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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下班,便有電話上門——「采凝,不好了!」
翠美的聲音好緊急,緊急得……有點假;不過采凝還是不疑有它。
「怎麼個不好?是你們卓醫生他——」原本急切的問話在霎時冷淡了來:「他怎麼了?」口氣猶如天壤之別,教人既好笑、又不懂。
翠美照劇本念道:「卓奶奶下午帶媒人婆來,想替卓醫生作媒呢。」
「婆婆?」采凝心慌了。思及曾經義正辭嚴拒絕她老人家的請求,這下可好,她老採取行動,這下該怎麼辦呢?她忽然想到了漢民:「你們醫生怎麼說?」
「他呀,沒表示耶。不過他有說只要卓奶奶作主,他沒意見。」
翠美的話真令她欲哭無淚。怪不得中午的那一番話,他可以說得如此輕鬆,原來——「婆婆還說了什麼?」
「卓奶奶說愈快愈好。」翠美聽得出她的動搖,乘勝追擊地加油添醋。
他竟想一箭雙鵰,這怎麼可以?愈想愈不對,她都給他了,他怎麼可以……一鞍配雙馬?
她又急又慌地道:「我馬上過去找他理論。」
「采凝,你不是和我們卓醫生分開了嗎?既然分手,你還敢回來找他嗎?」
他們既沒結婚,也甭提離婚了。這下子她可是失人之後,又沒佔個位置,到最後吃虧的還是她自己。
「那我該怎麼辦?」翠美會打電話來告急,也知道她是站在她這邊的。
翠美暗地裡比了個勝利的手勢。「光明正大地回來,昭告外人別輕舉妄動。卓太太的位置你穩坐了。」
那是對付外人的方法,但婆婆那一關呢?
「可是婆婆那邊怎麼辦?有什麼辦法可以令婆婆打消主意,要她別再為漢民找妻子嗎?」
卓奶奶那邊是什麼也不知道,翠美哪煩惱這個呀。「放心,我會告訴卓奶奶,要她別再為卓醫生找對象了。」
有她的鼎力相助,她相信定可水到渠成。
※ ※ ※
那一夜,他照例前來過夜,而采凝可說是使出渾身解數、招數盡展地企圖挽留他的心;而她的慇勤也全看在他的眼底,呵呵,原來她也怕激將法啊。
「采凝,我們的合約書可以撕掉了吧?」
撕掉?為什麼?這可是他們關係的憑借耶。「撕掉幹嘛?它礙著你了嗎?」她不禁開始想歪,他是不是擔心將來另娶她人時,她會拿出合約來壓搾他、脅迫他?
「沒有啦。只是我們不再是有名無實的夫妻,老舊合約也該丟掉了,以免將來讓外人捉到了把柄。」
把柄?她就知道他一定是這麼想的,那個外人肯定就是指她。
「不,我要留著當記念。」
「不行。」
「我偏要。」
兩人一來一往,爭執著要與不要,最後投降的人還是他。不過,他也警告她,留著不利的證據對兩人的未來而言,肯定是一枚炸彈。
而她卻堅決地認定:「不是炸彈,是護身符。」
好吧,她既當它是護身符,他也無話可說。
他的妥協令她開心,心思飛得老遠……將來他要膽敢將她列為第三者,她可要憑此來個絕地大反攻。
而漢民則想得較遠,萬一合約書曝光,他們的關係肯定會因此而見光死。
不知何時,她又進攻至山頭。
「嘿,縱慾過度是會傷身的。」漢民取笑她。
她不忘損回去:「那個人不會是我。」
好哇,這麼肯定?胳肢窩敏感帶一出擊,癢得她哇哇大叫;一個閃躲不及,人也摔跌出床邊。漢民一個撈手,有驚無險地將她撈了回來。
「算你還有點良心。」
一個順勢反推,倒成了他吃癟。「好啊,竟敢陷害我!看我怎麼收拾你。」
一攻一閃,玩得忘形。時已凌晨,尚不知休戰。
也因太過盡興,次日一早,兩人顯些宣告陣亡。
用餐的同時,她忽道:「禮拜天搬回你那。」
煎蛋卡住了他的喉嚨,他沒想到,一夜便收效了。「你真的想搬回去?」
她點點頭。若再不回去,他都要被搶走了,打鐵須趁熱。
「好,當然好。」他當然同意,他還巴不得與她朝夕相處呢。「可是你的工作——」
「等做滿一個月再說。」
「還要等做滿?Why?」當然要做滿。她已在那忍受近二十一天的騷擾,不拿他的錢來過過楣氣怎行?
「沒有啦,工作總得做個有頭有尾嘛。再說人家也是大公司,大公司有大公司的規矩,總不能待個幾天便不去了。」多麼美好又負責任的解釋。她不好告訴他,她始終還是要錢的,生怕他又要借此數落她唯一的嗜好了。
算她說得有理。用畢早餐,各自上班去也。
※ ※ ※
上午,余總並未為難她,只是不知何時她的桌上多出了一項贈品。
「奇怪?誰的東西怎麼放在我桌上?」
征謀還假惺惺地當成沒看見。見他沒有表示,她也不願打開禮物,隨意將之扔進抽屜中,逼得他不開口都不行:「打開來看看。」
采凝忍不住抬起頭來,心想她的上司到底在玩什麼把戲?送禮給她是不是有什麼企圖?
「無功不受祿。如果沒個正當又合理的理由,我絕不會接受。」十指如飛地遊走於鍵盤上,她知道這樣很沒禮貌,但誰叫對像是他?
余征謀朝她走近,並俯向她的眼前。「你要理由,我可以給你。那就是,我想追求你。」
死不改性,連祭出有夫身份也嚇不跑他。難道他真不怕吃上妨害家庭的官司嗎?
「余總,憑您的條件,再好的女人也會為您傾心的。您何必這麼委曲求全呢?
再者,我也沒興趣一妻雙嫁。」說得可明白,你想當小的,恐怕無望啦!
余征謀怎麼也難相信,往日只有人遷就他,可沒他求人。看她傾國傾城也沾不了邊,絕色美女又險險過不了關;他這麼地低聲下氣、用盡心思,她反卻一再推拒,想盡辦法擺脫他,這還有天理嗎?
可惜他沒有反過來想想,他對那些女伴們不也是這麼殘忍嗎?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絲毫不曾去感受她們的心理,還當自己吃得開。
「你該給我機會,我會真心地只愛你一個人。」
省省吧。若早個幾個月,她或許會投入他的懷抱;但現在她發現了漢民的優點,她決定將未來投注在他一個人身上,不再三心兩意了。無論再多的金錢誘惑,她也不為所動。
「再說吧。」心忖:反正再痛苦也剩不到七天,捱到月底領了錢再走不遲。
此時正好有人敲門,轉移了他的注意。「誰?進來吧。」
整整衣衫,又穩坐他的寶座上,來人是業務組的經理。
趁兩人交談之際,她方有機會喘一口氣。
※ ※ ※
下班後采凝提著幾盒小炒,來到惠鳳的妮妮服飾店。
惠鳳才剛批貨回來,正在整理著。
「哈囉,老闆娘。」
惠鳳轉頭一看是她,趕忙放下手中的東西。「怎麼有空過來?咦,你在上班嗎?」
只因藍藍除了上公司班才會穿著正式套裝出門。
「上了二十多天了,不過也快結束了。」
難不成她想做一個月便結束?「臨時性的?」
「不,是我和上司意見不合,所以我不想幹了。」
惠鳳帶點教訓意味的:「你年紀也不小了,幹嘛還這麼不成熟?忍讓嘛,凡事要爭,哪可能事事順你意?更何況對方又是你賺錢的金主,你會和錢過不去?這太不像你的作風了。」
她當然看重錢,但余征謀實在逼人太甚,三番兩次對她無理取鬧,再待下去她不被逼瘋才怪!
「唉,我有我的苦衷。」
「苦衷?少來了。別人忍受你都不喊苦了,你藍大小姐還有臉將『苦衷』兩字放在嘴邊談?再說,你那身終結困難的本事也沒幾人敢領教。難不成還有你擺平不了的事?」
何止擺不平,他實在是超級黏皮糖,讓她唾棄至頂點。
「唉,你就不知我這陣子像是犯桃花一樣,又是PUB痞子、又是黏人上司,令我疲於奔命,能閃便閃。現在一心想的只是如何扳回我在卓家的地位——」
扳回?「你不是和那個醫生——over了嗎?」
誰知日子愈久愈是想念他,也是在那個時候,她才明白相思的滋味。
「我發現我愛上他了。」
惠鳳暗喜她的開竊。「現在才發現,未免太后知後覺了吧?」
「總比不知不覺好呀。」一邊拆開點心盒,一邊洋洋得意於自己的認知尚快;
況且,他的心也繫在她的身上,虧也不算吃得太多。一邊享用之際,有客人上門——「小姐,我女友想試穿那一件。」
聲音好耳熟哦。不抬頭還好,一抬卻見PUB痞子攜著一位頭染紫紅的年輕女孩光顧。
指著最辣的貼身、低胸、超迷你短洋裝,心底還得意著眼前這名一勾便上的無知女孩今晚將成為他的第N號點心,心花哪有不怒放的道理?
一隻手擱在那名看似十五、六歲的年輕女孩臀部,還不時地又捏又撫弄的。
惠鳳看得出女孩的心甘情願,是以充眼不看。
一件又一件地試了又試,別的男人是生怕女友穿得太暴露,他不是,硬將她的領口直往下拉,像是怕她不夠暴露似的;然而小而扁的胸部,是怎麼也擠不出性感,倒是一身骨感盡在暴露中展現。
「好,就這一件吧。多少錢?」
他一回頭,卻見朝思暮想的PUB神秘女子就在他眼前。推開紅髮女孩,他走了過來。「嗨,又遇見你了。」
采凝挾了一塊魚卵丟入口中。「你是誰?我們認識嗎?」
外型像,聲音也像,尚宇拉了張椅子一骨碌地坐了下來。「美女,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沒想到找遍市內的PUB都見不著你的蹤影,而你卻出現在這家店裡。」
惠鳳光看他這副痞子貌,再聽他滿嘴的PUB,便猜想他就是采凝口中的PUB痞子。
「先生,一共兩千八。」
帳單出示,尚宇自皮夾掏出三張大鈔。「免找,剩下的當小費。」
他劉尚宇什麼沒有,就是錢多多,注意力再度集中到采凝身上——「你叫什麼?」還特意擺出最帥、最酷的pose。
冷落多時的女伴因失寵而不是滋味:「喂,你到底是要她還是要我?」
尚宇一道冷冽、不爽的目光瞪了過去,擺明地表示老子泡妞,你插什麼嘴、爭什麼寵?找死是不?
但那名年輕女子猶自七月半鴨不知死活:「說呀,我要你說個清楚!」
要清楚的是嗎?他拉著年輕女孩的手往店外走,惠鳳還緊張地跟在後頭,生怕出事了。
一見他動手打人,她忙呼叫采凝:「藍藍,他動手打人,你快來。」
采凝最恨動手豬了。筷子一丟,人已出現在店外,一聲喝令:「喂,你鬧夠了沒?」女孩緊縮著身子,嚇得淚眼汪汪。
而尚宇還展現他的英雄氣概,咒罵那名女孩:「給我看清楚,我劉尚宇不是好惹的!想跟著我,眼睛放亮點,當個死人對你來說才是智舉。」
采凝喝道:「我已經報警,名目是你凌虐未成年少女。」
「未成年?她哪來的未成年……」
當他取笑采凝之際,那名女孩也插口搭腔:「我才十四歲。」
哈哈!看劉尚宇發青的面孔,左太陽穴還不時抽搐著,采凝再加油添醋:「太好了,那你儘管留下來等警察抓——」
話未說完,他已拔腿跑得不見蹤影了。
采凝探看女孩的傷勢:「你沒事吧?」
女孩心有餘悸地向她道謝:「我沒事,不過他下手真的很重。」
瞧她紅透了的右頰,也不免咒罵他的心狠手辣:「回家去吧,現今社會多得是像他那樣的人渣。你才十多歲,涉世未深,流連在外難免受到他們的欺侮。」不過,她也不相信她才十四歲,是以問她:「你真的才十四歲?」
女孩神秘一笑。「騙他的,不嚇嚇他怎麼回本?」
原來她也是見風駛舵,兩人相視而笑後女孩才離開。
「藍藍,怎樣?」惠鳳在店內不知有多擔心。
她一副小case、簡單啦地帶過;但既然她都說沒事,她也不好再追問。
橫掃完餐盒中的美食,采凝也準備回去了。「惠鳳,我得走了。」
「幹嘛這麼急?才來兩個小時。」
她神神秘秘的:「做做樣,讓他知道我很乖的,每天都在家中等他回來。」
一陣作嘔聲:「好假喔。」
「三不五十也要假一下嘛。我真的該回去了,下一次我再找機會過來。」
※ ※ ※
辭別惠鳳,一個人回到大樓,在樓下又出狀況了,就在她停車時——「你去哪?」
突來的出聲害她嚇了好大一跳,回頭看了眼來人。「余總,你怎麼會在這?」
鎖好機車大鎖,她犯嘀咕:今天真是出師不利耶!
余征謀繞著她轉,並要求她:「我們一塊去吃消夜。」
她不耐地表示:「我才剛吃飽,要去你自己一個人去。」
穿過他的身就想走人,但他卻很快地抓住她的手臂。「別拒人於千里嘛。」
她深呼了一口氣,咬咬下唇。「余總,我是有老公的人,不可能和你搞三角戀情。」
「我沒叫你得搞三角戀情,我只是希望你離開他、放棄他。」
笑話!他憑什麼要她放棄漢民?他怎麼不自己滾出她的圈圈外?「余總——」
「叫我征謀,叫余總太見外了。」
本來就見外了,她還是堅持道:「余總,是你自找的。跟你說明白也無妨,我對你不存一點好感。本來還尊重你是個上司,可惜經你三番兩次的騷擾,這點尊重也已蕩然無存,你自己好自為之。」說完轉身便離去,完全不管他所受的傷害有多大。
其實她並非鐵石心腸之人,上樓之後還不忘瞧瞧他的情況。見他正在打電話,還擔心他或許是在交代遺言;不一會便見他呼嘯而去,還在心中喃喃希望他沒事,阿彌陀佛。
十點準時,漢民出現在她的住處。「好餓,我們出去吃消夜好嗎?」
他想吃,她自是義不容辭坐陪。「好哇,走!」
兩人相攜至美食廣場,當他們逐一挑食店之時,她看見余征謀一刻也不得閒地又招來一名妙齡女子作陪。顯見地,他並不寂寞,而她也不用窮擔心他會跳海做傻事。
看漢民大快朵頤,就是不吃光陪著他,她也覺得心滿意足。
※ ※ ※
週末,漢民提議回大宅一趟。
馳騁在鄉間路上,采凝這回可有心思好好飽覽風味十足的傳統三合院與四合院。
采凝的老家是透天宅第,是以挺羨慕有庭有院的大房子;尤其他家又是名門之後的有錢人,她更是希望能夠入主。
她願意回來,婆婆是歡喜的。打漢民通知今天要偕同采凝一道回來,她便開始又是挑鮮魚、又是列菜單,並差人打掃他們的住房,打算留他們一宿才放人。
一進大宅,陣陣美食香味飄出,而婆婆也照例出現門口。
一關上車門,漢民一如往常:「婆婆,您怎麼又站在門外等了?」她老可開心見到兩人又是雙雙對對的。
不過倒是采凝先開口:「婆婆,我回來了。」
「采凝,回來便好。」一手攬住她的手臂。一手牽著漢民進屋。
金叔可不容他們浪費時間讓美食冷掉。「吃飯了,吃罷再聊。」
婆婆也同意:「對,你們也餓了吧。先吃、先吃、今天的菜單是……」
光聽菜名,他們便食指大動,秋風掃落葉正是他們吃食的寫照。
餐後,她幾乎可說是被趕出來的;只因在飽餐之後,她想幫著整理收拾,可惜文嫂趕、金叔推,她倒成了人人推、眾人嫌的廢物了。
看她一臉臭臭的,也想像得到她心中的想法。「那裡不是你可介入的,省點力氣吧。」
「為什麼?」
「金叔是廚房總管,又是個身兼山東籍的浙江台灣人,脾氣一拗,絕對橫掃千軍;更何況對像是你了。還有,那裡可是他的禁區,閒人勿進的。」
山東籍是大嗓、無心機,而浙江又是名菜出產地,至於台灣哩,更是不分先來後到的一家親。金叔來卓家好幾年,閒來無事便是鑽研食譜,庖廚乃他用武之地,大展身手之處。是以除了商量菜單者可進入外,其他人休想插足他的地盤。
采凝這才明白,原來在金叔處吃癟並不值得生氣,過去多得是例子呢。
婆婆怕他們無聊,差人搬來棋盤,嚷著要他們下盤棋,彷彿他們之間從未發生過任何事。采凝即使疑問婆婆作媒一事,但還不至於不識相地挑起話題來扎疼自己的傷口。
夜裡,留在大宅過夜。鄉下地方的夜晚格外的寂靜,沒有紛嚷的車聲,也沒喝醉人的叫囂,只有偶爾傳來的幾聲狗吠及貓叫。
不曉得他入睡否?「嘿,你睡了沒?」
他嘟噥地回:「你精神很好嘛。」
「還好,只是有點睡不著,想邀你在月光下散步。」
漢民一骨碌坐直了身。十一月天要在月光下散步?手探向她的額前,沒有發燒,很正常啊。
「夜裡很冷的,你是打算凍壞身子嗎?」
「套外衣呀,難得住在這耶。」
他不想掃她的興。「好吧,走了。」
兩人悄悄地出了大宅,往村內的道路而去。采凝縮在他的臂窩裡,緊緊抓住他的手臂,活像他會飛掉似的。
她的動作引來他的注意。「你怕冷?」她搖了搖頭,還是抱緊著他。
漢民見她行蹤可疑。「你幹嘛?有什麼企圖?」
企圖?冤枉呀!錢事對她來說已是囊中物,她還有什麼企圖?不過是對他好一點就怕成這樣子,去!難道她的底子札得太爛,讓他心存戒心了?她的做人真失敗。
推開他,她撒起嬌來:「好嘛,懷疑我,那我一個人走。」
見她當真一個人走在前頭,他立即跟上前。「別生氣,我開玩笑的。」
她也回過頭,嘻皮笑臉地道:「我也是和你開玩笑的。」
呵呵,玩笑?「敢開我玩笑,看我怎麼修理你!」伸手便要向她的胳肢窩進攻,而采凝也嚇得咯咯大笑,跑給他追了。
累了、喘了,漢民將她抱在懷中,輕柔地又啄又吻。儘管夜涼如水,兩團火源一結合,熱量也跟著熊熊釋放。
有些不捨地放開對方,他道:「走了。這可是鄉下地方,若讓老人家看見了,害人家心臟不支,那我們可就罪過了。」
唇際仍余留著他的味道。「真好!」她喃喃地細語。
漢民沒聽清楚。「什麼真好?」
她胡謅個理由:「我說,鄉下真好,吃金叔的菜真好,有婆婆這樣的奶奶真好……」
一連串好幾個「真好」,就是沒有一個他真好。
漢民光是一直喔、喔、喔的,也沒抗議她的偏心,還是她主動招了:「你怎麼沒問我你呢?」
還要他問?他可屏了:「你不關心我,自然有人會。再說,我也要看看你對我到底有多真心,是否肯主動向我表示?」
想考難她?采凝露出危險的眼神。
漢民忙解釋:「當我沒說過算了。」
「來不及啦!」又追、又打、又搔他癢,即使盡量壓低聲量,但總有幾隻較為敏感的狗狗和著他們的私語聲汪汪大叫。
采凝警覺到狗群愈聚愈多。「別玩了,大狗、小狗全跟來了。」
他看了一下四周虎視眈眈、伺機待發的犬兒。「別慌、別跑,慢慢地走。」兩人在不驚動它們的情況下離去。
夜愈深,天氣也愈寒……
※ ※ ※
一早,約莫六點鐘,便聞到一陣飯菜香。采凝也不管尚未補足眠,一骨碌起了床,先往餐桌尋覓香氣來源。
婆婆在庭院外做運動,采凝先向她老人家打聲招呼:「婆婆,運動啊?」
她老人家順勢招她過來:「這裡有剪子,你可以挑盛開的玫瑰剪,再插進花瓶。」
昨天匆匆忙,這會才真正看見庭前還有一大片玫瑰花圃。「哇,種得真好!是改良的嗎?」
婆婆也非行家,這一切全是園丁的功勞,她不過是出資罷了。「這你得去問問你昆叔,這全是他的心血。婆婆除了付錢及賞花外,其它的一概不懂。」
她拿起剪子挑盛開的玫瑰剪,剪了一大束約三、四十朵的鮮嫩玫瑰回屋去。
大宅裡人口少,兒媳全在國外;是以婆婆加上傭廚工人不過五個人,用餐方面自然力求精巧多口味。
每一碟約巴掌大,卻有十來碟。今天輪到以清粥小菜做早餐,是以一鍋十人份的清粥,再配上列成花瓣型的小碟;光看便令人垂涎,更甭說吃起來胃口全開了。
少爺未起床,文嫂就先招呼她與老太太用餐。
一個翻身,漢民撲了空。「人哩?去哪了?」起身套上外衣便出房找。
在室外聽見她的聲音,遂走了進去。
她們一見他下樓,也招呼他用餐。
「待會,我還沒刷牙洗臉呢。」
采凝正品償著金叔的拿手雞肉卷,才沒心情管他洗未洗,只是恣意地享受美食的口感。
漢民盥洗完畢,她已吃飽,扶著婆婆到客廳閒聊。此趟的目的之一,是想明白婆婆是否已放棄為他作媒的用心;但根據她的觀察,婆婆一副從沒發生過的自然,是以也識相地不再提起。
反正漢民現在已是她的囊中物,連「外敵」婆婆也向著她,她又何懼之有呢?
尾聲三個月後的某一天,婆婆親臨診所。「采凝,警察到我那要查你們的戶口,你去拿戶口名簿來給我。」
采凝心忖:反正戶口也入了,她現在可是名正言順的卓太太,往日的恐懼已然不在;但她現在的手中還有工作,是以——「婆婆,戶口名簿在我們房內第三個抽屜中,麻煩您上去拿一下。因為漢民今天剛好有小朋友的健診,我得幫他填資料。」
她老這才發現,診所內的確不復平日的全是大人,還真是小朋友成群。是以她也爽朗地答應。
在抽屜嗎?可是他們的房裡、妝台、床頭櫃、高低櫥全有抽屜,又不想再下樓問他們,遂逐一地尋找,戶口名簿未找著,卻看見了一份外夾寫著合約書的套了。
她老犯疑,合約書不放樓下,怎麼放樓上?二來,漢民開診所也沒什麼約好簽的。
明知偷看別人的文件是不道德的事,但又拗不過直覺的誘惑,不打開了外夾,見夾內夾著一張小紙張。她老心中暗忖:現在打住還有機會的,但錯事都做一半了,接下來不做又可惜。乾脆了,打開折得整齊的合約書;不看還好,一看便難過了。
那是一份他們夫妻聯合來欺騙外人的合約。他們也未免太不小心了,至少應該將之藏得隱密點,也不會在今天讓她不小心見著了。不過話又說回來,她實在不該好奇地打開來看……采凝大意地叫婆婆上樓找,漢民卻機警地問她:「你的那份合約呢?」
采凝先是信誓旦旦的:「放心,好好地躺在我的住處。」可是過了一會,她又想著了,一聲——「慘了!我那天好像帶來你這了。」
不妙!他馬上催促她:「上樓去看看。」
采凝丟下工作,衝上樓去;可惜觸目所及令她的心涼了好大一截,吶吶地一句:「婆婆——」
她老靜得可怕。原本還想不動聲色地將之放回原位,當作什麼也不知道;但采凝時間卻捉得奇準,竟在這個時候出現,害得她老沒點退路。
「采凝,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現在的感受。」「婆婆,對不起。不過那全是過去的糊塗協議,現在沒有了。」
「沒有了嗎?協議上明明寫著:只有夫妻之名,而無夫妻之實;還有,合著聚,不合隨時可以散。有名無實的夫妻,那她老豈不抱孫無望了?」
「你們玩得太過火了。」扔下重話,她人已匆匆離去。
望著她離去的背影,采凝意識到代志大條了!
她哪會不明白婆婆的期許為何、盼的又是什麼?等他們做人成功之後,還擔心婆婆心懷芥蒂嗎?憑他倆夜夜有如燎原般的乾柴烈火。她相信再過不了多久,便可偕同漢民回到大宅向婆婆報告好消息,到時再解釋也不遲。此刻她不得不埋怨自己當初沒聽漢民的警告,這下可好,拿大石來砸自己了。
後來的事,可教他們夫妻百般解釋,又提出證明才讓婆婆芥蒂冰釋。至於是什麼證明呢?就要聰明的看倌們自個來猜猜嘍。
(全書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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