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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紫菱 -【苦命才女】《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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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26 23:33:33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紫菱 - 苦命才女

小姐一隻鴛鴦繡得一塌糊塗,  
她這巧手婢女得忙著善後,  
小姐文章寫得慘不忍睹,  
她這才氣婢女得操刀矇混夫子過關,  
而這會小姐不想嫁給剋死三個老婆的男人,  
她這苦命婢女只好硬著頭皮嫁過去,  
沒想到一見夫婿吵翻天,二見夫婿掀了地,  
竟然愈吵愈見「濃情蜜意」,  
豈料小姐卻突然冒出來大演潑婦三部曲,  
還設下毒計害她失去記憶,  
偏她福大命大成了相國義女,  
咦?這新來馬僮怎麼這麼不懂規矩,  
看她看到眼睛抽筋,  
不但一天到晚老想對她勾引,  
還想擄她私奔去!  
天啊!這、這、這怎麼可以,  
她這黃花閨女只好大喊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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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26 23:34:04 |只看該作者
楔子

  濛濛的霧氣散去,天才剛亮,就傳來一陣陣嬰兒呱呱落地的大哭聲。  

  梁員外家喜獲千金,全家上下都為這個剛生出來的小姐開心得闔不攏嘴。  

  在梁家大宅裡,另外給僕人住的小屋裡,也傳來了一陣嬰兒的啼哭聲,這一天,梁家共有兩個小女娃出生,梁老爺高興之餘,決定奶娘生的女兒就當自己女兒的貼身婢女。  

  小小姐名字叫做梁羽晴,而一出生就注定是婢女的女娃,名字叫鍾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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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26 23:34:3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京城裡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城裡的首富梁家有個既美麗又有才能的小姐,見過小姐的人,沒有人不為她美麗的容貌所迷惑,聽說媒婆踏破了梁家的門檻,不知講爛了多少張嘴巴,小姐依然深閨獨處,有人說是梁老爺想留著這美麗的小姐,替她在朝廷裡找個乘龍快婿,好藉以攀關係,—步登天。  

  也有人說,小姐眼光太高,對於媒婆的求親一一不允,否則以梁老爺那老好人的習性,怎麼可能會拒絕得這麼徹底。  

  更有人說,是懼內的梁老爺一心聽老婆的話,不肯將貼心的唯一女兒嫁出去,只想多留小姐陪在身邊幾年。  

  不管流言怎麼說,每個人對梁家小姐美麗又有才能的本領,似乎都是親眼所見,每個人都說得繪聲繪影,好像梁家小姐就是自己的女兒、姊妹似的,對她的才能跟美麗稱讚得天花亂墜。  

  但是事實上,沒有幾個人見過傳說中的梁家小姐。  

  **    **    **  

  傳說中,琴棋書畫無一不曉的梁家小姐梁羽晴,現在正坐在繡房裡,盯著眼前繡的鴛鴦,綿緞上的一隻鴛鴦已經繡得慘不忍睹,另外一隻似乎也正遭到同樣的命運,繡線亂成一堆的積在身旁。  

  「討厭,我最討厭繡這種東西了。」梁羽晴瞪著眼前繡得亂七八糟的鴛鴦,撇著嘴,極度姣好的容貌,因為她皺著眉頭更顯得西施捧心般的美感,好像不管她是生氣還是憤怒,依然美得叫人不敢相信。  

  「小姐。」鍾靈——梁羽晴的婢女從門外輕輕推門進來,看到梁羽晴在做什麼時,她搖搖頭,然後暗地裡歎息一聲,這幅繡是再也難以挽回了,「小姐,你繡錯了!」  

  梁羽晴嘴一扁,柳葉似的雙眉橫皺,使她美麗得有如天仙一樣的容貌有了一點蠻氣,「我討厭這些東西,討厭、討厭,我才不要繡這什麼勞什子玩意,靈兒,給我拿下去。」  

  這位被喚做靈兒的少女,看起來比小姐還有威嚴得多,連年紀都看起來比梁羽晴還大上一點,皙白的皮膚,尖長的瓜子臉,加上狹長有魅力的丹鳳眼,雖然沒有小姐梁羽晴那樣天仙似的柔弱美感,但是卻有一種堅毅正直的美麗,是一般小家碧玉所沒有的美感。  

  「小姐,可是夫人今天要看你繡到哪裡了!」鍾靈叮嚀的道,「夫人還說她等—會兒就到了。」  

  「我叫你拿下去,你耳朵長繭聽不懂嗎?」梁羽晴有美若天仙的容貌,卻潑辣不講理的縵罵,一點也沒有大家閨秀的優稚氣質。  

  鍾靈應了聲是,走到小姐身邊,為她捲起繡線,手腳十分伶俐,三兩下就把糾結的繡線整理完畢,看起來似乎冰雪聰明又伶俐貼心。  

  將桌上的甜點放入嘴中,梁羽晴吩咐道:「還有那個每天只會叨念東叨念西的老夫子說今天要教一篇詩作,你等一會兒寫完之後放到我桌上來。」  

  「小姐,你有時還是自己寫一點東西好,否則等陳夫子問起時,你又不懂,那就有點不太好了。」鍾靈淡淡的道,似乎對這情形不太贊成,只是礙於下女的身份,沒有說得十分難聽。  

  「我才不要唸書,爹爹一定是腦筋糊塗了,才叫我唸書,誰家的閨女在唸書?就像娘說的,爹爹根本就是個老糊塗!」梁羽晴柳眉倒豎沒好氣的說,「叫你寫你就寫,你在多舌些什麼?我娘都沒說話了,更何況是你。」  

  鍾靈默不吭聲的撤下手中的繡線,不再多話,堅毅的表情沒有多餘的神色。  

  「靈兒!」  

  「是,小姐,還有什麼事交代嗎?」  

  梁羽晴饒有興致的看她一眼,「聽說你去郊外的觀音廟祭拜時,林家的少爺看上你,想叫你嫁過去當他的小妾,是不是?」  

  鍾靈眉峰微蹙,仍然有禮回答,「我不記得有遇見過這樣的人。」  

  「聽說林家少爺長得英俊瀟灑,你真的沒看過嗎?」  

  鍾靈記起來了,上個月她為了替母親祭祀祈福,特地到郊外的觀音廟求神拜佛,中途遇見了一個衣衫甚是華貴的男子,這男子長得煞是好看,只是胭脂氣濃了點,又加上對她糾纏不休,說話下流無禮,她就當成沒看見,也不去理會他,而現在小姐問起,讓她一時回想了起來。  

  「小姐,我是遇見過一個男的,只是不知道他是不是林家的少爺。」她仍然淡淡的講,沒有什麼真正的情緒。  

  「你不想嫁過去嗎?憑你的身份嫁過去當小妾還是抬舉了你,否則你就只能嫁給那些砍柴的小廝,畢竟你跟我的身份是不一樣的,不論你多討人喜歡,多麼有才能都一樣。」  

  鍾靈只是站得直挺挺的沒有說話,梁羽晴惡意的笑了起來,一雙眼緊盯著鍾靈姣好的面貌,看她會不會露出受傷的表情。  

  其實她是小姐身份,靈兒只是一個跟在她身邊小小的侍婢而已,論身份地位及容貌,靈兒根本就比不上她這個大家閨秀,但是不知為何,靈兒在府裡的地位很奇特,上至她爹爹,下至管馬的小廝,全都對靈兒比對她還好。  

  她吩咐下去的事,手下的婢女不一定會照做,但是只要靈兒一個眼色跟輕柔話語,大家就搶著做,府裡的人雖然沒有當著她的面說過什麼閒話,但是她知道暗地裡,大家都說靈兒比她這個梁家小姐更像梁家小姐。  

  再加上不論她學什麼,靈兒因為是她的貼身侍婢,也就跟著一起學,但是她學不會的,靈兒通常一點就通,雖然外面大家傳言她梁羽晴多才多藝,是汴京第一才女,但是只有她跟她娘知道,這些全都是靈兒代替她做的,所以汴京第一大才女應該是靈兒才對,也因為這樣,有些時候,地會莫名其妙的對靈兒充滿敵意,原本她想撤掉靈兒在她身邊的位置,但是因為她爹爹非常疼愛靈兒,簡直是把靈兒當成第二個女兒,所以靈兒的地位依然穩如泰山,讓她對靈兒恨得牙癢癢的,卻又苦無方法可想。  

  而且靈兒穩重大方不多話,不論她怎麼對靈兒雞蛋裡挑骨頭,或是對她無理的污辱跟謾罵,靈兒似乎也不是很在意,這讓她更討厭靈兒了,因為地覺得靈兒似乎沒有把她看在眼裡。  

  門輕輕被推開,粱羽晴一看到來人,馬上眉開眼笑的迎遇去,「娘!」  

  梁夫人雍容華貴的身軀不復往日花容月貌的苗條,連臉上美麗的線條都因刻薄及歲月流逝而變得十分尖酸,削減了她的麗質天生,她原本看到女兒的歡喜,在見到鍾靈在旁時變得不悅,她冷冷的道:「靈兒,這裡沒行你的事,退下去。」  

  鍾靈素知梁夫人不太喜歡她,她也只是點了個頭,不多說話,就關起梁羽晴的房門退了下去。  

  「羽晴,你聽我說,你爹爹說幫你訂了一門好親事,是北地什麼堡的堡主,那堡主南下時,聽到你的名聲,忍不住就跟你爹爹求了親,聽說他既有財力,又有權勢,你爹跟我說時還笑得闔不攏嘴呢。」梁夫人一瞼喜氣洋洋的道。  

  汴京裡最有名的人,當然非她女兒莫屬,每天都有數不完的求親者來求親,她當然是一一過濾,要讓自己女兒嫁給來求親的人中,最富貴、最有勢力地位的人。  

  梁羽晴沒有多開心的表情,因為她總是有個心結梗在心頭,「娘,我討厭靈兒,你能不能幫我把靈兒換掉?」這個要求,她不知道已經提了多少次,但是每次梁夫人都以同樣的回答回覆她。  

  「是你爹爹不肯,你爹爹那老好人,什麼事都聽我的,就是單單鍾靈的事不聽我的話,我要把她嫁給林家少爺當小妾,他又不肯,說什麼林家少爺的人品不好,配不上鍾靈,這個老頑固,人家沒嫌鍾靈只是一個小小婢女,沒名沒分的,嫁過去還算是抬舉了她,我們反倒嫌棄林家少爺人品不好,真不知道你爹爹的腦袋長在什麼地方?」  

  其實梁夫人一心想把鍾靈嫁出去,她哪管鍾靈嫁的是誰,就算是砍柴跑馬的小廝也無所謂,只要能把鍾靈嫁出去,就是消除了心中的大患。  

  她很久以前就發覺自己的丈夫對鍾靈那股非比尋常的保護跟欣賞,原本她只是想說梁老爺把鍾靈當成女兒一樣看待,也不甚為在意,但是隨著時日的增長,鍾靈漸漸長大了,雖然鍾靈的美貌比羽晴還差上一大截,但是既有才學又有才藝,還有一種超塵的獨特氣質,就是因為這種氣質,鍾靈的容貌雖然比不上羽晴,但是雍容的程度卻超越羽晴,偏偏這種氣質是羽晴怎麼學也學不來的,連梁家自個兒的人都暗地裡說鍾靈比羽晴還更像小姐,這叫她怎麼吞得下這口氣?自己生的女兒,怎麼可能會比不上一個小小的侍女?  

  而且隨著時日的增長,鍾靈跟梁老爺的情感似乎愈來愈好,梁老爺每天一定要鍾靈陪他個一時半刻,不論唸書還是記帳,甚至有時叫懂藥草的鍾靈,為他的背痛調製一些草藥,看到這種情形,不由得讓她產生了濃重的危機感。  

  她也曾懷疑的問梁老爺是否想要把鍾靈納為小妾,沒想到從不生氣的梁老爺竟怒氣橫生的怒罵了她一頓,說她簡直是無理取鬧胡思亂想,有段時間,還故意對她不理不睬,讓她不由得懷疑是不是梁老爺被說中心事,因此而惱羞成怒了。  

  經由這件事後,她就更注意鍾靈了,然而愈注意鍾靈,她才發覺鍾靈簡直是他們梁家的重心,舉凡裁剪衣料、糧食屯積、商業經營,甚至身體病痛,下人有不懂的,不是問梁老爺、她或是梁家的總管,而是問鍾靈。難道自己在下人心裡的地位還比不上鍾靈嗎?這隱約又讓她對鍾靈更加忌諱,於是一心想藉故把鍾靈趕出梁家,但是鍾靈父母早亡,做事又伶俐端正,一點都捉不到把柄,再加上梁老爺對鍾靈的疼愛,她想找鍾靈的把柄就更困難了。  

  梁夫人還沒想完,梁羽晴的聲音中斷了她的思緒。  

  梁羽晴皺著眉頭,故意誇大其詞的說:「但是我就是討厭靈兒,她在我身邊,我總覺得心裡不舒服,再這樣下去我就要病了,最近還常覺得心窩有些疼呢!」  

  一聽到女兒的症狀,愛女心切的梁夫人馬上說道:「乖心肝,我叫底下的人送一些補品上來,你不必煩惱,這些天我一定想辦法把鍾靈給嫁出去,你爹不肯讓她做別的事,一定要她當你的侍女,說什麼要給你個好的榜樣,所以只要她在梁家一天,你就休想她會不服侍你,只有把她嫁出去,這樣才可以名正言順的讓乖心肝的你一輩子都不必見到地。」而且自己也少了一個心頭之患,梁夫人在心中加上這—句。  

  梁羽晴開心的瞇起眼睛,又拿起桌上一塊糕點放入口中,她惡意的想著,只要有她娘的保證,想必靈兒不會侍在她身邊太久了,念在靈兒總是幫地寫詩刺繡,而且以後必定會嫁給一個財勢地位不如她的人,說不定還是一個骯髒不堪的小廝,看在靈兒未來那麼可憐的份上,她這些大就大發慈悲的對靈兒好點好了。  

  **    **    **  

  稱得上富麗堂皇的大廳裡,檜木做的桌倚整齊的排列,梁老爺急忙從內室出來,接見在大廳裡等著的人。  

  「剛才小廝才來通報,真是抱歉,讓你久等了,我已經在家裡等你等很久了。」梁老爺講話十分客氣,而且還含著興致匆匆的神情,似乎已經等來人很久了。  

  究竟是什麼人能讓汴京首富粱老爺這麼慌急的從內室出來呢?底下的人紛紛猜測此來人是多大的來頭。  

  來人只有一個,身穿青衣,虎背熊腰,再加上滿臉的落腮鬍,全身沒被衣眼遮蓋的地方,都可看到毛茸茸的寒毛,不要說稱不上英俊瀟灑,就連普通長相都稱不上,凶暴的眼神還讓人望而生畏。  

  「梁老爺,我大哥堡裡出了事,這些天不能來,又怕誤了吉時,所以就托我前來,你要是準備妥當,我就把大嫂先接回去,然後再拜堂成親就行了。」李拓不開口還好,一開口聲音有如暴雷,轟轟作響。  

  「沒關係、沒關係!」梁老爺揮揮手以示無所謂,雖然臉上頗有遺憾,但是仍是客氣回答,急忙吩咐旁邊的侍女道:「快快,快請夫人出來,跟她說我那—天跟她說的上好親事,今天人家來提親了。」  

  旁邊侍女應了聲是,好奇的瞧了李拓好幾眼,想看清楚這究竟是什麼人,竟然讓梁老爺這麼客氣,李拓目光兇猛的朝侍女看了一眼,侍女嚇得膽戰心驚,畏懼的收回目光,趕忙去請梁夫人。  

  梁夫人在房裡一聽見是當初梁老爺跟她說的那一門好親事,立刻出來大廳,滿臉笑容的坐在梁老爺身邊,眼光左瞟右瞟就是沒瞟到李拓,因為瞧李拓那一身布衣,怎麼可能是來提親的人?想必又是一個梁老爺交的窮酸朋友,只是長得這麼難看的窮酸人,這倒是她第一次看見,她看大廳沒別人,轉過頭問梁老爺,「是哪一位來提親?」  

  不等梁老爺回答,李拓對著梁夫人的方向站了起來,行禮道:「夫人,我是代替我大哥來提親的,我大哥上次南下時,與梁老爺談好了親事,但是堡裡最近又出了一些事情,我大哥不能南下迎娶新娘,因而吩咐我代替他前來,因為吉時訂得緊迫,時間有限,我大哥也希望能趕快成親,所以不必什麼繁文縟節,只希望能把我的大嫂直接帶回去。」  

  話剛說完,李拓對著堂下拍了幾下手,陸續有人擔著東西走進來,成堆的銀子、金條跟罕見的財寶被抬進來,而且愈堆愈多,幾乎要堆滿整個大廳,梁家雖然被稱為汴京首富,但是哪曾見過這種大陣仗,眾人不由得驚訝的瞪大眼睛。  

  李拓比著那成排堆放的金銀珠寶跟南北雜貨,聲音厚厚有力而客氣的道:「這是我大哥叫我帶來的聘禮,希望梁老爺跟夫人不要嫌棄。」  

  說完後,李拓又走向前,送上一對造型雕飾盡善盡美的玉如意,一看就知道價格絕對是天價,他將這對玉如意擺在梁夫人跟梁老爺的桌前,「這是我大哥吩咐我特地送給梁老爺與夫人的,感謝你們肯將千金下嫁。」  

  梁夫人一看成堆的金銀財寶跟桌上的玉如意,不由得眉開眼笑,雖然眼前李拓長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可想而知他大哥的容貌一定沒有好上他多少,但是不管容貌美醜,看這麼大手筆的聘禮,想必來人一定有錢得很,只要羽晴嫁過去,必定可以享受一輩子的富貴生活,那可比丈夫英俊瀟灑來得強多了。  

  「哎呀,老爺跟我提你們的事提得不清不楚的,現在還不知道你大哥名字是什麼,來歷又是什麼。」梁夫人將玉如意愛不釋手的摸了好幾回,摸完之後又緊緊的抱在懷裡,嗜錢本色表露無遺,一看到錢,剛才對李拓的窮酸印象一掃而空,立刻客氣了起來,連講話語調都動聽好幾分。  

  李拓有些鄙視的看著梁夫人,這個梁夫人一開始似乎看他是個窮酸,對他愛理不理,現在看到一大堆金銀財寶之後,整個態度全然改變,只希望那個汴京第一才女梁羽晴不要像她母親一樣嗜錢如命,否則他大哥就娶錯人了。想歸想,但是他仍恭敬的對梁夫人說道:「我大哥複姓歐陽,名塵絕,是北方天雲堡的堡主!我們堡上做的是生意的買賣,不論是南北雜貨,或是域外珍寶,都一定有我們天雲堡的勢力。」  

  梁老爺點了點頭,同梁夫人道:「你看,我早就跟你說過這是一門好親事了。」  

  見對方來頭勢力這麼大,梁夫人滿臉堆笑又問:「那你們生意做得挺大的嘍?」  

  李拓沒有隱瞞,「若說我們天雲堡,道上的人沒有不曉得的,只不過最近我大哥才開始做南方的生意,所以可能在南方的名聲並不像北方那樣有名。」  

  梁夫人點頭,似乎同意了,梁老爺問道:「承蒙你們堡主前來提親,我們是極想結這門親事,但是小女是我唯一的女兒,我想讓她在這裡成親之後,再讓你們堡主偕同小女北上,否則她人生地不熟,做父親的總是不放心。」  

  一聽到梁老爺的條件,李拓面有難色,「不瞞你說,我們堡裡一連串出事,我大哥也被攪得心煩意亂,並不是不想南下迎娶梁小姐,而是許多事情部還在待查中,實在沒有空閒可以南下,所以才希望能把梁小姐盡快帶回北方,然後在吉時之內成親。」  

  梁老爺一聽事態似乎十分嚴重,原本他就是個好人,因此不禁關心起來,「是貴堡裡發生了什麼大事嗎?」  

  「事情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一切我大哥都在查探之中。不談這個了,請問梁老爺,什麼時候可以迎娶梁小姐,好讓我保護她北上?」李拓不願再多談下去,只簡單說兩三句話就將話題轉到別處。  

  梁老爺看他似乎不願多談,可能是堡裡私事,也就不再探問下去,他只和藹笑道:「如果真的有事,那就莫可奈何,只是迎娶的事情不是一般小事,等我問個吉日,再通知你來迎接小女!」  

  「這是應當!」李拓吁了口氣,婚事終於談定,那個傳聞似乎還沒有傳到南方來,否則婚事絕不會談得這麼順利。「希望你們能夠盡快決定日子,因為我們天雲堡挑的吉時不到三個月,算算減掉北上的行程,實在是沒剩幾天,所以能愈快愈好,還有,我住在來福客棧,若是有任何要事,可以找人知會我一聲!」  

  「好!好!」梁老爺忙不迭的答應,而梁夫人看在那麼多金銀財寶的分上,更是從頭到尾笑得闔不攏嘴,這好字就叫得更快更大聲了。  

  李拓向梁家拜別,回到鎮上的來福客棧。  

  **    **    **  

  「什麼?」梁夫人高八度的尖叫聲幾乎要衝破耳膜,「你說什麼?林媒婆,你再說一次!」  

  「胡言亂語!簡直是道聽途說的胡言亂語!林媒婆,你出去!聽見了沒有?出去!我們梁家再也不歡迎你來串門子。」梁老爺老好人一個,幾乎從來都不發任何脾氣,然而他道會連臉都怒得發紅,臉紅脖丫粗的大罵,杯子都因衝動而撥倒在地。  

  「唷!別人求我說我還不說呢!」林媒婆摸摸臉,指著自己的嘴巴,「汴京城裡,誰不知道我這張嘴要是一開口就是銀兩進門,若不是看在我們是老鄰家,我還懶得說呢!你們還是快快把梁家小姐送進閻羅殿吧!」說著,她站起身子,「我走啦,不多話了,以免別人嫌我這張嘴只會胡言亂話。」  

  梁夫人哪肯讓林媒婆走,急忙拉住她的袖子懇求道:「我的好姊妹,我的林大姊,你千萬走不得,快說個明白,你這一走,我晚上吃不下飯睡不著覺!」  

  林媒婆覷著這會兒呼呼喘氣的梁老爺,梁老爺漲紅臉,偏過臉不說話。  

  她嘴一扁,接著說:「反正死的是你們梁家的人,跟我毫不相干,只恨梁小姐花容月貌、才高八斗,竟被自己的親生爹娘送進閻羅殿!」她撥弄一下自己的袖子,話說得更大聲了,「是啊,天雲堡的勢力大得很呢!而且距離汴京不下千里,也不想想為什麼歐陽堡主不娶北方任何一個想嫁給他的姑娘,憑他那麼大勢力難道還沒姑娘想嫁他嗎?他卻偏這麼奇怪多走這幾千里路,跑到汴京來娶新娘,你們不覺得奇怪,這倒顯得我多疑了,看來傳說都是假的,是我只會道聽途說,是我錯了。」  

  梁夫人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向梁老爺一扭衣袖,急得都哭了出來,「自己女兒的事,你不探聽清楚,難道真要到收屍了,你才會掉淚嗎?」  

  自己夫人說得有道理,梁老爺望向林媒婆,低聲道:「好,林媒婆,你消息極為靈通,你究竟聽到了什麼?老老實實說出來,若是真的,要賞我是不會吝惜這些小錢的,若是胡言亂語,我也不會輕饒。」  

  「我的消息從來沒有不准的。」林媒婆滿意的再度坐下,用著誇張的表情道:「梁老爺,您做的都是南方的買賣,所以不瞭解這個北方的傳聞,這個天雲堡啊,買賣的勢力道上每一個人部知道,別說是商場買賣,就連官場上也打點得妥妥當當,北方一提到天雲堡,無不豎起大拇指說要得兩個字。」  

  「這個我都知道,我要你說的是堡主歐陽塵絕的事情,你聽到的事究竟是真是假?」梁老爺問。  

  「當然是真的,這種邪門的事我敢亂講嗎?就算我不怕天打雷劈,也怕死後下拔舌地獄。」林媒婆認真的道,「這個歐陽堡主連娶了四、無個新娘,每個新娘成婚不到一個月,就都莫名其妙的死去,有的是半夜投井,有的是上吊自殺,有的是跳樓自盡,—個比一個死得更慘,聽說看到自殺新娘屍體的人還接連三天三夜睡不著覺呢!」  

  梁夫人摀住嘴,似乎一副快吐出來的樣子,「難道官府不辦嗎?」  

  「辦?誰敢啊!對方可是天雲堡,歐陽堡主跟朝廷裡的幾個王爺還是好友呢!哪個官爺敢捉歐陽堡主去辦?又不是不要腦袋了!」  

  梁老爺臉上神色一片鐵青,「這不代表一定是歐陽塵絕做的。」  

  林媒婆輕佻的甩甩手,「就算不是他幹的,人死掉總是真的,反正只要嫁給歐陽堡主的人,總活不過一個月,他在北方娶不到姑娘,就到南方來找,想趁著南方還沒有人知道這個傳聞時,趕快再娶個新娘。梁老爺,您的運氣真是背,若是早點叫我來,我一聽對方的來歷就知道對方是好是壞!唉,我看梁小姐……」  

  林媒婆沒有再說下去,但是意思大家都知道,梁夫人大叫道:「退!退掉這門親事,絕對不能讓我的心肝寶貝嫁給那個歐陽堡主!」  

  梁老爺搖搖頭,「你說這什麼話,我們都收了人家的聘金,哪能出爾反爾,況且傳言誇張過大總是有的,我見過歐陽塵絕,看起來一表人才,絕不是什麼殺人兇手,這一定是道聽途說的消息,根本就不可信!」  

  梁夫人失聲大哭,「你這老頑固,說這種沒良心的話不怕天打雷劈,我不要羽晴嫁,若是叫她嫁給那個天雲堡的堡主,我就當場死給你看!」  

  「無理取鬧,簡直是無理取鬧!」梁老爺不相信傳言,十分堅持己見的向著內堂走去,不再理會哭得梨花帶淚的梁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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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26 23:35:02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在梁夫人的內室,傳來一小聲的啜泣聲。  

  「這可怎麼辦才好?那個老頑固怎樣都說不通,任我一哭二鬧三上吊,他就是說那些都是不實謠言,他跟歐陽堡主談過話,認為他不是那樣的人,他絕不跟著別人人云亦云,這……羽晴可是我的寶貝心肝,她要是真嫁給那個歐陽堡主,出了什麼事,我也不想活了!」梁夫人用手巾拭淚,邊哭邊說。  

  林媒婆拍拍梁夫人的手,安慰的道:「我說梁夫人,你也別哭得太傷心,總算是老天有眼,只要你們梁小姐還沒有嫁出去,就等於是撿回了一條命,現在只要跟對方說你們聽到那個傳言,不肯讓女兒嫁給奪命煞星,他也得乖乖摸著鼻子回北方去,況且梁小姐是多少富豪權貴想攀親的對象,你可千萬別讓她嫁給那個歐陽堡主,讓她真應了那句紅顏薄命。」  

  梁夫人點頭,「只是我家老爺死都不退婚,我也沒法子可想,他這一輩子都聽我的,但是就只有鍾靈那丫頭的事跟這件事不聽我的。」  

  「鍾靈?你是說那個林家少爺要娶她當小妾的丫頭,是吧?」  

  一聽到心頭大患鍾靈,梁夫人滿心不舒服的揮著手巾怒舞,「林大姊,你就不知道我家老爺多麼的寵著她,好像一天沒看到她就會吃不下飯睡不著覺似的,每天一定有一、兩個時辰要地服侍,不管是唸書、記帳還是陪他談心,我覺得他這輩子對我都沒講過這麼多話。」  

  「哎唷,是真的還是假的?怪不得你家老爺不肯讓這小丫頭嫁給林家少爺,該不會是想留著自己當小妾用吧?」林媒婆怪聲說道。  

  這一刺可刺中梁夫人的心頭,梁夫人臉色大變,「他敢?還得問我答不答應呢!」  

  「那小丫頭是怎樣一個狐狸精?」  

  梁夫人道:「不瞞你說,她長得水靈端正,做事伶俐又大方,沒有一丁點孤媚子的味道,但是我們梁家全府上下對她比對我還尊敬得多,更氣人的是,府裡還暗地裡有人說這個死丫頭比我們家羽晴更像梁家小姐,這……你說說,這不是反了嗎?」  

  林媒婆一聽,不由得興趣更大了,「小丫頭長得很漂亮嗎?」  

  「說漂亮是還不錯,但是比起羽晴來可差了一大截,況且她長年陪著羽晴唸書刺繡,才倒也懂得一點,不像外面那些沒知沒識的小丫鬟。」  

  林媒婆一聽,不由得眉開眼笑,神神秘秘的道:「梁夫人,我幫你想了個法子,不讓你家千金嫁給那歐陽堡主,你可得好好賞我!」  

  「這怎麼可能?」梁夫人摸摸擺在內室桌上的那對玉如意,不由得又是心疼,又是感傷,「羽晴不嫁給歐陽堡主倒也沒什麼,只可惜了這些金銀財寶都要退還給對方,一想到這麼多稀世的財寶要全數的還給他們,我就覺得心痛!」梁夫人朝心口拍了幾下,露出惋惜的表情。  

  「梁夫人,我想的這個法子包管你能好好的收著這些聘禮,又能讓梁小姐不嫁給歐陽堡主,不過這個賞金可不能少。」  

  「你別拿我開玩笑了,若真的能兩全其美,不要說是賞金嘍,大大的紅包一定包一個給你。」梁夫人承諾的說。  

  林媒婆笑得更開心,「那就一言為定,其實我想的這個方法是偷天換日,我想京城裡大部分的人都沒見過梁家小姐,更別說是在北地的歐陽堡主那一干人,不過梁小姐是才貌雙全的美女,要找個人代替她本就困難,而且這個代替她的人還是要懂得你們梁家裡頭人事的,這就更困難了。所幸你們府裡出了一個既美貌又有一點才學的丫頭,再加上她頗有大家閨秀的氣質,你就叫她嫁給歐陽堡主,要死死她不就得了。」  

  梁夫人眼睛瞪大,「這……我家老爺絕不會同意的。」  

  「梁夫人,你幹麼說給你家老爺聽呢?你以前不是就曾告訴我,每月月初,梁老爺都會出城到倉庫那裡查點存貨,每次都得停留好幾天,算算月初也快到了,你就趁著你家老爺這次點貨的時候,趕緊把天雲堡的人叫來,要他立刻帶著鍾靈那丫頭北上,再買一個新的丫鬟陪嫁,這新的丫鬟全都不認得真正的梁小姐,一定會認為鍾靈是真的梁小姐,那如此一來,不就圓瀟解決了嘛!」  

  「這……」梁夫人駭異的想著這個法子的可能性,「但是……我家老爺回來若是沒看到鍾靈,事情不就鬧得更大了?而且羽晴還留在家裡,那可怎麼辦?」  

  「梁夫人,這就更好解決了,等梁老爺一回來,你就對他說鍾靈得了急病病死了,再造個假墳,叫底下的人不准洩漏這件事,若是漏了口風,就把他們趕出去,這些下人沒有膽子說的。  

  「至於安置羽晴小姐就更容易了,我在西郊外認識一個師太,你先把梁小姐送到那間寺廟,住個一、兩個月再接回家,到時梁員外就算發現了事實,那又如何?木已成舟,若是鍾靈真的嫁給歐陽堡主而死了,那梁老爺想必就沒話可講,若是鍾靈沒死,梁老爺這時也不能把梁小姐送到天雲堡,他要是真的這麼做,就顯得他之前有意欺詐在先。總而言之,就是先下手為強,保管梁小姐活得好好的,可以安心的找個乘龍快婿。」林媒婆流利的說出計謀。  

  「不過鍾靈這一方面……」梁夫人沉吟著。  

  「叫她一個小丫頭嫁給天雲堡這麼好的親事,她怎麼可能不答應?只怕還會跪下來感謝你對她的大恩大德呢!」林媒婆理所當然的說道。  

  梁夫人搖了一下頭,「不,這你就不瞭解這小丫頭的個性了,這丫頭生性十分沉穩,做什麼事都有條有理,她一定會問為什麼,如果讓她打聽到歐陽堡主的事,她想必死都不會嫁的。」  

  林媒婆惡毒的眼睛閃出厲光,「梁夫人,你是怕那狐媚丫頭不肯答應?這更簡單,你就把話講開了,告訴她若是不替梁小姐下嫁,就把地賣進妓院,梁老爺不在,誰還能照看著她?況且你是夫人,她只是一個小小的侍婢,你愛對地怎麼做,她是沒有話可講的,」  

  粱夫人猶疑一會,點點頭,「嗯,這倒是真的,這個丫頭一直是我的心頭之患,讓她替羽晴嫁過去倒是不錯,我既可擁有那些聘禮,又可以讓羽晴好生生活著。」梁夫人頓了一會,「不過若是歐陽堡主這檔事是假的,那豈不是便宜了那個狐媚子?」  

  「哎唷,我的梁夫人,這消息是千真萬確,每字每句都是真的?」林媒婆低聲道,「若這歐陽堡主的事是假的,那又如何?你的梁小明才是正牌的梁小姐,到時候,你可以再把梁小姐嫁過去,就說當初鍾靈自己起了歹心,自行冒充梁小姐,把梁小姐拘禁在寺廟中,人證物證隨我們說,人家怎麼可能會聽信一個小小侍婢的話,到時歐陽堡主若該是梁小姐的,跑也跑不掉。」林媒婆鼓起二寸不爛之舌,一再說服梁夫人。  

  梁夫人逐漸展開歡顏,「林大姊,你真是我們京城第一能人,只要這件事沒問題,我一定包個大大的紅包給你。」  

  **    **    **  

  「娘,你說什麼?要我別嫁,讓靈兒那個小丫頭嫁給歐陽塵絕?我不要,我死都不要。」梁羽晴大叫大鬧,在知道天雲堡是怎樣一個有權有勢的組織之後,她死都不願把堡主夫人的位置讓給地從小就又妒又恨的鍾靈。  

  「乖心肝,你以為娘會害你嗎?」梁夫人小聲的道,「娘原本也是以為這是一樁好得不得了的親事,結果哪知道是災星上門,聽說只要嫁給歐陽堡主的人,沒有一個活得過一個月,而且死狀都奇慘無比。」  

  梁羽晴停止了哭叫,豎起耳朵,連眼睛都睜大了,「娘,你說什麼?」  

  梁夫人緩緩解釋道:「聽說嫁給歐陽堡主的姑娘家,每個都活不過一個月,娘怎麼捨得讓你去嫁給那個煞星?偏偏你爹說聘禮已經收了,絕對不能反悔,還不相信這些事,一定要把你嫁給歐陽堡主,這不是老糊塗嗎?」她愈說愈氣憤,「而且歐陽堡主的弟弟來提親,長得其醜無比,只怕比個大猿還難看得多,想必他大哥長得也沒多出色,真要把你嫁給那種人,我還怕他配不上你呢!」  

  「是嗎?真的是這樣嗎?」梁羽晴擦擦眼淚,疑惑的問。  

  「娘還會騙你嗎?當然是真的,不能再真的真。」粱夫人急忙保證。  

  「可是這樣靈兒願意嫁嗎?」梁羽晴說出事情的重點。  

  「她要是不嫁,我就把地賣給妓院,看她嫁還是不嫁!」  

  梁羽晴張大嘴巴,過沒多久,她美麗的眼睛惡毒得發亮,吃吃笑了起來,「娘,我只要靈兒離我愈遠愈好,隨便你怎麼辦!就算把她嫁給歐陽塵絕也沒關係。」  

  梁夫人憐愛的摸摸她的頭,「乖心肝,那我們就這麼談定了,你可不准再哭叫了,否則娘會拾不得的。」  

  梁羽晴點點頭,撒嬌道:「娘,我知道你是最疼我的。」  

  **    **    **  

  夜深露重,鍾靈輕步至梁夫人的內室,「夫人,我聽小夜說你找我嗎?」  

  梁夫人坐在豪華的床鋪上,將茶杯擱至旁邊的茶几,「我說鍾靈啊,你在梁家幾年了?」  

  「十七年了,夫人。」鍾靈聲音不輕不重的道。  

  「你說我們梁家對你怎麼樣呢?」  

  「梁家的人對我都很好。」鍾靈輕聲道,聲音沒有什麼喜怒哀樂。  

  「我也知道梁家對你不薄,但是你只是一個小小侍婢,要替你找一門好的親事,實在是十分困難,這可讓我傷透了腦筋!」梁夫人刻意清了清喉嚨。  

  「那真是讓夫人傷神了。」鍾靈輕緩的說,聲音仍沒有夾雜太多喜怒,使得語氣有些像是不慍不火的諷刺。  

  「你知道小姐跟天雲堡的歐陽堡主已談好婚事這一件事吧?」  

  「是!」  

  「你代替小姐嫁過去!」  

  鍾靈抬起頭來,臉上也沒有什麼表情,更顯得容貌透出一種旁人所沒有的清麗,「夫人,若是我不嫁給歐陽堡主,代替小姐去死,你大概會說要把我賣給妓院吧?」  

  梁夫人驚詫的看著鍾靈,到底是消息走漏,還是這小丫頭真的如此聰明,連她的下一步都猜得出來,而且也知道凡是當歐陽堡主的新娘必死的傳聞?  

  她還在驚駭之中,鍾靈沒有表情的臉上露出淡淡的笑靨,看起來十分特別、聰慧,「好的,夫人,我會代替小姐嫁給歐陽塵絕,若是沒有什麼事,那我就下去了,明早還有事需要做呢!」  

  她微微行了個禮,走出梁夫人的房間,只獨留梁夫人吃驚的呆愣在房間。  

  **    **    **  

  「請停下來,我累了,想喝水!」轎子裡的聲音低柔傳出,頗有大家圍秀的莊嚴。李拓揮手,讓轎子停下來,他走到轎子旁,轎子的紅巾被微微的揭開,鍾靈從裡面探出頭來,自己走出轎子,他帶著她到比較安靜的角落。  

  李拓遞給了鍾靈水袋,跟她解釋,「大嫂,可能再過一天才會到天雲堡,不過我們現在已經到了天雲堡的勢力範圍。」  

  鍾靈默默的聽著,微微的點了個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只詢問道:「李拓,你大哥是怎樣的一個人?」  

  李拓呆了一下,似乎沒想到她會問這個問題,畢竟她從離開京城之後不常開口說話,就算開口說話也是喝水、吃飯之類的話而已。而說也奇怪,梁小姐竟連一個陪嫁的丫頭都沒有,而且還是匆忙之間梁夫人把他從客棧中叫去,叫他帶著梁小姐北上,他一直覺得其中似有問題。  

  但是看眼前的梁小姐的確十分標緻,雖然傳言美化了她的容貌好幾分,但無可置疑的是她既美麗可人又兼有一種超俗的氣質的,這不是一般人所能學得來,再加上他藉故問她的問題,她也答得有條有理,看起來應該是京城第一才女沒錯。  

  鍾靈轉過頭看著他,以為他聽不懂她的話,於是她再說了一遍,「我說你大哥是怎樣的一個人呢?」  

  李拓回神,恭敬的道:「大嫂,我大哥是北方有名的人,天雲堡是在他手中才發揚光大,他公平而有膽量,是我看過最了不起的人。」  

  「是這樣子嗎?」她嘴角向上彎了起來,看起來不無諷刺,「聽起來不像害死了好幾個新娘的人。」  

  他驚駭的看著她,沒想到她說得這麼白,更沒想到她會知道這種消息,而最驚奇的是為什麼她明知道這種消息還依然嫁過來?他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隨即馬上回神,辯白道:「大嫂,這都是無稽之談,大哥絕不是那種人,你千萬不能聽信這些街頭謠言,這全都是不實謠言。」  

  「那就真的代表有很多人死在天雲堡嘍!」鍾靈微笑著。  

  李拓乾瞪著眼,看著眼前的少女,他發現眼前的她雖然不是艷冠群芳,但是那股冷靜的氣質比男人還鎮定,就因為這種氣質使得她纖細的容貌透著冰雪聰明的美麗。  

  鍾畫一逕的微笑著,聲音不高不低,「如果我將成為下一個慘死的新娘,也不想死得不明不白,在這段旅程之中,我一直覺得你是個正直的人,可不可以請你告訴我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震驚於她的膽識,更震驚於她的堅定無畏,李拓不由得對她升起一種新的敬意,「我大哥還在查這一件事,而且流言誇大了事實,其實截至目前為止,只有三個女人死去,並沒有像流言所說死了很多個,死的人一個是我大哥前年娶的新娘,一個是去年,一個是今年年初的時候。」  

  「那你大哥為什麼一定要娶妻呢?這不是擺明著很奇怪嗎?至少死了新娘,沒有人會再娶得這麼快,怪不得你大哥被認為是最有嫌疑的犯人。」鍾靈疑惑。  

  「其實是因為大哥的母親病得很重,希望大哥在她有生之年可以娶個新娘,抱一抱孫子,所以大哥希望在主母未過世之前,趕緊娶一個新娘,只是說也奇怪,大哥每次出外經商或是有緊急事外出,才剛迎娶進門的新娘就死於非命,我大哥根本就不在堡裡,所以嫌疑犯不可能是我大哥,我大哥幾乎未曾見過新娘,更別說有動機去殺害她們,只是流言愈傳愈奇怪,我大哥簡直是蒙上不白之冤。    」  

  「原來如此!」鍾靈垂下眼,似在沉思些什麼。  

  忽然一陣急馳的馬蹄聲轟隆隆作響,達達馬蹄聲響中還夾雜著鈴鐺的聲音,李拓臉色微變的站起來,對著她搖頭道:「小心點,大嫂,找麻煩的人來了!」  

  「這是什麼意思?」  

  鍾靈還沒問完,一匹悍馬便躍過她的頭上,只要有些毫釐之差,就會踩死她,抬轎的轎夫一個一個被這匹悍馬嚇得手忙腳亂,而鍾靈鎮定的略微低下頭,閃躲著這匹悍馬。李拓大手一拉,捉住奔跑的馬韁,一道馬鞭急速的抽向李拓身上,鍾靈眼明手快硬生生的捉住馬鞭,然而馬鞭的力量過大,使得她手中鮮血淋漓,李拓一看,放下了馬韁,急忙偏頭要去看她的傷口嚴不嚴重,他臉色全變的關心喚道:「大嫂!」  

  鍾靈不顧手中的疼痛,用力一拉,顯然跟坐在馬上的人在做角力拉扯,馬上的人完全沒想到自己的馬鞭會被人捉住,再加上鍾靈拉扯得十分用力,地一個不穩跌下馬來,落進黃土堆裡。  

  「你這個下三濫的……」還紮著兩根辮子的小女孩氣紅著臉罵些不堪入耳的髒話,李拓是個大男人,聽得滿臉臊紅。

  鍾靈不回話,只是腳一踢,將地上黃沙堆的土踢高,只要小女孩再說話,保證吃得滿嘴沙,小女孩尖叫一聲,急忙把嘴閉上,否則就要吃得滿嘴黃土,喘了一口氣,她還想再罵,鍾靈看起來極具不可欺凌的威嚴樣,不疾不徐的說:「再罵我就再踢,你聽清楚了嗎?」  

  「你……」小女孩憤怒著臉,「你竟敢指使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誰?等一下我打得你滿地找牙。」  

  「你是誰都一樣。」鍾靈淡淡的道,態度端莊大方,「而且要打得我滿地找牙,也得看你有沒有這種本事。」  

  另一陣急馳的馬蹄聲傳來,馬上的人從急馳的馬跳下,身形好看,可見武功必然不弱,他一身白衣在黃土堆裡十分耀眼,劍眉星目,頎長的身影帶著玉樹臨風的英俊,是個世間難得一見的英俊青年公子。  

  「小蘭?」白衣公子慌張的看著跌在黃土堆上的小女孩,似乎十分關心備至。  

  小女孩——歐陽蘭一看清來人是誰,她立刻嘴一扁,大哭大叫起來,嗚嗚的哭聲十分可憐,而且還愈哭愈大聲,「嗚嗚,我不要活了,叔叔看到別人欺負我也不會替我出氣,我對叔叔來說根本就沒有用,小蘭還不如早一點去死。」  

  歐陽蘭灰頭土臉的大哭大叫,白衣公子臉上的神色霎時改變,連聲音都低沉下來,整個英俊面容充滿憤怒,極具威脅性的權威,「是誰把你弄成這樣?」  

  不等歐陽蘭指證,鍾靈反倒自己站出去了,「是我!」  

  白衣公子瞪著她,似乎有要把她碎屍萬段的街動,他將眼光移到李拓身上,詢問道:「這個姑娘是誰?」他不過才跟在歐陽蘭背後,沒想到才一轉眼,竟然發生這種情況。  

  李拓要回答,鍾靈手一揚,十分權威性的動作,使得李拓順著她的手勢而沒有回答問題,她走向前說:「我是誰不要緊,要緊的是這個小姑娘既沒禮貌又沒骨氣,若是尊駕的兒女,我勸你趕緊將地帶回家去,洗洗她罵髒話的嘴巴,教訓她旁若無人的囂張,還有最重要的,叫她不要狗仗人勢,只看尊駕一來,立刻狐假虎威了起來,否則這個小姑娘以後一定只會仗勢欺人。」  

  白衣公子——歐陽塵絕盯著她,顯然訝異她話語的滔滔不絕跟井然有序,但是他很快的回復威嚴,冷淡而輕蔑的道:「我不是在跟你說話。」隨即他的眼光轉向李拓,再問了一遍,「這個姑娘是誰?」  

  李拓正要回答,歐陽蘭再次大聲哭叫了起來,「叔叔,就是她欺負我,不管她是誰,你都要替我報仇,否則你怎麼對得起我死去的爹爹。」  

  歐陽塵絕一聽她的話,臉上有些警醒,立刻對鍾靈神色嚴厲而冰冷的說:「沒錯,不管你是誰,只要犯著我們歐陽家就沒有好過的日子。」  

  「你想對我怎樣?把我殺了嗎?」鍾靈一逕淡漠的態度。  

  歐陽塵絕再次驚訝於她的口齒伶俐,但是也對她無禮的話顯得十分不悅,「我不想再問第四次,你到底是誰?」  

  李拓張口欲言,鍾靈卻淡淡的笑了起來,她也不回答問題,只道:「你應該是歐陽塵絕吧?歐陽公子,看你的衣服跟氣派,若不是歐陽塵絕,也是歐陽家大有來頭的人。」  

  歐陽塵絕盯著她,這次從頭到尾的將她看了一遍,眼前的美女當然不是超級一流,但是也足堪算進美女之流,只是她說話的口氣跟口音十分特別,不像是北方  

  人,「我的確是歐陽塵絕,你到底是誰?」  

  「我是你從京城娶來的新娘!我叫梁羽晴。」  

  歐陽塵絕驚愕的看著她,「你就是京城第一才女梁羽晴?」  

  「才不是,她是騙人的!」坐在黃土堆裡的小女孩惡意的道,「我聽說梁家小姐很漂亮,家裡又很有錢,她連個僕人都沒帶,哪裡是梁家小姐?而且她長得比我阿姨還醜得多。」  

  「傳言誇大了事實,而且我不帶僕人是怕僕人適應不了北方生活,住到天雲堡之後,應該會有新的侍婢服侍我。」其實梁夫人是有要買一些奴僕陪嫁,只是鍾靈不願意,梁夫人當然是樂得省下這筆銀兩。  

  歐陽塵絕知道了她的身份之後,轉頭看向坐在黃土堆裡的歐陽蘭,縱使心有不院似乎也不好對鍾靈發作,「站起來,小蘭,這是你的叔母。」  

  「她不是,我也不會承認她是。」歐陽蘭不再撒野,她從黃土堆裡坐起來,揭起臂膀,露出一大片光滑肌膚上的嚴重血痕,「你看,叔叔,她打我打得這麼厲害,我才不要她嫁給你。」  

  歐陽塵絕一看她那血淋淋的傷痕,馬上厲眼看向鍾靈,「她只不過是個小孩,你竟然這樣對付她?」  

  「我沒有,我也不知道她從哪得來這樣的傷口。」鍾靈毫不畏懼他的怒氣,斯文的回答。  

  歐陽塵絕揚起手來,似乎有打斷她的話的街動,但是他後來把手放下來,只冷酷著一張臉,「不必說了,你以為小蘭會對我說這種謊嗎?你敢做不敢當,縱然多讀聖賢書也是枉然。」接著他面向李拓道:「李拓,把梁小姐送進青院!」  

  李拓聞言張目結舌,「大哥,那是僕人住的地方!」  

  「那是個正好可以挫挫梁大小姐銳氣的地方?」歐陽塵絕彎下腰,抱起歐陽蘭,冷漠的背過身去,沒有再交代任何一句話,就把歐陽蘭抱上馬,小心的不碰到她手臂上的傷口,溫柔的態度可看出他十分疼愛她。等放好她之後,他自己跨上馬,前頭懷抱著她,就要策馬回去天雲堡的時候,一個清靈清脆的聲音響起,而且非常嚴厲——  

  「慢著!歐陽塵絕!」  

  從來沒有人敢當面連名帶姓叫他,這樣無禮的說話方式沒有任何恭敬之意。歐陽塵絕的身體明顯一僵,他松下馬韁,望向出聲的鍾靈,而李拓也同樣望向她,臉上的表情一片著急,似乎在示意她不要再說下去,但是她臉上的表情仍是一副清清淡淡的樣子,「你錯了,歐陽塵絕,我從來沒有看過人用這麼奇怪的方式在處理事情。」  

  「你竟敢質疑我?」竟然有人敢質疑他的處理方式,歐陽塵絕因怒氣使得他英俊的瞼變得十分駭人。  

  鍾靈冷笑,「質疑你?你太輕描淡寫了,我要說的是你的處理態度大錯特錯。」  

  歐陽蘭扁扁嘴,為這樣一觸即發的情形加油添醋,「叔叔,你看她不但人壞,連嘴巴都糟糕,都沒有把你瞧在眼裡,叔叔要是娶了她,那我們天雲堡不就管不了她?」  

  鍾靈不發一語的聽著歐陽蘭的話,走向前幾步,走到歐陽塵絕的馬旁邊。  

  歐陽塵絕的一雙眼像要燒了她似的燃起十分憤怒的火焰,「滾開,梁小姐,否則我的馬可能會踢到你這張利嘴。」  

  鍾靈只是冷眼瞧著他,莫名的伸出手來,飛快的拽下歐陽蘭,讓歐陽蘭氣得從馬上摔到黃土上來,歐陽蘭不斷叫痛,而且叫聲之中頗有誇張的嫌疑。  

  歐陽塵絕捉住鍾靈的衣袖,怒氣騰騰的語氣變得十分冰冷,使得空氣中充滿冷冽一觸即發的煙硝味,「你不把我瞧在眼裡,梁大小姐!」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看到鍾靈手掌被馬鞭劃過的血淋淋的傷口,先前她一直握著拳頭,沒有讓血流下來,現在被他捉住衣袖,她的手掌張開,血才緩緩的流到沙地上。  

  「這是怎麼回事?」歐陽塵絕不可置信的道,抬眼看向鍾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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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26 23:35:30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風捲起黃沙,吹來一股帶有沙味的風,鍾靈將沾滿血的手掌合起,讓血不再那麼的觸目驚心,她正視著歐陽塵絕,「若是我說這是這個小女孩所弄的,你會相信嗎?」  

  歐陽塵絕瞪著她,猛皺著眉頭,「怎麼可能!」  

  「那你就不必問這傷口從何而來,也不必問為什麼,因為我說的話你不會相信。」鍾靈回話,口氣頗為凌厲。  

  被這凌厲的話語一激,歐陽塵絕低下頭,盯著被鍾靈拉到地上,正在用兩隻大眼睛觀望週遭一切的歐陽蘭,看到鍾靈的傷口後,她似乎也不敢再胡鬧,只是緊閉著嘴巴。他厲聲道:「小蘭,這是你弄的嗎?」  

  歐陽蘭撇撇嘴,似乎要說什麼?但是又轉過頭去,狠狠的瞪鍾靈好幾眼,然後才開口,「是她自己硬生生要捉住我的馬鞭,我又不是故意要打地。」  

  歐陽蘭一副倨傲嘴臉,鍾靈舉起手來,狠狠的甩了她一巴掌。  

  歐陽蘭吃痛,起先不敢置信的盯著鍾靈,然後站起來,撲到歐陽塵絕的身上,「叔叔,她竟然敢打我,你看到了嗎?他在你的面前打我。」  

  歐陽塵絕推開歐陽蘭,就要說話時,鍾靈直視著他先開了口,「我不管這女孩子是誰,重要的是她莫名鞭打李拓。李拓捉住她的馬,她就不明不白對李拓揚鞭子,我看情況緊急就捉下鞭子,然而她一見你來,立刻就宣告自己有多麼無辜,被欺負得多麼慘,歐陽塵絕,你說這女孩該不該打?還是你期待她愈無法無天愈好?」  

  歐陽塵絕面向李拓,「李拓,有這種事嗎?」  

  李拓不回答,只是苦笑了一下,歐陽塵絕立刻推斷到事實,他提起歐陽蘭,臉色霎時變得十分難看,目視鍾靈好幾秒之後,他沒有做任何解釋,轉頭提著歐陽蘭飛撲上馬,帶著她自行先回去天雲堡,看來似乎要在天雲堡裡處罰她。  

  見歐陽塵絕愈走愈遠,為了怕鍾靈覺得自己不被重視,李拓連忙解釋,「因為堡裡最近出了很多事,所以大哥的心情不太好,連性情都變了一大半,大嫂,請你多多擔待。」  

  不知道為什麼鍾靈竟然嫣然一笑,這一笑使得她容光煥發,更加美麗無比,「歐陽塵絕根本就不想娶親,是吧?他看我的眼光就好像我是一個麻煩,恨不得把我及早遣回京城。」  

  李拓再次啞口無言,大哥早就揚言不再娶妻,但是迫於母命之下,又向大嫂提親,因為大嫂是京城第一才女,所以他覺得成功機會不太大,原奉這消息也只是為了使他的母親覺得他的確有在婚事方面努力,但是萬萬想不到,主母知道了這件消息後十分高興,竟然叫自己帶豐厚的聘禮去幫大哥求親,使得這次娶親成功機率大增,也使得大哥自從知道大嫂真要北上成親後,心情就一直處在爆炸邊緣。  

  但是這些話,他怎麼可能會對準新娘的大嫂說呢?因為只要一到天雲堡後,不管再如何心不甘情不願,大哥勢必都要娶大嫂為妻,好討主母歡心,也讓主母的病在沖喜之下,漸漸痊癒起來。只是他倒覺得奇怪,原本大嫂一路北上之時,一直深鎖眉頭不言不語,似乎有滿腹的憂煩,但是剛才和大哥鬧得如此難看之後,想不到她卻歡顏頓生,讓他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實在搞不清楚京城第一才女梁羽晴心坎裡究竟在想些什麼?  

  「李拓,本來你大哥就不想娶親,若是我不討他喜歡的話,他不是會更想退回這場婚事嗎?」鍾靈眼波流轉,淡淡的表情讓人摸不清她的想法。  

  李拓愕然,不知道她講這段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脫俗的她對他微微一笑,笑容比剛才更加光彩十分,「剛才你大哥說要你送我到天雲堡的青院,那是僕人住的地方嗎?」  

  他以為她還在介意剛才的事,立刻回答道:「我大哥大概是氣糊塗了,才會說出那樣的話,大嫂,請你莫要介意。」  

  鍾靈微笑起來,「不,我一點都不介意,請你送我到天雲堡的青院。」  

  「啊!」李拓掏掏耳朵,以為他聽錯了,然而眼前的她笑容愈加嬌艷嫵媚,他不禁疑惑的問:「你說什麼?大嫂!」  

  她輕笑,似乎心中煩惱全都放下,她坐進轎子裡,將簾幕垂下,「既然天雲堡是你大哥作主,自然我們也得聽從他的話,以免引他不悅。」  

  「但是……」他還要再說,但是哪比得上她的口齒伶俐,再加上笑臉攻勢,他一下子就搞不清楚狀況,「但是這樣子做,我大哥他……」  

  「不必想這麼多,有事我會承擔。」鍾靈笑得更加可人,「更何況這個命令是他自己下達的,不是嗎?」  

  **    **    **  

  歐陽塵絕對著每個經過他身邊的奴婢怒目而視,跟他錯身而過的奴婢立刻低下頭,不敢再拿眼興致勃勃的偷瞧著他,他這幾天對於週遭那些奴婢的眼光覺得煩不勝煩,究竟是為了什麼?他們全都趁他不注意時,一再的盯著他,就算不盯著他,也似乎在背後偷偷的談論他,不是他愛偷聽奴婢說話,而是他總會聽到他們的口裡,無意間響起堡主兩字的聲音,卻又在提到他的事之後放低聲音,讓他覺得不勝其擾。  

  另外更奇特的是,明明前兩天說要回到天雲堡的梁羽晴跟李拓,不知道為什麼一直不見蹤影,一想到那伶牙俐齒的梁羽晴,他就滿腹怒氣。  

  「叔叔!」  

  歐陽蘭奔向他,似乎前幾天被他打得紅通通的屁股已經沒事了,歐陽塵絕哼了一聲,像是不願理睬她,她立刻噤聲,又走回帶她來到他房內的阿姨身邊,輕輕扯著身邊黃衫女子的裙子,撒嬌似的低聲道:「阿姨?」  

  范水柔手裡端著茶點,蓮步輕移的走到歐陽塵絕身邊,美麗的姿態有若仙女,若是從沒看過她這般絕色的人,真會以為是天仙下凡,「塵絕,你還沒有吃過晚飯,我替你送來了一些我親手做的小東西,你若是胃口不好,可以不吃正餐,吃這些點心。」  

  「謝謝你,水柔。」歐陽塵絕揉揉額頭,頗有疲累之感。  

  范水柔眼光微微向歐陽蘭示意,歐陽蘭跳上他的腿,撒嬌輕道:「叔叔,你別生我的氣,我年紀小又不懂事,做錯事後我會改的。」搖著他的手,她開心的瞇細雙眼,「叔叔,我就知道你好疼我,把那母夜叉貶到青院去,讓她去當僕人,我聽底下的奴婢說,她也跟別的僕人做同樣的事,我心裡真開心。叔叔,你不要娶她算了,她又醜又難看,連我阿姨都比不上,我阿姨比她漂亮多了。」  

  「小孩子不要胡說八道。」范水柔斥罵,但是臉上隱然有一種喜悅的光彩,「梁小姐可是有名的京城第一才女,她的美貌跟才學也曾傳到北方來,阿姨怎麼比得上多才多藝的梁小姐?」  

  「才不會,那個母夜叉怎麼比得上阿姨?阿姨會的手藝,那母夜叉一定什麼都不會。」歐陽蘭一面倒向同她生活的范水柔。  

  「等一下,小蘭,你說什麼?梁羽晴在青院,她已經到天雲堡了?」歐陽塵絕大惑不解的詢問。為什麼他從來沒有得過消息,說梁羽晴已到堡裡?  

  「是啊,而且她跟別的婢女做一樣的事,我剛才還看她染布料染得滿頭大汗,真是難看極了,嘻嘻,她根本就比不上阿姨的一丁點。」歐陽蘭愉快卻不懷好意的笑臉,使得她美麗的臉蛋有點醜惡。  

  歐陽塵絕站起,眉頭嚴肅的向上皺,「你說的是真的?」  

  范水柔微微一笑,這一笑讓她絕代風華更加展現,「是啊,我實在是不應該說梁小姐的壞話,但是梁小姐也真奇怪,不愛做大小姐,偏偏愛做侍女,我和她談了一會話,她對我還愛理不理的。」她摀住嘴,難過似的有些哽咽,「我不知道我是哪裡得罪了她。」  

  水柔是他大嫂的妹子,已經住在天雲堡許多年了,他素知她的天真良善,她永遠是一副菩薩心腸,對人分不出惡意善意,所以自從大哥、大嫂死後,他就更對他們留下的妹子及侄女多加照顧,不許別人欺負她們。  

  前兩天,梁羽晴當著他的面摑了小蘭之後,他心裡就對梁羽晴有些說不出的嫌惡,不論天雲堡內外,在他的面前,沒有人敢這麼不把他放在眼裡,現在一聽梁羽晴竟在青院,這消息若是傳到自己娘親那裡,只怕娘親會遷怒於他,該不是這梁小姐故意要陷害他吧?一想到這裡,歐陽塵絕的心情不由得更加惡劣起來,連臉色都難看了一半。  

  「我去找這位梁大小姐,看她究竟在搞什麼!」  

  **    **    **  

  「梁小姐,你累了嗎?」旁邊的小侍婢苦著一張臉,對滿頭大汗的鍾靈吶吶說話,一邊說,一邊似是要哭出來,「求求你,把工作還給我做吧,若是被老夫人或堡主知道,我有幾條命都不夠!」  

  鍾靈將手中的布料抖起,額上汗水滴下,使得頰邊一陣濕潤,倒有一種脫俗的美感,「小青,我到這裡來是你們堡主的命令,所以你犯不著擔心受怕,你們堡主可能還會因為我這麼聽他的話而龍心大悅呢。」  

  「是嗎?為什麼我覺得自己一點都不開心?」歐陽塵絕穿過走廊,走到鍾靈的面前,臉上明顯就是一副沒好氣的樣子。  

  旁邊的小侍婢嚇得臉色全變,急忙行禮,「堡主好!」  

  想不到鍾靈會對他綻出一個絕美而沒有敵意的笑容,歐陽塵絕一時之間覺得莫名其妙,前兩天他們才對峙得厲害,今天這個梁大小姐卻朝他笑得這麼輕鬆自在,好像前幾天的事根本就沒發生過。  

  他還在發愣時,鍾靈對他微笑的行禮,「堡主好!」  

  這個禮不行還好,一行下去,歐陽塵絕恍然大悟,頓時滿肚子火氣,這個女人是故意的,她故意要來青院,也故意要來這邊當奴僕,讓別人將他的名聲傳得難聽得沸沸湯湯,更當面要給他難堪,所以才對他行禮,因為她知道所有奴僕的眼光全朝向這裡看,這樣一來,明天將會有各式各樣新奇的傳言流傳在天雲堡裡。  

  「你在幹什麼?」他一下子臉色拉了下來。他早該知道這個女人絕不是那麼好搞定的女人,瞧她前幾天說話的伶牙俐齒就明白。  

  「當然是跟堡主行禮!」鍾靈笑得甜蜜無害,但是笑容的嘴角隱隱彎起,看起來就像跟他挑戰一樣。  

  歐陽塵絕看到她那副既自得又愉悅的嘴臉,臉色不由得更加難看,但是他也故意綻出個笑,顯然是接下了她這個挑戰,「梁小姐,我不知道天雲堡這麼缺丫頭,還必須要你這個梁大才女來充當丫鬟。」  

  「我前幾天得罪了堡主,堡主你親自開口叫我來青院住,既然來青院住的人都是僕人,那自然是入境隨俗,我只能做一些僕人的工作了。」鍾靈理所當然的說。  

  這個女人還真不是普通的口齒伶俐,歐陽塵絕微微冷笑,心中暗忖,別以為他治不了她,「既然你喜歡當婢女,那你就慢慢當,我對外界的瞎話自然是充耳不聞,你就當到你喜歡高興為止,若是手疼了、肩酸了,你嬌嬌弱弱的身子受不住,再去向總管說一聲,我會讓你住你原本應該住的地方,不要說我歐陽塵絕不給你一個舒適的地方住。」  

  他一言以蔽之,就等著她哭泣求他說不想住青院了,否則她一輩子就在青院裡當定婢女。  

  面對這樣的威脅,鍾靈反倒笑得更開心,「多謝堡主的關心,我會小心我嬌嬌弱弱的身體,不會讓它發生任何意外。」  

  歐陽塵絕看不出是怒是忿,冷酷的眼光在她的臉上巡視一回之後,就掉頭走了,而旁邊的婢女奴僕們瞪大著眼睛,眼睜睜看這場極短卻又精采無比的戲落幕。  

  **    **    **  

  三天過去了,四天、五天、六天、七天,日子一天天過去,但是鍾靈依然住在青院,她不喊酸不叫疼,依然安然自在的住在青院,歐陽塵絕顯然替自己找了一個既麻煩又可惡的新娘,最重要的是,他的母親本來病重,豈料自從鍾靈來了之後,又有了一點起色,而堡裡的奴僕多嘴的多,人多口雜之下,自然有人把歐陽塵絕跟鍾靈當天那段精采的對話渲染好幾分,告訴了歐陽塵絕的母親。  

  「真的有這一回事嗎?」歐陽主母在床上坐起來,咳了好幾聲後詢問在旁的范水柔,「塵絕真的幹出這種事?」  

  范水柔低低柔柔的語氣溫和而柔軟,彷彿沒有任何惡意,卻比惡意更加有用的抹煞鍾靈的名聲,「這怪不了塵絕,那個梁小姐古怪得緊,她上次在黃土坡上不由分說的打了小蘭一巴掌,小蘭年紀還小,縱然再怎麼惡作劇也不過是個孩子而已,她竟然打了小蘭,從這就看出她沒有容人之量,連我知道她人在青院去見她時,她還對我不大理睬,讓我以為我哪裡得罪了她。」  

  歐陽主母皺著眉頭,「真有這樣的千金小姐,難道那些傳言都是假的嗎?傳言不是說梁小姐貌若天仙,知書達禮?」  

  范水柔為歐陽主母捶背,低柔的語氣加了一些慨歎,「傳言有時總是免不了誤傳跟誇大,我看梁小姐似乎不怎麼適合塵絕,他的心性我向來瞭解,他似乎也對梁小姐頭痛得很。」  

  歐陽主母沉吟一下,瀟是皺紋的臉深思低喃,「這不合常理,其中一定有古怪的地方。」接著她又低語道:「你找梁小姐過來,讓我問她個清楚,究竟她這樣子做有什麼心眼,否則整個堡裡傳得這麼難聽,就算她不想做人,我們天雲堡也不能擔個欺侮梁小姐的名聲。」  

  「是,我馬上去找梁小姐過來!」范水柔微微一笑,天仙似的笑容愈顯美麗。  

  **    **    **  

  「拜見主母」  

  一聽見主母兩字,歐陽主母的雙眉皺了起來。照理說,梁小姐都該叫自己婆婆了,但是她竟叫自己主母,顯然不認同她已經嫁人歐陽家。  

  「梁小姐,你把臉抬起來,讓我看看!」  

  鍾靈不畏不懼的將臉抬起,歐陽主母看到一張雖然不是艷冠群芳的臉,但是一張聰慧而有決心的臉蛋,看來這梁小姐自有一股旁人學習不來的氣質,依這股氣質來看,梁小姐不該是不知禮數的人。無形之中,她對鍾靈似乎有隱約的好感。  

  「你為什麼叫我主母,而不叫我婆婆?梁小姐。」  

  鍾靈猶疑了一下,才緩緩回答道:「我跟歐陽堡主尚未成親,叫您婆婆未免不成體統。」  

  「要成親不是難事,既然將你帶進歐陽家的門來,就是要娶你為妻,我擇個日子,你快跟塵絕成親。」  

  鍾靈怔了一會,咬著下唇,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最後才說:「主母,我看歐陽堡主並不太喜歡我,我跟他似乎是……」她沒有說下去。  

  歐陽主母看鍾靈說話吞吞吐吐、神情恍惚,她向范水柔道:「水柔,你下去,讓我跟粱小姐兩個人談個話。」  

  范水柔看起來十分為難,卻仍是點頭將門闔起。  

  她走了後滿室無聲,最後是歐陽主母打破寂靜,柔聲道:「你過來坐在我身邊,梁小姐。」  

  鍾靈一愣,「這太不成體統了,主母。」  

  「我既然快要是你婆婆,這根本算不得什麼,你過來,梁小姐。」  

  她威嚴的聲音有和藹的母親味道,鍾靈不由自主的遵從她的話,她點了個頭走向床邊,坐在她的身邊。  

  歐陽主母拍了幾下她的手,輕柔道:「梁小姐,不是塵絕不肯娶你,是你不想嫁塵絕,是不是?」  

  「我……」鍾靈一時之間回答不出來。  

  歐陽主母那雙蒼老而滿佈智慧的眼睛炯炯有神的看著她,蒼老的手也撫摸著她微溫的手掌,靜靜的道:「還有你是誰?一個養在深閨的小姐,不會有這麼一隻操勞長滿繭的手,你明顯的不是梁羽晴。」  

  鍾靈倒吸一口冷氣,有如冰水潑到自己身上,她全身發冷的盯著歐陽主母,身份敗露之後根本就無言以對。  

  「你是梁家的誰?你的真實姓名是什麼?小姑娘,你為什麼代替梁小姐嫁過來?」  

  歐陽主母的言語縱然再怎麼溫和,但是聽在鍾靈的耳裡,仍然有如青天霹靂,她垂下眼,眼見事跡敗露,根本就不必再隱藏自己的身份,此刻是死是活也不是她所能決定,她吸口氣,鎮定的回話,「我叫鍾靈,是梁小姐的貼身侍婢,梁家因為知道嫁給歐陽塵絕的新娘必死無疑,所以梁夫人不願讓梁小姐北上送死,她要我代替梁小姐嫁過來,若是我不肯的話,她就要把我賣進妓院,我前無進路後無退路,梁夫人要我嫁給歐陽塵絕我就必須嫁。」鍾靈將事實全盤托出。  

  「你看起來並不願意,否則不會惹出那麼多事端,就是為了延遲跟塵絕的婚事吧?你有意中人在南方?還是擔心在南方的父母?」  

  鍾靈搖了搖頭,「我沒有意中人,父母早逝,也沒有什麼親人在南方。」  

  「還是你覺得塵絕殺妻的事是真的,不願嫁他?」歐陽主母的眼光再次充滿銳利的閃光。  

  她再次搖了搖頭,「殺妻的事我聽李拓說過了,李拓為人正直,不可能對我說謊,而歐陽塵絕看起來也不像殺妻的人,我並不擔心他會殺死妻子。」  

  「那你擔心什麼?」  

  鍾靈低下頭來,說出自己深思熟慮之後的心聲,「我不願擁有我不該擁有的東西,我知道若是我死,一切倒一了百了,若是我沒死,以梁夫人貪財好富的個性,一知道歐陽塵絕殺妻傳聞是假,她貪圖天雲堡的富貴權勢,必定會將真正的梁小姐送上門來,然後把一切罪過推到我身上,我就算是冤死也沒有人會相信我一介婢女的話,我不願意這樣子被人誤解我是貪圖天雲堡的財富榮華而擔這個冤名。」  

  歐陽主母靜靜的盯著她,「你的名字叫鍾靈?鍾靈,你很有骨氣,也很有智慧,怎麼會淪落到這種地步?」  

  鍾靈沒有掉下眼淚,卻淒然的道:「主母,我是一介舉目無親的婢女,梁老爺對我很好,但是他一向懼內,再怎麼對我好,仍有一定的限度,而他對我好,梁夫人吃醋在心,惟恐他要納我為妾,所以我在梁家左右為難,日子本就難過。像我這樣婢女的身份,嫁不到好人家,我只要求能嫁個誠懇的兒郎,管他是種花劈柴都無所謂,我並不企求榮華富貴,只希望能有平安幸福的日子。  

  「但是梁夫人愛財,很可能會把我嫁給開價最高的浮華子弟,我……待在梁家也不是,不待在梁家也不是,實在是走投無路,並不是故意要欺瞞歐陽塵絕或主母,但是若是您要罰我,我也無話可講。」  

  歐陽主母見她講得可憐,神情淒然,卻又有一股不向命運服輸的傲氣,不由得打從心底心疼起來,「你現年幾歲?鍾靈?」  

  「十七?」  

  「那也老大不小了。」老夫人點點頭。  

  鍾靈再度垂下頭來。  

  「我看你講話有條有理,是不是念過幾年書?」  

  她點了個頭,「主母,我跟在小姐身邊學了不少字。」  

  「你還懂什麼?說出來?讓我想想看該讓你在天雲堡裡做什麼。」  

  鍾靈激動的抬起頭來,連說出來的話都顫了,「主母,你不把我送回梁家嗎?」  

  歐陽主母愛惜道:「你要是被天雲堡打發回梁家,只怕梁家氣你沒完成任務,你從此便沒好日子過了。我看你聰明伶俐,比一般婢女更加靈秀,不如留在天雲堡裡,反正天雲堡也不缺一張嘴吃飯。」  

  「多謝主母,我一定會好好做事。」鍾靈一生無依,寄居在梁家,梁夫人跟梁小姐向來對她沒有好臉色,而懼內的梁老爺就算對她再好,也有個限度,她一生中不曾碰過對她這麼好的人,她的眼眶不由得紅了起來,「我識字,填詩作詞對我不是難事,我也會記帳,只要是管理的事務,不論是裁剪衣料、糧食屯積、商業經營都懂,我甚至還懂些藥草之學,以前大家若有身體病痛,都會來找我求藥。」  

  歐陽主母一聽,吃驚的看著鍾靈,這小丫頭懂得不少,她沉穩的說:「你真懂得這麼多嗎?鍾靈。」  

  「主母,在您面前,我不敢說謊。」  

  歐陽主母思的一聲,向外面叫一聲,「水柔!」  

  范水柔走了進來,向鍾靈跟歐陽主母看了好幾眼,不知道她們剛才談了什麼事,「主母,有什麼事嗎?」  

  「去請塵絕過來!」  

  范水柔看著鍾靈,不知道為什麼歐陽主母會要歐陽塵絕過來,但是她仍是點頭,「是,主母,我馬上去請塵絕過來。」  

  范水柔銜命前去告知歐陽塵絕,他一聽見是自己母親叫喚,沒多久,他就放下手邊雜事過來,但是一進房看見鍾靈坐在母親身邊,臉上神色不由得拉長,連臉都臭起來,說話音調一下子硬了十分,「娘,你找我來有什麼事?」  

  「鍾靈,你自己向塵絕說明白。」  

  「是!」鍾靈輕應道,以歐陽塵絕從沒有看過的溫柔,同他斂福下拜,有禮的喚道:「歐陽堡主。」  

  「我娘為什磨叫你鍾靈?梁小姐。」歐陽塵絕覺得瀟身不對勁,他不理會這句歐陽堡主,說出口的話依然沒什麼好氣,顯然還在記恨以前的事。  

  鍾靈柔弱的向他再次一拜,「歐陽堡主,先前是我不對,希望你大人有大量的原諒我,還有,我並不是梁家千金小姐梁羽晴,我只是她的侍婢,我的原名叫鍾靈,是代替梁羽晴小姐嫁過來的,並不是你真正的新娘。」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歐陽塵絕看向自己的母親。  

  歐陽主母只是點頭示意鍾靈再度說下去,「把前因後果說完,鍾靈,別讓塵絕滿頭霧水。」  

  鍾靈把剛才對歐陽主母說的話對歐陽塵絕重複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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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26 23:35:55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你是說你根本就不是梁羽晴,你是代替她嫁過來的侍婢,你好大的膽子,竟敢騙我。」歐陽塵絕不可置信的說道。  

  鍾靈輕輕的點點頭,歐陽塵絕站起來,怒氣奔騰的道:「娘,應該把這個騙子立刻趕出去,再詢問梁家這樣做用意何在!」  

  「等一下,我很喜歡鍾靈,你要把她趕出去,我是絕對不會同意的,不過關於梁家這件事倒是一定要追究,再請李拓下一次汴京,詢問梁老爺該怎麼對我們做一個清清楚楚的交代,聘金收了,卻找了鍾靈來替嫁,未免也太不把我們天雲堡看在眼裡。」  

  歐陽塵絕細思有理,但是雙眼瞪著鍾靈,像要把她生吃活剝,只要一遇見她,他就滿肚子火氣,連自己也不知道是為什麼,「但是鍾靈怎麼辦?娘!」  

  「我想把她留在天雲堡裡!」歐陽主母徐徐的說出她的想法,「這小丫頭懂的東西很多,她說不論是填詩作詞,或是記帳、染布、倉糧甚至醫藥,她沒有不懂的。」  

  「把她留在堡裡?」歐陽塵絕輕蔑的道,「她連梁小姐都敢假冒了,我們怎麼知道她說出來的話是真是假,況且她說是梁家逼她代嫁的,沒有人證、物證,我們又怎麼知道她是不是騙人?說不定是她害死梁小姐,替梁小姐嫁過來的,卻在娘面前自圓其說,應該叫李拓綁著她南下,當面跟梁家的人對證。」  

  這是對她人格的重大污辱,鍾靈全身一僵,清冷的目光升起怒意,「堡主,每個聽過你傳聞的姑娘家,絕對沒有主動嫁給你的興趣。」  

  歐陽塵絕眼光寒氣四射的逼筧著她,「你說什麼?有膽量再說一遍!」  

  鍾靈嚅動嘴唇,卻沒有說話,歐陽塵絕滿心憤怒,當然也知道她是礙於他堡主的身份才沒有說出口,他冷冷的道:「你說出來沒關係,鍾靈,我要聽到你說什麼。」  

  鍾靈垂下頭,假意柔順的說:「我只是一介奴婢,說不定就如堡主剛才所言,還是很會騙人的那一種,我不想說實話,免得污了堡主的耳朵。」  

  這女人竟然在諷刺他,歐陽塵絕壓抑住自己差點要暴跳如雷的性格,「我叫你說你就說,鍾靈,你說出來,我不怕我的耳朵被你弄髒。」  

  歐陽主母訝異極了的盯著一向冷靜的兒子,彷彿第一次看見自己兒子性格奇差無比的一面。  

  而鍾靈語氣柔和的輕道:「堡主,你的性格既差脾氣又壞,我可以想像你會怎麼嚇壞你剛進門的新娘,我想她們不是被害死的,而是被你的壞脾氣嚇死的。」  

  歐陽塵絕臉上神色馬上大變,想要對她破口大罵,若不是礙著自己母親的顏面,只怕他已經罵出口了。  

  鍾靈諷刺性的微笑著,「堡主,你可別當著你母親的面,罵出不堪入耳的話來。」  

  歐陽塵絕有種想甩門的衝動,最後他氣得呼呼喘氣,卻又礙著母親在場,他簡短而壓抑的道:「娘,我還有些雜事要辦,我先離去,晚上再來向你請安,鍾靈的事隨你處理,只要她離我遠遠的,我都不在意她在堡裡做什麼事,關於梁家的事,我會要李拓再次下南方去迎娶梁羽晴小姐,好了,娘,我先走了。」  

  他將門甩得嘎然作響,門外的范水柔嚇得臉色發白,誰也沒看過堡主發這麼大的脾氣,而歐陽主母看著鍾靈,鍾靈立刻察覺到自己剛才面對歐陽塵絕時的失態及失禮,歐陽主母道:「塵絕對你說話從來都是這副德行?」  

  鍾靈默然點頭,「主母,我知道我這樣很沒一個做下人的態度,但是每次堡主……」  

  她的話還沒說完,歐陽主母大笑起來,邊笑邊咳,似乎看到了什麼有趣的事,「鍾靈,你做得好、做得好,塵絕這個孩子……」歐陽主母停了一下才再繼續說:「自他父親逝世後,他便是一副少年老成的樣子,再加上他兄長及嫂子又被強盜殺了,從此他喜怒哀樂不形於色,更加像個老頭子,除了對自己的侄女小蘭有點表情之外,就連對我這個母親,一年三百六十五日臉上表情從來都一樣。  

  「我知道他堡務繁忙,壓力極大,但是就算有重大壓力在身上,他也從來不曾露出這種表情,我只怕天雲堡壓得他喘不過氣來,何況又有三位新娘慘死在天雲堡,外面對他名聲的傳聞就更加難聽,他也是同樣一張沒表情的臉,我真怕他有一天承受不了壓力時,該怎麼辦?」  

  鍾靈獨自省思,輕聲道:「我還是對堡主講話太過不敬。」  

  「不,我想過了,你似乎對塵絕有一種奇怪的影響力,我讓你去服侍他。」  

  鍾靈一驚,服侍堡主?一想起他那張冰冷冷的俊臉跟尖酸的話語,她就覺得滿心不對勁,「主母,堡主每次見到我的心情總是不好,只怕我去服侍他會讓他心情愈來愈糟,況且剛才堡主還說希望我離他愈遠愈好。」  

  歐陽主母深思的點頭,「這樣說也有道理,總不能讓塵絕一天到晚對你發火。」  

  輕輕撥弄著床櫃上的茶杯,歐陽主母想到一個好方法,她微笑的道:「不如這樣子好了,反正我也挺喜歡你的,再加上服侍我的婢女笨手笨腳,我一點也不喜歡,你就過來當我的貼身婢女,閒暇時候,你再幫著塵絕照看一些堡務,我看總管老眼昏花,他一向不太喜歡這個總管,一時又找不到合適人選,如果你真有你說的那麼多才能,那麼就算當個總管也綽綽有餘。」  

  「是,多謝主母!」鍾靈滿心歡喜的答謝。  

  **    **    **  

  從那一天起,鍾靈就在堡裡住了下來,雖然她由梁小姐的待嫁身份一下子變成婢女,但是因她人巧伶俐,再加上懂的事既多且廣,很快的融人天雲堡裡的每一角,每個奴僕對她又敬又愛,而歐陽主母似乎也對她十分滿意,撤換掉身邊所有女婢,單單留下她一個人。  

  只有歐陽塵絕怎麼看鍾靈就是不順眼,卻又礙於母親的顏面,不得不對她客氣三分,只不過這份客氣常常會帶著三分的嘲刺,四分的譏刺,跟三分的雞蛋裡挑骨頭,而鍾靈往往也不甘示弱的回敬他,使得他每次見到她之後,僕人都會聽到他暴跳如雷的怒吼聲。  

  當然旁人誰也不敢惹這檔事,只是說也奇怪,歐陽塵絕縱然看鍾靈如此不順眼,卻也從來沒有提及要將她趕出天雲堡,若是有人提了要將她趕出去,還會得到他極不高興的訓話跟白眼,誰也不知道她跟他之間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但是可以知道的,那就是其實他沒有別人想像中討厭她。  

  而鍾靈是否討厭歐陽塵絕,她本人沒有做任何宣言,誰也猜不出她的心事是什麼,究竟女人心海底針,誰也猜不准。  

  **    **    **  

  「鍾靈!」  

  「是,堡主!」  

  鍾靈提起袖子,為歐陽塵絕倒了一杯滿滿的酒,酒香四溢,可見是名貴無比的美酒,在每月的十五賞月喝酒是歐陽塵絕最近養成的新習慣,原因就在於鍾靈曾諷刺的說他不懂風雅,這激得他差點嘔血,立刻附庸風雅的在每月十五賞月喝酒,還要鍾靈在一旁作陪,彷彿要讓她親眼看看自己有多「風雅」。  

  只是今晚月色朦朧,雲氣甚多,一下就遮蓋了月光的曼妙,只落得花園裡微暗的香氣浮動。  

  范水柔溫溫柔柔的輕道:「斟酒!」語氣有說不出的甜美跟惹人憐愛。  

  一旁的總管急忙拿起酒來斟酒,對著范水柔天仙似的容貌似乎快要流出口水,只是他年紀比她大上二十歲,否則一定死追活追都要討她當老婆。  

  但是鍾靈極不喜歡這個容貌平庸、行事不通情理的馬總管,她認為他對上逢迎拍馬屁,對底下的人卻非常苛刻,極盡吸血,連家裡有人生病的奴僕,他不思救人救急,反而連幾兩銀子都要扣著不放,分明是要人送紅包上來,從此之後,她對他的印象日壞,還想找個時間建言歐陽塵絕,早日找人替換他。  

  「塵絕,你看今晚的月色真是漂亮!」范水柔甜甜蜜蜜的道。  

  鍾靈忍住想笑的衝動,她知道范水柔不過是睜眼說瞎話,今晚月色朦朧,月亮都被雲遮住了,哪裡看得出來月色漂亮與否?  

  歐陽塵絕嗯了一聲,似乎心情不放在范水柔及月亮身上,他將酒飲盡,又喚道:「鍾靈!」  

  鍾靈又替他倒了一杯酒,他很快將酒飲盡,范水柔溫柔的道:「塵絕,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卡在心裡?說出來還比較快活一點。」  

  「其實都是一些雜事,再加上官府不斷的對那三件命案囉唆,我實在想不通這三條人命究竟有什麼牽連?堡內一片祥和,我不相信會有殺人的兇手。」  

  范水柔蹙起形狀十分美麗的眉,纖柔的指尖輕輕撫摸著酒杯,更顯她纖細出塵的氣質,「是啊,看不出這三條命案究竟有什麼牽連,看起來這三個命案完全無涉。」  

  鍾靈在一邊不吭話,只是默默站立,歐陽塵絕看她一眼,竟要她發表意見,「鍾靈,你的想法是什麼?」  

  鍾靈抬起頭來,平平板板的音調,說明了自己根本就不想對他說話,「稟堡主,我沒有什麼看法。」  

  歐陽塵絕哼了兩聲,哼聲之中儘是加重的輕蔑,兩人似乎八百年前就結下極大的梁子,「我早知道你沒有什麼腦筋,叫你發表意見是我的失誤,你要是不想丟臉,當然還是閉緊嘴巴的好。」  

  鍾靈雖然沒有瞪他,但是頗具威嚴的目光露出利光,她故意道:「若是堡主不嫌棄我說的話不中聽,我願意說出我的看法。」  

  歐陽塵絕擺了擺乎,拒絕道:「不必了,賞月賞花之時,我不想跟你說話,那多殺風景。」  

  「所謂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愚者千慮必有一得,堡主,你若不嫌我愚昧,我就繼續說下去。」  

  歐陽塵絕終於轉過頭看她,英俊無比的俊臉輕描淡寫道:「好啊,反正聽聽你的『低見』也花不了多少時間,你說吧。」  

  「多謝堡主肯聽我的『低見』,不過只怕堡主不一定聽得懂這個『低見』。」鍾靈明示著他的腦筋比不上她。  

  歐陽塵絕對這大不諱的說法沒有生氣,只是回了一記馬馬虎虎的花槍,顯示對她的「低見」根本沒有多少期待,「快說吧,我不希望你的低見浪費我太多時間。」  

  他們兩個人常這樣唇槍舌戰,只是一向被冒犯的歐陽塵絕,雖然表情極不耐煩,但是深深觀察之下,就可以發覺他自從鍾靈來天雲堡之後,更加的神采飛揚,此刻他的嘴角隱隱彎上,明亮有神的眼睛名正言順的盯視著鍾靈面貌,陶醉在她明媚的美貌中,似乎這樣看她百看不厭。  

  鍾靈條理分明的道:「我認為這三件命案,唯一的共同處是這三位新娘都是堡主你的夫人,也就是這整件事應該是對著堡主而來,據說這三個新娘來自不同的地方跟家族,所以彼此之間並沒有共同處,除了嫁給堡主之外,實在讓人想不出還有什麼是招致她們死於非命的原因,這樣想來,堡主你是最大的問題來源。」  

  歐陽塵絕神色一整,眼神肅穆,「不錯,說下去,鍾靈!」  

  鍾靈點頭繼續道:「所以既然判斷原因是出在堡主的身上,那不由得讓人懷疑,為什麼這個人不殺害堡主,卻殺害堡主三位過門的新娘?這代表的是誤殺,還是嫁禍於堡主的心機?」  

  歐陽塵絕注視著她,挑起了眉頭,就算給的是讚美,也給的不甘不願,「不錯,你的『低見』比別人的高見來得更一針見血,那你認為是堡裡的人殺的嗎?」  

  鍾靈低頭沉思了一會,再度抬起頭來時,說的話仍十分清脆,「我認為堡裡防守十分嚴密,若不是堡裡的人,實在很難走進堡裡,但是也不排除有武功高強的人進堡,只是武功高強的人應該會不屑於殺害弱女子才對。」  

  歐陽塵絕的眼光一下子柔和的盯視著她,似乎著迷於她的一舉一動……  

  「所以問題無解!」將目光收回,他又是一副故意找她麻煩的嘴瞼。  

  鍾靈點了點頭,「是,堡主,請恕我愚昧,我認為這整個事件看來,堡主應該過濾自己在商場上可能嫁禍於你的敵人,或是身邊有誰是不願你娶親的人。」  

  「並沒有這樣的人。」歐陽塵絕揮了揮手,示意她不必說下去。  

  鍾靈默然的立在一邊,不再說話。  

  范水柔望向鍾靈,輕聲的讚美道:「好伶牙俐齒,怪不得主母那麼喜歡你,鍾靈,也怪不得天雲堡裡的奴僕那麼擁戴你。」  

  「多謝水柔姑娘讚美。」鍾靈低頭回話,聲音是一派的機械化。  

  歐陽塵絕似乎認為賞花賞月已經賞夠了,他站起來喚道:「鍾靈!」  

  鍾靈替他拿起外衣,他低下身子,要讓她幫高大的他披上衣服,親密的態度,好像她就是他的隨身侍婢或是新嫁娘似的。  

  鍾靈無意間注視他身後一眼,突然之間眼眸大張,似是駭異之至,她舉起手來,以她全身的力量推開歐陽塵絕,歐陽塵絕不備,立刻被她推到一邊。  

  「搞什麼鬼,鍾靈!」  

  歐陽塵絕還沒有罵完,緊接著是范水柔發出一聲高昂入霄的尖叫,馬總管也發出刺耳的低呼,再來是鍾靈的身子不偏不倚的壓到他身上,他只覺得一陣濕濕的液體黏人的沾上他的肌膚。  

  他低頭瞧時,竟然是艷紅無比的鮮血,而鍾靈倒在他懷裡,白皙的臉頰濺上幾滴鮮紅的血,他一顆心彷彿要跳出來,他雙手抱起她,她那一向愛跟他作對的目光此時緊緊的閉著,沒有任何生氣,而他的那件外衣掉落在地,染上髒污的黃土,還染上鍾靈的血。  

  歐陽塵絕未向來襲的敵人看上一眼,他驚惶失措的抱起鍾靈輕得似要失去生命的身體,失去理智的大吼道:「大夫,馬上去請大夫!」  

  「是!」馬總管急忙奔跑去請大夫,而范水柔響徹雲霄的尖叫引來許多奴僕,在場的奴僕見到眼前這副景象全都嚇壞了,幾個膽子大的連忙對歐陽塵絕道:「堡主,先把她送回青院療傷。」  

  「人命關天,送回青院來得及嗎?」歐陽塵絕瞪了說話的人一眼,彷彿在告訴那個人少廢話,他飛快抱起受傷的鍾靈,直接往自己的住處行去。  

  一到住處,他就看到有一支箭插進鍾靈的左腹部,正不斷湧出血液,已經沾染到他的衣服上,血液中還帶著黑絲,可見裡面下了欲置人於死地的毒藥。  

  他拔出箭,見身旁有幾個女人擠在一處,年紀大一點的嬤嬤連忙要擠開他,認為男女之間授受不親,要他避嫌,他覺得煩死了,連忙吼道:「滾出去!你們都全部給我滾出去,除了大夫之外,誰都不許進來。」  

  歐陽塵絕撕開鍾靈身上的衣服,而在場的老嬤嬤全都嚇呆了目光,他再次大吼,「你們這些老糊塗!滾出去,人命關天,還管什麼男女授受不親。」  

  踢上大門,關上所有與外界流通的目光跟言語,他繼續撕開鍾靈的衣服,緊急作止血的措施,只是她的傷口處黑血不斷泛出,他的心一橫,就著傷口,便開始吮出毒血一口一口吮出,再一口一口的吐在地上,然而鍾靈發白的臉色宛若死人,依然沒有好轉的傾向。  

  所有初見鍾靈時的煩惱不堪,跟不知為什麼就是想找她麻煩的心情,在她生死交關之時,他忽然有了解答。  

  歐陽塵絕右手用力擊著床板,忿恨的道:「你給我醒過來!鍾靈,你聽到了嗎?你這個可惡的女人,別想就這樣離我而去!你要是死了,就算是閻羅殿,我也照樣闖進去將你帶回來,你聽到了嗎?鍾靈,別想在挑動我的心之後,就棄我於不顧,我還要再聽你那些氣死我的諷刺話。」  

  他大吼大叫的聲音是如此憤怒,但是觸摸鍾靈瞼龐的手卻是異常輕柔,「醒過來,鍾靈,否則你救了我的命,我也不會感激你的,再像以前那樣諷刺我,鍾靈,鍾靈。」他低喃的話語有緊張、有痛苦,也有自己無法限量的感情。  

  知曉剛才堡主大吼大叫的事情之後。馬總管在外面膽戰心驚的叩門,「堡主,那個……那個……大夫來了。」  

  歐陽塵絕開門,門外仍站了一堆人,似乎是準備看好戲,他以冷漠的目光望向這些人,這些人立刻做鳥獸散,而他開大門,也只讓大夫進去而已。  

  **    **    **  

  鍾靈為歐陽塵絕受重傷之事,立刻傳遍堡內,關心鍾靈的人有之,但是更多的是在談論堡主將她一個大姑娘家公然抱進自己的臥室內,而且不准任何人進入之事。鍾靈昏迷了三日,歐陽塵絕不顧堡務繁忙,就在她身邊照顧了三日,更透露著古怪,閒言閒語在堡內傳得風風雨雨,誰都忍不住推測,堡主是不是對鍾靈有了私情?否則以他日理萬機的繁忙,就算是救了自己的恩人,也不必日夜守候在床榻邊。  

  但是更多愛戴鍾靈的奴僕,紛紛忍不住搖頭歎息,都說她若真是梁羽晴小姐就好,自然是郎才女貌姻緣注定,只可惜她是梁家小姐的侍婢,不管堡主再怎麼喜愛聰明貼心的她,也跨不過門當戶對的門檻,只怕她跟堡主間注定是一場悲劇,畢竟主母絕不會眼睜睜的看堡主跟她這奴婢有什麼牽扯。  

  另外一方面,李拓從南方傳來更驚人的消息,那就是他即將帶真正的梁家大小姐梁羽晴北上成親。  

  **    **    **  

  呻吟聲很低微,鍾靈只覺得全身骨頭都快散掉,身體使不上力氣,嘴巴連說話都說不出口,只能低低的呻吟。  

  「你醒了嗎?鍾靈!」歐陽塵絕驚喜的聲音因不敢置信而顫了好幾分。  

  鍾靈意識仍未十分清楚,就算張開眼睛,見到的一切也都是迷迷濛濛,她只知道一雙大手將她扶起,環著她細瘦的肩膀,小心萬分的餵她吃藥。  

  藥很苦,她喝了一點就想吐出,輕柔的男音卻溫柔萬分的勸誘她喝下去。在這樣溫柔的聲音之下,她終於將藥一口口吞下,意識迷濛之中,她又被放回溫暖柔軟的床面,接著再度沉沉睡去,不省人事。  

  只是睡夢中一直有人握住她的手,不斷的對她說話,話聲的憂急中有真心,真情裡有擔憂,鍾靈只覺得一陣窩心,連心都暖起來,她已經忘了究竟有多久,沒有人這樣用心的照顧她了。  

  只是這聲音聽起來竟像是堡主,那個一天到晚對她橫眉豎眼的歐陽塵絕,這怎麼可能呢?她自己都對自己的想像力失笑起來。  

  **    **    **  

  等鍾靈真正醒過來時,已經過了五日了,睜眼的一剎那,她只見到桌上點著小燭火,自己並不是睡在原本的小臥房,而是她不曾見過的房間。房間裡的擺設簡潔大方卻不奢華,也沒有一般女子的胭脂味道,而這間房間還是她看過最大的房間,比主母的還要大得多,她不知道是誰睡這間寬大舒適卻又簡樸的房間。  

  手輕輕滑過被面,鍾靈才驚覺棉被的緞面如此之好,這絕不是一個普通奴婢睡的房間,然後她才注意到身邊有人屈身睡在床邊,等看清是誰時,她心跳停頓了一下,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竟然是歐陽塵絕!  

  難道這間房間也是他的臥房嗎?一秒之內,所有思緒急翻雲湧,她身子顫了顫。  

  歐陽塵絕醒了過來,對她露出一個英俊得幾乎要讓人失去心魂的笑,縱然他憔悴了,仍是英俊得叫人無法喘息,「你終於醒了,鍾靈。」  

  「堡主!」鍾靈不敢置信,「你怎麼會在這裡?」  

  「這是我的房間,我在這裡並沒有什麼不對。」歐陽塵絕一副自然的表情,顯然覺得自己說的話就是對的。  

  她露出更訝異的神情,但是她隨即鎮定下來,不顧傷口的疼痛問:「那我換個方式說,為什麼我在這裡?」  

  「因為我要娶你!」  

  鍾靈嚇得瞼色發白,以為自己聽錯,「堡主,你說什麼?」  

  歐陽塵絕緊緊握住她的手,連日照顧她而消瘦的臉龐因得到所有心煩意亂的結論之後更顯英氣煥發,這股英氣襯得他英俊無比,絕對會讓許多姑娘家一見傾心。「不是因為你要嫁我,而是因為我要娶你,所以你必須嫁給我,不管誰反對我都不在乎,我要娶你,一定要娶到你。」  

  「堡主,你瘋了嗎?我只是個婢女!」  

  「那又如何?我祖父那一代也只是個亡命江湖的草莽英雄。」歐陽塵絕一點都不在意的回答,顯然不覺得身份差別是個重大問題。  

  鍾靈仍是愕然,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他卻對她綻開百年難得一見的笑容,她吃驚的看著這個笑,她知道他本來就英俊,但是沒想到在這個笑容的襯托下,他不只是英俊而已,而是英氣煥發得讓人腿發軟,她霎時覺得自己差點在這個笑容之下喘不過氣來。  

  「而且你救了我的命,我以身相許似乎也沒有什麼不對。」  

  他竟然在說笑話,鍾靈不可思議的盯著一向嚴厲的他,極度懷疑的脫口而出,「你在說笑話嗎?堡主?」  

  歐陽塵絕回了她一個讓人搞不清楚意義的笑容,「你覺得我看起來像在說笑話嗎?鍾靈。」  

  「很像!」再次脫口而出,她已經不知道何謂審慎思考,她被他的笑容跟笑語給搞糊塗了。  

  歐陽塵絕顯然覺得她的實話好笑,他哈哈大笑,又是一個不符合他向來冷冰冰的個性跟臉孔的意外之舉。鍾靈呆呆的看著他,他仍維持著英俊的笑臉道:「那是你對我瞭解不夠,鍾靈,以後你會更瞭解我一點,我不是只有一張面孔的男人。」  

  鍾靈雖然蕙質蘭心,但是也不解他的意思到底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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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26 23:36:24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鍾靈雖然醒了,但是身體仍然虛弱,不過她知道自己住在歐陽塵絕房裡異常不妥,然而他卻強留她在他房裡休養,並且用一副大義凜然的表情,義正辭嚴的告訴醫治她的大夫說:「傷重不宜搬動。」  

  總而言之,他要鍾靈好好的待在他房裡休息,不必去想外面的人怎麼說,她不肯,但是對於她的抗議,他一律充耳不聞,而且在他嚴厲的命令之下,房裡只有他本人才能進來,沒有任何閒雜人等敢窺探,所以就算鍾靈多麼不願意待在歐陽塵絕的房裡,也因傷重無法行走,又找不到人來扶她一把,只好放棄離開他房裡的行動。  

  「來!」歐陽塵絕端著一碗粥在床沿坐下。  

  他輕聲溫柔的模樣讓鍾靈只差沒羞得滿瞼通紅,她搖搖頭,看著眼前那碗粥,「堡主,我自己來!」說著就要抬手去接碗。  

  歐陽塵絕將碗輕巧的端離她伸手可及的範圍,「你受傷了,我餵你是很正常的,你又何必不好意思?」  

  「你是主,我是僕!」  

  他大搖其頭,看她的眼光好像她是個履勸不聽的壞小孩,他像個慈母般的一再糾正,「錯了、錯了,是我是夫,你是妻,等你傷好之後,我們就要成親。」  

  「堡主……」鍾靈歎息,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這些瞎說她已經聽得耳朵長繭,但是他卻像把這些話當真一般,日也提、夜也提。  

  歐陽塵絕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不信他說的話,「你不信我說的話嗎?鍾靈,還是懷疑我的真心?」  

  鍾靈沒有搖頭也沒有點頭,只是淡淡道:「堡主,你忘了你不是一直都很討厭我,覺得我伶牙俐齒討人厭嗎?怎麼會一夜之間就變得忽然喜歡起我來了?還說要娶我,這不是太奇怪?別說是我,就算是個傻子也知道這裡面的古怪多得很。」  

  她把頭垂下,歐陽塵絕見她一副我見猶憐的模樣,就知道她心裡還有話還沒說出來,「再來呢?你話沒說完吧?」  

  鍾靈抬起頭來,清冷的目光直盯著他,他並沒有閃避她的目光,也是坦然的回看,她將目光移轉,慢慢的吐音出來,好像這段話是禁忌一般,說得異常沉重,「你是不是想宣佈我是你的未婚妻,以此來引出殺死你三位新娘的兇手?你不過想讓我當餌,釣出你長久等待的大魚,原因是第一,我是個婢女死不足惜,第二……」她輕咬下唇,停了一會才接下去說:「第二,想必李拓南下,不久就會帶來真正的梁羽晴小姐,你不想讓梁羽晴小姐因這場風波而受傷,所以必須先找個代罪羔羊?」  

  「所以你認為你就是那只待宰的羔羊?這就是你對我求婚的看法?」  

  歐陽塵絕既不否認也不承認的態度,讓鍾靈不由得一陣心寒,她吸口涼氣,點了頭。  

  歐陽塵絕站起來,高大的身影使得她籠罩在他陰暗的影子下,他以異常輕柔的聲音說道:「我知道我向來不是什麼好脾氣的人,我也知道世間上很多事不是三兩句話就可以解釋得清楚,我在商場上被人說冷酷無情,但是從來沒有人說過我卑鄙下流,就算我想引出兇手,我也不會找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來當餌,讓她因可能的危險而犧牲。」  

  聲音一頓,歐陽塵絕的聲音變得冷酷得讓人頭皮發麻,「還有鍾靈,你記得一句話,我歐陽塵絕絕不拿我自己的事來開玩笑,梁羽晴對我而言什麼都不是,我既沒見過她,也沒跟她說過話,她在我心裡就跟個陌生人一樣,我管她多有才學、多麼美麗,那都不干我的事,我要娶你,是指你——鍾靈,不是梁羽晴,你明白了嗎?」  

  鍾靈仍是沒有辦法理解,不知道為什麼,她的心情也激動了起來,問出她以前尚有理智時,絕不會問的問題,「為什麼是我?你不是一向討厭我嗎?」  

  「不是討厭,是……」歐陽塵絕瞪著她,似乎在考慮是否該說出口,後來終於是說了,「是不知所措。」他臉上的神色沒多好看,好像這話是從絕不願講的心坎裡挖出來的,而且挖得他心裡極不舒服,彷彿這輩子從來沒有對別人這麼坦白過,這種坦白對他而言是一種苦不堪言的酷刑。  

  「你讓我不知所措,我沒遇過這種情形,我想不理你,但是我一天不理你,我心裡又難過得要死,我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接著他指責道:「而且是你討厭我,你跟別的人說話都有說有笑,一看到我瞼上神色就轉為冰冷,我當然愈看愈火大,所以才對你百般挑剔。」  

  「我沒有!」鍾靈反駁著。  

  「你有!」  

  「我絕對沒有!」她堅持的說,像個孩子,完全失去她一向冷靜成熟的風格,凝著的眉愈加皺緊。  

  「見鬼的你就有!」歐陽塵絕瞪著她,兩顆眼睛愈瞪愈大,終於又罵了一句見鬼,他攬住她的肩膀。  

  鍾靈倒抽口氣,她從來沒有跟別的男人如此靠近過,他身上陽剛而男性的味道一下衝進鼻腔,這種氣味極不熟悉卻又讓人覺得異常舒服,她的臉臊紅起來,全身血液倒流。  

  歐陽塵絕臉上神色忽然變了,他不再氣沖牛斗,反而對她笑得十分放任,英俊的笑臉沒心機像個大孩子似的,但是他強硬的大掌不像個孩子,倒像個予取予求的大人,完全知道自己要什麼,「我要吻你,每當你對我擺出這副皺眉的神色我就想吻你,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我只知道你吸引我,比任何姑娘都吸引我,你讓我欣賞你、喜歡你,任何人都無法抹滅這種感覺。」他笑得英俊且光芒四射,「而且我覺得我們不該把時間浪費在吵架上。」  

  鍾靈駭住了,不曾有任何一個男人對她說話說得這麼豪放又直接,她臉上紅暈更甚,簡直不知道如何是好,雖然她頗富才學,又常常指揮奴僕做事,但是沒有男人用這樣火熱的眼光跟語氣對她,她對別的男人也向來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  

  但是歐陽塵絕除外!  

  她常對他冷嘲熱諷,並不是她討厭他,而是一種無法說清楚的感覺,讓她直接排拒著他,硬逼著自己不要去喜歡他。  

  為什麼?為什麼自己要這麼做?  

  這個問題一下洶湧的湧上心頭,以前她不敢去想的問題,此刻像刀一樣狠狠的戳在心頭,想逃也無處可逃,為什麼?  

  因為自己喜歡他?所以更要百般的拒絕他,以免自己墜入情網,然而卻落得傷心淚流,所以自己有多喜歡他,就要花費多少力氣去拒絕他。  

  無法再想下去,因為歐陽塵絕的臉逼近,鍾靈的呼吸都快停止,他前額的髮梢觸到她的臉頰,像微弱的春風拂過的感覺,她簡直無法呼吸,但心臟的聲音卻卜通卜通跳個不停,跳得聽不見外界的聲音,只聽到自己心臟的跳動聲。  

  歐陽塵絕逼近後吻上鍾靈,她覺得他的唇比想像中柔軟,也比想像中蠻橫,笨拙的吻顯出她對感情這方面的毫無經驗跟心慌意亂,她被這種感覺驚嚇到,呼吸跟時間停止了,只剩下兩唇相接時的觸感跟芬香。  

  歐陽塵絕低低笑了起來,將唇抽離,把額靠在她的額上,兩兩相貼,感覺她的體熱和溫度,他吻過她之後的心情似乎不壞,甚至可以說非常好,他一根手指劃過她顯然紅透的面頰,點到她的唇上,打趣道:「我發覺到一個怎麼讓你閉上你那張伶牙俐嘴的方法了,而且我極喜歡這個方法!下次我要是又被你這張嘴給氣得失去理智,我就要好好懲罰你這張美麗的小嘴。」  

  鍾靈被他打趣的話一說,整張臉更是紅得跟柿子一樣,但是她仍低喃的猶疑道:「你……真的是堡主嗎?」  

  任何人都知道他是個不擅說笑,只會拿一張酷臉瞪人的人,絕不是眼前這個愛笑的男子!但是若說眼前的人不是堡主,又有誰跟他的面貌一樣呢?然而眼前的他輿平時的他個性南轅北轍,根本就讓人無法想像是同一個人。  

  歐陽塵絕聳聳肩,英俊的臉上笑容滿面,「唔,我是真正的歐陽塵絕沒錯,你絕對不必懷疑!」  

  「但是……」  

  「你是說我不像?」歐陽塵絕挑起眉來問,這樣的眉宇傲氣,又似是那個老是對她尖酸刻薄的歐陽塵絕。  

  「啊……」鍾靈不言的默認。  

  而這樣不言的默認,反而讓他笑出聲來,「誠實是你最大的優點。」他伸出大手,撫摸她的一頭青絲,豪氣之中頗有愛憐,「等你傷好一點之後,我會對你全盤說清楚的。」他加重語氣道:「還有,你不必理會外面怎麼說,我要娶你是真,而且不准你胡思亂想,萬一把腦子給想壞了怎麼辦?就算梁家小姐北上前來,我也多得是辦法可以打發她走,你盡可放心吧!」  

  說完後,歐陽塵絕又拿起剛才放在一旁的粥,不顧鍾靈的反對要餵她,她拗不過他,只有乖乖的張口,讓他一口口餵她。  

  **    **    **  

  「娘,今天我來向你請安了。」  

  「塵絕,你到底在想些什麼?」歐陽主母詢問,言語中頗為凌厲。  

  「娘,你指的是什麼事?」歐陽塵絕臉上表情連動也沒動。  

  「我指的是什麼事,難道你自己心裡還不曉得嗎?」歐陽主母瞪著他,氣他的無動於衷,「鍾靈這丫頭我喜歡得很,幸好她懂醫術,我這身病也讓她給治得差不多好了,所以更想把她留在身邊,我留她在身邊,可不是為了讓你把她關在你房裡,讓堡裡的人把她的名聲傳得不能聽!」  

  「娘,我們已經談過這件事了。」  

  「談?」她充滿怒氣的眼睛威嚴的逼視歐陽塵絕,「我們沒談過,是底下的人告訴我鍾靈為你受傷了,你就逕自把昏迷的她帶進房裡,接連七、八天,不准任何人進你房裡,我問你,鍾靈是死是活?」  

  「她活得很好,胃口也還不錯,只是大夫說她傷重不宜搬動,所以我不打算讓她換房間。」他淡淡回答,深思的眼光似在審慎的決定究竟哪些話該對母親說,哪些話不該對母親說。  

  歐陽主母手指輕抹過桌面,「你在想什麼?塵絕,莽撞行事不像是你的行事風格,你究竟為什麼這麼做?就算你跟鍾靈不合,也不必破壞她的名聲破壞得這麼徹底。」  

  「我跟鍾靈並沒有不合!」歐陽塵絕反駁。  

  她哼了兩聲,「那你裝得也真像,每天對她雞蛋裡挑骨頭,害我都以為她是你的心頭之患。」  

  他沒有回話,而歐陽主母將茶杯裡的水飲盡,銳利的眼光盯視著他,「你喜歡這丫頭是不是?」  

  歐陽塵絕更是閉緊嘴巴,看來是不願吐露自己內心的感受,她接著道:「我也不是白白活這幾十年,更何況還是生你的親娘,你心眼裡在想什麼,我不瞎不盲,總是看得出一點端倪,你不要忘了梁小姐要北上與你成親了,就算你要鍾靈也要暗著來,這樣明著干,梁小姐一來到天雲堡,聽到的都是堡裡的流言,就算你以後要納鍾靈為妾,只怕梁小姐不肯,鍾靈就要多吃苦頭了。」  

  歐陽塵絕仍沒有說話,歐陽主母自從病轉好之後,身體福健,看起來更雍容華貴,雖是四、五十歲的年紀,但是深諳人事的智慧,使她散發出一種精明銳利的商人風格,「你想想看,只要你捺得住這陣子,鍾靈以前是梁小姐的隨身侍婢,梁小姐再怎麼傻,也知道要多留一個熟悉的人在她身邊幫她照看著一切,到時你開口要討鍾靈為妾,梁小姐自然也得乖乖答應,但是你這樣明著干,梁小姐一進堡裡傳的都是鍾靈的事,你讓她一開頭心裡就不舒眼,那以後你要討鍾靈為妾只怕難上加難。」  

  歐陽塵絕終於開口了,「我並不想納她為妾,娘。」  

  歐陽主母瞇著眼睛問:「你到底在想什麼?塵絕?」  

  他回答,「娘,你不是說你喜歡鍾靈,難道這樣的喜歡,不足以讓她成為你的兒媳婦嗎?」  

  「你瘋了嗎?她只是個婢女,並不是正睥的梁小姐!」  

  「娘,你嫁給爹時,爹也只不過是一個白手起家的小堡主而已,既無名聲更無財勢,這樣有讓你輕視爹一分一毫嗎?你要的是他的身份,還是他這個人?」  

  歐陽主母沉寂下來,最後才說出她的心聲,「娘並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也許你會覺得我世故,但是我不由得這樣想,你是個堡主,她只是個婢女,世間本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我知道鍾靈好,她在堡裡這段時間,沒有人像她這麼能幹又公正的,奴僕們喜歡她,我也覺得地聰明伶俐,實在是一個難得的好姑娘。  

  「但是她的身份只是一個婢女,你若娶她當正妻,到時外面的流言可能會傳得十分難聽,你聽了不舒服,鍾靈聽了更加難過,你沒想到這層關係,但是娘瞭解流言的可怕,因此不得不為你跟鍾靈想一想。你以為娘真的討厭鍾靈嗎?要是她真是梁大小姐,娘只怕會高興的趕緊替你跟她辦喜事。塵絕,人言可畏!」  

  歐陽塵絕也靜寂下來,歐陽主母再度的說下去,「況且她本是一個奴婢出身,既沒好的身世也沒好的家世,若你真的什麼都不顧了,只要她當正妻,未來娘若死了,她一旦統管天雲堡,憑她一個婢女出身的家世,底下的奴婢會眼她嗎?會不會認為她只是用狐媚子手段勾引到堡主,才迷得堡主暈頭轉向的娶她?否則她根本什麼都不是,你想過嗎?塵絕!」  

  歐陽塵絕又不說話,歐陽主母點了點頭,「這其中的厲害關係,你是個聰明人,—想便知,你再換個方向來想,她本是梁小姐的侍婢,梁小姐至少看在天雲堡人生地不熟的份上,會對鍾靈加倍親近,你若娶她為妾,你愛她敬她,給她堡內的實權,實權地掌握住,這比一個正妻的名分更加有利,我探過鍾靈口風,她不笨,也沒有什麼癡心妄想的心思,只想過過平凡的日子而已,只要你給的,她都不會嫌多棄少,她這麼乖順,絕不會對你苛求什麼名分的。」  

  歐陽塵絕站起來,有禮道:「娘,我知道你說的是對的,但是我覺得你對鍾靈瞭解得不夠,她很乖順,但是她也十分剛烈,她要平凡的生活,是因為地覺得她高攀不起任何身世高於她的人,所以她十分認命。但是她明明有機會可以當上歐陽家的少奶奶時,為什麼故意激怒我來延遲婚事,讓我討厭她?我唯一想到的理由,就是她不喜歡過不屬於她自己的生活,她要的是自己可以主控的生活,她要自己活得快快樂樂,而不是局限在別人的眼光之下。」  

  「塵絕!」  

  「我知道娘你的想法都是為我好,但是有時那是以你自己的觀點來看,我並不覺得那真是為我好,但是我知道你真的關心我。只不過我想娶鍾靈為妻,而不是把地納為妾,就算我顧忌別人的眼光,把她納為妾、又娶了梁小姐,那一定會造成我們三個人的痛苦生活,傳言梁小姐既有才學又有美貌,世間上不知有多少男人想要娶地,但是裡面不會有我,我只喜歡鍾靈,我不想毀了我們三個人。」歐陽塵絕字字深情又懇切的說著。  

  「塵絕,你不要衝動,聽我說……」  

  歐陽塵絕將眼光垂下,輕輕的打斷歐陽主母道:「娘,你也許從來都沒想過,為什麼我沒有跟你說大哥臨死前最後一句話說的是什麼?因為我怕你聽了承受不住,身體會更差。大哥他死前想的是小玉,而不是別人,他後悔娶了大嫂,遺棄小玉,這就是他的心聲。娘,他遵從你的話,娶了一個他根本不愛也不想愛的女人,卻從沒有度過任何快樂的生活。」  

  歐陽主母臉上神色全變,一提到長子英年早逝,的確是她內心的痛。  

  歐陽塵絕主動握住母親的手,不願讓她太過傷心,「娘,大哥不怪你,他知道你都是為了他好,他只怪他自己拋棄了小玉。娘,我們現在已經有錢也有權,獨獨缺少的是快樂跟滿足,若是為了旁人的眼光拋棄自己的幸福日子,那我們還剩什麼?」他搖頭,「娘!我不想要那種生活。」  

  聽到他的話,歐陽主母按住胸口,身體搖晃了幾下,似是再難承受,他見狀急忙扶住她的肩頭,她眼光發直,露出愁緒,顯現她內心的激動,「你大哥死前交代的話就是這樣?」  

  歐陽塵絕不願撒謊,他點了頭。  

  歐陽主母的淚落了下來,兩腮掛滿淚水,「你大哥死前恨我嗎?」  

  他搖了搖頭,「娘,你知道大哥脾氣好,他什麼人都不恨的,你不要想太多了,大哥他只是覺得遺憾而已!」  

  「我本來以為他忘了小玉,卻見他成親之後總是鬱鬱寡歡,我以為……以為  

  ……他早就忘了小玉,想不到……一切都是我錯了,我大錯特錯,才讓他遇了好幾年不開心的生活,我若知道……」歐陽主母痛哭失聲。  

  歐陽塵絕不忍母親如此哀痛,他趕忙道:「娘,你別再想了,若知道時間過了這麼久還讓你這麼悲傷的話,我就是再怎麼樣也絕對不說道件事。」  

  歐陽主母搖頭,哭得說不出話來,最後只道:「你想做什麼就做吧,我不攔你了。」  

  **    **    **  

  在歐陽塵絕房裡休養半月有餘,鍾靈的傷已經好到可以下床,但是歐陽塵絕仍不准她離開他的房間,老是以傷重不宜搬動為由,不准她出房去,她若是一出門口,他立刻要僕人稟告他,他就又把她給扛回房間,三兩次之後,她不願在眾人面前像個孩子似的被搬來搬去,也怕謠言愈傳愈難聽,所以只好咬著唇,在他房內度過一日又一日。  

  「堡主,我覺得我的傷口已經好得可以做事了。」  

  「叫我塵絕,堡主堡主的叫,好像我們多不熟似的。」歐陽塵絕將手中的書卷放下,盯著鍾靈道,「你是不是覺得悶?」  

  「若一直侍在房內,只怕我全身骨頭都會悶出病來!」  

  歐陽塵絕輕輕一笑,而鍾靈最近已經很熟悉他那副笑臉,「也好,今晚月色夠美,我帶你出去逛逛!」  

  他拉著鍾靈的手,她還來不及拒絕,就被背上他的背,她不禁驚叫一聲。  

  歐陽塵絕卻笑道:「捉緊,否則等會掉下就麻煩了。」  

  「堡主……」  

  她突然又發出一聲驚叫,因為他一背好她,立刻就像足不沾地的雲彩一樣,竄出自己的房間,他行動極快,一下就鑽進堡裡的死角南方,她只覺得自己像是騰雲駕霧,又像是御風而行,嚇得只好牢牢抓緊他的衣服,還沒一盞茶時間,她已經身在郊野,而他臉不紅氣不喘的將她輕柔放下,她只差沒嚇得臉色發白。」  

  「這是什麼法術嗎?」  

  歐陽塵絕哈哈大笑道:「只是上流的輕功而已!」順順她的頭髮,他講起自己的事,「其實我出生沒多久,一個瘋道士說我骨骼奇佳,是練武的奇材,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我擄走,只留下一封信說等我練功有成,自然把我送回天雲堡!」  

  鍾靈嚇了一跳,「你竟有這麼悲慘的往事,想必那瘋道士一定是瘋到了極點,才把小孩給帶走,你在他手下應是受了不少苦。」  

  「這你倒猜錯了,其實這瘋道士是個天真未泯的人,人世間的規範他不看在眼裡,多虧了他才讓我生命的眼界得以拓展,而且他是武林中大大有名的人物,自然教給我的功夫也不會太差。他行事作風自有一套風格,他不准我叫他師父,還說我們都是一起來人世間學習的,所以沒有師徒之分。  

  「我爹爹死時,他要我回家奔喪,我回家之後才發覺家道中落,又有許多地盤之爭,我大哥是個老好人,卻不是個經商人才,實在無法撐起家業,眼見天雲堡就要四分五裂,又加上我這張臉俊俏無比,當時年紀小,我說一句話,別人瞧不起我,以為我嘴上無毛辦事不牢,因此我只好裝成一副冰酷的樣子,想不到這樣反而管得動堡內跟堡外的人,這也是當初始料未及的。」歐陽塵絕搖了搖頭,似在感歎著人事的可笑。  

  「所以你就一直戴著一張冷酷的面具直到現在?」鍾靈不可思議的搖頭,簡直不敢相信人世間有這種事。  

  「其實這也有很好的好處,例如不守婦道的女子不會主動勾引我,因為光是看到我這張冷酷沒人氣的臉,她們就嚇得倒退三步,而我也少了成親的壓力。」  

  「只除了最近?」鍾靈眼睛一亮的問,慧黠的眼裡燃起懷疑。  

  歐陽塵絕放聲大笑,顯然對她的聰明才智加以肯定,「好姑娘,你猜對了,只除了最近!所以我當然要維護我的自由之身,看不上眼的姑娘,我是絕對不會跟她成親。」  

  「那當初你奉母命的婚事怎麼辦?」她隱隱猜到了一點,但是又覺得太驚世駭俗,不敢妄下定論,「莫非那些新娘都有問題?」  

  「我事先調查過了,我只對有門不當、戶不對情郎的姑娘家求親,事先與她們溝通,別人以為我的新娘慘死,其實是我護送這些新娘跟她的情郎遠離這裡,到他們想生活的地方去。」歐陽塵絕笑看著她。  

  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鍾靈差點說不出話來,「所以根本就沒有人死?」  

  歐陽塵絕點點頭,「沒錯,沒有人死,屍體也不過是我托可以信任的人假造的,新娘子跟意中人私奔,我就可以落個安閒自在,豈不妙哉!而且以我歐陽塵絕克妻的傳說聽來,根本就沒人敢嫁給我,這不是更一舉兩得嗎?畢竟天雲堡財大氣粗,想嫁給有錢的人實在不少,幸虧我想出這個辦法,再也沒有媒人上門來囉唆!」  

  鍾靈愣愣的說不出話來,而歐陽塵絕不覺得自己說的是多麼驚天動地的事,還笑得安然自在的模樣。  

  「你不在乎你的名聲嗎?」她吶吶的問。  

  他輕笑,「我只在乎我到底要什麼,更何況若是我以後娶妻成功,這些謠言自然不攻而破,那名聲就挽回了。」  

  鍾靈忍不住問:「那麼月圓那一夜,究竟是誰要殺你?」  

  歐陽塵絕晃晃頭,露出好笑的表情,「這就擺了一個大烏龍了,鍾靈,你那一箭是白挨的,那並不是要射我,也不是要射你,更不是要射什麼人,算了,說也說不清楚,我介紹個人給你你就曉得了。」  

  他吹了一聲口哨,不久後,樹下走出一個削瘦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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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26 23:36:58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樹下走出一道削瘦而細小的人影,濃眉大眼,眼睛如貓般閃閃發亮,散發另一種豪放美感,但是倒垂的嘴角,可以看出他心情很不好,一見面就破口大罵,叫罵聲使得他聲音低啞了好幾分,「歐陽塵絕,我給你香蕉香蕉香蕉!叫我來替你做白工,你知不知道很累?我昨天又沒睡飽,急著去採藥草來救你的心上人,今天還得來這裡被你傳喚,當你的小弟就這麼倒楣嗎?還得瞞著我們家一大家子的人偷跑出來,若是被我娘知道我半夜出門,光是應付她的眼淚就耗掉我全身元氣了。」  

  鍾靈驚喘一口氣,那細小的人影望向她,又撇撇嘴角,算是對她的一個招呼,她看他的身形實在是不像那個醫治她的垂垂老矣的大夫,但是剛才講話的聲音又有點像,她吃驚的看著他。

  他一走過來就伸手替鍾靈把脈,接著瞪著眼睛罵起歐陽塵絕,「你這死腦筋的王八蛋,她身體這麼弱,你還帶著她出來吹風,不要她的命也不必這麼搞法。」  

  歐陽塵絕不說話,只是威嚴的挑起兩道眉,小人兒在他威嚴氣氛壓制下不再抱怨,只是哼哼兩聲,「算我倒楣,認了你當師兄,做牛做馬都沒得怨言,喏!」他一張手就拿出一粒藥丸,遞給鍾靈,示意她吞下去。  

  鍾靈看了歐陽塵絕一眼,歐眼塵絕含笑的點頭,她才吞下去。  

  那小人兒瞪了歐陽塵絕一眼,更加沒好氣的道:「我連家當都掏出來了,算是對得起你這個師兄了吧!你只想坑我的寶物,自己吃不夠,連未婚妻也要找來吃,哼哼哼,把我當盤子也不必這樣。」  

  「師妹,你的一切都好,但是若是講話能再女孩子氣一點,我會更高興!」  

  鍾靈一驚,瞪著這個小人兒,難道這個滿嘴粗話的小人兒是個女娃?!  

  歐陽塵絕攬住鍾靈的肩,大方的道:「讓我向你介紹齊王府裡的郡主,齊王爺唯一的女兒,也是跟我一樣;十幾年前失蹤,前幾年復得的女郡主,更是我令人頭痛的小師妹,齊海瑄。你別看她這副破爛樣子跟滿嘴巴的得理不饒人,要是她打扮起來可是艷冠群芳,號稱天下第一美女,所以現在正為她的婚事煩惱。聽說鎮國大將軍無意間碰到她,立刻為她的美色所傾倒,因此奏明皇上,非齊海瑄郡主不娶,所以她最近脾氣特別差。」  

  「別在我面前提鎮國大將軍那傻蛋!他是……是……是個王八蛋,比你還王八,哼,幹麼提他!」齊海瑄突然臉一轉,踢著小石頭,一副小兒女的姿態,嘟著嘴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歐陽塵絕哈哈大笑,齊海瑄嘴一扁,淚就流下來了,沒有剛才的飛揚氣息,顯得十分悲傷,「你還笑得出來,大師兄,我要嫁人了耶,那個鎮國大將軍又凶又橫眉豎眼,我說的笑話他都聽不懂,我嫁給他一定會被他每天用繩子綁在家裡,到時我悶死了,悶出病來怎麼辦?」  

  「放心吧!以你的能力,到時你別把他逼瘋、逼出病來就好了。」歐陽塵絕似是不相信有人可以把齊海瑄給悶出病來。  

  齊海瑄眼睛忽然閃出亮燦的光輝,拍手大笑,剛才的悲傷一掃而空,似是想到絕頂妙法,「對啊,只要把他給逼瘋了,他就不會想要娶我了,我怎麼沒想到?好!這幾天就好好想想該怎麼把他給逼瘋,讓他不想娶我。」  

  鍾靈正目瞪口呆於她的想法之時,歐陽塵絕道:「別瞧我小師妹瘋瘋顛顛的,她的鬼點子最多,當初我不想娶妻,就是她從中替我找到那些有情郎的新娘,然後我跟她設下一些計策,等我出去經商,她便叫新娘服下一種會假死的藥物,然後她又扮成大夫,說新娘慘死,還說這種病會傳染,急忙把新娘用車子帶出城外,再用解藥讓假死的新娘醒過來,新娘一醒就跟她的情郎遠走他鄉,所以有大半功勞都是我師妹的。」  

  齊海瑄點頭,炫耀的嘴臉可愛極了。  

  「不過她最近也捅出個大婁子,就是讓你受傷的事。」歐陽塵絕繼續道。  

  齊海瑄的臉色馬上垮了下來,她急忙澄清,「這怪不得我,我只是聽說大師兄又要娶妻,他最討厭女人了,我怕他又是被逼而不得不成親,所以就想說去天雲堡放放箭,而且要放毒箭才能顯出事情的嚴重性,本來我只是想製造一下混亂,這樣大師兄就有借口可以不要娶妻,而那個要嫁的新娘子也會嚇得不敢嫁他,怎麼知道……  

  齊海瑄乾笑,笑得十分尷尬,「我怎麼知道你會跑過來,結果真的射中人,真是對不起,所以我救你就更加賣力了,大師兄還很不高興的訓了我一頓,說我腦子沒長在頭上,這輩子他罵我都沒罵得這麼難聽過。」她咧開嘴笑,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雖然滿身破爛,卻益加嫵媚動人。  

  鍾靈不由得想,她若是真的打扮起來,一定是天下無雙的美人。  

  齊海瑄依然笑嘻嘻的講,「所以我立刻知道我師兄原來是……嘻嘻嘻……想成親了。」說著、說著,她還向鍾靈瞟去意味深長的一眼。  

  鍾靈不知該做何反應,而歐陽塵絕笑著答話,「好師妹,你就別再說了,再說下去,鍾靈的瞼皮子薄,就要燒起來了。」  

  「哼哼,我說大師兄,你別急著高興,鍾靈的身份與你不搭,就算你有多喜歡她,你又不能拋下天雲堡不管,跟著她去雲遊四海,不管別人閒話,而且說實在的,你認識的高官厚爵,有許多都是眼睛長在頭頂上,他們一定會用鍾靈的身份來對她多加挑剔,就算要找個閨中密友,別人看在鍾靈的身份也不會太搭理她,你要悶死她嗎?」  

  她這話一刺刺中鍾靈的心事,連歐陽塵絕的臉色都變得難看,「好了,小師妹,別再說了,聽這些事讓我不舒服到極點。」  

  但是齊海瑄聳聳肩,看起來天真之中兼雜世故,「大師兄,我討厭那些眼睛長在頭頂上的傢伙,但是我們要想活得快快樂樂,就要讓他們不敢說我們閒話,這樣才能樂得逍遙自在。你知道我剛回家時,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楚,他們對我的指指點點不是在背後說,是當面以為我像個死人似的嘲笑我。」  

  她撇撇嘴有些嘲諷的繼續道:「更別說我爹那些小妾一個個漂亮的女兒對我當面嘲笑,哼!不過他們想跟我比,還早得很呢,憑我的美色就可以壓倒她們,再加上我妙手回春,醫好皇上連御醫都治不了的病,所以他們才不敢不把我放在眼裡,但是啊……」  

  齊海瑄看看鍾靈,實話實說:「鍾靈這樣的老實人,只怕會被她們這些混蛋女人給撕成五塊,然後吞下肚子裡還喊不夠呢!」  

  歐陽塵絕終於問道:「你究竟想說什麼?小師妹!」  

  「這麼筒單大師兄還聽不懂嗎?」齊海瑄拍拍手,「我的意思當然是說我有辦法讓鍾靈成為大家都不敢欺負她的身份。」  

  「你說什麼?」歐陽塵絕還以為是他聽錯。  

  「鎮國大將軍妹妹的身份很不錯吧!」  

  鍾靈大為驚駭,然後搖了搖頭,這未免太異想天開,「這……怎麼可能?」  

  「天底下沒有我做不到的事,反正鎮國大將軍那蠢蛋既然想娶我,就要付出一些代價,叫他白白多了一個既貼心又好看的小妹,他有什麼不滿意的?小心我扭下他的頭當球踢著玩。」她言下之意,好像扭下鎮國大將軍的頭異常簡單似的。  

  「小師昧,你這想法太不可能實現了,不跟你胡言亂語,我要帶鍾靈回去了。」歐陽塵絕拉著鍾靈就要走。  

  齊海瑄拿出一粒桂花糖放進嘴裡,「大師兄,你要是不喜歡讓鍾靈成為鎮國大將軍的妹妹,那相國夫人的女兒如何?」  

  歐陽塵絕板起臉來,不想讓小師妹的口無遮攔傷害了身份的確不高的鍾靈,「小師妹,不許你再胡言亂語,不管鍾靈是什麼身份,我都會接受她。」  

  「你想想看你那一家子人的看法吧,那個老裝得乖乖的范水柔想嫁你想很久了,她叫你的侄女歐陽蘭跟每個要成為你新娘的姑娘做對,家裡老是吵吵鬧鬧,你真的受得了嗎?再說你母親人雖好,但也不會放任著讓你真的娶鍾靈為妻,當妾她可能就不是很在意了。」鍾靈聞言一僵,而齊海瑄仍自顧自的說下去,「再說啊,那個真正的梁大小姐似乎快到天雲堡了,你還得應付一個你名媒正娶的新娘子,你現在雜事繁多,不如就把鍾靈交給我照顧吧!」  

  歐陽塵絕瞪著齊海瑄,「你又在搞什麼鬼?小師妹!」  

  齊海瑄微笑起來,看起來有點奸詐,卻又可愛得讓人心花朵朵開,「我怎麼敢對大師兄搞什麼鬼?我只是想辦法來減輕大師兄肩上的負擔而已,還是大師兄不相信我辦得到?」  

  歐陽塵絕皺起眉來,這個小師妹鬼點子超多,是大家一概承認的,天大的難事到她手裡,她總有奇招可以解決得漂漂亮亮,所以天底下她不能辦到的事是不多了,就連養她長大的瘋道士有時都會被她整得一愣一愣的。他不禁回頭看著她,「小師妹,你心裡在想什麼?老老實實的說出來,別讓大師兄猜謎。」  

  「我想借鍾靈半個月或一個月,行不行?大師兄。」  

  「你想幹什麼?」  

  齊海瑄又將桂花糖放入嘴中,看著鍾靈,鍾靈雖不多話,但是也懷疑的凝視著她,不知道她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她笑著道:「大師兄你也知道,自從我救了皇上之後,若是有御醫不能救的病人,就有人來找我去治病。」  

  「那又如何?」歐陽塵絕不甚在意的回答。  

  「相國夫人病了,而且病得很厲害,只怕回天乏術,很難救了。」  

  歐陽塵絕仍是看著齊海瑄,像在叫她自動說下去,而她也自動自發的說下去,「相國夫人身體沒病,是心病,她女兒前兩年得急病死去,從此之後就茶飯不思,我想了想,要醫這心病就必須要有心藥來醫,但是我去哪裡再找一個相國夫人的女兒來呢?」  

  「所以?」歐陽塵絕隱約猜到了她的想法。  

  齊海瑄仍是一派微笑,只是笑得更可愛了,「所以我自然是向相國大人宣告無救,相國大人伉儷情深,自然也覺得難過得要死,頭髮幾乎白了一大半,再加上他又是忠臣,我就更討厭讓他們心裡難過,後來我看了看相國夫人女兒的畫像,這倒奇了,跟鍾靈有八分相像,我想若是借鍾靈去安慰一下相國夫人的心,似乎也沒有什麼不對,好運的話,她自然就當成了相國夫人的義女,風風光光的嫁進天雲堡,只怕那時候,相國夫人還不願意讓鍾靈嫁給渾身銅臭味的大師兄你呢!」  

  「真有這種事,不是你胡蓋的吧?小師妹!」  

  「拜託,這種人命關天的事,我怎麼敢亂說呢!」齊海瑄拍拍身上的灰塵,向鍾靈瞥去一眼,接下來的話顯然就是說給鍾靈聽的,「我知道鍾靈不愛什麼身份地位,但是相國夫人真的很可憐,你們要是看了,也會覺得很難過,救人如救火,安慰一個行將就木的老婆婆也不算是什麼罪惡吧?」她問道:「怎麼樣?鍾靈。」  

  「這不太妥當,若是我出現在相國夫人面前,萬一讓她驚嚇到了怎麼辦?」鍾靈有些為難的說。  

  齊海瑄沒好氣的攤手道:「鍾靈啊鍾靈,我知道你不屑成為相國夫人的女兒,但是我只是要借你去當藥引,否則心病不除,不管我開多好的藥,相國夫人的身體都好不起來。你就可憐可憐一下老相國夫人,讓她把心裡面的難過都給哭出來,心肺通了才能藥到病除。至於要不要當相國夫人的義女,天知道相國夫人會不會開口,說不定她只是賞個幾兩銀子給你就叫你回家了,所以你也未必當得成相國夫人的女兒,你根本就不必考慮這麼多!」  

  鍾靈看向歐陽塵絕,他點點頭,「我聽說相國是個忠臣,若是天可憐見,讓你如此肖似他死去的女兒,去安慰一下對方似乎也沒什麼不好,反正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好吧,那等我傷好一點之後我再去!」鍾靈點頭允諾。  

  齊海瑄點頭,「可以,我剛才給你的藥丹吃下之後,你的傷口大概很快就會好了,我差不多半月之後派轎子去接你,到時會以齊王府的名義,保證你們天雲堡裡的人對你立刻刮目相看,嘻嘻嘻。」  

  「齊郡主,我看你……」  

  鍾靈沒有說完,而齊海瑄知道她的話意,她笑得十分開心,也不以為忤,「鍾靈,那是因為你跟我是不同種類的人,你出污泥而不染,對塵世間的事抱持著遠觀的態度,而我呢?我想在這個混濁的世間活得快快樂樂,所以你有你的生活方式,  

  我有我的生活方式,別看我年紀小小,若是你在王府裡跟一大群妃妾遇活,不被她們生吃下肚可是要非常厲害堅強的。」  

  話沒說完,齊海瑄驚叫一聲,「慘了!我要趕緊回去了,我娘要是知道我半夜裡偷跑出來,又要哭著求我以後不要再讓她擔心,我最受不了眼淚攻勢了,三日後再見了,鍾靈,還有啊……」她湊前,在鍾靈耳邊道:「我大師兄是真心的,他對別的女人從來沒有這麼好過,你要緊緊捉住他,別讓他跑了,他可是難得一見的好男人,要不是他不是我喜歡的型,我就是死纏活纏也要他娶我,嘻嘻,所以自己的幸福就要自己緊緊捉住才行。」  

  說完之後,她一陣嬌笑,風一樣的不見了。  

  鍾靈看著她消失的方向,輕輕說道:「好不同凡響的姑娘家。」  

  歐陽塵絕攬住她的腰,「夜深了,我們回去吧!你還有傷在身,小師妹急驚風的個性,以後你還會看得更多呢。」  

  鍾靈點了頭,讓歐陽塵絕帶著她回去。  

  **    **    **  

  堡裡燈火通明,像是有什麼大事發生了,歐陽塵絕自知在燈火通明之下,不可能一下子就飛奔進房,於是他將鍾靈放下,鎮定道:「我們用走的進去,若有人問話,一律由我回答,曉得了嗎?」  

  鍾靈點頭,他帶著她走進堡裡。  

  奴僕一看是歐陽塵絕,急忙行禮道:「堡主……」奴僕又拿眼覷了鍾靈一眼,突然像喉嚨裡嚥下一個大鹵蛋,吞吞吐吐的說不出話來,「堡主……有客人來訪。」  

  「什麼客人?這麼晚了還要堡裡燈火通明的迎接他!」  

  「啊!是……是……」奴僕更加說不出話來,似乎有鍾靈在身邊極難說出口,「是……梁小姐到天雲堡了,她說非得見堡主不可,否則不願安睡,但是堡主不在房內,大伙只好點燈找尋堡主,結果梁小姐鬧得更凶,連李拓跟馬總管都安撫不了她。」  

  「有這等事?李拓呢?」歐陽塵絕皺眉問。  

  「好像在大廳。」  

  歐陽塵絕點了點頭,「好,吩咐底下的人去睡覺,明天你們還要幹活呢,還有送鍾靈回房裡去,她有傷在身,我帶她出去散散心,現在她累了,送她回房去休息!」  

  奴僕似要問要送鍾靈去哪裡安歇,卻又覺得話題太過敏感不敢問,只是無辜的瞪著眼。  

  鍾靈見狀委婉的道:「堡主,那我先回房去睡了。」  

  歐陽塵絕瞪她一眼,似是對她「堡主」兩字十分感冒,卻也無可奈何,只低下頭溫柔說道:「不准胡思亂想,你快點將傷養好才是正事,梁小姐自有我來處理。」  

  鍾靈點頭退下。  

  歐陽塵絕走進大廳,看到李拓的樣子無法置信,他一副憔悴的模樣,似是趕了千萬里路,歐陽塵絕沒有向坐在另一邊的梁羽晴打招呼,反而飛快的走向李拓,一隻手搭在他肩上,關心備至的問:「李拓,你怎麼瘦成這個樣子?你是南下時水土不服,生病了嗎?」  

  李拓還沒有回答,梁羽晴因自己受到疏忽而咳了幾聲。  

  歐陽塵絕的心思沒有放在她身上,他輕拍著李拓的肩,「李拓,你若累了就早點下去休息。」  

  從來沒有任何人對梁羽晴這麼的不理不睬,而且還是個英俊無比的少年公子,她自知自己的美貌可以讓所有人都迷上她,所以更捺不住任何人不將她放在眼裡,她嗲聲嗲氣的輕喚,唯恐歐陽塵絕沒有看到她,「堡主!」  

  李拓站起來,十分正經的道:「我想要走了,大哥。」  

  「走?」歐陽塵絕皺起眉頭,「什麼意思?」  

  「我想要離開天雲堡!」  

  「怎麼回事?你為什麼突然想離開天雲堡?你是我的左右手,也是我至親的結拜兄弟。」  

  李拓不再說話,梁羽晴反倒站起來道:「堡主,你讓他走,這個人真是我看過  最沒修養的人,我只不過叫他做個小事,他眉頭就皺得像我要下毒害他一樣,仗著他是你的結拜兄弟,一點都沒把我看在眼裡,況且他長得這麼醜,跟你站在一起豈不是讓你丟臉,要是讓人知道你有這種結拜兄弟,不是讓人笑掉大牙?」  

  歐陽塵絕臉色嚴厲起來,頭慢慢的轉向梁羽晴,面無表情的表情反而顯露出極怒的威勢,「你說什麼?梁小姐?」  

  梁羽晴似乎看不出他在生氣,一面吃吃的笑著,一面將手攀上他的衣袖。她原本想退掉這門親事,但是親眼見到歐陽塵絕長得如此英俊瀟灑,她決定要用自己的美貌,讓他沒辦法抗拒她,娶她為妻。她十分雍容的微笑著,知道這種笑容能讓她美艷至極,接下來更嗲聲的道:「堡主,我說這個李拓根本就不配跟你結為兄弟,既丑又沒修養,他要走你就讓他走,又沒有什麼了不起,要人的話我們再去找就行了,憑著天雲堡的威勢,還找不到比李拓更好的人嗎?」  

  歐陽塵絕終於知道問題出在哪裡,他看著梁羽晴膚淺無知的美麗臉龐,想必李拓這一次去迎接她,一定吃了不少苦頭,又被她不知怎樣當面奚落,否則不會一回堡就要離去,「你注意聽著,梁小姐,李拓是我的拜把兄弟,他是不可替換的人  才,也是我最信任的人,如果我不在,堡內就是他最大,下次若是讓我再聽到你這麼編派他,小心我把你關進房間,叫你面壁思過!」  

梁羽晴吃了一驚,瞼上笑容都僵掉了,此時歐陽塵絕向旁邊的奴婢道:「叫廚師連夜熬最補的湯送給李爺,李爺旅途勞頓,要爽口不黏膩的湯,聽到了嗎?」  

  李拓心裡很感動,歐陽塵絕握住他的手,「李拓,你安心的住下來,若是真想離開,無妨,等你身子養好了之後再走,你若是改變了主意,天雲堡裡永遠有你的—席之地。」接著歐陽塵絕吩咐其他的人,「送梁小姐至客房歇息。」  

  梁羽晴還要說話,但是歐陽塵絕的冷眼十分嚴厲,「梁小姐,千里旅途想必你很累了,我會要底下的人送你及你的貼身奴僕及早休息,若有什麼事的話,明天找們再談吧!」他說了這句話之後,就拉著李拓道:「我們兄弟先走一步,馬總管,馬上安排照顧梁小姐所帶來的人。」  

  **    **    **  

打從梁羽晴住進來那一天起,天雲堡簡直是雞犬不寧,首先是她要求要一座自己的宅院,以免跟天雲堡的客人同住在一起,再來又跟歐陽蘭及范水柔對衝起來,若是吵不過蠻橫的歐陽蘭跟故作嬌弱的范水柔,她就哭得天雲堡風雲變色,還要尋死尋活,搞得奴僕疲於奔命。  

  而最重要的是,當她知道之前鍾靈一直住在歐陽塵絕的房裡養傷之後,整個人臉色大變,立刻說要把鍾靈調到自己身邊當侍婢,看來似是想趁機虐待她,然而鍾靈現在已是歐陽主母的貼身侍婢,歐陽主母不肯,梁羽晴便說出不太好聽的話來,氣得歐陽主母急怒攻心,一下又病了。  

  整個天雲堡被梁羽晴吵得大家心情都大壞,一見到她或是她帶來的驕縱侍婢,天雲堡的奴僕臉色都不會太好看,與他們完全合不來,衝突自然就更多,就算是歐陽塵絕明令不可相互為難,但是也無法管得了人心的喜惡。  

  「婆婆,我來向你請安了。」梁羽晴一直急著跟歐陽塵絕成婚,但是他以堡務繁忙,待查殺妻兇手為由,不肯與她成親,於是地就把主意打到他的母親身上,只要歐陽主母一聲令下,她相信他勢必要立刻與地成親。  

  因此雖然一開始就氣倒了歐陽主母,但是她最近卻天天來請安問好,只是歐陽主母又不是三歲小孩,怎麼會不知道她心裡頭在想什麼?  

  「你跟塵絕還沒成親,這婆婆兩個字我擔當不起!」歐陽主母哼了兩聲,懶得跟梁羽晴廢話。如果要讓塵絕娶梁羽晴這個只會亂事的千金大小姐,還不如讓鍾靈這丫頭嫁給塵絕,她暗自心想。  

  「我是你們歐陽家明媒正娶的媳婦,不管什麼時候成親,反正都要叫你一聲婆婆,早叫晚叫還不是一樣要叫。」梁羽晴笑道,但是默盯著站在歐陽主母身邊的鍾靈的眼睛似要噴出火來,她對鍾靈沒好氣的道:「靈兒,你不會倒茶嗎?」  

  鍾靈面無表情的應了聲是,走向桌邊為她倒茶。  

  梁羽晴盯著她,暗暗冷笑道:「聽說我還沒來這裡之前,你為堡主擋了一支飛箭,還在堡主房內過了不少日子,這件事是真是假?」  

  「我傷重不宜搬動,所以才一直住在堡主的房裡,承蒙堡主對待下人十分寬厚,我的傷才能這麼快的好起來。」  

  鍾靈端過來的熱茶突地摔在自己的手臂上,梁羽晴哎呀一聲,「瞧瞧你,連端個茶也不會,真是個沒用的丫頭,燙死你活該。」  

  歐陽主母站起來,她一看就知道是梁羽晴故意的,「鍾靈現在是我的丫頭,可不是你的,你這樣糟踏她太過分了。」  

  梁羽晴養尊處優慣了,根本就不把任何人看在眼裡,「我說婆婆啊,靈兒的賣身契還在我們梁家,憑什麼說她是你的丫頭?她可是我們梁家的奴僕,說句公道話,你憑什麼護著她?就算我打死她,也不過是打死我們梁家的奴僕而已,干你什麼事?你可別氣壞身子,又說是被我氣壞的。」  

  歐陽主母氣得渾身發抖,而梁羽晴笑得可得意了,反正歐陽主母死得愈早,她就愈快成為天雲堡的女主人。  

  歐陽主母怒道:「反了,這不是反了嗎?你竟然在威脅我?」  

  「什麼反了?娘!」歐陽塵絕推門進來,看到梁羽晴,臉上的神色就沉了下來,再看到自己的母親氣得全身發抖,他知道一定又是梁羽晴在惹是生非,他不客氣的問:「梁小姐,你又做了什麼?」  

  「堡主,我只是氣這靈兒笨手笨腳,連茶也不會端,竟然倒在自己的手上,想不到婆婆就胡亂生氣,連我都搞不懂為什麼呢!」梁羽晴又笑得十分雍容華貴,似乎想突顯她的美貌,她一手輕輕扯著歐陽塵絕的衣衫,一副我見猶憐的模樣。  

  「你燙傷了鍾靈?」歐陽塵絕瞼色一變,揮開她搭著他的手,撩起鍾靈手臂的衣衫,見部已被燙得紅腫,他連忙問道:「痛不痛?」  

  鍾靈搖頭,歐陽塵絕知道她的個性,就算極痛,她還是會強忍著不說,他怒道:「出去!梁小姐,以後沒我的吩咐,不准你再踏進我娘的房間,你要請安在外頭請即可,現在馬上出去。」  

  梁羽晴還想說話,也極有威嚴的喝斥,「你是要立刻走,還是要我把你丟出去?」顯然很有決心會做自己所說的話。  

  梁羽晴臉上面子掛不住,氣得花容月貌都擠成一堆,飛快的關門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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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26 23:37:25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氣死我了,簡直是氣死我了!」在自己的房裡,梁羽晴甩著茶杯出氣,氣得滿臉通紅,「那個鬼丫頭靈兒,不管做什麼事都要跟我搶,連歐陽塵絕都護著她,有沒有搞錯?我才是他明媒正娶的新娘,靈兒不過是個小小的奴婢,那個爛賤婢、死丫頭,竟敢跟我搶歐陽塵絕。」一想起歐陽塵絕對她冷冰冰的瞼孔,跟那副護著鍾靈的模樣,她簡直無法忍受。  

  旁邊服侍梁羽晴的李嬤嬤是以前梁夫人的貼身侍婢,受梁夫人薰陶既久,自然對鍾靈也沒有什麼好感,由於梁夫人怕梁羽晴北上吃苦,因此特地把自己的貼身侍婢撥給梁羽晴,讓她打理梁羽晴的一切,她靠過來,「小姐,你是千金貴體,犯不著跟那個賤丫頭計較。」她皺起眉頭,「不過那賤丫頭也挺厲害的,在家是勾引老爺,連到了北地都有辦法勾引天雲堡的堡主,這丫頭的狐媚功夫真是一流。」  

  「你就不知道,連歐陽塵絕的母親都護著靈兒,拿她當寶一樣,這簡直是氣死人,我哪裡比不上她,她又哪裡可以跟我比?」梁羽晴愈說愈氣,在家被她比下去也就罷了,連在天雲堡都是這樣,更叫人生氣。  

  「小姐,可是這不是挺好的嗎?你本來就不想嫁給歐陽塵絕,聽說嫁給他的人都活不了多久,既然他們喜歡鍾靈,自然你若毀婚南下,他們想必也不會有什麼阻礙,況且北地荒曠,人又一個比一個粗俗,待在這裡簡直是辱沒了小姐。」  

  梁羽晴扁起嘴巴,她本來也想退婚,誰想嫁到這鬼不隆咚的地方?但是不見歐陽塵絕還好,一見之下,她整顆心都飛到他身上,在南方根本就見不到這麼英俊挺拔的男子,要她放棄他實在是不願意,再加上現在他明顯的對靈兒有好感,從小她就對靈兒又恨又嫉,又怎麼可能拱手把歐陽塵絕讓給靈兒?」  

  「李嬤嬤,你想想看,人家說嫁給歐陽塵絕的新娘必死無疑,靈兒來天雲堡都多久了,起碼也兩、三個月,她還不是照樣活得好好的,一點事都沒有,而且她在歐陽塵絕房裡同住同宿了多少天,哪見遇她出事?」一想到鍾靈,梁羽晴又不由得咬牙切齒起來。  

  「小姐。」見梁羽晴又再度生氣,李嬤嬤安撫她道:「小姐,你不要氣壞了身子,不管鍾靈多得歐陽主母跟堡主的疼愛,只要你嫁給了堡主,到時大權在握,那時你要鍾靈死,鍾靈就活不了,要鍾靈活,她就死不了。」  

  自小鍾靈就是她的眼中釘,想不到離家之後,鍾靈仍是她的肉中刺,梁羽晴恨道:「現在就擺不平了,哪裡還等得到以後,仗著歐陽主母跟歐陽塵絕寵她,她分明是不把我看在眼裡,她本是我們梁家的奴婢,按理說應該要來服侍我,她仗著堡主對她的嬌寵,連聲招呼也沒來打,這不是不把我放在眼裡嗎?再加上你看天雲堡的下賤奴婢,都跟我們梁家的奴婢不停作對,我要一罐茶,他們也推三阻四的,我要他們做南方菜,他們不曾照做,反而是靈兒說什麼,他們就乖乖的做什麼,到底她是她們未來的堡主夫人,還是我才是未來的堡主夫人?這……這簡直是……亂七八糟。」  

  梁羽晴委屈得幾乎要流出眼淚,「我還沒嫁,靈兒已經聯合天雲堡的奴婢對著我來,若是我嫁了,她不知要怎麼折磨我!」抹抹眼眶,梁羽晴怒氣又發,「不過我也不會讓地太好過,她要歐陽塵絕,我就讓地一輩子也得不到。」  

  李嬤嬤聽梁羽晴這樣說,不由得也沉重的點頭,「天雲堡的奴婢們一個個吃了秤坨鐵了心似的違逆我們,我們底下的人做事也不便得很,在梁家哪裡受過這種苦?若不是鍾靈挑撥離間,以小姐你是未來堡主夫人,她們應該都要多加奉承才對,這……一定是鍾靈從中搞鬼,我看她是逼不得早日把小姐給逼死。」  

  繪聲繪影之下,她說得愈來愈真,梁羽晴瞪大了眼睛,「這……怎麼辦?難道我就讓她這個死賤婢把我逼到絕路嗎?」  

  李嬤嬤將眼沉下來,「小姐,我是有個妙計,只是不知道你敢不敢,若敢的話,自然就一勞永逸,不必煩惱鍾靈的事,若是不敢的話,你這一輩子就要受她白眼相待,就算以後你真的嫁給了堡主,堡主若一心寵著她,你要找她麻煩只怕難得很,所以我們不如……」李嬤嬤將嘴巴靠在梁羽晴的耳朵道:「斬草除根。」  

  「這是什麼意思?」梁羽晴不解的問。  

  李嬤嬤道:「小姐,你想想看,若我們想把鍾靈趕出去,憑仗著她現在迷倒堡主,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事,但是若將她斬草除根,等她死了兩、三個月後,堡主自然會對她死心,你這麼美貌,又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他漸漸就會把鍾靈給忘得一乾二淨。」☆  

  「你是……說……」梁羽晴瞪大雙眼,「把……鍾靈害死?」  

  李嬤嬤示意她小聲,「小姐,你想想看,反正嫁給堡主的人都會死,我們不如利用這個傳言害死鍾靈,鍾靈一死,人家反而會說是堡主剋死了她,不會懷疑到我們頭上來,到時你若是執意嫁堡主,堡主還要感謝你對他的一片心意,竟然不顧著克妻之說嫁他,他也會加倍的疼愛你。」  

  「這……叫我殺人……」梁羽晴搖頭,「我……我不敢。」  

  李嬤嬤諄諄善誘,「小姐,你若是不敢,這一輩子都要看鍾靈臉色了,除非你不嫁堡主,我們回南方去,把堡主這英俊的少年郎和天雲堡夫人的位置都讓給鍾靈,否則你要是嫁給他,你……受得了屈居在鍾靈的下面嗎?」  

  只要想到李嬤嬤說的情況,梁羽晴好像可以想像未來在天雲堡的生活,她是絕對不願屈居在靈兒底下的,但是若不嫁歐陽塵絕,她的一顆心從初見面時,就繫在他身上了,她捨不得放棄這門親事,然而真要她害死靈兒,她也沒有那個膽子,雖然從小她就對靈兒又恨又忿,不過要她殺人,那是萬萬不可能的事,「嬤嬤,別再說這麼可怕的事了,我不敢做。」  

  李嬤嬤趨近身旁來,「小姐,你若是不敢做,我幫你處理,只要偷偷把藥倒進鍾靈房裡的茶水,保證任何人都不會起疑到你身上來。」  

  梁羽晴拿不定主意,心裡卻怦怦亂跳,若是這世界上真的沒有靈兒這個人,那自己生活自然快活許多,「這……這……」  

  李嬤嬤瞭解她的心意,微笑的安撫她道:「放心吧,小姐,我會把事情辦得妥妥當當的,讓你早日成為堡主夫人。」  

  **    **    **  

  「這……大事……大事……」馬總管滿臉汗水的奔跑進來,同歐陽塵絕說話,只是受驚太大,支吾了半天才說出口來,還說得口吃,「堡……主……那……那個……」  

  「哪個?馬總管!」歐陽塵絕沒好氣的問。  

  近日不只是堡務繁忙,梁羽晴住進天雲堡之後,每日惹的事端讓他煩不勝煩,卻又不能把她趕回去,畢竟她是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子,無法可想,他只好等小師妹來之後,再跟小師妹討論究竟該如何讓她乖乖回去,又不傷害到小師妹的妙法,畢竟小師妹鬼點子特多。而想起那要命的鍾靈,仍像個菩薩一樣,依然和以前一樣沉著,讓他分不清鍾靈究竟對他是有情還是無情。  

  「是……」吞了口口水,馬總管總算說得比較清楚,「外面來了兩頂轎子,是齊王府的人,連齊郡主都來了,我請她先到大廳奉茶。」  

  歐陽塵絕揚眉,不由得內心暗暗覺得好笑,這個小師妹果然要做什麼事都要搞得眾人皆知,才算是她的排場,雖然內心感到好笑,但是他仍裝出陌不相識的聲調來,「我們跟齊王府不認識,齊郡主怎麼會來訪呢?」  

  「這我也不知道,但是更大的大事是……」馬總管又擦了擦滿頭熱汗,好像怎麼也不敢相信受皇帝寵愛的齊郡主竟然來訪天雲堡,而且還開門見山的說要見鍾靈,「齊郡主指名要見鍾靈。」  

  歐陽塵絕從書桌前站起,「不管是什麼原因,不能失了我們天雲堡的禮數,請人去請鍾靈到大廳,既然齊郡主要見她,就叫她出來接見。」  

  「是。」馬總管慌慌張張的說是,立刻奔跑著去喚鍾靈。  

  歐陽塵絕走向大廳,齊海瑄正拿起茶杯品茗,看到他進來,只朝他俏皮的眨了個眼,算是跟他打招呼,然後又馬上低下頭去喝茶,不讓別人發現他們之間其實是認識的。  

  「呃,齊郡主大駕光臨,真是今天雲堡蓬摹生輝。」真要對自己的小師妹講客套話,歐陽塵絕倒有些結巴,不過還是得作戲給其他在場的僕人看才行。  

  「你不必客氣,歐陽堡主,我今天是特地來接鍾靈的。」將茶杯放下後,齊海瑄口齒清晰的說話,顧盼之間光彩耀出,確實是令人驚艷的美女。  

  「接鍾靈?請問齊郡主怎麼會認識鍾靈?」  

  「上次行經貴堡時,恰巧我的腳扭傷了,那時鍾靈為我敷藥,所以一直想找個機會回報她,再加上跟地言談之間,發覺她跟我十分投緣,所以我就很想把地接進府裡住個一、兩天。」這些事當然是齊海瑄亂編的。  

  「唔,既然是齊郡主親自要人,我自然也不會不給,請問齊郡主多久之後會將鍾靈送回?」  

  齊海瑄笑了起來,很明顯的,她的笑容就在說——大師兄,你怕我把你的未來娘子留得太久,你捨不得嗎?口裡卻仍莊重的說:「堡主放心,一、兩個月後,自然就會送她回來。」  

  這時馬總管闖進來,臉色發青,像見了鬼似的,連口齒之間都相互撞擊,似是恐怖到了極點。  

  歐陽塵絕雖然不喜歡這個總管,但是也沒見過他這副見鬼的模樣,「怎麼了?馬總管!」  

  馬總管似是嚇得說不出話來,這時後室遠遠傳來一聲尖叫,驚駭之中夾雜恐怖,歐陽塵絕皺眉,而齊海瑄似乎也嗅到不祥的味道,她站起來,看著歐陽塵絕,朝他暗示的點了點頭,他也對她做同樣的動作,兩人一前一後的往發出尖叫的地方走去。  

  愈走,歐陽塵絕臉上的神色愈不對勁,因為這個方向是鍾靈的住處,齊海瑄低聲問:「大師兄,怎麼回事?」  

  歐陽塵絕臉色難看的搖頭,「我也不知道,但願一切沒事。」他的心臟卻像報凶訊似的急速跳動起來,在鍾靈的房前圍著一群人,他隱約知道事情不太對勁,他喝道:「你們在幹什麼?」  

  「堡……堡……主……」一個婢女嚇得口齒不清,連腳都發軟的癱在門旁,臉上發白髮青,像是看到什麼極恐怖的事物。  

  眾位奴僕一看到歐陽塵絕來,也紛紛露出不知該怎麼辦的表情,歐陽塵絕叫道:「讓開!讓我看看裡面發生什麼事。」  

  有個顯然是忠心耿耿的僕人擋住了他,誠摯的臉上顯現出真正的感情,「堡主……你還是不要看的好。」  

  歐陽塵絕更加覺得不對勁,一手揮開他,但是更多僕人擁上,似乎不想讓他看到房裡的景象,他預料到房裡可能怎麼了,不由得大吼,冷汗滴下額頭,「讓開、讓開!你們全都讓開。」  

  僕人不讓歐陽塵絕進去,卻沒有防備齊海瑄,她鑽進去之後,臉色一變,因為她看到鍾靈倒地,身體半屈的彎在床被上,臉上發黑,一隻手掐住喉嚨,似乎十分痛苦的樣子,她一探鼻息,完全沒有呼吸,摸鍾靈的肢體,仍有餘溫,尚有人體一點熱氣,她猜測是剛死沒有多久。  

  再看向桌上擺的東西,除了茶壺之外別無他物,齊海瑄倒出茶水略嘗,有問題,她馬上判斷出鍾靈是被市面上常賣的砒霜所害,她將茶水倒出窗外,掩埋證據,不想這件事在天雲堡愈鬧愈大,這件事她必須私下跟歐陽塵絕談。  

  齊海瑄走了出去,對被僕人擋住的歐陽塵絕開門見山的道:「鍾靈死了!」  

  歐陽塵絕臉上神色霎時轉好幾轉,然後變成慘白,似乎是驚嚇及刺激太大,一下子也不知道能做什麼反應。  

  齊海瑄平靜道:「我本來要載鍾靈回家一起遊玩,既然她死了,我不能還她的恩情,請堡主讓我帶她的屍體回家,讓我厚葬她。」  

  歐陽塵絕不瞭解為何齊海瑄這樣子做,但是她的表情從來沒有這麼嚴肅過,似乎話裡還有另一番玄機。  

  她催促道:「快,堡主,我的時間剩下不多。」  

  他驚疑不定的看著她,她忽然對他露出微笑,「請堡主放心,只要交給我,一切都會妥當的。」  

  難道小師妹向他暗示她救得了鍾靈?想到齊海瑄的醫術,歐陽塵絕立刻明白的大吼道:「快!把鍾靈抬進齊郡主所準備的轎子,立刻送出。」他低下頭道:「恭送郡主,一切都有勞你了。」  

  所有僕人都目瞪口呆的盯著歐陽塵絕,唯恐他是發瘋了,而齊海瑄看著這一堆發呆的僕人,叫道:「喂,發什麼呆,快啊!再遲就來不及了。」  

  沒有人敢碰屍體,她啐了一口,「有些人虧心事敢做,倒是不敢動屍體,堡主,你自己來吧!再遲就來不及了。」  

  歐陽塵絕明白她的意思,因此趕緊進房,親自動手抱起鍾靈。  

  齊海瑄叮囑道:「替她包上被子。」他粗魯的將床上的棉被拉下,包緊死去的鍾靈。  

  她又再度催促道:「送進轎子,快!」  

  歐陽塵絕照做了,而齊海瑄坐進另一頂轎子,隨即立刻轉回齊王府的別館,而眾奴僕全都驚駭的看著堡主,紛紛猜測他可能是看到鍾靈死去,刺激太大,變得不太正常,否則怎麼會這麼輕易就把鍾靈的屍體送出呢?  

  眾人紛紛猜測鍾靈的死因為何,看到她屍體的人說她面目發黑,一定是被毒死的,而也有人說可能是嫁給堡主的人都會死,她雖然沒嫁給堡主,但是沖煞到總是有的,所以才會莫名其妙暴斃,總之天雲堡裡小道消息暗傳,誰也不知道哪種說法是真的。  

  鍾靈死後幾天,歐陽塵絕關在房內,不准任何人進入,而歐陽主母得知鍾靈死去,也傷心的哭暈了好幾次,好像鍾靈不是她的貼身侍婢,倒像是她的女兒或媳婦,她還痛罵了歐陽塵絕很多次,說他為什麼不好好安葬鍾靈的屍體,反而讓齊海瑄帶回去,而齊海瑄竟然把屍體帶回齊王府的別館,這分明是莫名其妙,歐陽塵絕臉頰消瘦,在被罵時一句也沒有答辯,只是偶爾抬起頭,深皺眉頭,似是在盼望遠方依然有一線希望存在。  

  **    **    **  

  夜闌人靜,四周都靜悄悄的,歐陽塵絕這些天急速消瘦,瘦得只剩一把骨頭,夜半常坐在房間椅子上,他知道齊海瑄必定會來通知他消息,所以他每夜都在等,燭火在他面前微微輕晃,突然,一個輕輕的敲窗聲,伴隨著輕輕的聲音響起,「大師兄!」  

  歐陽塵絕立刻臉色緊張的站起,齊海瑄推開門道:「大師兄,天雲堡內不好講話,萬一被人發現就糟了,你跟我到外面的老地方見面。」  

  歐陽塵絕立刻跟在她身後,到他們常見面的大樹邊,一站定,他馬上擔心的問:「怎麼樣?小師妹,鍾靈到底怎麼樣了?」  

  齊海瑄低下頭,臉上露出一點點愧疚的表情。  

  他臉色慘白,扶住樹木,連話都說不出來,眼淚不由自主的流出來,用手拍擊樹木,對自己恨得要命。他是天雲堡堡主,竟然讓鍾靈死在天雲堡,憑什麼當愛她的男人?  

  「大師兄!」齊海瑄看他擊樹,手流出血來,不由得趕快捉住他的手,急急道:「大師兄,你不要自殘,我又沒說鍾靈死了,她是被我救活了。」  

  歐陽塵絕顫抖的握住她的手,憔悴的臉上綻放出光彩,說出來的話激動不穩,「你是說真的嗎?小師妹!該不會是騙我的吧?」

「我怎麼會騙你呢?大師兄,若是鍾靈真的死了,我去哪裡生一個鍾靈賠給你?」  

  「那你趕快帶我去見鍾靈!」歐陽塵絕相當急切。  

  齊海瑄低下頭,然後搖搖頭,「大師兄,恐怕不行。」  

  「為什麼?」他失去控制的問:「為什麼,小師妹?」  

  她抬起頭來,顫抖的吐了一口氣,似乎有什麼話梗在喉口說不出來,「好吧,你要見她,沒關係,反正她已經被我救活了,只是……只是……你見到她的時候不要太驚訝,她……已經……不是你認識的鍾靈了。」  

  歐陽塵絕愣了,「這是什麼意思?」  

  齊海瑄不回答這個問題,「你自己眼見為實。」她在前面帶路,「請跟我來,大師兄,齊王府的別館路不太好走,守衛又多,你不要跟丟了。」  

  **    **    **  

  鍾靈臉上神色平常的安穩沉睡,蒼白的顏面渲上淡淡的玫瑰紅,美麗得無可方物,像是靜止的睡美人。  

  歐陽塵絕在她床邊蹲下來,輕輕按住她仍在鼓動的脈搏,他放心了,她仍然是活著的,而且活得好好的,雖然放心了,但是看到她的臉,不知道為什麼,他眼眶竟然紅了起來。  

  「我們走吧,大師兄,別驚醒她,別館裡的守衛多,若是讓她叫喊起來,只怕會造成麻煩。」齊海瑄輕道。  

  歐陽塵絕要求,「讓我跟她說說話,看她是否知道害她的人是誰。」  

  齊海瑄別過頭,似乎是不忍看他的表情,深吸一口氣才鼓足勇氣說出來,「沒有必要,大師兄,因為她不知道,也不記得了。」  

  「什麼意思?」歐陽塵絕覺得她話中有話,而且這話裡的意思讓他直覺的恐懼。  

  「大師兄,你不用癡心妄想了,鍾靈的命是救回來了沒錯,但是她不記得你,不記得任何事,連她的名字是什麼都忘了。」  

  歐陽塵絕感到震驚,「你說什麼?小師妹?」  

  「我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殘毒逼出鍾靈體內,不過因為發現她的時間稍微晚了點,毒素已經侵入她腦子裡,雖然只是市面上常見的毒藥,但是……但是……畢竟還是毒藥,若是能早點發現就不會發生這種事了。」  

  歐陽塵絕大受打擊的倒退兩步,輕微撞到床面,鍾靈受床板震動醒過來,她睜眼,入眼的是一個渾身被黑暗遮蔽的男子站在她床邊,她驚駭的掩住口,接著放聲大叫,歐陽塵絕完全無法置信的看著眼前對他陌不相識的鍾靈,呆愣的站著,所有的一切都忘了。  

  齊海瑄知道情況糟了,她飛快的點了鍾靈的睡穴,催促著歐陽塵絕,「大師兄,你快走,她叫得這麼大聲,等會守衛就會過來察看發生了什麼事,你快點走!」  

  「她真的不認得我,她真的不認得我!」歐陽塵絕喃喃自語,聲音充滿痛苦跟絕望,還有完全的不能相信。  

  「大師兄,現在不是發呆的時候,你快走,等會守衛來了你要是被捉,我縱然是郡主也保不了你這個陌生人。」  

  「小師妹……」  

  聽到外面傳來腳步聲,齊海瑄打斷他的話,用力推了他一把,「快走,大師兄!我們等會在那棵樹下見面。」  

  歐陽塵絕跳窗離開了,三四個守衛此時才來到門口,急忙推門進來,看到齊海瑄先是愣了一下,不明白她為什麼在這裡,不過仍是低頭問好,「郡主好!」  

  齊海瑄瞥一眼窗外,沒看到歐陽塵絕才放心,心跳雖然仍跳得很快,但是她盡量裝得淡淡的道:「你們是不是剛才聽到有人尖叫才過來察看的?」  

  守街點了點頭,她簡單明瞭的說:「沒什麼,只是有人作了惡夢,現在又睡著了,你們下去吧!」  

  守衛不敢不遵從她的話,也相信了她的解釋,再度行禮下去。  

  齊海瑄點醒了鍾靈的穴道,她立刻醒來,急忙四處張望,而齊海瑄也對她做了同樣的解釋,說她不過是睡糊塗了才會看到什麼人影,她跟守衛一樣相信了,終於又沉沉睡去。  

  一等安撫好鍾靈,齊海瑄又飛奔出別館,來到與歐陽塵絕相見的老地方。  

  歐陽塵絕呆茫著眼,未從剛才的震驚中驚醒,齊海瑄走過去,他痛苦的抱住頭,「她是真的不記得我,是不是?鍾靈絕不會開這種令人痛苦的玩笑,」  

  齊海瑄點點頭,但是看到他的表情仍是不忍,她勸道:「大師兄,你不必難過,她雖然不認得你,但是並不代表她不會再愛上你,如果她以前喜歡過你,現在也許還是啊,所以……所以……你不必難過。」  

  歐陽塵絕雖然難過,她的話又讓他升起一絲希望,而且他還有更重要的事需要詢問,「那現在鍾靈怎麼辦?把她送回天雲堡嗎?」  

  齊海瑄眼光一閃,裡面的含意十分清楚,「大師兄,難道你不想知道究竟是天雲堡裡的誰想害鍾靈嗎?」  

  他沉默一下,說出他這幾天的結論,「范水柔不敢做這種事,小蘭也做不出這種事,只有梁羽晴吧。」  

  「沒錯,但是要讓她俯首認罪也不是那麼容易,而且她又是你明媒正娶的新娘,乾脆我們嚇嚇她,只要鍾靈再度出現,她做賊心虛,一定會嚇得半死,哪裡還敢嫁你,立刻就回南方去了。」  

  「你想做什麼?」  

  「第一,先治好相國夫人的病,所以我會先帶她去見相國夫人,等相國夫人的病好了之後,我們再做下一步的打算。」齊海瑄露出微笑,「而且鍾靈失去記憶之後,沒有了以前身份低微的包袱,反而更加開朗,我覺得那應該是她本來的性情,既然如此,那麼我覺得忘掉以前的事也不一定是壞事,也許是一件好事也很難說,所以說世事真是變化莫測得很,鍾靈從此會因禍得福也不一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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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庭院簡樸卻又充滿詩意,綠草延著石階一片青翠,在這一片綠地之中,還遍佈著不知名的野花點綴其中,使得庭院更增幽靜的氣息,循著小徑漫步,可聽到枝頭的鳥禽低吟。齊海瑄帶著鍾靈走進相國府裡的後園,繞過幾個彎就到了相國夫人的房間前,她示意鍾靈在門口等著,自己先行進去。  

  齊海瑄推開房門,相國夫人幾近滿頭的白髮披垂,睏倦的將眼闔上,旁邊服侍相國夫人的丫頭看到她,連忙屈身行禮,她點點頭,要丫頭下去,丫頭行了個禮匆匆下去。  

  「是齊郡主嗎?」相國夫人蒼老沒有生氣的聲音響起,卻連眼睛都沒睜開,像是沒有力氣似的,「這麼快又十五日了嗎?你又來看我了。」  

  「相國夫人,我給你的藥為什麼你都沒有照時間吃?這樣子病怎麼會好得快呢?」  

  相國夫人搖頭,心灰意冷的道:「我的病好不了了,齊郡主,只剩沒幾日好活了,我自己的身體我最知道。」  

  齊海瑄走到病榻前,「你若是想要活下去,自然就活得下去,你要是不想活了,任是大羅金仙來也救不了你。」  

  相國夫人歎了口氣,沒有說話,而齊海瑄扶起她,「相國夫人,你心裡有心病,心病沒醫好,病怎麼可能會好?」  

  相國夫人笑了起來,終於張開眼睛,「你倒猜猜我心病出在哪裡?」  

  「相國夫人,人死不能重生,你若能忘掉,那就好好忘掉,再怎麼思念,你的女兒也不會活過來,你再這樣鬱鬱寡歡下去,恐怕……」齊海瑄沒有說下去,但是意思表示得很明白。  

  相國夫人搖搖頭,看著空中悠悠道:「你還沒婚嫁,自然不知道喪女之痛有多痛苦,我……唉,要不是……」話還沒說完,她又歎了一口氣。  

  齊海瑄笑道:「相國夫人,若是我變出你女兒來,那你會不會想要活下去呢?」  

  「你別逗我了,齊郡主,你如何變出一個人呢?」  

  「我是說真的,相國夫人,雖然她不是你的親生女兒,但是她是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兒,又加上她喪失了記憶,無人投靠,本來身為婢女,卻因得到主人的賞愛而被人嫉妒下毒,若不是恰好碰見我,只怕要一命歸陰了。所以她的處境實在是可憐,不過她乖巧伶俐,我特地將她帶來,你若喜歡她就把她收在身邊,讓她有個棲身之所,你若不喜歡她,我就將她帶回府去也不打緊,你要不要見見她呢?相國夫人。」齊海瑄有條不紊的說道。  

  相國夫人動了惻隱之心,「這個姑娘命運聽起來似乎十分坎坷。」  

  齊海瑄點了點頭,「是啊,她父母早逝,而下毒害她的人,竟是她往日服侍的小姐,可見她的命運之差。不過她雖然是婢女,行事卻十分大方端正,比個大家閨秀還像大家閨秀,而且我最近才發覺她文才高深,是一個才女呢!」  

  相國夫人點了點頭,「齊郡主,既然你帶了人來,那就把她帶進來,反正我正缺個聰明伶俐的婢女,你就把她留在我這裡。」  

  「好啊,我叫她進來。」齊海瑄立刻知道一切搞定,現在只剩讓相國夫人看鍾靈的相貌,她開了門,笑嘻嘻的喚了聲鍾靈的名字。  

  鍾靈身著淡色衣裝慢步走了進來,一進來之後就照齊海瑄之前教她的,行了個禮,將頭低下道:「拜見相國夫人。」  

  相國夫人看她姿態阿娜,細瘦的身體似是十分消弱,好像才剛大病了一場,「你叫什麼名字?」  

  「鍾靈!」鍾靈輕悅的回答。  

  「鍾靈,你把頭抬起來讓我看看。」相國夫人要求道。  

  鍾靈依著相國夫人的要求將頭抬起,初見鍾靈相貌的一剎那間,相國夫人臉色轉白,手驚駭的按住胸口,好像一顆心就要跳出胸腔外。這個人哪裡是不知名的苦命女,看起來簡直跟她死去的女兒一模一樣,連姿態都像,只是比她逝世的女兒更加消瘦了點,她脫口喚出女兒的名字:「翎兒……」  

  一看相國夫人的表情,齊海瑄當然知道效果達到了,她喚道:「鍾靈,你遇來,讓相國夫人將你看清楚一點。」  

  鍾靈猶疑了一下,慢步走近床邊。  

  相國夫人病得只剩皮包骨的手捉住她纖細的胳臂,捉得十分用力,而一向病懨懨的目光露出十足的不可置信,低喃的話語充滿驚奇,「天啊……天啊……竟然會有這種事!」  

  「相國夫人,你捉痛鍾靈了……」  

  齊海瑄還沒說完,相國夫人劇咳起來,鍾靈看眼前的老夫人咳得這麼厲害,她用另一手拿出手絹,遞給相國夫人,「夫人,你請用。」  

  相國夫人看她溫柔和善的模樣,像極自己死去的女兒,明明知道眼前的人不是,但是眼淚竟然不能自制的流下來,愈哭愈激動,一面還叫著逝去女兒的名字,哭聲十分哀戚。  

  鍾靈不忍,輕拍撫她的背,像在安慰幼兒一樣的輕輕說出一些安慰的話,而這些安慰的話反而讓她哭得更激動。  

  鍾靈不知如何是好,抬頭用求救的目光看著齊海瑄,齊海瑄對她面露喜色的點頭道:「讓相國夫人哭個夠,這樣才不會鬱結於心,而且也較會激起她求生的意志。」  

  鍾靈只好點頭,一次又一次的安慰相國夫人,相國夫人哭得衣袖濕成一大片,把心中以前堆積的鬱結都哭了出來。  

  **    **    **  

  相國夫人自從見到鍾靈之後,因為鍾靈極似她死去的女兒,所以有了替代作用,漸漸有了求生意志,齊海瑄開的藥也按時間吃,很快的,病就好了一大半,而相國夫人要求鍾靈陪在地身邊,鍾靈本就無依無靠,齊海瑄只告訴遇她鍾靈的名字而已,其餘的齊海瑄不願意講,所以鍾靈自然就樂意待在相國夫人身邊。  

  經過半個月的觀察,相國夫人跟相國都認為鍾靈實在是個很不錯的姑娘家,又加上自己膝下無子女,於是選了一個吉日,就把鍾靈收為義女,將她改了一個姓,喚徐靈。  

  **    **    **  

  「小師妹,你說什麼?」歐陽塵絕與齊海瑄兩人又再度約在老地方大樹下見面。  

  對於歐陽塵絕的斥喝聲,齊海瑄沒有多大反應,頂多是白他一眼而已,「大師兄,你的耳朵又沒聾,怎麼講了兩三次,你還是聽不懂呢?」她再次重複一遍,「我說鍾靈現在已經是相國跟相國夫人的女兒了,這是我最千真萬確的消息。」  

  見他臉色發白,她奇怪道:「鍾靈有個好身份,難道你不覺得開心嗎?為什麼露出這麼一張臉來,好像吃了什麼苦藥似的?你不知道這可是我花了多少力氣才造成的事實,你應該要感謝我才對,大師兄,這樣你們就沒有身份的差異了。」  

  「小師妹!」看著齊海瑄生氣勃勃的那張瞼,歐陽塵絕真是有苦說不出,「我當然高興鍾靈有好的身份,不過就算她沒有好的身份,我仍是會娶她、愛她,你現在把她弄進相國府裡,你有沒有想過她既不記得我,又深鎖在那裡,這不是永遠都不可能跟我有交集點嗎?」  

  齊海瑄臉上表情轉了好幾個顏色,最後變成赤紅,然後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來,「慘了,我忘了,大師兄,我忘了還有這層關係,我只想到……趕快……替鍾靈找個好身份而已。」  

  歐陽塵絕簡直是快暈倒,卻又知道她是好意,頂多只能怪罪她少一根筋而已,但是他以後要見鍾靈簡直難上加難,口氣不由得就有點怪罪,「現在怎麼辦?小師妹?鍾靈已經是相國府的大小姐了,她一定足不出戶,她連見都沒見過我,如何會再度愛上我?」  

  「呃……呃……這……」齊海瑄這次栽了個大跟頭,一向滔滔不絕的口才竟然結巴起來,她皺緊眉頭,很不雅觀的蹲下來,「這個……這個嘛,啊,有了!」齊海瑄滿面笑容的站起來,似是想到什麼絕妙好法子,「大師兄,我想到一個辦法,既然鍾靈足不出戶,那你就自己人相國府裡去。」  

  「天雲堡跟相國府向來沒有交情,如何進去?」  

  「嘿嘿!」齊海瑄笑得頑皮又可愛,「我又沒叫你以天雲堡堡主身份進去。」  

  「我也不可能以你的大師兄身份進相國府去,別忘了,你那個嫌貧愛富的爹在我們天雲堡積弱不振時,就明白的告訴過我,別想跟你互稱師兄妹,他怕污了你們齊王府的名字。」  

  「我也沒叫你以我大師兄的名字進去!」她笑得更賊。  

  歐陽塵絕忽然有不好的預感,但他仍是正經的問:「那你要我以什麼身份進去?」  

  「我聽說相國府裡少了一個馬僮,也許你可以去徵求這個職位,自然就進了相國府,可以名正言順的看見鍾靈。」  

  他瞼色差點發黑,「那我天雲堡的生意怎麼辦?」  

  「你可以叫李拓代勞,至於那一群想嫁你的眾家小姐就留給他去處理,你也落得耳根清淨許多。」  

  歐陽塵絕仍是不敢相信,「你是說真的嗎?小師妹?」  

  「我當然是說真的,但是大師兄,你肯委屈你天雲堡堡主的身份來做一個走馬的小廝嗎?」齊海瑄加上幾句意味深長的話,「如果大師兄不做,改天鐘靈嫁了出去,你可別捶心頓胸。」  

  歐陽塵絕哪能容忍鍾靈嫁給別人這種情形發生,而齊海瑄像是為了激勵他,講得更有道理,「你想想看,若是鍾靈以相國之女的身份嫁進天雲堡,天雲堡裡自然沒有人會輕蔑她,她會活得更快樂,你也會因為她的快樂而快樂。」齊海瑄嘻嘻笑了幾聲,「至於毒害鍾靈的梁羽晴,一看到活生生的鍾靈出現在她面前,就算不嚇瘋,也要抱病抱回南方,這樣你就不必娶梁羽晴了,這不是一舉兩得嗎?」  

  歐陽塵絕莫可奈何,卻也覺得她說得有理,「好吧,等我回去安排一下事情,就說我要出外辦事,大家知道鍾靈死後我的心情不好,他們會以為我去遊山玩水。」  

  「太棒了,大師兄,我祝你當馬僮當得愉快。」齊海瑄說出來的話一點都沒有自己搞砸事情的羞慚感,反而多了幾分看好戲的氣氛。  

  歐陽塵絕氣惱的看了她一眼,卻又無可奈何的歎氣,看來要娶小師妹的鎮國大將軍,遲早會被她給逼瘋。  

  **    **    **  

  「嘿嘿嘿……」嘿沒幾聲,齊海瑄掩口笑了起來,愈笑愈大聲,最後抱著肚子笑起來,愈笑愈誇張,一點都沒有把眼前的歐陽塵絕的反應瞧在眼裡。  

  歐陽塵絕沒好氣道:「你笑什麼?小師妹?」  

  「我笑你這個裝扮好,裝扮妙,妙得呱呱叫。」  

  在天雲堡處理完事情,歐陽塵絕只說自己要出外散心,拜別了母親,將天雲堡的事情交代給李拓之後就出來,然後換了一套破舊得快要洗爛的衣物,他知道齊海瑄在笑什麼,他指指自己的衣眼道:「難不成你叫我穿絲綢去應徵馬僮嗎?」  

  齊海瑄擦乾笑出的眼淚。「可是……大師兄,你穿這樣看起來真的很像貧民,而且你身上的味道……呃,該怎麼說呢?」她盡量想形容詞,「像在馬房住了十年都沒洗澡的味道。」  

  歐陽塵絕哼了兩聲,顯然對齊海擅的嘲笑不以為然,「這是在馬房裡滾了兩圈之後才有的味道,既然要當馬僮,你以為沒有馬的味道行嗎?」  

  「是,我的好師兄,我知道你行事精準,什麼事都算得好好的,你這次去到底有沒有把握?」齊海瑄悶住笑問。  

  「只要是你介紹的就有把握了,你把我帶進相國府,就說是你知道相國府裡缺了一個馬僮,覺得我是個不錯的人選,相國感謝你救了他夫人的命,豈有不收我為馬僮的理由。」  

  「妙啊!」齊海瑄眉開眼笑,「想不到大師兄也有這麼聰明的頭腦!」  

  「少耍嘴皮子了,快點辦事才是正經。」歐陽塵絕只想快點進相國府。  

  「好啦,不過大師兄,你若進了相國府,那裡可不比王爺府,出了事我也保不了你,你自己好自為之,不要犯下大事。」  

  **    **    **  

  就在齊海瑄的力保之下,歐陽塵絕順利的進了相國府裡當馬僮,只是她少算了一步,那就是馬僮一向待在馬房裡,要見到深閨裡的鍾靈並不是那麼容易,而更慘的是,歐陽塵絕進府半月來,沒有見過鍾靈一面,倒是當馬僮當得十分氣惱。  

  這日月兒剛升上,一輪圓月掛在天空,像在微笑似的綻出清澈亮光。  

  鍾靈慢步走過庭院,傳來的馬嘶聲十分狂亂,她回頭問隨身的婢女,「月兒,你聽這是什麼聲音?煞是恐怖。」  

  月兒是跟鍾靈差不多年紀的婢女,清清秀秀的面貌十分討喜,她回答道:「小姐,是齊郡主送來一匹上好的馬匹,說要送給小姐,只不過那匹馬的野性很大,所以馬房裡的人都管不動,除了……」  

  名喚月兒的小婢女臉紅起來,鍾靈看她姿態有異,就更奇怪的問下去,「除了什麼?」  

  月兒仰起頭來,一臉崇拜的道:「小姐,是馬房裡有個剛被齊郡主保薦進來的馬僮,姓陳,名絕,他長得既好看又聰明,府裡的婢女都很喜歡他,但是他常常皺著眉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齊郡主送那匹馬來時,他還對齊郡主橫眉豎眼。」她頓了一下,「齊郡主送的那匹馬只有陳絕才管得動,其他的人去碰碰它,它就又叫又踢的,差點踢傷人,夫人想等陳絕讓這匹馬較溫馴之後再告訴小姐,怕小姐自行先去騎這匹馬。」  

  「馬嗎?我還沒有看過這匹馬呢!不如今夜去看看,反正月色亮得很。」  

  月兒聞言臉色有些害怕,「小姐,千萬不要,那匹馬好凶,你剛才還聽到它叫得那麼恐怖,小姐要是有事,夫人會罵我的。」  

  「不會有事的,若是它凶,我在一旁看著它就好了,況且你不是說有個很好的馬僮嗎?」鍾靈笑著說。  

  「但是……」  

  「反正我這幾天心裡煩得要命,就去看看那匹馬也不會怎麼樣的。」  

  鍾靈帶頭先走,月兒也跟著她身後一起走,她直接走進馬房,月光照耀之下,看到那匹十分俊美的黑色野馬,它黑色的毛色在月光下閃閃發亮,精光四射的目光充滿野性,她讚歎道:「好漂亮的馬!」說著就要去碰碰這匹馬。  

  正在這個時候,有個刺耳的聲音傳人,「不要碰它!」  

  鍾靈回頭去看,那個人背光走進來,她根本就看不清他的面貌,只是他的語音十分命令而強悍,不像是一個位卑職小的人所擁有的意志跟聲音。  

  「你是誰?」鍾靈聲音清脆的問。  

  那人卻像此時才知道在他眼前的人是誰,他呆了半刻,沒有回話,鍾靈覺得奇怪,再問了一次,那人好像此刻才回神,「我是陳絕。」  

  鍾靈眨了一下眼,卻仍看不清眼前的人的臉龐,「原來你是這裡的馬僮,你為什麼叫我不要碰?」  

  「因為那匹馬很凶,除了我之外,它不准任何人碰它。」穿著破舊衣裳的歐陽塵絕走近鍾靈,拉住她的手。  

  鍾靈倒抽口氣,而站在她身邊的月兒也同樣倒抽口氣,這……這個馬僮好大膽,竟然敢拉小姐的手,難道是不要命了嗎?  

  想不到歐陽塵絕只是拉著鍾靈的手去撫碰這匹野馬柔暢的毛色,他的聲音十分輕柔,像輕輕的撫愛一般,「觸摸它,慢慢的,你看它的臉一副很享受的樣子,她喜歡人家這樣的摸它。」  

  鍾靈抬頭,歐陽塵絕不再背光而站,月光終於可以照到他的全臉,讓她十分清楚的看見他的瞼,她幾乎停止呼吸,這是一張英俊帶有英氣的臉,俊美之外,還兼雜著旁人所無法模仿的氣勢,這絕不是一個馬僮有的氣質,而該是一方霸主或朝廷重大命官才有的氣勢,她脫口而出,「你只是個馬僮嗎?」  

  這句沒頭沒尾的話,讓月兒不懂的皺起眉頭,而鍾靈眼前的男人側著臉看她,表情異常鎮定,甚至還帶著微微笑容,好像完全瞭解她心裡在想什麼,也知道她想問的是什麼,這個英俊的笑容讓人心跳加快再加快,聲音溫柔得像是對她的愛撫一樣,「那你認為我該是什麼呢?」  

  鍾靈說不出話來,這個人好大膽,帶著她去摸馬兒的手,加重力氣的握住她的手,她臉上一紅,幾乎快喘不過氣來,她想抽回手,大罵這個人放肆的時候,他放鬆了她的手,她趕緊抽回,顧不得這樣慌張的動作表明自己的驚惶失措,她掉頭就走,「月兒,我們走!」  

  月兒還搞不清楚狀況,又跟著她身後走了。  

  走了一段路,鍾靈按住胸口,心臟還跳得好快,她臉紅口燥的問:「月兒,那個人是誰?」她想裝得漠不在乎的說這句話,一說之後,卻覺得好像洩露了自己的心聲。  

  但是月兒不知道她的心事,只是乖乖回答,反正小姐問她什麼她就回答什麼,「小姐,他就是齊郡主帶來的那個馬僮,那匹馬除了他之外,別人都管不動。」  

  「你說他叫陳絕,是嗎?」  

  月兒點點頭,「是啊,小姐,他長得是不是好英俊?府裡的好多姑娘家對他好,他都不太理會,後來……」  

  猶疑了一下,鍾靈終於問出口,「後來怎麼樣?」  

  「後來大家都在懷疑他是不是跟齊郡主認識,大家都在巴結齊郡主時,只有他對她橫眉豎眼,因此大家就在猜他是不是很討厭齊郡主!」  

  鍾靈用心聽著月兒講著許多陳絕的事項,最後月兒終於講完了,哎呀的失聲道:「小姐,你看我真無聊,竟然用這種話來吵你,你一定不想聽了吧?」  

  「不……我……」鍾靈噤聲,她本來想說很有趣,但是這種話怎麼說得出口,不過她總覺得那個名喚陳絕的人很熟悉,看到他,讓她有一種奇怪而心痛的感覺,心臟跳得很快很快。  

  「好啦,小姐,我送你回房去睡吧!」  

  「不必了,月兒,你若累了,你先下去,我想在這裡坐著想一下事情。」  

  「啊,小姐,這裡暗暗的,真的不要緊嗎?」月兒覺得不太妥當。  

  「沒關係,這是自己府裡,何況月亮還這麼亮,我不要你陪我,你下去,我想自己一個人靜一靜。」鍾靈頗為堅持,她想把心靜下來。  

  「好吧,小姐,那我先下去了!」  

  月兒走後,鍾靈坐在石椅上,只覺得見到那個馬僮之後,她的心裡起了一陣陣波浪,也不知道在煩些什麼。風吹過,吹散了她的發,遠遠的,她看到一個人影站在另一邊望著她。  

  鍾靈認出這個人,是剛才那個馬僮,他走近,原本她是應該站起來就走,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她竟然不怕這個陌生人,而且她非但不怕他,還覺得自己好像是專門在等他似的坐在這裡。  

  離她差不多兩個手臂遠,歐陽塵絕站定,不再靠近,好像怕驚擾了她。  

  她心臟跳得很快,連抬起頭來都覺得心慌意亂,後來傳來一陣低啞的嗓聲,她才吃驚的抬起頭來,結果竟看到他手裡拿著奇怪的東西,放到嘴巴裡吹,吹出一種沙啞的樂音。  

  「你在吹什麼?」她不知道她為什麼會問,但她就是問了。  

  歐陽塵絕將手中的東西放下,溫柔輕道:「樹葉。」  

  鍾靈大感驚奇,「樹葉也能吹嗎?」  

  他靠得更近,她沒有逃,反而覺得臉紅心跳,他再摘下一片樹葉,彎曲後,放到嘴邊緩緩吹奏,她吃驚且著迷的看著他,他對她露出微笑,雖然嘴巴在吹奏樹葉,但是眼睛卻一刻也不離開她,她就跟他坐在園裡的一塊陰暗處,他吹奏著樂音,她緩緩聽著,風吹過,撥動著看不見的心情。  

  「你想騎馬嗎?」吹完她從沒有聽過的曲調後,歐陽塵絕就問她這一句話。  

  「騎馬?」  

  「跟我來。」好像不容置疑,他就是認為鍾靈會跟他走。  

  「你是認為我一定會跟著你走嗎?」鍾靈不禁問。  

  他露出一個搖頭的笑容,「不,應該講我會跟著你走,畢竟我都跟到這裡來了。」  

  「什麼意思?」她奇怪的問。  

  「沒什麼意思,來!」他握住她的手。  

  她感到吃驚,卻又覺得這一切好像都是應該的,不論是他握住她的手,或是她跟著他走,都是如此的理所當然。  

  歐陽塵絕沒有說話,帶著她一路走到馬房,牽出那匹野性十足的俊馬,他托住她的腰,她還來不及驚呼就被抱緊,坐在馬背上,在她身後的他將她摟抱得更緊,說話時在她耳邊呼出熱氣,讓她全身一陣酥麻,「握好韁繩。」  

  「我不會騎馬!」鍾靈有些失措。  

  「我知道!」他笑道。  

  她疑惑的問道:「你為什麼知道?」  

  「因為我已經等你很久很久了。」歐陽塵絕富含深意的道。  

  「這又是什麼意思?」  

  「拉好韁繩,馬要跑了。」他不回答她這個問題,腳一踢,馬就自然的快跑,這一振動,鍾靈撞到身後的胸膛,他理所當然的把她抱在懷裡,好像她是他珍藏的所有物。  

  馬兒一下就跑到荒曠的原野,鍾靈覺得自己做出了莫名其妙的事,竟然跟著一個陌生的馬僮,坐上他管理的馬,飛奔到四下無人的地方,但是涼風吹來很舒服,還有一種解放而狂野的熱烈感覺,她放聲笑起來,笑聲似是讓她身後的歐陽塵絕十分滿足,他鎖住她暖的手更加擁緊,她道:「我覺得我一定是發瘋了,我作夢也不敢想像我會跟一個陌生人在夜裡騎馬奔跑」」  

  在她身後的歐陽塵絕過了很久才問她話,「那你願意每個晚上都來嗎?」  

  鍾靈沒有回答。  

  「不管你想來或不來,我都會等你。」  

  沉沉的夜裡,傳來閒散的馬蹄聲,配上他幾乎像歎息的話語,夜色變得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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