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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不想喝就算了。”炎雨陽沒好氣的說,一副完全不想理會的樣子。
因為他的傷,更因為木蓮離去前的一席話,她已經被折騰三天了。
不僅日夜陪伴照顧他,換湯進藥的,還得承受他三不五時的“偷襲”。
例如昨夜,他便又趁著她替他換藥時,一把將她禁錮在懷裏又摸又吻的,害得她事後羞窘兼懊惱,幾乎不敢出房門見人。
有傷患是這麼當的嗎?
雖然大夫信誓旦旦地告訴她,他的傷很嚴重,一定要小心加以看護,可他的所做所為卻又讓她忍不住懷疑這一切都是他裝出來的。畢竟能將小小的傷弄成這麼嚴重,實在不多見。
他壓根就是吃定了她心軟,所以才會這樣為所欲為。
“可是……”田娃了解自家主子的性子,她說不去,誰想硬逼著她去都是沒有用,只是姑爺的傷勢才剛轉好,若是又因主子不理他而耍任性加重病情,那該怎麼是好?
左右都不是,田娃夾在兩人中間,急得都快哭了出來。
炎雨陽生氣地說道:“別擔心,他的命硬得很,死不了的。”
不能怪她心狠,這幾日他那些孟浪曖昧的舉動惹得她幾乎夜夜沒睡好,因此現在脾氣才會這麼大。
“那夫人交代的事怎麼辦?”田娃囁嚅地問。
這幾天因為小姐對姑爺無微不至的照顧,好不容易夫人臉上才出現一點欣慰的笑容,如今若是得知小姐又想放任姑爺自生自滅,不知還會衍生出怎樣的風波。
“這……”提到自己向來懼怕的娘親,炎雨陽怒氣一窒,原本堅持不動的腳步不由自主往松林院的方向邁去,但走了幾步卻又突然頓住。
再這樣下去,她還離得開嗎?
有些事情一旦起了頭,就回不去了。
以往她一心只記恨他的利用,所以能對他的好視而不見,可現在她已經得知他默默為她所做的事,一顆心便再也無法當做什麼都沒發生,而是更加煩亂了。
不行,她得嚴正堅守自己的立場,她會去照顧他,不過是基於責任和同情罷了,絕對不是因為原諒了他那惡劣的行徑。
“田娃!”她霍地回頭叫道。
低頭緊跟在她身後的田娃一時不察,擡頭就這麼硬生生地撞上她。
“噢……小姐,你怎麼突然停了?”揉著自己被撞疼的鼻子,田娃忍不住哀叫抱怨著。
“我還是不去了吧。”
“呃……”主子的善變教田娃簡直傻眼,小姐雖性格溫婉,可向來是個果斷之人,幾時曾這樣反複不定了?
更何況,前些天她明明好幾次都撞見小姐和姑爺耳鬢廝磨,還以為兩人間的誤會早已冰釋、破鏡重圓了呢。
難不成那時看到的一切,都是她眼花了嗎?
“那姑爺的傷?”
“他的傷口都已經結了痂,無妨的。”這回,炎雨陽鐵了心不讓那男人再牽著她的鼻子走。就算他的傷是為她所受的,這幾日她的盡心照顧應該也已償還夠了。
“可是……”田娃依然覺得不妥,張口還想說些什麼,就見不遠處幾個守門的護院匆匆地往他們這兒奔來。
看他們那著急的模樣,莫非出了什麼事?
炎雨陽望著那幾個護院,也覺得奇怪,招了招手想將他們叫來問仔細,可是他們卻像完全沒有發現她似的,筆直朝著松林院繼續奔去。
這是怎麼一回事?
是繆成載又出了什麼事嗎?
盡管努力想讓自己無動於衷,但真到了這一刻,她還是無法視而不見,步伐不自覺地跟了上去,加快……再加快……
憂心開始在她心底蔓延開來,明明不該在乎的,她竟不知不覺上了心。
這是什麼陣仗?
被拉來扯去的炎雨陽還來不及回神,眼前已經站滿了一堆人,除了炎家的本家親戚之外,還有一堆看似來勢洶洶的陌生人。
終究是個大戶千金,她倒不至於被這等陣仗嚇傻,只是擡眼不解地望著一臉冷漠的繆成載。
見他臉色還是有些蒼白,她心知這番折騰已又讓他元氣大傷,雖然傷口愈合了許多,但還不算全好,他的氣也還沒養足。
想到這裏,她纖細的身軀主動往他身旁挪了挪,似是要給他一點支撐,她多少知道眼下這群人是沖著他來的。
“他們是……”她小聲開口,想問清楚這一切。
他卻嚴肅地朝她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兩方人馬對峙著,許久沒人再開口,就連炎家的當家主母白鳳仙,也只是冷著一張臉端坐在主位上,一聲不吭。
仿佛誰先出聲誰就輸了似的,偌大的序裏擠了十幾個人,卻都安靜不語,大概連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被清楚的聽見。
四周越寂靜,越引人不安,炎雨陽的手不自覺悄然握上繆成載的,小時候她每回要是闖了禍或是害怕時,也都是這麼做的。
她的動作很自然,惹得繆成載微微一笑,只怕連她自個兒都沒發現做了什麼。
然而她下意識的依賴,讓他卸下一臉凝重的表情,厚實大掌穩穩地回握住她那軟嫩的小手。
這可是這幾年來,頭一回她不再與他鬧別扭,甚至還主動親近他,他自然要好好把握。
“載兒,跟大娘回家吧。”終於有人耐不住性子,率先開了口。
只見一位打扮雍容華貴的夫人,情緒很是激動地朝著繆成載喊了一聲,模樣就像親娘喊著自己親兒那樣地情真意切。
“繆夫人,這麼突兀的登門來訪,不知意欲為何?”白鳳仙故意當作沒聽見對方的話問。
她是何等人物,早料到以繆成載卓絕的表現,繆家人遲早有天會被逼上門來討饒,如今果真如此。
繆家雖位在江南,卻一向與皇室交情頗好,先帝在位時甚至還曾出過一個貴妃,所以一直自視甚高,會親自登門造訪,顯然是已被逼得無路可走。
看來海任那家夥也真是了得,沒用多久時間便打出市場,讓炎家的醉美人成功取代繆家所釀的虞姬酒,逼得繆家不得不低頭。
“白鳳仙,你應該知道我的來意。”趾高氣揚尚不足以形容繆夫人的態度,睥睨的眼神更顯露她高傲的個性。
“我又不是生意興隆的鐵闆神算,還真不知你的來意呢。”揚起了一抹笑,白鳳仙對她的無禮並不放在心上。
“是嗎?”繆夫人揚起眉。據傳白鳳仙這個鐵娘子城府極深,以往她總無緣得見,如今瞧來傳言倒有幾番真實。
“當然。”白鳳仙神情自若,差點就教人相信她真的不知他們為何到訪。
可惜的是,繆夫人也不是省油的燈,冷眼一睨,索性開門見山地說道:“我們今兒個來,自然是要同你來討人。”
“討什麼人?”
“討我們繆家的獨孫孤苗!”繆夫人一望,目光就定在繆成載身上,再也移不開了。
“咱們這一室都是炎家人,繆夫人恐怕是弄錯了什麼。”白鳳仙早就對今天的情形有準備,說起話來不疾不徐,還能端起身旁的香茗細細啜飲,茶香飄蕩整個廳堂之內。
“我今天既然來了,便是有十足的把握,怎麼可能弄錯什麼?”纓夫人哼聲說。
若非早就查清楚一切,他們敢這麼大陣仗的前來討人嗎?
“就我所知,繆家這代只出一子,而且還是個不成材的公子哥兒,日前在酒樓裏為了姑娘家爭風吃醋,讓人錯手給殺死了。”
白鳳仙說話殺人不見血,一舉刺進繆夫人的心坎裏。
這是市井裏頭口耳相傳的閑言閑語,從來沒人敢到繆夫人的面前說,因為那是繆夫人心裏的最痛。
她一生僅得一子,對待孩子自然極盡疼寵之能事,即便後來丈夫和府中丫鬟偷情生下一子,為了自家的孩子,她也使盡手段,暗地裏讓人將那丫鬟給整治死,還將繆成載這個當時不過五歲的小娃兒給帶至府外丟棄,任由他自生自滅。
還好這孩子命大,被一個老乞兒給撿著了,便跟著那乞兒過著有一頓沒一頓的生活,倒也命硬的活了下來。
過了三、四年,白鳳仙無意間得知繆家此事,基於好奇心,悄悄地去瞧過這孩子,見他年紀小小便目光如炬、早熟沉穩,說起話來有條有理,那時她就直覺認定他將來成就必定不凡。
她心想炎家若是能得到這孩子,肯定如虎添翼,所以才讓人去將他帶來,談妥條件後便好生栽培,幸好這孩子也沒辜負她的期望,年紀輕輕已成為炎家的支柱。
這繆家倒好,自己的命根子死了,就想來討他們當初不要的,她倒不知道人可以厚顔無恥到這種地步。
“你……”繆夫人臉色驟變,眼看就要發怒,若非身後人扯了扯她的衣袖,只怕她富貴人家該有的風度早就盡失。
“我說的……應該沒錯吧?”白鳳仙再啜了口茶,姿態悠閑,一點也不像有人上門找碴的模樣。
聽著娘親和對方的話,炎雨陽隱約抓到些許來龍去脈,看起來是繆家人忽然想起了繆成載的存在,堂而皇之的帶人來要人。
但幼年無故遺棄、未曾養育,他們憑什麼來討人?
一陣陣的不平、氣憤與不安在她胸臆間翻騰,她從來沒想過他會有離開炎家的一天,當這樣的可能就發生在眼前時,她忽然發現自己難受得很,心情沉重得就快要喘不過氣來。
“你說的沒錯,可你我都知道,成載是我們老爺的兒子,當年貪玩走失了,咱們也不知要去哪兒找人,現在好不容易知道他的下落,身為繆家女主人,我自然要來領他回家認祖歸宗。”語氣雖緩了緩,繆夫人倒說得理直氣壯。
“二十年前找不著,現在一找就找著了?我說你們繆家找人的功力倒是日進千裏啊。”白鳳仙語氣佩服,但神情卻充滿不以為然。
“你……”繆夫人氣極了,偏偏又無計可施,軟的不成,她索性硬氣地說道:“白鳳仙,你扛著炎家招牌在商場上打滾也不是一兩天的事了,難道不知就算你炎家的根基再厚,也永遠比不過繆家嗎?”
十年前,或許這番話是正確的,可這幾年炎家在商場上的氣勢早已逐漸超越繆家,若非如此,繆夫人又怎會甘願將希望轉到繆成載身上?
“是嗎?我倒認為如今的炎家在成載的帶領下,應能與繆家一較高下了。我聽說成載最近釀的酒,已經成功地讓繆家美酒再也無人問津。”
這幾年,繆成載替炎家開拓了不少市場,無論是武夷山的茶葉或東北的藥材,甚至是江南針織錦緞的貨源,全都經營得有聲有色,繆家的生意有大半都已落入他們炎家的手中。
甚至因為繆成載釀酒的天分,就連繆家發跡的酒坊生意,也被打擊得七零八落,依她看來,再不多時,風光一時的繆家就要塌了。
這繆夫人怕是早已聽聞炎家靠繆成載日進鬥金,所以才想來把人挖回去做牛做馬吧。
聞言,氣急敗壞的繆夫人面露憤怒,咬牙切齒地說道:“你明知成載是繆家的孩子,卻挑撥他來對付我們?”
白鳳仙冷笑一聲。多委屈的指控啊,仿佛繆成載當年之所以流落街頭,真的是因為單純的走失。
事情真相如何,其實衆人心知肚明,虧這女人還有臉在這兒做戲。
不想與她再多費口舌,白鳳仙直接說道:“你若想認回成載,我沒有意見,他人在那裏,你自個兒去同他說。不過我話可說在前頭,成載已經和我家雨陽成了親,就是我半個孩子,你對他若是心存不善,我也不會坐視不管。”
“你別含血噴人,我可是好心好意要領他回去認祖歸宗,哪會對他有啥不好的心思?”
“那是最好。”
繆夫人話說得漂亮,但就白鳳仙所知,近來繆家景況早已大不如前,再加上心中有恨的繆成載雖然不至於明日張膽的對付自己本家,但私下繆家早已著了他好多次的道卻是不爭的事實。
繆夫人一向心胸狹隘,恨繆成載這個庶出之子都來不及了,如今率衆前來領他認祖歸宗,只怕別有所圖。
雖然目前她還不清楚繆家到底葫蘆裏賣著什麼藥,但她有預感,只怕成載和雨陽這兩個孩子未來的日子不會平靜。
繆夫人踩著款款的步伐走向繆成載,一臉虛僞地朝他說道:“孩子,這些日子真辛苦你了,幸好老天長眼讓我找到了你,你就快跟大娘回家吧。”她語氣輕描淡寫,好像他不過是出門一趟,而不是在繆家消失了十幾個年頭,一切是那麼的理所當然,好似他本來就該跟自己回去。
炎雨陽抿著唇,本來不想插手管這件事,但她從來沒有忘記繆成載當年出現在她面前時,樣子是如何的消瘦與狼狽。
光憑這一點,她就不認為炎家有資格來要人。
“失君,妾身怎麼聽不懂這位夫人的話?你的家不就在這裏嗎?”她刻意佯作狀況外的問道,挺身而出護在他身前。
雖然心中依舊氣恨他,可好歹他是她的夫君,她容不得任何人欺負他。
“這兒有你這丫頭插話的分嗎?”惡狠狠地瞪了炎雨陽一眼,繆夫人冷著臉說道:“成載年幼時走失了,咱們繆家翻天覆地找了他許久,好不容易才知道他是讓你們炎家給撿了來,所以我今兒個是特地來接成載回繆家的。”她言簡意賅的交代幾句,仿佛一切都是她說了算。
“我說繆夫人,你有什麼證據可以證明我夫君是你繆家的子孫?”炎雨陽直覺不喜歡眼前這位盛氣淩人的貴夫人,同樣不希望繆成載真的出自對方的家庭。
“這種事何需證明?我說他是繆家的孩子他就是。”
“這麼說,你是沒憑沒據了?”
“怎麼沒有?成載的頸子後頭有顆銅錢大小的紅色胎記,我相信你夫君後頸上應該有這樣的胎記。”
炎雨陽一愣,頓時啞口無言,繆夫人是有備而來的,她沒有說錯。
見炎雨陽僵著臉說不出話,繆夫人不屑地撇了撇唇,眼神帶著濃濃的不以為然。
她是聽說繆成載與炎家大小姐成親了,可她以為那不過是他為了依靠炎家所使出的權宜之計。她相信只要自己能給出更好的條件,像他這種吃過無數苦頭的人,便會知道該做出何種決定對他而言最有利。
“載兒,你不跟大娘一起回家嗎?”不再理會瞪著自己的炎雨陽,繆夫人再次朝著繆成載喊話。
這孩子被她刻意遺棄時還很小,她料想他不會明白事情真相,現在她只希望盡快達成今日前來的目的,像炎家這樣的“小門小戶”,若非必要,她一點也不想多待。
“回家嗎?”沉默許久的繆成載薄唇緩緩開闔,重複著這對他來說極度諷刺的兩個字。
一個女人當初狠下心來遺棄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娃,如今又極度希望他回家,這是為什麼?
“對,咱們回家去認祖歸宗,到時你就是繆家的主人,再也不需要仰人鼻息過活了。”
想弄清楚繆夫人的盤算,也不想太快讓她稱心如意,所以他淡淡地開口道:“繆夫人,我想我妻子剛剛已經說得很清楚了,這兒就是我的家。”
雖然他不姓炎,但卻是炎家給了他現在的一切,繆家對他來說,早已是個陌生的是非之地,唯一能讓他心甘情願回去的理由只有一個,那就是報仇——為自己和他枉死的娘親報仇。
就是靠著這個信念,他才能在龍蛇雜處的市井中活下來,也因此努力在最短的時間內取得炎家的信任,然後專心一志地壯大自己與炎家,進而打擊著繆家的産業。現在繆夫人打著尋親的燈籠找來,如果繆夫人真以為他是三歲娃兒那般好騙,那麼她將發現自己錯得離譜。
“胡扯!你姓繆,現在是繆家唯一的繼承人,怎麼可以拋棄自己身上的責任,沒了尊嚴地依附在炎家?”繆夫人揚怒,闆著臉教訓他,好像他的話是多麼的大逆不道。
“您真的很希望我回家?”繆成載揚起一抹笑容,語氣平淡地反問,態度輕松,顯然一點也不在乎她對他的批評。
令他注意到而微蹙眉的,是她此時此刻眸光中閃現的誓在必得。
她一向是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女人,也似乎是鐵了心要讓他回繆家,他瞧見她看著炎雨陽時眼神森冷,心中驀地一凜。
想到娘親的慘死,他深知一旦炎雨陽成了這女人的眼中釘,對方絕對會無所不用其極的除掉她,所以就算是為了心愛女子的安危.他也真的該回繆家一趟了。
不過這回,他不會再心慈手軟了,他會一舉拔除繆家所有的基業。
“這是自然。”繆夫人銳利的眼睨著站在一旁的炎雨陽,表情挑剔地說道:“至於這個女人,她配不上你。我希望你在回家之前能與她做個徹底的了斷。”
“你……”有生以來頭一回,竟然有人敢當著她的面說她配不上繆成載,炎雨陽氣極了,瞪著繆夫人冷冷地說道:“就算炎家是小戶起家,也好過肮髒污穢的豪門大院,我想若是打小便在繆家成長,我家成載可能還活不到娶妻生子的時候。”
她是本性溫婉沒錯,卻也不是省油的燈,這趾高氣揚的繆夫人她還不看在眼裏。
“哼!粗鄙之詞。”狠瞪了炎雨陽一眼,繆夫人對於她的“胡言亂語”顯得非常不悅。
他們繆家之主該配的是個更好的對象,盡管炎家已算得上是富裕之家,在商場上也雄霸一方,但在她眼底,像炎雨陽這種女人連替他們繆家男人提鞋都不配。
她心中已經有更好的主母人選,今兒個前來,便是為了找回繆成以載達成兩方的聯姻,炎雨陽的存在勢必是一顆礙路的石頭,必要時,她一點也不介意親手除掉這個阻礙。
“繆夫人,我和雨陽已經成親了,她是我的妻子。”聽到她當著衆人的面口出惡言,繆成載挑了挑眉,懶洋洋地出聲提醒她。
“成親了又怎麼著?”繆夫人顯然一點都不覺得這是個問題,理所當然的說道:“現在風氣也算開放,到時放妻書或休書一寫,要結束這段孽緣不是件多難的事。”
感受到被自己握在掌心的小手,在聽到繆夫人這些話時驀地一緊,繆成載深邃的眸子快速掠過一抹恍悟。
原米……還得要這樣才能激出她的在意嗎?
想來這繆夫人出現得也算正是時候,他正愁不知該怎麼讓妻子這固執的腦袋相信他對她的真心呢。
轉頭瞧著炎雨陽臉上氣悶的神情,身為一個商人,繆成載深知有時以退為進是一個很有用的法子。
“繆夫人也太過無情了,京城裏的人哪個不曉得炎家於我有恩,你的這種做法,不就擺明了要我做一個忘恩負義的薄情郎?”繆成載笑問,態度故意模糊,任由炎雨陽恨恨地甩開了他的手。
呵,不在乎嗎?他就不信!
“若是能讓你得到你想要的東西,那麼,‘情義’兩字又算得了什麼?”繆夫人一點也不介意別人對她的看法,反而大言不慚地說道。
然而,更讓衆人面面相覦的,是繆成載的出聲附和。
“這倒也是。”他點頭,就在繆夫人認為自己已經達成此行的目的、說服了他之際,他卻又突然開口道:“只是關於回繆家這件事,我還是得好好琢磨。”
“有什麼好琢磨的?你若承認自個兒是繆家子孫,就該立刻隨我返家。”繆夫人見他還要拖延,語氣不禁急了起來,態度著實讓人生疑,好像只消慢上一會,便會大禍臨頭似的。
“怎麼?您很急著要我認祖歸宗嗎?”相較於她的著急,繆成載只是饅條斯理的探問,雙眸更是專注地打量著她。
被他冷不防這麼一問,繆夫人臉上頓時閃過一絲驚慌,有些欲蓋彌彰地急忙說道:“不、不……我不急,是……是你爹急,他急著要見你啊!”
“十幾年都等了,也不差這幾天了吧?”就在方才那一番試探之後,繆成載已經決定這個“家”自己得回,因為有些事,他還得弄得更清楚。
“您不如就讓我再想幾天,畢竟我當了十幾年的炎家人,即使真要離開,也得好好想一想,同人家告個別,您說是吧?”
“那倒是……倒是……”不複先前的威風凜凜,繆夫人被他一會兒這樣、一會兒那樣的反複態度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了。
看她那忍氣吞聲的模樣,繆成載心裏更有把握了,看來這回繆家陷入的困境鐵定不小,所以才會讓繆夫人不得不親自前來,而且還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嘴角微微一勾,一抹冷笑驀地在他的唇畔漾開。
等待了這幾年,原來還真是值得呢!
為什麼他那麼笑?
他真的要回去繆家了嗎?
明知繆夫人對他壓根不是真心歡迎,他一樣想要回去?拋下炎家的一切也拋下她?
整個晚上,炎雨陽幾乎是食不下咽,滿心滿腦的都是這幾個問題。
其實,他回去繆家,對他來說應該是最好,而且正如繆夫人所說,她與他並不適合。
因為她或許一輩子都不能放下對他的猜疑,這樣的兩人在一起,能有什麼幸福和快樂呢?
明明知道這才是最好的結果,可不知怎地,她的心頭就是沉甸甸,一整晚坐立難安。刺繡刺到手、撫箏琴弦斷,就連看個書那些字都像是要和她作對似的,好半天讀不進一個字。
可惡!
“我究竟是怎麼了?”望著眼前的銅鏡,炎雨陽喃喃地對鏡中的自己問道。
他要離開不是正好,這樣他就會心甘情願地寫份休書給她。這不是她打成親以來就一直希望自己能做到的事嗎?
現在眼看心願就要達成了,她應該開心得要飛上天,為什麼一顆心卻是惴惴難安?難不成……她其實對他也是有感情的?
腦中驀地像是閃過了什麼,她心一驚,還來不及細思,突然便有人不請自來的踏進了她的屋子,是她未來的大嫂解慕真。
幼時她也很喜歡這兩個大姐姐,但自從她視繆成載為不擇手段攀附炎家的男人後,便與解慕真和童靖安這兩位未來嫂子逐漸疏遠了,如今對方為何而來?
“大嫂,你怎麼來了?”
雖然住在同一個屋子裏,但炎家宅子何其大,平日要遇見並不容易。彼此心中的猜忌也像一道鴻溝,在她們這對曾經的閨中密友之間留下一道無法跨越的距離。
“我來,是因為想要讓你幫個忙。”解慕真望著炎雨陽的眼光中,同樣有著一抹複雜的情緒,如果可以,她其實不想來,但她卻不得不來。
“什麼事?”
“我想要你勸大哥別回去。”在她看來,繆家大夫人對繆大哥根本就不懷好意,如果他回去了,到時那才真的是危機四伏。
“我能有什麼理由阻止他回去?”對於她的要求,炎雨陽不意外,她內心也一樣擔心,只不過她隱藏得很好。
聽到她冷淡的話語,解慕真只覺得不可思議,揚聲問道:“難道,你真的打算眼睜睜地看他入虎穴?”
“那也不是我能左右的事。”如果她已決心離開他的人生,那麼又有什麼立場再去插手他的決定?
即使她心底也隱約知道繆夫人並非真心想要找回他,極有可能是來者不善,但知道是一回事,能怎麼做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她只曉得現下自個兒的心思早已一團亂,偏偏解慕真又來添亂,讓她的心更是惶然沉重。
“怎麼不是?你是他妻子,總能在這件事情上說得上話吧?”
聞言,炎雨陽白皙的臉龐扯出一抹無奈的笑容,炎家上下誰不知道她與繆成載就算拜過堂,仍算不得真正的夫妻。
至少在她心裏,就是這麼認為的。
正因為名不正、言不順,所以她才不知自己有什麼立場在這件事上表達她的意見。畢竟繆夫人的態度擺明了不接受她這個媳婦,也巴望繆成載能寫封休書給她,從此與炎家一刀兩斷,難道還要她去求他別走嗎?
“雨陽!”解慕真情急地低喊,伸手抓住她的手,“你也知道我、靖安和大哥,曾在街上過了一段不知明天在哪兒的苦日子,要不是大哥帶著我們進了炎家這個避護所,我和靖安只怕早已死在街頭上。”
這年頭沒有父母護持的孩子,沒幾個能像她們那麼幸運,能夠遇到繆成載這麼好的義兄,雖然他不但賣了自己也將她和靖安一並賣了,但這卻是他們三人能活下去的唯一生存之道。
他們都是不被家人重視、祝福的孩子,尤其是大哥,所以她更擔心他一回繆家便會遭遇不測。
繆家是個龐大的家族,家族內的利益和權勢糾葛盤根錯節,雖然憑大哥的聰明才智或可抵擋一陣,但是能一開始就避免入險境不是更好嗎?
“這些話你應該去同他說,而不是同我說。”皺起了眉頭,炎雨陽再一次重申她的立場。
原本還好言相求的解慕真一聽到她不帶感情的拒絕,旋即變了臉色,一雙水靈大眼直勾勾地瞧著她,眼神猶如在看一個陌生人。
望著她,解慕真搖了搖頭,眼中盡是濃濃的不諒解。明明不是冷漠的人,為何她對待大哥卻總是無情至斯?
就因為……不愛嗎?
“炎大小姐!”解慕真張口喚了這一聲,昔日情分全都因為炎雨陽冷然的拒絕而消失殆盡。
炎雨陽擡眼望向她,默然無語。
“難道在你眼中當真只瞧得見炎家,看不到一個男人的真心?若是如此,那你就真是個睜眼瞎子,瞧不見大哥為你付出了多少,你……絕對會後悔的。”
失望痛心地說完這番話,解慕真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你絕對回後悔的……絕對會後悔的……
這句話就像是個魔咒,日日夜夜在炎雨陽的腦海裏浮現,她拒絕承認自己會後悔,可是卻忍不住地關心起繆成載的一舉一動。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尋著他,她的耳傾聽著他的動靜,但打從那日繆夫人率衆前來炎府到今天,他卻不曾再出現她眼前。
想起他這陣子的糾纏,再對比現今的漠不關心,她的心為此亂得很。
為什麼?難不成他當真想要回繆家,所以才不再在意她了嗎?
連日來的食不下咽已經讓她的臉變得蒼白無血色,荏弱的模樣讓田娃急壞了。
“小姐,你再多吃點吧。”田娃瞧主子手舉箸停在半空中,好一會沒動靜,顯然又神遊太虛去了。
小姐早膳未用,午膳只喝了些湯,現在已經晚膳了,可她方才從食盒裏拿出來的東西卻一樣都沒少。
田娃眉頭驀地又皺起,她知道再這樣下去,終有一天主子一定會病倒。
她就說小姐對姑爺也是有情的,小姐還總不承認,如果真是無心,又何苦這樣鎮日憂心忡忡、食不下咽的呢?
“小姐,若是你真舍不得姑爺離開,不然你去見見他吧,只要你開了口,他一定會留下來的。”
雖然小組沒看見姑爺的付出,可炎府裏的人誰不知道姑爺最在乎的就是小姐,凡事都為小姐想在前頭,所以她深信如果是小姐親自出馬,一定可以留下姑爺的。
“你為何這樣肯定?”
炎雨陽不懂,為什麼每個人都認定她有留下他的本事?事實上,她與他除了徒具夫妻之名外,什麼也不是。
甚至她還一直公然表現出對他的厭惡,這樣的她,究竟有什麼資格可以留得下他?
“因為姑爺愛小姐啊!”田娃好理所當然的說道。在她眼裏,姑爺做任何事都想到小姐,從來不考慮自己的立場是否艱難,倒是小姐卻在兩人相處上任性得無可救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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