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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百六十一 潛龍卅載,三馬食曹
天色完全昏暗下來,溫縣華燈初上,小城燈火闌珊。∷,
司馬家的菜園里一個身材瘦削高挑,臉頰修長,尤其是脖子特別細長的年輕人身穿家丁服,懷抱一柄鋤頭蹲在菜園一角,悄悄觀察家中發生的一切。
“嘶……跟著高達來的這些東漢官差來者不善啊!”司馬懿咂吧咂吧嘴角,暗自沉吟。
司馬昭說自己去東漢赴考之事家中無人知曉,純屬睜眼說瞎話,劉辯壓根就不信,也由此推斷出司馬昭對自己不是很忠心,比起自己這個召喚他出世的恩人,司馬昭更看重親人,所以劉辯才動了不惜連司馬昭一塊殺的決心。
事實上,司馬昭這次去金陵考試不僅沒有瞞著家人,而且還和父親司馬防,兩個兄長司馬朗、司馬懿做了深切的商討,司馬兄弟及司馬老爹都支持司馬昭去東漢赴考,兄弟分頭出仕,這樣才能讓司馬家立于不敗之地。
但讓司馬懿沒想到的是,過了幾個月之后司馬昭竟然帶著數十名官差悄無聲息的回到了司馬家,看情況也不像衣錦還鄉。而且司馬懿發現這些官差身手利索,腿腳敏捷,一眼就能看出絕不是普通的官差,所以司馬懿心中更加戒備,悄悄換上家丁衣服跑到菜園地頭暗中觀察動靜,以防不測。
司馬九達之中,除了老大司馬朗,孿生的司馬懿、司馬昭之外,其他的老四司馬孚今年十七,老五司馬馗今年十五,其余四達都還沒有弱冠。拿不定什么主意。而且司馬朗與父親都在西漢做官,不在溫縣家中。因此司馬昭也不找其他兄弟商量對策,一路直奔司馬懿的居所。聽聽兄長的建議。
只是司馬昭把司馬懿起居的院落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有發現司馬懿的蹤跡,正疑惑之間,司馬懿的仆人悄悄附在司馬昭耳邊低聲道:“二爺正在菜園里恭候!”
“哦……”司馬昭恍然頓悟,故作姿態道,“阿福,你快到街上喊二兄回家,就說有貴賓來訪。我去菜園里摘些新鮮的蔬菜款待貴客!”
“諾!”這個被稱作阿福的仆人也是相當機靈,答應一聲便大搖大擺的出了司馬家。提高嗓門喊道:“三爺稍等,我猜二爺正在鳳棲樓會友呢,小人這就喊他回家!”
自從進了溫縣之后,司馬昭也發現東漢的這些官差一個個鬼鬼祟祟,因此也留了神,此刻得了阿福的提醒,更是加倍小心的向菜園走去。
司馬昭進了偌大的菜園,搭上眼一瞧,便看到了假裝摘豆角的司馬懿。當即裝腔作勢的喊一聲:“那個誰……你過來幫三爺我拔幾顆蘿卜,回頭讓廚子燉牛腩,招待貴賓。”
“來了!”
司馬懿答應一聲,扛著鋤頭屁顛屁顛的走向司馬昭。機敏的左右掃視一圈,便能看到暗處有人盯著司馬昭的一舉一動,當下心中更加洞若觀火。心下暗自沉吟,“無事不登三寶殿。這些官差絕對來者不善!”
司馬懿拔了幾顆蘿卜,便哼哼唧唧的抱怨:“天旱多時。這蘿卜一個人根本拔不動,請三爺過來幫忙。”
“好……三爺來幫你!”司馬昭答應一聲,挽起袖子便來幫助司馬懿拔蘿卜。
在錦衣衛的密切監視之下,司馬兩兄弟終于碰頭了,有點像電視劇里面軍統特務監視之下的地下黨接頭。
“這些官差所為何來?”司馬懿一邊掘屁股,一邊問道。
“大漢天子派來請兄長出仕。”司馬昭也跟著掘屁股,飛快的回答。
“兄長裝風痹兩年了,整個溫縣皆知。兄長一直深居淺出,很少與人交往,天子為何還要請愚兄出仕?”
“這個小弟也是大惑不解啊!”
司馬懿目光轉動,低聲道:“這個天子不簡單啊,頗有點未卜先知的意思,當真不可小覷!”
司馬昭跟著感慨:“誰說不是?猶記得幾年之前董卓入京之時,父親與兄長斷定這劉辯必死無疑,沒想到他非但死里逃生,還逆天改命,硬生生的以江東為根基,組建了百萬大軍,奪取了半壁江山。一統天下之勢,不可阻擋,看來是天命所歸啊!”
“不到最后,難言勝負!”司馬懿拔出了一顆蘿卜,甩干上面的泥土,眸子里掠過一絲絕不輕易言敗的目光。
司馬昭伸了伸腰,低聲道:“兄長啊,依我看還是算了吧,王師浩浩蕩蕩,漢家氣數未盡,只怕天意難違。既然皇帝誠心邀請你出仕,咱們兄弟還是一道去金陵效力吧,做個中興之臣也比做不切實際的夢想好吧?”
司馬懿超前弓著腰繼續拔蘿卜,細長的脖子竟然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旋轉,展示出了他的狼顧之相,飛快的朝四周掃瞄了一眼:“角落里有官差監視,不要停下動作!”
司馬昭只好繼續跟著司馬懿拔蘿卜:“嘿喲……嘿喲……拔蘿卜!”
“看這陣勢,你覺得兄長跟著你去金陵會有好果子吃?”司馬懿彎著腰問道,“有這樣禮賢下士的么?”
司馬昭額頭見汗,囁嚅道:“天子與咱們司馬家素無嫌隙,近日無怨往日無仇,為何要如此對待兄長?雖然我們司馬家在河內還算小有名氣,但比起弘農楊氏、汝南袁氏、滎陽董氏這些豪門望族來說根本不值一提,天子沒必要對我們司馬家趕盡殺絕吧?莫非那道士的讖言走漏了風聲,兄長的野心被天子知道了?”
司馬懿目光閃爍,眉頭緊蹙:“這位左慈道人云游四海,應該不會輕易泄露天機。當初兄長做了一個夢,夢見‘三馬食槽’,恰好這位左慈道人來我們司馬家化緣,兄長什么也沒說。他便贈送了兄長八個字,‘潛龍卅載。三馬食曹’,可見此人乃是得道高人。絕不是那些傳風傳雨的世俗小人。”
“此話怎解?”司馬昭一頭霧水。
司馬懿一邊假裝拔蘿卜,一邊悄悄給司馬昭解釋:“龍有九形,興可飛龍在天,吞云吐霧;潛可藏于深淵,靜待天機。所謂潛龍卅載,就是讓兄長一直隱姓埋名等到三十年之后再出仕,最后天命有可能會歸于我們司馬家。”
“那三馬食曹又作何解釋?”司馬昭頭一次聽司馬懿說,興趣頗高,一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架勢。
司馬懿再次扭頭掃視了一圈。發現官差隔著百十丈,料來聽不清自己與司馬昭的對話,便繼續娓娓道來:“兄長也猜不透,但猜測曹字諧音同朝,有可能是三馬食朝。我們司馬三兄弟把漢朝吞了,天下歸我們司馬家。”
司馬昭半信半疑:“這道人莫不是愚弄兄長?”
司馬懿卻篤信不疑:“不不不……這位道人前面還說了一句‘代漢者當涂高也,潛龍卅載,三馬食曹’,全部聯系起來。你就知道這不是胡言亂語了!”
“代漢者當涂高也”是一句歷史上著名的讖語,也就是預言,出自大漢皇帝劉徹的嘴中,原話為“漢有六七之厄。法應再受命,宗室子孫誰當應此者?六七四十二代漢者,當涂高也!”
這句話從漢武帝嘴里傳出。惹得世上沸沸揚揚,一直傳到現在。世人依舊覺得高深莫測。在歷史上,袁術僭越稱帝。曹丕以魏代漢都曾經拿著漢武帝的這句讖言做幌子,甚至就連南北朝時期的石勒、蕭道成、郭威都拿出來拉大旗作虎皮,忽悠世人。
“代漢者涂高也,此話怎解?”司馬昭心頭的謎團依舊沒有解開。
司馬懿壓低聲音道:“經過愚兄多年的揣摩,弄清了這句話的含義。涂字諧音同途,就是與高字一起的意思,而三弟你的表字里面有個高字,連起來應該不難揣摩了吧?”
司馬昭沉吟道:“代漢者,與名字里面帶高之人一同出生,這就是代漢者當涂高也?代漢者就是你司馬仲達?”
“正是!”司馬懿堅定的頷首,對這句讖言深信不疑,“再加上后面這句話,左慈道長的意思就是讓愚兄潛伏三十年再出世,到時候便能代漢者當涂高也,假以時日,便能三馬食朝,把漢家的天下變成我們司馬家的。”
司馬昭這才恍然頓悟:“照兄長這么一說,這左慈道長還真厲害,此話真是頗有玄機啊!”
司馬懿點頭道:“咱們司馬家已經連續四代出太守、國相這一級別的官吏,卻無人能夠再更上一層樓。所以兄長才潛龍在淵,靜待天時,賭一把看看。若天命在我司馬家,便能助兄長成就大事;若天不助我,我司馬家多一個太守也是無益,就讓兄長這一生泯然于世便是了!”
司馬昭若有所思,咬牙道:“要不然兄長你逃命好了?”
“兄長我逃了容易,你還能回金陵做官么?”司馬懿反問。
司馬昭皺眉:“大不了我不去金陵做官就是了,我跟著兄長混,給他來個三馬食朝!”
“不不不……”司馬懿頭搖的像撥浪鼓,“你還得回金陵,盡量的向上爬,咱們司馬家東漢也有人西漢也有人,才能更加立于不敗之地。”
“兄長又怕劉辯對你不利,又不能跑,那到底該如何抉擇?”司馬昭徹底蒙圈了,這二哥的招數太高深莫測,自己理解不了。
“讓叔達冒充我,跟著你去金陵!”司馬懿拔出一顆蘿卜,緩緩吐出了自己的盤算。
“可叔達跟兄長你長得不像啊!”司馬昭有些擔憂。
司馬懿卻不以為然:“雖然你我是孿生兄弟,可你我長得也不像啊!老四他面相老成,比你我看上去歲數還要大,另外兄長多年來深入簡出,認識我的人不多。讓叔達冒充我跟著你去金陵,應該沒幾個認得出來。只要你和叔達小心翼翼的做官,我就不信劉辯會無緣無故的加害你們,這叫做富貴險中求,明白么?”
聽了司馬懿的分析,司馬昭雙目中的野望熊熊燃起:“好,既然兄長已經胸有成竹,我便按照兄長的計劃行事。”
司馬懿用力的拔出最后一顆蘿卜,輕聲道:“你繼續與東漢的官差周旋,我這就去見叔達,把剛才的計劃告訴他。”
商議停當,司馬昭把剛拔出來的十幾顆水蘿卜裝進了竹簍,大聲道:“三爺我先把這些蘿卜挎回廚房,你再摘些豆角,割一些韭菜送到廚房。莫要耽誤了貴賓的晚宴!”
“諾!”司馬懿弓著腰答應一聲,臉色陰險的有些可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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