音,立刻收回自己的視線,看向聲音的來源。那是個嬌小的美女,短短的頭髮,俏皮地散落在小臉的四周,臉上閃著滿是朝氣的笑容。  

  「我可以坐這裡嗎?」  

  「當然。」簡羽潔立刻點了點頭。  

  今天的拍賣會上,正好有一隻鑲著三克拉鑽石的黃金玫瑰進行拍賣,而她便是來買這玫瑰。原本這種場合,應該是由雷帆自己親自來的,但因為他有事到高雄出差,所以她只有代勞了。  

  她所要的東西是排在第十一號,所以還要等一陣子。她的視線再次飄到坐在貴賓席的那個男人身上。他一臉的平靜,也沒跟任何人交談,似乎也如同她一般,在等著自己所想要的商品推出來拍賣。  

  我叫董惠瑟。」  

  聽到身旁響起的甜美聲音,簡羽潔立刻收回自己打量的視線,投在出聲的方向,「你好,我是簡羽潔。」  

  「那個是我大哥——董柏恩。」董惠瑟指著坐在最前頭的董柏恩說道,「你剛剛似乎是在看他。」  

  被對方猜中了自己的心意,簡羽潔立刻露出一個尷尬的笑容,連忙解釋道:「我沒什麼惡意,我只是覺得他很眼熟。」  

  「是嗎?」董惠瑟微側了下頭,「我記得我大哥跟大嫂結婚的時候,你還沒有嫁給雷帆。你應該是雷帆的太太沒錯吧?」  

  「你……」簡羽潔的眼底閃過一絲吃驚,「你認識阿帆?」  

  「嗯!雖然不熟,但也算有幾面之緣,不過……」董惠瑟的表情一黯,「算來也有三年沒見了吧!」  

  簡羽潔心中浮現無數個問號,但與董惠瑟初次見面,她懂得不要太過好奇,以免出錯。  

  「我大哥是來買鑲鑽玫瑰的,我想,你也是吧?」  

  她顯得有些吃驚地點了點頭,「你怎麼知道?」  

  「雷帆很敬愛自己的姊姊,而我大哥也很愛他的妻子,兩個男人都不會忘記自己所愛的那個女人的生日。」  

  簡羽潔聞言,強迫自己不要皺起眉頭,但這對她而言並不容易,因為她並不明白董惠瑟在說些什麼。  

  「雖然嫂嫂死了,但是還是很多人很想她,」她幽幽的歎了口氣,「人似乎要在失去後,才懂得珍惜。我跟嫂嫂也很要好,我至今還不敢相信她選擇走上這一條路。」  

  「你到底在說些什麼?」簡羽潔再也忍不住的輕聲詢問。  

  「對不起!」董惠瑟這才想到,或許這個才嫁進雷家一年的女人並不知道三年前的風風雨雨,只好一笑,「我似乎說了不該說的話。事實上,我大哥是雷帆的姊夫。」  

  「阿帆的姊夫?」  

  「你知道雷帆有個姊姊嗎?」董惠瑟問。  

  簡羽潔聞言一愣,最後點了下頭,「聽阿帆提過。」  

  「竟然雷帆提過,那他沒跟你提到我哥哥嗎?」  

  簡羽潔搖搖頭,這一對董家兄妹對她而言是全然陌生的。  

  「沒想到雷帆恨我大哥到這種地步……」董惠瑟忍不住歎了口氣。  

  看著董惠瑟一臉黯然,簡羽潔心中慢慢地將事情給組織了起來,「你大哥是來買送給姊姊的生日禮物?」  

  董惠瑟點了點頭,「嫂嫂生前最喜歡玫瑰花,我想……你可能不知道吧?畢竟嫂嫂都已經死了三年了,而你才嫁進雷家不到一年。」  

  簡羽潔愣了一會兒,才點了下頭,「對!我是雷家不到一年,不過我知道姊姊很喜歡玫瑰。」她怎麼可能不知道呢?在雷家有一個溫室,裡頭便種滿了各式各樣的玫瑰。  

  「可以不跟我大哥爭這個禮物嗎?」董惠瑟輕聲要求,「我大哥雖然沒說,但我知道,他今天會來這裡,就是希望有一天雷帆願意告訴他,大嫂葬在哪裡時,拿大嫂最喜歡的東西送她。」  

  簡羽潔在心中想了好一會兒,最後無奈地笑了笑,「我能說不嗎?就我所知,以你大哥的能力,他可以出高我一倍的價錢。」  

  董惠瑟聞言也忍不住一笑,「他是可以買到一切他所想要的東西,但是找不回……」她沉默地咬著下唇,「不要提了!總之謝謝你。」  

  兩人之間沉默了好一會兒。  

  「你哥哥愛阿帆的姊姊嗎?」久久,簡羽潔輕聲的開口詢問。  

  「若不愛她,今天就不會在這裡費心她的生日禮物了。」她理所當然地回答,「雖然不應該,但我真的很希望你能幫幫我大哥。」  

  「幫你大哥?」簡羽潔不解地望著她,「我怎麼幫?」  

  「只要告訴我,大嫂葬在哪裡?」  

  這個情況真是荒謬的好笑,簡羽潔無奈地歎了口氣,「對不起!因為目前我搞不清任何狀況,所以我愛莫能助。」  

  董惠瑟聞言,臉上失望的表情溢於言表。  

  「我大哥很愛大嫂,」她喃喃道,「可是他卻害死了她,人有時候是盲目的,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麼。三年了,我大哥心中罪惡感一天比一天深,我好擔心,總有一天他會被自己的罪惡感壓死,走上大嫂走上的路。」  

  「對不起!我還是得說……我愛莫能助。對不起!失陪了。」竟然不打算跟董柏恩競標,簡羽潔也沒有必要留在這裡,所以她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便起身離去。  

  ******************

  大約午夜雷帆才會從南部回來,簡羽潔已經打算問清楚,軟的不成,只好來硬的。  

  「我沒有買到那枝玫瑰!」簡羽潔坐在黑暗之中,看著輕聲進門的雷帆說道。  

  雷帆聽到聲音微吃了一驚,「你怎麼那麼晚了還沒睡?我還以為你睡了。」  

  「本來是該睡了,」她站起身,打開電燈,「但是睡不著。」  

  「為了沒買到姊姊的生日禮物嗎?」雷帆嘴角帶笑的問,「不用介意,我可以再想別的禮物。」  

  「我不是為了沒買到姊姊的禮物而睡不著,」她感到有些煩躁的搖搖頭,「我是為了董柏恩。」  

  他聞言,身體明顯的一僵。  

  「黃金玫瑰被他買走了。」這不是問句,而是直述句。他早該想到的,雷帆忍不住詛咒出聲。  

  「我想,你應該有很多話要跟我說吧?」站在雷帆的面前,她將他的一言一行都看在眼底,她可以看出自己的丈夫對董柏恩這個人恨之入骨。  

  「沒有!」雷帆將自己的外套隨意丟在椅背上,不經意地鬆了鬆自己的領帶,口氣平淡的表示。  

  她沉默地看了他一會兒,「你不告訴我,那我只好去問董惠瑟了。」  

  他似乎並不應該吃驚簡羽潔已經見過董惠瑟。看來今天,她認識了許多他不希望她認識的人,「你是在威脅我?」  

  「我並沒有這個意思!」她聳了聳肩,不願承認他壓在她頭上的大帽子,「我只是想知道,董柏恩跟姊姊之間的一切。」  

  「你不要問,我不想講。」雷帆從臥室退到了浴室,不過他沒想到簡羽潔不放過他,硬是跟著他進浴室,讓他連想洗個浴都不得安寧。  

  「為什麼?」簡羽潔的手不依地摟著雷帆的頸項,「難道那麼重要的讓你不肯告訴我嗎?」  

  他聞言歎了口氣,「董柏恩並不重要。」  

  「你到底在逃避些什麼?」簡羽潔有點氣憤的一個跺腳,鬆開自己的手,「我以為我們沒有秘密的。」  

  「你……」受不住簡羽潔的追問,雷帆終於說道,「我想,你應該已經知道了。他……算是姊夫吧!」  

  「沒想到是真的。」簡羽潔忍不住提高了八度音,「姊姊真的結過婚。董惠瑟跟我說的時候,我還以為她搞錯了。我甚至還想,你可能還有另外一個姊姊!」  

  「她沒有搞錯,我也只有雷茵一個姊姊。」  

  「姊姊竟然結過婚,現在為什麼會這樣?出了什麼事?」簡羽潔輕聲地問。  

  雷帆氣憤地雙手握拳。  

  「你說話啊!」簡羽潔催促道。  

  「全是因為董柏恩。」  

  「董柏恩?」她更對雷帆的話感到不解,「這是什麼意思?」  

  「我姊姊自殺,董柏恩是間接的劊子手!這幾年來,董柏恩一直想贖罪,不過一切都已經太晚了。」他呼了口氣,想把心中沉重的感覺抹去,但似乎總不能盡如他意,「三年前,雷家要宣佈破產,但姊姊用她的生命阻止了這一件事。」  

  雷帆像是想起什麼,站起身跑下樓,進了書房。  

  簡羽潔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她也緩緩地跟在他的身後,進了書房。  

  雷帆坐在他的書桌後,微低下身打開最底層的抽屜,拿出顯然被保存得很好的信件。  

  「姊姊自殺的時候,簡單地留下了兩張紙條,一張給我,一張給董柏恩,這是由董惠瑟交給我的。我想,在我姊姊寫給董柏恩的那張字條上,應該寫了些什麼,不然,原本堅持要雷家宣佈破產的他,不可能在最後放了我們一馬。」簡羽潔的目光遲疑地看著放在桌上的紙張。  

  「不看嗎?」雷帆好奇的望著她。  

  簡羽潔搖了搖頭,她不認為以她現在的心情可以心平氣和的去看待這張字條上的字句,「她寫了些什麼?」  

  「一切仇恨到她結束,」雷帆的手緩緩地將紙張拿起,「縱使有一天,我東山再起,能力足以跟董柏恩抗衡,我不能找他報仇,她不想要冤冤相報,是我們雷家先對不起董柏恩,她要我忘了一切,從頭開始。其實,這應該也是她一直希望董柏恩做到的,可是董柏恩做不到,她就來勸我。最後,她說她死後,要我把她葬在我大媽的墓園裡。」  

  「照你這麼說來,董柏恩一定很後悔他的所作所為!」  

  「應該吧!」雷帆無異議地點頭,「畢竟,一條人命可以說是毀在他的手裡,良心譴責是再所難免的。」  

  「我不認為是這個樣子,」簡羽潔說出自己的看法,「我相信,董柏恩一定很愛姊姊,除了良心譴責之外,我相信他更懊悔,這也就能解釋,為什麼他知道姊姊明明死了,他還一直想去看看姊姊的原因。」  

  「你的想法太浪漫了。」雷帆丟給自己的妻子帶笑的一瞥,「事實沒你想得那麼溫暖。」  

  「可是……」  

  「沒什麼可是了。」他打斷她的話,「我希望你以後不要再跟董家兄妹有任何的交集,我並不高興看到你跟董家人像朋友一般,這種情況只會讓我為難。畢竟,我並不想去限制你的社交圈,但董家人……平心而論,至今,我依然無法把他們當朋友。」  

  「可是……」  

  雷帆搖搖頭,要她不要再多說。  

  看到他的堅持,簡羽潔也只有在心中歎息。  

  天才剛亮,雷帆便悄悄地起身。或許是因為跟簡羽潔重提起多年前的往事,一整夜下來,過去的一切就如同電影一般,不停的在腦海之中翻轉,所以他根本就是一夜無眠。他小心地不吵醒身旁熟睡的嬌妻,披了件外套,便輕聲地離開房子。他的腳步像是有自我意識地走向位在董家大宅不遠的一間小花房。他知道在這個眾人都還在睡夢中之際,有一個人一定是醒著。  

  他試探似地打開花房的門,順利地將它推開。他因為這個簡單的動作而感到滿足,因為在他的印象之中,這個門多數時間是被鎖住的,因為這裡頭住著一個眾人眼中視為「瘋子」的人。  

  在微熹的晨光中,他輕而易舉地找到自己想找的人。「姊!」雷帆輕柔的聲音,像是怕嚇壞人似的。  

  雷茵動也不動地坐在搖椅上,在這個花房裡,她一個人獨自生活三年之久。她的手腕上至今還有明顯的傷痕。  

  曾經她是紐約州立大學的高材生,而今,她是個精神病患。  

  她不言不語已經兩年多,在醫院救醒她的時候,她像個瘋子一般的亂吼亂叫,依賴鎮定劑生活了好一陣子。最後則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成人自閉症,用盡一切辦法還是治不好她。  

  雖然是同父異母的姊弟,但他是真心的喜歡這個纖細的姊姊,更對害她至此的人感到痛恨不已。  

  「看來今天的天氣會不錯,」如同以往,雷帆蹲在雷茵的面前跟她扯些無意義的話,「想出去走走嗎?」  

  他從不期望雷茵會開口回答他,他只是不斷地跟她說話,「媽媽去了法國,所以你只有這一陣子可以出去活動,你開不開心?」  

  雷茵的目光還是沒有投在他的身上,只是看著前方,這雙眼睛沒有任何的焦距,也沒人知道她沉默地在想些什麼。「我已經記不清我到底跟你說過多少次對不起,我想是我無能,所以才讓你一個人被關在這裡。」雷帆幽幽地歎了口氣。  

  他忙得沒辦法時時刻刻地待在家裡。在家裡,一切都由侯嘉雲掌管,只要雷帆一背過身,侯嘉雲便自顧自地將雷茵給鎖在花房裡,縱使他曾為此發過好幾頓脾氣,但侯嘉雲依然故我。畢竟,在侯嘉雲的眼中,她不能忍受一個殘缺的人在雷家出現,更何況這個人跟她一點血緣關係都沒有。  

  「董柏恩又來了,」雷帆繼續說道,「他很不死心,不過你放心,他不會再有機會傷害你。昨天,本來我要羽潔去拍賣會場,買個鑲鑽玫瑰送你當生日禮物,不過被董柏恩買走了,三年了他還是在跟我作對。我實在不明白,你為什麼到死都還護著他?這麼一個男人,根本就不值得你這麼全心全意的愛他,他害你變成這個樣子,他是兇手。」  

  雷茵突然站起身,雷帆因她突如其來的動作而嚇了一跳,「姊?!」  

  雷茵沒有反應的走到一旁,像個孩子一樣的坐在地上,手拔起一枝玫瑰,無神地晃了晃。  

  雷帆感到失望地歎了口氣,他還以為……或許他已經大的不能相信奇跡,他在雷茵的身旁蹲下來,陪著她採花。默默地陪著她,是他現在惟一能為她做的事。  

  ******************

  簡羽潔懶懶地蜷伏在沙發上,剛哄孩子睡著,她便一個人坐在房裡,她的思緒飄得老遠。  

  「怎麼這麼晚了還不睡?」雷帆輕輕將門打開,生怕吵醒她,沒想到她根本就還沒睡。  

  簡羽潔將自己蜷曲的腳從沙發上放下,「沒有!只是在想些事。」  

  「該不會是在想董柏恩吧?」雷帆皺眉問,他早該知道告訴她太多,對她而言不會是好事,而是壓力。  

  「不是!」出乎意料,她否認,「我是在想姊姊。」  

  雷帆聞言,沉默了一會兒,「我希望你的意思不會是在想著要幫董柏恩?」  

  簡羽潔不知自己是該否認還是該承認,最後只好逃避似的聳聳肩,轉移話題,「時間不早了,你先去洗個澡,該睡覺了。」  

  「我一向希望我們夫妻兩個能夠誠實的對待彼此。」他意有所指地說道。  

  「我知道!」簡羽潔推著雷帆的背,將心不甘情不願的他給推進浴室裡。  

  其實要兩個人完全沒有秘密這是不可能的事,當浴室的門終於如願的關上,簡羽潔不由鬆了口氣。  

  在一年多之前,她與雷帆之間就注定要有秘密,一個她承諾過絕對不說的秘密,但現在看來,她不知道這個秘密她到底還能瞞多久。  

  ******************

  簡羽潔的腦海中不停地有個念頭浮現。這幾天,睡都睡不好,一年多之前的事,她似乎得找個機會說出來。  

  「董柏恩、雷茵……」她喃喃地念著兩人的名字,當年的雷茵可以說是救過她和雷若嵐一命。  

  一年多前,她母憑子貴進了雷家,第一次見雷茵,一個不說話,只沈溺在自己的社會裡的女子。雷帆並不以有這麼一個姊姊為恥,反而更盡心盡力照顧她。  

  不過也或許是雷茵與她一般,都不被侯嘉雲接受,所以她受到委屈,就會到花房去找雷茵訴苦,而雷茵也是個好聽眾,畢竟雷茵可能也不知道她在說些什麼,不過,對她而言,雷茵是在雷家,除了雷帆以外她的另一個支柱。  

  她還記得在結婚不過兩個月的時候,在雷帆出差到大陸,一去近四個月,因為侯嘉雲的緣故,她沒有辦法聯絡雷帆。  

  那一段日子,她過得很痛苦,甚至有一次,侯嘉雲將她趕出雷家,要回雷家可以,但有一個交換條件就是——將孩子打掉,在當時,侯嘉雲打心底懷疑她肚子的孩子不是阿帆的。  

  她可以理解侯嘉雲的懷疑,畢竟,她在酒店上班,這麼一個背景不單純的女人,任何一個人都會懷疑她不幹不淨,但是她自己可以肯定孩子是雷帆的,所以她當然不可能將自己所愛男人的孩子打掉,更何況這個男人還是她的丈夫。  

  她的縣徨、無助,在當時又求助無門之際,她一輩子都忘不了在這個時候出現雷茵。  

  當她徘徊在雷家大門,不知該何去何從時,雷茵竟然默默地隔著鏤花大門望著她。正當她疑惑雷茵的出現時,雷茵竟塞給她一個牛皮紙袋。  

  「裡頭只有十萬元,不多,但卻是我所有的財產。」  

  雷茵開口,有一瞬間,她懷疑自己聽錯了,一個在眾眼中是個「瘋子」的人,竟有條不紊地在跟她開口說話。  

  「這些錢,應該可以讓你撐到阿帆回台灣,這個世上,沒有過不去的難關,不要把孩子打掉,不然你會後悔。我也曾經有孩子,不過,現在沒有了,這種悔恨我一輩子忘不掉。」  

  因為雷茵,她有錢,可以等到雷帆回台灣,將她接回雷家,因為這件事,雷帆跟侯嘉雲大吵了一架,但在她的安撫下,一切也就不了了之。過了三個多月,雷若嵐順利平安地出生。  

  不過在雷若嵐出生的之時,她與雷茵已經結為莫逆。雷茵——她從來沒瘋過。  

  雷茵只簡短地告訴她,因為出了一些小事,她一時想不開而自殺,在醫院醒來之後,情緒一直不穩定,雷帆以為她瘋了,侯嘉雲更把她給鎖起來。漸漸地,她與這個社會脫了節,她變得沉默,而她發現,這世上也沒有任何人指望她說些什麼,所以她就變這個樣了。  

  三年多來,雷茵只想得到平靜,而她自認她已經得到她所想要的平靜,要不是因為董柏恩的出現,自己根本不知道原來當初雷茵口中所指的「一些小事」竟然是傷她那麼深的事情。  

  她答應過雷茵一輩子不會將這件事說出去,包括雷帆在內,她也一句話都沒說,但現在……她歎了一口氣,她陷入了兩難,她不想要一段看來似乎挺有希望的感情就此結束,何況雷茵幫過她,但是她又該從何幫起,她茫然而不知所措。  

  「少奶奶,外面有人找你!我不曉得該不該讓他進來,所以我想,你最好自己出去看一下。」  

  洛嫂的聲音讓她從自己的思緒中離開,她眨了眨眼睛,站起身,疑惑這個時候有誰來找她,她緩緩地走向大門。  

  「你……阿帆不在!」  

  「我不是要找他的。」隔著鏤花大門,董柏恩的態度一如往常般高傲。  

  簡羽潔遲疑著,不知道自己是否該顧及禮節打開門讓他進來。洛嫂來通知她,外頭有人找她,她可不知道來人是一手牽起雷、董兩家恩怨的人。  

  「進來吧!」心一橫,她將門拉開,她也不管若讓雷帆知道她的舉動,他會有何反應。  

  「少奶奶!」站在簡羽潔身後的洛嫂驚訝的雙眼大睜。在雷家服務多年,她縱使不甚清楚雷家與董家的恩恩怨怨,但至少也略有耳聞,她懷疑簡羽潔明白自己在做些什麼嗎?  

  「沒關係!」簡羽潔的手隨意揮了揮,「你去倒杯——冰紅茶可以嗎?」她看著走進門的董柏恩問。  

  董柏恩微點了下頭。  

  「那就倒杯冰紅茶給董先生。」她率先領著董柏恩通過花園走向雷家大宅。  

  走到一半,董柏恩突然停下腳步。  

  簡羽潔眼角瞄到董柏恩的動作,也遲疑地停下腳步,微轉過身,疑惑地看著他。  

  「那是什麼?」他指著不遠處的白色建築物。  

  簡羽潔聞言,心不由一緊,略微緊張地吞嚥了口口水,「那只是間花房罷了!」  

  「花房?!」像是想起什麼似的,董柏恩點了點頭,「在美國,我家也有一間花房,裡頭只種玫瑰。」  

  望著董柏恩出神的側神,簡羽潔暗暗歎了口氣。  

  「進屋吧!這幾天的天氣有點熱,」她的聲音提醒著她,「站在大太陽底下還真的是活受罪。」  

  董柏恩聞言,收起自己神遊太虛的心神,再次抬起自己的腳步,跟在簡羽潔的身後。  

  「你讓我進門,老實說,令我驚訝。」當洛嫂一把紅茶給送上,客廳裡只剩下兩個人的時候,董柏恩先行開口,「難道雷帆沒跟你說有關我的事嗎?」  

  「說了,」簡羽潔說道,「我知道了一切。讓你進門,只是我想讓自己表現的比較像個文明人。」  

  他微揚起嘴角,「這麼說,你是在暗示我與雷帆不是文明人嘍?」  

  「也不是這個意思,」簡羽潔否認,「我只不能理解錯誤竟然已經造成,為什麼你們還要沈溺過去?」  

  對於她的話,他也不知該如何回答。  

  「我來,只是想請你幫個忙,」他說出自己的來意,打開帶來的公文包,拿出一個用紅色天鵝絨布做成的精緻長盒,「幫我送給茵茵。」  

  不要看,她也可以猜出那便是在拍賣會上,董柏恩與人競標所買下的鑲鑽玫瑰。「姊姊都死了,你送她這麼貴重的東西,不是太浪費了嗎?」  

  董柏恩對此只有聳肩以對。在許多人眼中,或許不能理解他的想法,他也不想去多解釋些什麼。  

  「這是我的女兒。」洛嫂抱著啼哭不已的小娃兒出現,簡羽潔連忙接過手,哄著孩子。  

  董柏恩看著孩子,「她叫什麼名字?」  

  「雷若嵐。」  

  董柏恩在一旁看著簡羽潔哄孩子。最後,連他自己也吃驚地,他竟然開口,「我可以抱抱她嗎?」  

  簡羽潔吃驚地望著他。  

  看到她的眼神,他也立刻意識到自己的唐突,「當然,你有權利說不,畢竟這是你的孩子。」  

  「我並不是說你不能抱她。」簡羽潔移動自己的身體,坐到董柏恩的身旁,將懷中的孩子交到他的懷中,一邊輕聲指導著他。  

  對於抱孩子這種事,似乎也沒有什麼天份不天份,一陣手忙腳亂之後,董柏恩抱起孩子還算有模有樣,而奇跡似的是經過一番折騰,雷若嵐倒也不哭不鬧,張著一雙水靈靈的大眼,望著「姑丈」。  

  「若沒有意外,你跟姊姊應該也有一個孩子吧?」她不是存心要提起這段過往,只是看著董柏恩臉上難得出現的祥和,令她管不住自己的脫口而出。  

  他的身體明顯一僵,最後他點了下頭,「若沒意外,應該兩歲了。」  

  「後悔嗎?」  

  他沉默,他並沒習慣跟一個還算是陌生的女人去談論自己的心事,「如果時光倒流,我會依然故我。」他輕描淡寫的說道。  

  「人似乎很難逃離這種宿命。」簡羽潔不由得歎息,「你怎麼不問我姊姊葬在哪裡?」她輕聲開口,指著被他放在桌上的紅絨布長盒,「你自己將這份生日禮物送給她,意義不是更顯不凡嗎?」  

  董柏恩嘲弄地丟給她一瞥,「縱使我問她葬在哪裡,你也不會告訴我,不是嗎?」  

  簡羽潔歎了口氣,她不能否認,但現在……「你知道她的媽媽在她很小的時候就過世了嗎?」  

  董柏恩點點頭,他疑惑她為何會突然跟他說這些話?  

  「姊姊很敬愛這位長者。」沒頭沒腦的,她說道。  

  董柏恩皺起眉頭,他不懂……  

  忽然一個念頭在腦海中一閃而過,「你是說……」  

  「我什麼都沒說。」簡羽潔連忙聳肩否認。  

  「不可能!」他難以置信地喃喃自語,「這幾年,我回台灣都會去幫茵茵祭拜她媽媽,沒看到茵茵的墳。」  

  關於這點,簡羽潔也沒有給他任何回答。  

  人還沒死,當然找不到墳,不過若董柏恩今天去,一定見得到「人」。因為今天是雷茵她媽媽的祭日,而雷帆一早便帶著雷茵去掃墓了。  

  「孩子給我!」她將他懷中的孩子再抱回自己的懷中,「我想,你現在應該趕著告辭吧!」  

  董柏恩站起身,匆匆道了聲謝,便離去。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簡羽潔呼了口氣。她不知道今天的所作所為是錯是對,她更不敢想像若讓雷帆知道她告訴董柏恩如何去找雷茵,他會有怎麼樣的反應,她只是單純地想——總有一天,得要有人來結束這一切。  

  雷帆將帶來的祭品給一一收好。一到這裡,他便將雷茵推坐在一旁,這已經是這幾年來固定的模式。  

  他還得時時分心看著雷茵,因為他擔心雷茵會在他不注意之時四處亂走。這些年來,在他的心目中,早就認為雷茵已經遺忘了一切照顧自己的能力。  

  「明天,我媽就要回來了。」一想起侯嘉雲,雷帆便感到頭大,不過他依然口氣輕快地說道,「不過,董柏恩明天就要回美國了,這一陣子,我們也給他煩夠了。最近我投標了一件工程,很諷刺,竟然是跟董柏恩這個傢伙有關,沒想到我那麼痛恨他,最後還是得為錢而跟他合作。不過,我想這一點應該不會對我有什麼影響,我沒必要跟錢過不去。」他走向她,一手牽著她的手,一手提著帶來的東西,緩緩地下樓梯,走向山下不遠處的停車場。  

  「小心點!」雖然這是個有人固定打掃的墓地,但是階梯卻也因為老舊,而顯得有些龜裂,所以他體貼的要雷茵小心看路。  

  走了幾步之後,他明顯得感到身旁的人腳步變得遲緩,而且身體也變得僵直,彷彿受了驚嚇。  

  「姊?」雷帆疑惑地將頭抬起,也因為認出站定在低幾層階梯的人而驚訝地雙眼大睜。  

  董柏恩受到的驚嚇不會比雷帆小。這就像在作夢一般,一個已經死去的人,竟活生生地站在他的面前。不過眼前的人變得蒼白而且削瘦,不再如同以往一般的精神奕奕,但他可以百分之百肯定自己沒有認錯人。  

  「茵茵?!」他難以置信地喚道。  

  雷茵下意識地拒絕去相信眼前出現面前的人是個實體,過往就如同電影一般突然在她的腦海中飛快的轉動。她雙手抱著頭,突然覺得頭痛得幾乎爆炸,她只知道,她不能讓董柏恩知道自己還活著這件事。  

  「姊姊,你冷靜點。」雷帆緊抱著雷茵的肩膀,因為她突然像是瘋了似地狂亂搖著頭,「你不要這樣。」  

  「茵茵!」董柏恩也察覺出異狀,長腿兩步一跨,不顧雷帆嚴厲的警告,硬是將雷茵給攬在自己的懷裡。  

  董柏恩的動作,更令雷茵感到膽戰心驚,他也曾經這麼對她好過,但最後她自己卻落得什麼都不是的下場。  

  「你夠了,你沒有看到你嚇到她了嗎?」雷帆將董柏恩的手硬是扳了開來,他不知道為什麼會巧合到在董柏恩將要離台的前一天與董柏恩碰上面,更重要的是,竟然還讓雷茵在場。雷茵的醫生都說不能讓雷茵受到驚嚇,而現在他三年的努力,就讓董柏恩給毀於一旦。  

  董柏恩被雷帆推得踉蹌了幾步,但他隨即穩住自己的腳步,才不至於使自己摔下階梯。  

  雷帆將雷茵的頭壓在他的胸膛,拍著她的後背,極力地安撫她,「姊,你冷靜一點。」  

  「茵茵,你……」  

  「不要再靠近一步,」雷帆警告,「不然我會打你一頓。你害得她已經夠多了,你不要再傷害她。」  

  愣愣地,董柏恩讓雷帆抱著雷茵越過他的身邊離去,他的心中夾雜著疑惑與狂喜。  

  他想追上去,但他知道雷帆不是省油的燈,所以他要自己冷靜的思索。但此刻的他,怎麼能冷靜?他原本以為他一輩子只能在回憶中才能找尋到雷茵的身影,卻沒想到她竟然可以活生生地出現在眼前。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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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25 00:24:12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董柏恩瘋狂地按著電鈴,不耐地等人來應門。  

  「怎麼回事啊?」董惠瑟匆匆地奔向大門,今天在台灣請的僕人家中臨時有事,請假回去,全家現在只剩她一個人在。偏偏那門鈴就像是催人老似的叫個不停,她還沒見過那麼惡劣的人,緊按著電鈴不放。  

  這幾年,因為董柏恩的緣故,一年總要來台灣好幾次,因為她總是懸心著獨自一人前來台灣的董柏恩會觸景傷情。而戴爾也理所當然地跟著她來,順便定期地察看在台灣的一些投資。  

  「哥!」董惠瑟將門拉開,吃驚地看著董柏恩,「你做什麼?」  

  「茵茵……茵茵沒死!」  

  「你說什麼?」董惠瑟懷疑他神經錯亂,「你慢慢說,你看,不知道你在胡說些什麼?」  

  「是真的。」董柏恩也不知該如何形容自己心中複雜的感覺,「她真的還活著,而且還住在雷家。」  

  董惠瑟聞言皺起了眉頭,「這是誰告訴你的?」  

  「我親眼看見的,只不過……」  

  「只不過什麼?」她急急地追問。  

  「她好像很怕我!」董柏恩緩緩說道。  

  「怕你?」  

  他點點頭,感到心閃過一絲痛處。  

  雷茵確實怕他,一看到他的表情,就如同見到鬼一般,他不知道自己竟然面目可憎到這個地步。  

  「我想去找她,」董柏恩稍稍平復自己的心情之後說道,「但我可以肯定,雷帆絕對不會允許,所以我要找戴爾!我要茵茵再回到我身邊。」  

  「戴爾還沒回家。」董柏恩的表情令董惠瑟感到不安,這個可以稱之為「瘋狂」的表情,令她感到無所適從。  

  「我知道,我在來之前跟他通過電話,他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  

  「你想怎麼做?」董惠瑟緊張地問。  

  他深吸了口氣,「我也不知道,但是我一定會想出辦法。」  

  「哥,我希望你不要做傻事。」董惠瑟說道:「你一向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但這次……」  

  「你不認同,」董柏恩感到吃驚,「我只是想要跟茵茵枯一起。」  

  「我知道,」她點頭,「但是,你卻還是要耍手段。」耍手段?董柏恩沒想到妹妹會如此說,「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我當然知道,」董惠瑟歎息,「當年我就已經勸過你,但你依然故我。大嫂自殺,你三年鬱鬱寡歡。現在有一線曙光,你應該好好去跟她談談,而不是強迫大嫂重回你懷抱。」  

  「我不是強迫她,」他不能接受董惠瑟的說法,「現在雷帆的態度擺明了不准我接近茵茵,我只好出此下策。我前幾天才知道,雷帆投標了一件工程,我可以……」  

  「我以為你應該受夠教訓了,」董惠瑟忍不住大聲歎道,「沒想到,你竟然沒有。」  

  「你是什麼意思?」  

  「三年前,你也是拿合約逼得雷家破產、大嫂自殺。現在你又要用工程逼雷家把人交給你,你有沒有想過?如果大嫂不從呢?她已經死過一次,我想,她也不會在乎再死一次吧!」  

  董柏恩聞言,皺起了眉頭,在他的心目中,雷茵一向不是一個會選擇逃避的人,可是三年前她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這件事,又怎麼說?  

  「給大嫂一個選擇,」董惠瑟輕聲勸道,「她是個人,她有權去選擇要不要跟你續前緣。就算雷帆不喜歡你,但我相信,只要你真心的懇求,他還是會賣你一個面子的。你別忘了,大嫂是他姐姐,他也是希望自己的姐姐有個快樂的未來。」  

  董柏恩對於惠瑟的話還來不及有何響應,戴爾便進了門。  

  「你找我到底有什麼事?」戴爾進門劈頭便問,「我可醜話說在前,你不要跟我說,明天不跟我回美國了,你別忘了紐約有份合約等著你……」  

  董惠瑟拉了戴爾一把,要他閉嘴。  

  「怎麼回事?」他會意,但卻覺得疑惑,「出了什麼事?」  

  「沒什麼事!」董柏恩站起身,「明天我會回美國,不過簽了合約之後,我要跟你請一個月的假。」  

  「為什麼?」  

  戴爾的問話沒有得到任何響應,因為董柏恩已經急步離去。  

  「他搞什麼?」  

  「大嫂沒死!」  

  「啊?!」  

  「你先去洗個澡。」推了戴爾一把,董惠瑟說道,「今天吳阿姨不在,所以由我掌廚,待會我再跟你談這件事。」縱使心中疑惑一堆,但戴爾還是聽話的走向主臥室。不過雷茵沒死!他懷疑說出這話的人是不是瘋了!  

  ******************

  洛嫂看著門外的董柏恩,遲遲地不動作。  

  「我找你們家的小姐,」終於還是放不下雷茵,而沒回美國的董柏恩,不耐煩地重複了一次,「麻煩請你開個門可以嗎?」  

  洛嫂感到不知所措,生怕挨候嘉雲的罵,她才剛回來,現在正在房裡,這個人可以說是雷家實際的掌權者。她一回來,便使得全家人就算是呼吸都覺得困難。  

  「阿帆不在!」就在洛嫂不知是好之際,簡羽潔抱著孩子出現,她從窗戶看到了董柏恩,她也擔心若讓侯嘉雲看到他,會引起一連串的風暴,所以出來想把他請走。  

  「你應該知道我不是來找雷帆的。」董柏恩一臉大家心照不宣的表情,「我要找茵茵。」  

  簡羽潔為難地轉頭看了身後一眼,然後搖了搖頭,「你走吧!你別讓我們難做人。」  

  董柏恩疑惑地看著簡羽潔一臉的緊張。昨夜,他按捺不住自己,強迫自己不要夜闖雷家,所以他絕對不能接受一個「不」字的答案。  

  簡羽潔不顧董柏恩的叫喚,毅然決然領著洛嫂,抱著孩子轉身離去。  

  董柏恩發現自己的叫喚得不到任何響應,立刻按著一旁的門鈴,他不相信房裡的人可以忍受這種尖銳的聲音。  

  ******************

  「你們都死了啊!」侯嘉雲火大地從房內出來,原本在房裡休息得好好的,但門鈴聲硬是吵醒了她的好夢,「還不去看看是誰!」  

  洛嫂遲疑地看著侯嘉雲,最後又看了看一旁的簡羽潔。「你看什麼看啊!」侯嘉雲不悅於洛嫂的遲遲不動作。  

  「媽,」簡羽潔囁嚅地開口,「不是洛嫂不去開門,我們剛才已經去看了,門外那個人是董柏恩,阿帆說,如果他來就不要理他。」  

  「董柏恩?」侯嘉雲皺起了眉頭,「是他!」對董柏恩,她對他可是恨之入骨,畢竟他差點讓她失去了一切的榮華富貴。  

  「他來幹麼?」不容許任何人阻止的,侯嘉雲堅決的走向大門,她可要會一會他。  

  「你——」一看到侯嘉雲,董柏恩的眼立刻微瞇,他對她的印像一向不好,一個標準看上不看下、眼高手低的女人。他更記得,她曾在他的面前羞辱過雷茵。  

  「你來做什麼?」侯嘉雲趾高氣昂地看著董柏恩,「我可不記得我見過你這種人。」  

  「不記得沒關係,反正我也不是來找你的。」董柏恩對她不屑的哼了一聲,「我找茵茵。」  

  「那個丫頭……」侯嘉雲眉頭一皺,「早死了!都成白骨一堆,你找她幹麼?」  

  「我知道她沒死。」董柏恩冷著口氣說道,「所以不用想騙我。」  

  「我第一次見到有求於人的人還敢大聲說話。」侯嘉雲可不是省油的燈,她太明白現在佔上風的人是誰,「你快點滾,若不滾,我就報警找人抓你。看你還敢不敢大聲。」  

  董柏恩看著侯嘉雲一臉勝利地轉身離去,不由雙拳緊握,雷帆沒出現似乎只代表著此刻他不在家。  

  「你若不在乎,你家要再次宣佈破產的話,你大可走人。」  

  「你說什麼?」董柏恩的話似乎踩到了侯嘉雲的痛處,只見她驚訝地轉過身面對著董柏恩。  

  董柏恩一臉挑釁道:「你已經聽到了,你可以不知道,雷氏現在跟哈格斯企業有合作關係,以我的能耐……你該知道的。」  

  侯嘉雲怨懟地望著董柏恩,都是雷茵招來的這麼一個瘟神。  

  「你若識相的話,讓我見茵茵。」  

  「反正那個瘋子,我早就想她趕快消失,」侯嘉雲示意洛嫂開門,「你要就帶走吧!」  

  「媽!」簡羽潔有點難以置信侯嘉雲會如此輕易的將雷茵交給董柏恩,「你不覺得要問問姐姐的意見比較好嗎?」  

  「你去問一個瘋子意見,你是不是也跟她一樣瘋了?」侯嘉雲冷酷地瞄了簡羽潔一眼。  

  縱使有一堆話想講,簡羽潔也只好忍住。  

  「她人呢?」一進門,董柏恩便問。  

  侯嘉雲指著一遠處的花房。  

  毋需更多的暗示,董柏恩便邁開長腿,迅速但不匆促地走向花房。站在花房門口,他深吸了口氣,抬起手要將門扭開,但是……「鎖住了!」他懷疑侯嘉雲在耍他。  

  侯嘉雲並不覺有何不妥的聳聳肩,「如果你家出了個瘋子,你不把她鎖住嗎?」  

  「你……」  

  「三年前,我還有鏈子鎖她。」侯嘉雲只要一想起此事便覺得氣憤,「像個瘋子一樣亂吼亂叫,吵得人都不安寧。不過這一陣子安分多了,一句話都不吭,像個啞巴一樣。」  

  「這是怎麼一回事?」董柏恩的雙眼疑惑地看著一旁的簡羽潔。  

  簡羽潔只有縱肩,一個字也不敢吭。在侯嘉雲的身旁,她就像是沒有了舌頭一般。  

  「把門打開!」董柏恩說道。  

  洛嫂在侯嘉雲的指示下,將門給打開。  

  門一打開,濃郁的玫瑰花充斥整個嗅覺。董柏恩的目光快速地掃了花房一眼,眼尖的他找到躲在花叢中的雷茵。  

  「茵茵?!」他試探地叫喚了一聲,但他的叫喚得不到任何的回應。  

  他走向她,入目的雷茵恐懼地縮成一團,雙眼緊閉,全身發抖,連看都不敢看他一眼。  

  「茵茵!」他也不管他的出現會造成任何震撼,他只想到夢中的人終於活生生地出現在他的眼前,他用力的將她給攬在懷中。  

  猛搖著頭,雷茵拚命地掙扎,要他放開她。  

  「你看吧!」侯嘉雲在董柏恩的身後放著冷箭,「如果你要瘋子,你就帶走吧!反正我眼不見為淨。不過,我們可先把話說清楚,你可不能玩什麼把戲,造成我公司的損失。」  

  「媽,你怎麼可以……」在侯嘉雲的眼神下,簡羽潔的話聲隱去,她的目光驚恐地看著董柏恩不顧掙扎的雷茵,硬是將她抱走。  

  「不!」簡羽潔的手拉住董柏恩,「你……」  

  「她是我妻子,」像是宣誓一般,董柏恩說道,「我會用盡一切辦法治好她,下次再見時,她會跟以前一樣,開朗大方。」  

  她的手愣愣從董柏恩的手臂上滑落,她無語地讓董柏恩離去。  

  ******************

  雷帆回家,發了好大一頓脾氣,他沒想到侯嘉雲竟然輕易地讓董柏恩把雷茵給帶走。  

  「你為了那個丫頭要跟我反目是嗎?」侯嘉雲一點都沒把雷帆的怒氣給放在眼底,畢竟說什麼她都是生他的人,她絕對不認識雷帆會因為一個瘋子跟她劃清界線。  

  雷帆看著侯嘉雲,他覺得自己心中對侯嘉雲最後的一丁點尊重都已經蕩然無存了。  

  「羽潔,」他轉身看著戰戰兢兢地抱著孩子站在身後的妻子,「你去收拾行李。」  

  「收拾行李做什麼?」簡羽潔驚訝地問。  

  「我再也不能忍受了,我們搬家!」他再次轉身面對侯嘉雲,「媽,我以後每個月會送錢過來給你,至於洛嫂就留下伺候你。」  

  「你說什麼?!」侯嘉雲難以置信地望著雷帆。  

  「正如你所聽到的,」他沒有遲疑,拉著簡羽潔轉身上樓,不理會身後侯嘉雲的哭天喊地。  

  「這樣會不會太過份?」  

  「現在過份的是她自己,」雷帆再也不能站在侯嘉雲的立場設想,「你不要管這些,趕快收拾行李,隨便收拾幾件就好了。我們暫時搬到公司樓上的套房,等我找到房子,再請人回來搬。待會兒,我還要去找董柏恩,叫他把姊姊交出來。」  

  「姊姊是個人!」簡羽潔說道,「其實她自己有主見可以決定自己要跟誰在一起。」  

  「你是不是傻了,姊姊現在這個情況,她能知道些什麼,又能決定些什麼?董柏恩的出現,只會惡化她的病情。」  

  關於這點,簡羽潔不知該如何反駁,她只好在雷帆的催促之下,收拾好幾件必要的物品,與他離開了雷家。  

  ******************    

  「我現在沒有時間跟你說話,」匆忙地,董柏恩將門打開,又倉皇地轉身離去,「不過,若你有急事要說,可以等一下。」  

  「哥,你在做什麼?」董惠瑟吃驚地看著自己的兄長拿著碗筷,似乎在找些什麼。「你掉了什麼東西嗎?」  

  董柏恩沒有回答她任何問題,臉上焦急的神情清晰可見。  

  董惠瑟微皺起眉頭,縱使在董柏恩以為雷茵過世的那一段時間裡,她也沒見過他這麼一臉的不修邊幅,但現在眼前的他幾乎只能用邋遢形容。  

  「哥……」  

  「你別吵我!」董柏恩連看都不看董惠瑟一眼,直直地往書房的方向而去。  

  董惠瑟壓根不知道董柏恩到底在找些什麼?疑惑的她,只好跟在他的身後,她是從戴爾的口中知道董柏恩已經將雷茵接回家,所以才匆忙地趕來想看一下多年未見的大嫂,只不過沒想到迎接他的不是開朗的兄長,而是活像見鬼的兄長,天可憐見,她並不想用這種形容,但這卻是她惟一能想到的形容詞。  

  「你把我嚇死了!」  

  董惠瑟才踏進書房,便聽到董柏恩如釋重負的聲音,可是她放眼望去,並沒有董柏恩的身影。她遲疑的腳步,循著董柏恩輕聲細語的聲音走到了書桌後,入目的景象令她呆愣在原地。  

  董惠瑟看到了三年不見的雷茵,不過她改變了許多,變得削瘦、蒼白,可憐地縮在書桌底下,恐懼的閃躲著董柏恩伸出來要扶她的手。  

  董柏恩輕聲地哄著雷茵,但雷茵置若罔聞,董惠瑟看到董柏恩一臉的心痛,她遲疑地咬著下唇。  

  「你乖,出來!」董柏恩低喃,「你已經兩天都沒有吃東西了,你聽話先吃飯。」  

  雷茵閉著雙眼,雙手用力一推,將董柏恩推倒在地。  

  「哥!」董惠瑟連忙將他給扶起。  

  原本被董柏恩拿在手上的粥,也撒得他一身都是,董惠瑟拿了幾張面紙,擦著他身上的髒污。  

  「沒關係!」董柏恩沒有費太多心在這上頭,只是顧著還躲在桌底下的雷茵,「茵茵!乖,出來!」  

  董柏恩原本有神的雙眼,此刻泛著血絲,似乎一整夜都沒有睡好。  

  從接雷茵回來至今兩天,他受到的震撼很大。他用了一些辦法,拿到了雷茵在醫院的病歷,才知道她患了精神病,足足有三年之久,從她自殺獲救之後,至今。  

  現在的她,似乎根本就不認識他,看到他只會尖叫,拚命地閃躲。或許是因為換了個陌生的環境,雷茵的情緒反彈極大,來董家兩天,什麼都不吃,他若一不注意,她馬上就跑得不見蹤影。  

  「大嫂……不認識你?」  

  董柏恩聽到身後的問句,身體微微一僵,但他沒有回答,只顧著抓著雷茵揮動不停的雙手。  

  「你別這樣子,好嗎?」他從不輕易對人低聲下氣,但對著雷茵,他輕聲的哀求,眼眶裡有著水氣,「我不傷害你了,這一輩子對……」  

  雷茵彷彿沒有聽到他的話,手被捉住不能活動,但她抬起腳就想踢他。  

  董柏恩眼捷手快地閃過她的腿,雷茵便像發狂似地鑽出書桌,就往門口的方向跑。  

  「茵茵!」董柏恩見狀,連忙跑向她。  

  董惠瑟對發生在眼前的一切感到陌生而茫然……雷茵依然是雷茵,但她的表現……董惠瑟趕忙地跟了出去。跑出書房,她便看到董柏恩將雷茵給緊抱住,讓她的手、腳就算想活動都很困難。董惠瑟第一次發現,原本瘦弱的雷茵,力氣也很驚人,才一會兒工夫,就看董柏恩幾乎抓不住她,但也只是幾乎。  

  「不要動,乖!」董柏恩一點都不在乎自己身上被她用力掙扎所留下的疼痛,「為什麼你會變成這樣?」  

  他無語問蒼天,只是緊緊環抱著她,縱使自知她並不認識他,甚至怕他,但他還是不會放手。他的頭,緊緊地壓在她的頸項裡,悔恨的淚水滑落眼眶。  

  「哥!」董惠瑟站在兩人的身後,也是無言以對。  

  或許是奇跡,也或許是因為掙扎又數天沒進食,雷茵的力氣緩緩消去,最後竟柔順地待在董柏恩的懷裡。  

  最後她竟拍拍董柏恩的後背,或許她也知道他現在正在哭泣。  

  這個小小的動作,令董柏恩吃驚,但也令他精神為之一振,他抬起頭訝異地望著她。  

  他突然抬起的頭,令雷茵睜大了雙眼,直覺又要跑。  

  「不要!」看出她的意圖,董柏恩拉著她的手,在她的手上印上一吻,「我沒有要嚇你的意思。」他沒有看董惠瑟,只是輕聲說道:「惠瑟,在廚房裡,有一鍋蓮子粥,你幫我端一碗過來。」  

  董惠瑟聞言沒有遲疑,連忙依言端來一碗蓮子粥。  

  雖然三年了,但董惠瑟依然記得蓮子粥是雷茵擅長的繕品之一,而雷茵本人也很喜歡吃粥,而她沒忘,董柏恩更不可能忘。  

  董柏恩將雷茵扶坐到沙發上,然後蹲在她的面前,接過董惠瑟端來的碗,小心翼翼地餵著雷茵吃東西。  

  董惠瑟心中滿是疑惑,但她硬是忍住自己的好奇,耐心的在一旁看著董柏恩一口口的喂雷茵。  

  或許是好幾天沒吃東西,雷茵的食量大的驚人,幾乎將一鍋四人份的蓮子粥吃得一點都不剩。  

  「她是不是還餓?」董柏恩有些擔憂地望著雷茵。  

  「不可能吧!」董惠瑟搖著頭,「她已經吃很多了。」  

  董柏恩伸出手,將雷茵散落在臉四周的髮絲塞回她的耳後,此刻她柔順的像個小女孩,但卻不發一語。  

  「哥,大嫂到底怎麼回事啊?」終於,趁著這個當口,董惠瑟立刻問道。  

  董柏恩言簡意賅地說道:「你嫂嫂自殺被救之後,她就變成這個樣子。這三年來,都是雷帆在照顧她。」  

  原本董惠瑟還想繼續問下去,但她的話卻因雷茵突然站起身而止住。  

  「茵茵!」董柏恩也被她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  

  「大嫂!」  

  「沒關係。」董柏恩抬起手,要董惠瑟不要開口,他默默地跟在雷茵的身後。  

  緩緩地出了門口,在董家的庭園裡,雷茵的頭茫然不停的左右看。  

  「她在找什麼?」董惠瑟問。  

  「我不知道。」他喃喃地說,最後腦海中一閃,「我怎麼那麼粗心大意!」他都忍受不了自己的輕敲了頭一下。  

  董惠瑟不解地望著他。  

  「她在找花房。」這是可以理解,也是他惟一能想到的解答。畢竟若他沒猜錯,三年來雷茵都在雷家的花房裡度過,那也是她惟一熟悉的環境。而他在美國的家中有個花房,他還請了專人看顧,但在台灣,他卻沒有這麼做。  

  「茵茵,乖!」他像是哄孩子似地站到雷茵的身旁,輕拉著她的手,「明天我就找人來建個花房給你。」  

  雷茵對他還是有恐懼感,她的眼底因他的碰觸而閃過一絲惶恐,但她並沒反抗董柏恩善意的手。  

  經過一番折騰,董柏恩才將雷茵安頓好,讓她舒服地躺在床上睡覺。  

  董惠瑟跟在董柏恩的身後,將這一切看在眼裡。這上天或許是公平的吧!她心想,讓董柏恩為自己的罪過贖罪,但雷茵又何錯之有?看著她熟睡的臉龐,董惠瑟心中閃過一絲不捨,雷茵沒犯任何過錯,但卻承受這種精神壓力。  

  「哥,我要回去了。」董惠瑟輕聲說道。但她的話沒有得到任何的響應,她不以為意地轉身離去,此刻哥哥的眼裡只看得到雷茵一人,她可以理解他的心態。  

  董柏恩坐在床沿,縱使雷茵在睡夢中不會亂跑,他依然捨不得放開她的手。雖然,雷茵不是以他熟悉的樣子與他相見,但他依然感激上天,畢竟只要她活著,一切都有可能會成真,縱使用盡一切辦法,他也會把她治好。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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