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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蔡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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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單飛雪 -【寵妳上了天】《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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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30 07:09:38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那是非常宏亮的哭聲,哭的人顯然已經不計形象,豁出去了。

  「嗚哇……他太過分了,我不幹了……我不幹了總行吧……啊勒老娘不幹了啦……
嗚嗚……他去死啦……」霞飛崩潰了。「哇……氣死我啦……」

  企劃部同仁全傻了,但見溫霞飛被組長按在位子上,霞飛嚎啕大哭,眼淚噴得組長
一身。

  原本嫉妒霞飛承接漢群的同事,這會兒不得不同情起霞飛,紛紛幫著組長遞面紙給
她,米砒安慰霞飛。

  「好啦,幹麼彰瘁衝動?」

  霞飛收拾座位上的東西掃進紙箱,還是哭。「我辭職,我不做了……」

  「梁總實在太嚴格,怎麼這樣對霞飛,好無情喔!」

  霞飛搶過紙巾擤鼻涕,抽抽噎噎,好不可憐。「嗚嗚……我不做了……」

  茵茵聽得眼角抽搐,忽然扔了面紙盒,踩上椅子,拎住霞飛耳朵對著就雷吼:「笨
蛋!笨蛋、笨蛋、笨蛋!」威力十足,霎時殺得一干人等摀住耳朵只怕聾了。

  霞飛被咆得一陣頭昏,耳朵嗡嗡響。

  蔚茵茵一把將溫霞飛從座位揪起來,對住她的臉破口大罵。

  「哭什麼哭?剛剛就不見你哭!你不哭著跟梁總求情,現在才在浪費眼淚,有拭瘁
用?豬頭!這點挫折算什麼?想當年我蔚茵茵從一介小妹幹起,有一回幫人影印東西,
結果……還有一次我負責送文件,但是送錯了,把機密檔案送到……更有一次,喔……
嘖嘖嘖……那次才扯!我好像是感冒吧,竟然將主管的公事包弄丟,然後我就被……」

  半小時過去──企劃部同仁打瞌睡的打瞌睡、神遊的神遊、打蒼蠅的打蒼蠅、說悄
悄話的說悄悄話……溫霞飛的眼淚已經哭光,腫著眼睛斷斷續續抽易砒,雙肩還被組長
揪著。

  「……最後我總能化險為夷,成功度過每一次難關,但是……正當我以為前途一片
光明時,晴天霹靂的是,我竟然……」

  是的,蔚茵茵還沒講完。「我竟然在一次重要的會議中,因為太緊張,結果腸胃炎
,一直跑廁所,實在太丟臉了,但我還是熬過來了,做人就是要堅強,要面對困難,要
克服障礙,不到黃河心不死婀……」

  麥構共啊——霞飛抓住組長臂膀,很虛弱地懺悔。「……我會爭氣,我會努力,我
會堅強,我會加油……」只要組長快閉嘴,別再折磨她耳朵。

  「嗯。」蔚茵茵深吸口氣。「好,你還算有救,很好。」她滿意地點點頭,終於閉
上嘴,講得口干舌燥,端起桌上水杯,猛灌了好幾口水,深吸口氣擱下水杯。「其實…
…我剛才說的都不是重點,組長的人生最刺激最驚險的是……」

  還有啊?!霞飛眼角抽搐,身子一軟,快暈倒了。

  蔚茵茵興起一發不可收拾,講得眉飛色舞,好不興奮!

  頓時同仁成鳥獸散,爬的爬躲的躲閃的閃,慘嚎的慘嚎,呻吟的呻吟……誰來救他
們,快讓蔚茵茵閉嘴吧!

  想不出來……溫霞飛抱住腦袋縮在座位上,想企劃想得頭快爆了。已經好晚了,同
事們早就下班回家吃晚餐,今晚寒流來襲,只剩她一人的辦公室顯得益發冷清寂寥,日
燈蒼白地映照她慘淡的身影。

  桌上攤著企劃本,上面寫滿密密麻麻的點子,霞飛頭昏腦脹,沮喪呻吟。一個晚上
的時間,老天,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任務。她揉揉酸痛的眼睛,沮喪地想,就算她想出更
好的企劃,沒有市場調查、沒有執行方案,明天要怎麼上台說服漢群主管?更何況她現
在一點想法也沒有,蔚茵茵晚上要和梁總出席財經晚宴,也不可能幫她。天啊!霞飛虛
弱地蒙住臉,難道真要滾回去當助理?

  「可惡!」她抓狂,氣得將桌上文件掃至地上,想起梁振衣下午冷漠的話,她就難
過得眼紅,發狂地把地上文件踩爛,發洩滿腔怒火。

  「你是什麼東西?你混蛋!你可惡!」本來還以為他是很溫柔的,還傻得怦然心動
,結果竟是這樣殘酷,她真是白癡!霞飛跌坐地上,哽咽起來。令她真正難受的是自己
的粗心,毀了梁振衣和組長的信任,他們把漢群這麼大的案子交給資歷尚淺的霞飛做,
她卻笨到搞砸。

  霞飛拾起跌落的手機,難過地想找男友傾訴。電話撥通卻聽見吵雜的音樂聲,還有
歡樂的笑聲。

  徐少欽正和朋友上舞廳玩,一聽是女友來電,立即暗示旁邊的辣妹閉嘴。那名辣妹
本來偎在少欽懷中,忽然被狠狠推開。

  「霞飛啊,怎樣?你決定上哪家飯店了嗎,我一定會安排得很浪漫……」

  「我……」霞飛握緊話筒。「你在哪?好吵喔!」

  少欽低聲說:「有嗎?我家來了客人,音樂開太大聲了。怎樣,凱悅還是遠企?」

  他就只惦著這事,霞飛頭更痛了。「還是算了吧,我覺得不妥,所以……」

  「什麼?!」晴天霹靂,徐少欽很失望,對住話筒就吼。「有沒有搞錯?我期待拿
瘁久了,我就要出國了ㄟ……」他哇哇叫,霞飛本來是想聽男友安慰她幾句,忽然什麼
話都不想說了。

  「我有事要做,你去招待客人吧……」她倉促收線。

  霞飛揉揉紅腫的眼睛,好累,好想回去,外婆本來說好今晚要煮火鍋給她吃的,結
果她忙得連吃晚飯的時間都沒有,方才外婆還在電話那頭失望地直說已經准備好火鍋料
了。

  還是乾脆放棄回家算了?反正又沒希望。霞飛拾起被踩得爛爛的企劃本,又拾起散
落的漢群資料,手忽然揪緊咬緊牙。

  「不,我不甘心啊……」她起身,雖然怨梁振衣的嚴酷,卻不由自主地踱往他的辦
公室,似往常一樣,一缺乏靈感就躲進他專用的桃木大桌底,躲在那裡蒙頭思索對策。

  這小地方依然那麼溫暖舒適,可是沒有梁振衣淡淡的古龍水味,沒有他一雙長腿的
溫度,霞飛合上眼睛,難過地回憶下午他冷漠的話語。

  「明日要是沒成功接下案子,就回去做執行助理。」

  霞飛鼻尖一酸,眼眶又濕了。不懂,她真不懂。他曾經那麼溫柔地在她出糗的時候
拉她一把,但為拭瘁,今日她慘跌,他卻把她推得更深,冷眼旁觀她的失足?就連組長
都幫她說話,為什麼他卻殘酷地打擊她?!霞飛忍不住又哭了起來,猛然驚覺,真正令
她傷心的,不是企劃被盜,而是他不諒解不原諒的話語,真正令她內疚自責的,原來不
是她丟了漢群案子,而是她讓他失望……淚水濕了企劃本子,她的腦袋一片空白,想不
出任何點子,她完了……梁振衣對她一定非常非常失望了,霞飛啜泣,她果然是扶不起
的阿鬥。

  「我不懂,我真的不懂。」茵茵對著梁振衣搖頭道。

  他們代表V.J.出席飯店辦的財經酒會。茵茵想不明白,問起身旁的梁振衣。「我一
直以為你喜歡霞飛,是我錯覺嗎?你怎麼會對她那麼殘忍,你知道她下午哭得多傷心嗎
?」

  梁振衣心不在焉地聽著,她哭了?他深邃的眼閃過一抹憂鬱。他低聲對蔚茵茵說:
「你太偏愛溫霞飛了。」

  「你不是嗎?」茵茵沒有否認。她的確喜歡霞飛,霞飛有時雖笨,反應不夠機巧,
沒心眼又莽撞,常惹得她又氣又好笑;但她賞識霞飛,一直認為這丫頭夠努力,將來肯
定有一番作為,只要改改脾氣就好。

  梁振衣將空了的酒杯交給服務生,漫不經心道:「霞飛還太嫩了,她有才華,但不
懂人情世故,你明顯地偏愛她,已經惹來不少嫉妒的耳語。今日我若輕易原諒她的錯,
將來,不論她表現多出色,背後都會讓人講得很難聽,禿把她的努力都會被流言抹煞。
蔚茵茵——」梁振衣目光沈郁,望著地困惑的表情,語重心長地道。「我不會永遠待在
公司,哪天你高昇,或是我離開,你能想像屆時溫霞飛要怎樣在同事嫉妒的目光中自處
?」

  「所以你才……」茵茵明白了,恍然大悟,梁振衣一番苦心,刻意苛求,為的正是
幫霞飛防堵流言。茵茵摀住嘴,想起下午那些一向和霞飛處不好的企劃專員,在聽了經
理的處置,全反過來幫霞飛說話,這才明瞭梁振衣是多麼的用心良苦。只是這一番苦心
,都讓她和霞飛誤解了。望住梁振衣看似冷漠的臉龐,這剎才驚覺,在那樣冷漠的面容
底下,原來藏著的是怎樣溫柔的心思。

  茵茵失笑,他是這樣為霞飛著想,如此地深謀遠慮。呵,梁振衣果然非常喜歡霞飛
。「我真正受益匪淺。」她微笑地舉杯致敬。怪不得他可以當總經理,而她卻只能當組
長,梁振衣確實比她想的周全。

  梁振衣眺望窗外昏暗的天色。「今晚好像特別冷。」他若有所思一句。

  「冷氣團來襲啊,冷死人了。」茵茵故意強調。「可憐的霞飛,一定還窩在公司想
案子。那丫頭整天沒吃東西,又急又哭又餓,真慘。」她故意說得好像霞飛多委屈。

  梁振衣深吁口氣,低沈道:「希望……她能記取教訓。」

  「就怕還來不及記取教訓,她就先陣亡了。」她笑瞇瞇滿意地看梁振衣不自在地扯
扯領帶,眼中閃過一抹不安。呵呵……看樣子他粉心疼ㄟ。

  酒會進行到一半,梁振衣交代茵茵打點一切,便提早離開。

  行經飯店大廳,他被一抹似曾相識的身影吸引住目光,停了腳步。

  櫃抬前一男一女正辦理投宿登記,男的摟緊女人腰身,狀甚親密,女的一身清涼打
扮,舉止輕浮曖昧,很像是歡場女子。

  令梁振衣震驚的是那男人,他不會忘記那一張臉,削瘦的面孔、細長的眼睛,他見
過這人,而且印象深刻。

  他正是溫霞飛的男友,那個令他嫉妒到死的幸運男子。

  和警衛打過招呼,梁振衣在午夜時分回到公司。

  他手上拎著一袋食物,企劃部的燈還磷砒,但是沒見到霞飛人影。他轉身出來,步
往走廊底的辦公室,果然,燈亮著。毫不意外,他在桌底找到已經睡得迷糊的溫霞飛。
他扶著桌沿,彎身望住底下那個可憐的人兒。

  她顯然哭慘也累慘了,縮著身子,手底還鬃砒爛爛破破的企劃本子,文件散落一地
。一邊睡,還一邊冷得打顫。看見她這副楚楚可憐的樣子,梁振衣心痛得一塌糊塗,他
皺眉,為自己下午對她的嚴厲感到內疚。

  他彎身小心地將她抱出來,霞飛呻吟,下意識便偎進那片溫暖胸膛,喃喃胡說了幾
句夢話,便又睡傻了。

  他將她輕輕擱落牆前的黑色長沙發,把西裝外套脫下來,覆蓋上她發抖的身子。溫
霞飛很自然地縮進大外套裡,滿足地歎息一聲。

  「……漢群啊……」她迷迷糊糊說著。「……唉……我完了……」皺眉,又累得睡
去,渾不知頂上有一對多麼深情的眼眸正深淖砒她。

  梁振衣心疼她的疲憊,蹲在沙發前審視她熟睡的表情,他抬手,指尖輕輕摸過她眼
角已干的淚痕。她的眼瞼浮腫,顯然哭得很慘。他想將她抱進懷底安撫,又怕驚醒她。
梁振衣坐落沙發,他的重量令沙發深陷,霞飛身子陷入沙發,掙扎了一下,弓起身子,
抱緊溫暖的外套。

  他微笑,湊身過去俯望她熟睡的表情,滿意地看見她原本因寒冷而蒼白的臉色逐漸
紅潤起來。她逐漸泛紅的小臉多麼可愛,她柔潤的唇瓣好誘人,特別是霞飛那一副毫不
設防的睡容,簡直可愛得教他想侵犯她。老天,他的身體因渴望抱她而疼痛,情不自禁
地低下臉,他炙熱的嘴唇貪婪地擦過她頰畔,他一陣心悸,是多麼柔軟的臉,身體瞬間
熱燙。該死,他該死的熱血沸騰。

  「什麼!」她忽然喊著轉過臉來,兩人的唇霎時碰上。梁振衣驀地瞳孔一縮,以為
她醒了,但沒有,她只是蹙攏眉頭。怕她睜眼,他欲抽身,霞飛卻忽然伸手攬住他頸項
,抱住他。她滿足地逸出一聲歎息,害得他身體繃緊,痛苦地閉上眼睛。這是多麼甜蜜
又殘忍的折磨!

  好溫暖喔……霞飛以為撈到抱枕,迷糊地將他整個人攬入懷。

  梁振衣苦澀地笑了,身體繃緊,欲望亢奮,這剎動彈不得,他痛苦地繃緊面孔,握
緊雙手,心跳如擂。她柔軟的胸脯結結實實貼住他的胸膛,他忍不住低身,壓住她,霞
飛呻吟,將他樓得更緊了,兩人身體重疊一起,他灼熱的亢奮抵在她最柔軟的地方。

  如此近,如此貼近。要命,他亢奮至極,心火燃燒,他的呼吸變得低沈急促。

  梁振衣痛苦地緊閉雙眼,不管了,他放棄掙扎,身子一側,乾脆將它整個人攬入懷
中。他歎息,為這親密美妙的感覺。他這一抱原是豁出去的,霞飛若醒了,他只好認錯
;沒想到睡糊塗的霞飛非但沒醒,毫不矜持便將凍極的臉埋入他溫暖胸膛,她頂上的發
擦過他下巴,她的身體緊緊挨著他強壯炙熱的身軀,梁振衣只好繃緊了身體,忍耐那被
欲望折磨得痛苦的身體。該死,他熱得流汗。

  他苦笑,是霞飛太不僅保護自己,還是白目得太徹底?竟這樣住他抱著也不醒。是
太累了吧?今日夠她受了。

  長長沙發上,他們面對面,他強壯溫熱的臂膀就橫抱在她腰上,她卻渾然不覺是誰
正呵護著酣睡的她。他的胸膛拋砒她的臉,她也沒感覺;他的心跳那麼大聲,她卻沒聽
見,她只是傻傻地睡得好滿足,忘了自己在公司,夢中還以為睡在溫暖的床上,攬到了
溫熱的羽毛被,哪知這羽毛被竟是梁振衣。

  梁振衣很壓抑地緊抱她。要不是怕嚇壞她,真想衝動的扒光她衣服埋進她體內好滿
足自己的欲望。他摟著霞飛,閉上眼睛,痛苦呻吟,老天,他可以想像赤身露體的她有
多迷人,她的皮膚白哲,他想像她渾圓可愛的胸脯,想像她美麗修長的大腿,想像她纖
細的頸項,美妙的腰身,柔潤的小腹,他想像自己盡情地撫遍她的身體,想得渾身發燙
,口干舌燥,簡直快變色情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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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30 07:10:02 |只看該作者
  可憐的霞飛,渾不知這溫暖的抱枕已經熱得快爆炸,還伸長腿,跨上梁振衣的腰。
他的身體立即有了反應,欲望亢奮,再下去他真會不顧一切要了她。

  冷靜,冷靜!硬是隱忍欲望,只是緊抱她。汗水滲出背脊,理智與欲望拔河,他痛
苦又歡喜。享受著短暫又親暱的深夜時光,忽然希望她永遠別醒,就這樣讓他盡情抱擁
。梁振衣悲哀地想。

  他真正傻,她的男友不忠,他卻還謹守分寸,不敢造次。不,摟緊霞飛,他這麼小
心翼翼只是因為太喜歡她,乘人之危,只怕她驚醒了,會被她憎恨嫌惡。也許是太喜歡
、太愛了,人難免就變得特別軟弱吧?益發小心翼翼戰戰兢兢,像是害怕驚動了什麼,
在很愛的人面前,梁振衣也只是個憂鬱的傻瓜。

  望向落地窗外,夜色美麗,新月如勾,玻璃窗倒映他們身影,他看見淒惶膽怯的自
己,面對真正鍾愛的女人,他小心得可笑至極。但她也糊塗,渾然未覺他的情意。即使
蔚茵茵察覺了,方俊泯也發現了,唯獨她卻是傻傻忽略。

  她的發梢柔軟地纏繞他頸項,梁振衣熱血沸騰,脈搏飛馳。環抱著她,他有些不知
所措,該怎樣將感情傳遞出去,才不致嚇壞她?該將她男友的事揭穿嗎?該不該衝動地
表明心意?

  月兒在夜空中亮得刺眼,梁振衣憂鬱地歎息。但是……怎樣將愛說出口?成長的記
憶裡有的只是父母指責怒罵的話語,要怎樣對心儀的女人表示愛意?溫暖親愛的情感他
不曾感受過,自然也不會表達心底那溫暖情意。他只能笨拙地用自己的方式守護她,她
能明白嗎?她能體會嗎?

  梁振衣忐忑,霞飛有多喜歡她男友?他無從知道,此情此景,他枰然心動的同時,
又傷感地隱隱意識到自己的無助。只怕真正戀愛了,他將避免不了,受傷的滋味。

  天色藍紫,燈亮著。一杯咖啡米砒蒸氣,靜置桌上。霞飛仍睡在溫暖外套底,柔軟
沙發上。她蜷縮著身體,輕輕打鼾。

  梁振衣坐在桌前,一夜未眠,守護著溫霞飛。翻閱她的企劃案,審視她的進度,發
現每一個點子都被畫上大叉叉,顯然她已經掉入死胡同裡,找滄砒對策。

  點燃一根香煙,冉冉煙霧中,他提筆在本子上寫了幾行字。

  清晨,霞飛猛然驚醒,望見窗外青紫的天色。慘了!抱住腦袋跳下沙發,該死,她
睡著了!怎麼回事?猝然發現身上的西服外套,她抓來打量,這是?

  等等,她又瞪住沙發,我怎麼會睡在這?跑回桌前,看見冷掉的咖啡、菸灰缸上捻
熄的菸管,恍然明白,驚呼出聲。「Shit!」

  梁振衣來過了,而她竟睡死了。又瞥見桌上一隻袋子,她狐疑地打開,裡頭有冷了
的面,還有很多零食、飯團、飲料,連補充體力的蠻牛都有。

  霞飛愣住了,忽然喉嚨酸澀,淚湧了上來,望向緊閉的門扉,他已經走了,他待了
多久?!

  她恍惚地坐落桌前,傻傻拽著他的外套,看見原先散落在地上的文件,現下被整整
齊齊地疊在桌上,顫抖的手摸上攤開的企劃本子,看見他的字跡,端正地落在她混亂的
雜記旁——還記得應徵V.J.我對你說的話嗎?

  當然記得,他說廣告就是騙,不論商品好壞,就是騙過消費者眼睛,騙?!霞飛眼
一睜,對啊,幹麼要因為沒有周全的市場調查就怕得想不出企劃?她可以騙啊,騙那些
漢群主管。猛然驚醒,豁然開朗,霎時各種點子湧上心頭。

  霞飛即刻振作精神,坐在梁振衣位置,扭開蠻牛灌一大口,又拿起飯團猛啃,霎時
胃酸激湧,好餓!她真的好餓,狼吞虎嚥起來,也不知怎的鼻尖一酸眼淚就掉下來。她
哽咽,抱緊他的外套,一邊吃一邊啜泣,直抹著淚濕的臉。

  她真笨,她錯怪他了,他的溫柔教她感動得一塌糊塗,哭得唏哩嘩啦。

  商業大樓內,漢群主管聽著蔚茵茵講述企劃。她慷慨陳詞,說得神采飛揚。

  「我們要為貴公司爭取各個年齡層客戶,不論小家庭、單身貴族、雅痞,或是蘇活
族,我們推出業界震撼性的改革,結合各大連鎖賣場,提出買傢具免費裝潢的構想……
」蔚茵茵生動解說著由雜誌上剪貼下來、拼湊而成的圖案,於投影機放大。「消費者不
需要親臨貴公司,只要到大賣場挑選想要的裝演風格,便可透過賣場人員接洽,由漢群
派專員至府上估價,用漢群的傢具及搭配的飾件,免費裝潢,消費者不用花大錢請設計
師,就可以透過購買傢具的單一消費,享受無限的附加價值……」她最後好自信地總結
一句:「估計至少有兩億市場。」

  兩億?漢群主管們聽得瞪大眼睛,有人發問:「你們做過市場規劃?接洽過哪些賣
場?」

  蔚茵茵瞥了霞飛一眼,她瞪大眼睛,恐懼地刷白了臉。當然沒有,一個晚上ㄟ,和
鬼接洽啊?蔚茵茵當然知道手中的資料全是霞飛臭蓋的。

  幸好她做作和唬爛的功夫一流,蔚茵茵眼珠子一轉,綻出個宇宙無敵的美艷笑容。
「呵呵……那是當然……」她笑瞇瞇,將霞飛瞎掰亂蓋的數據報表傳閱下去。她說得毫
不心虛,霞飛佩服得五體投地。「為了不讓這個嶄新的構想洩漏出去,這些市調與資料
,甚至是大賣場的接洽,我們全是秘密進行,保證漢群的利益絕對受到保障。」

  呵呵呵……蔚茵茵笑得好不燦爛,簡直佩服起自己的聰明。既然是匿名,就無法求
證,既然是機密,漢群更不可能去查證資料的真實性。唉,茵茵啊茵茵,這世上還有誰
比你聰敏啊?呵呵呵呵呵……「嗯,准備功夫做得很周全嘛!」主管們看了滿意地直點
頭。

  霞飛頭皮發麻,尷尬地發送資料,冷汗直淌。確實很周全,剪貼拼湊那些資料害得
她的手都快斷掉了。她看組長一眼,組長那騙死人不償命的鎮定功夫,真正令她崇拜。

  袁茵茵充滿自信的笑容、流利的口才,和那騙死人不償命的工夫,把漢群主管們唬
得一愣一愣地,沒人知道這企劃是一個晚上抱佛腳來的。

  漢群本來屬意鈦極廣告,現在發現V.J.的構想可以將消費群囊括至各個層級,立即
交頭接耳,貪婪地瞪大眼睛,眉飛色舞討論起來。

  最後他們的總經理和蔚茵茵握手。「蔚小姐──」那禿頭的老男人笑瞇瞇地握緊茵
茵的纖纖玉手。「我們即刻簽約。」

  「什麼?!」簽約?霞飛驚呼,茵茵狠踩她,怕她露出馬腳。

  「呵呵呵……」茵茵淺笑,一副毫不意外的表情,神色自若地和總經理握手。「
V.J.定全力以赴,保證令貴公司滿意。」喔,嘖嘖嘖,我怎麼彰瘁神啊?她暈最然地想


  一個高瘦的男人,神色驚惶地站在方俊泯的辦公室內。

  方俊泯笑嘻嘻,可是那一口白牙閃著光,從那男子眼中看來就像是吃人的野獸。

  陳穎將電視機的錄像停格,影像中那男人深夜徘徊在企劃部,偷偷摸摸地翻動霞飛
抽屜。

  「游天艦。」方董笑瞇瞇地瞪住他。「你想不到企劃部裝了監視器吧?」為的就是
避免這種不肖的行為。

  「憑這帶子,游天艦,你等著坐牢。」梁振衣冷道,駭得天艦紅了眼睛。V.J.和部
屬簽約時,就註明了洩密的後果。

  游天艦真沒用,竟然墜下眼淚,雙腿發軟,抖得似風中落葉。

  「饒了我吧,說真的,我不是想幫漢群,我只是……」他神色黯然。「只是……只
是……我以為組長會將漢群的案子給我,沒想到……」他眼色哀怨。「自從溫霞飛來後
,組長眼中就只有她,我一時嫉妒才……我怕會被霞飛比下去……」

  方俊泯聽了哈哈笑。「拜託,你怕個女人幹麼啊?值得嗎?落得這地步。」

  梁振衣冷冷的目光打量他。「我可以不追究,但要開除你。」

  游天艦聽了臉色慘白。「梁總……」哽咽了。

  忽然手機響起,梁振衣接起電話,那頭一把亢奮的嗓音吼來。

  「成功了、成功了……」霞飛在那端興奮地和組長尖叫。「我們拿下契約了,喔,
我真不敢相信……」她的聲音哽咽起來。

  梁振衣眼角微揚,低聲對話筒溫柔道:「恭喜。」

  收線後,他對陳穎交代道:「調出漢群的契約給我。」群把望住游天艦。「還在這
幹麼?」他冷聲道。「快去收拾你的東西。」

  游天艦縮起肩膀,很不爭氣地走向門口。陳穎不屑此等小人途徑,在他背後哼了一
聲。

  方俊泯咳了咳,望振衣一眼。

  「等等——」梁振衣喊住游天艦,他回頭,聽梁振衣又道:「要是願意簽一份切結
書,保證不再犯,我可以再給你一次機會。」

  方俊泯把預先准備好的切結書拿出來。「沒錯沒錯,你是獨子,家裡還有個媽媽靠
你養吧,快過來簽,我饒你一次。」

  天艦不敢相信僱主的仁慈。「真……真的?」

  「哼!」陳穎頗不以為然。「太便宜他了。」她挑眉冷道。「這等小人,董事還用
他?」她對方俊泯的寬厚很覺無聊。

  方俊泯聳聳肩。「這是你們梁總的意思。」

  游天艦急急奔過來,馬上簽字。

  事情處理好了,梁振衣囑咐陳穎:「把監視帶歸檔。」他正色警告游天艦。「與其
嫉妒溫霞飛,不如把精神花在工作上。」

  「是、是!」天艦羞愧,直點頭,諒他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再犯。

  梁振衣與游天艦相繼離開,陳穎收拾文件,彎身取出監視帶,方俊泯微笑地望著她
高佻窈窕的背影,她的動作優雅,他注意到陳穎有一雙非常漂亮的長腿,黑色套裝,剪
裁俐落,很襯她不苟言笑的性子。

  當陳穎轉身拿起他桌前的切結書,方俊泯眼色含笑,上望她嚴肅美麗的臉龐。「你
很冷血喔。」對她的冷漠印象深刻。

  「對那種小人,犯不著心軟。」陳穎抽起文件,方俊泯忽然按住她的手,陳穎愣了
愣,美麗的眼睛底砒上司,見他咧嘴笑,一口白牙在日光中閃著。她瞳孔一縮,看見他
眼中閃爍光芒,那是男人追求女人時特有的眼色。

  陳穎挑眉。「董事。」嗓音冷得足以冰封他熱情的目光。「請你把手拿開。」

  方俊泯微笑。「自你進公司,我約你不下十次。」他鍥而不捨地問她。「這是第十
一次,今晚有空嗎?可有榮幸與你晚餐?」

  「這是我第十一次回答。」陳穎一個使力,抽出文件,瞪著他微笑的眼睛,答得簡
潔有力。「我喜歡一個人吃飯。」至多忍受一隻貓作伴。

  他受傷的表情讓她得意地眼色驟亮。

  方俊泯攤攤手。「沒見過像你這麼拽的下屬。」

  陳穎冷冷地挑起一眉,睨他一眼。「方董事,我是來工作,不是來約會。」

  方俊泯哈哈大笑,對陳穎給他的釘子毫不在意。「說話別這麼沖。」

  陳穎將文件收進公事包,離開前拋下一句:「呵,不高興開除我啊!」

  他笑得更大聲了,拿她沒轍。「反了、反了,這麼囂張。」又對她離開的方向嚷:
「我會問第十二次……」

  走廊上,陳穎聽見,只哼了一聲「無聊」,隨即按下電梯鈕,完全不把方俊泯看進
眼底。

  安然度過漢群危機,在溫霞飛的心中,梁振衣的影子逐漸擴大,她發現自己望著徐
少欽時竟然會想起梁振衣。

  她發現每當在公司與梁振衣照面,哪怕只是擦身而過,她都會枰然心動。

  她開始患得患失,與男友約會時,心不在焉。她試著更努力工作,首砒隱藏住那一
顆不安分的心,可是她悲哀地發現,她常常不經意就會想起梁振衣那一夜的溫柔。

  徐少欽漸漸也察覺霞飛的異樣,即將飛往舊金山的前一晚,他拿出預備的戒指,送
給霞飛。

  戒指上鑲著碎鑽,鑽石的光芒在霞飛驚愕的眼底閃爍。

  「這是……」

  徐少欽主動將戒指套上她無名指。「我想清楚了,我不逼你,我會等你主動將自己
給我。」他親吻霞飛指尖。「你願意等我回來嗎?飛,你最近對我好冷漠,我很怕……
」他黯然這。「你心底是不是有了別人?」

  ?霞飛忽然避開他的眼睛,慌張失措。「沒……沒有啊……」為什麼心虛?她並沒
有做出對不起少欽的事,卻被男友審問的目光驚嚇。

  「這枚戒指,代表我的心意。」他握緊霞飛的手。「我在美國一定會認真念書拿到
學位,霞飛,我會給你一個美好的未來,你願意等我嗎?」

  霞飛低下臉,望著指上那枚閃爍的戒指,忽然覺得三心二意的自己好可惡。

  「我……我……我們真的合適嗎?」終於問出自己的困惑。

  「我知道我爸媽他們太積極嚇壞你了……」少欽握緊她的手,不斷述說甜蜜的過往
。「你還記得當初我追你時說的話嗎?」他目光閃爍,溫霞飛是他唯一在乎的女人。「
我照顧你一輩子,我絕不會辜負你,我明天要出國了,唯一不放心的就是你。答應我,
等我回來。答應我好嗎?你會等我嗎?霞飛。」

  沒想到她的心不在焉,已經明顯得讓男友看出來了,霞飛一陣內疚,狠心拋下對梁
振衣那些曖昧不清的遐想,縮手握拳道:「我……你放心……我不會變心,我等你……
」一早就選擇了徐少欽,霞飛願意負起責任,陪少欽走至最後。

  少欽鬆了口氣,隔著餐桌,擁住女友。「有你的保證,我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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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30 07:10:40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初冬寒流來襲,天灰濛濛的那日,徐少欽在親人的陪伴下,離開台灣。說真的,他
真捨不得霞飛,他對她的感情是認真的,可惜霞飛老是希望婚後再發生關係,他堂堂一
個健康的男人,當然只好找其他管道發洩。

  徐少欽在機場告別親人,溫霞飛要上班,沒來送行。帶著對霞飛的不捨,寒冷的天
氣,他隻身飛往遙遠的舊金山。

  正在公司的溫霞飛,對著起霧的玻璃窗呵氣,灰濛濛的窗景,讓她看不清楚天空的
顏色。

  她歎息,這陣子心情郁悶,也似這天色不開朗。她遙望天際,少欽應該已經登機了
吧?她想起早上當蔚茵茵看見她無名指上的鑽戒時,她驚呼的口氣——「喂!你幹麼啊
?」她抓起霞飛戴著戒指的那只手打量。「真打算嫁他?」

  霞飛聳聳肩。「他出國念書,希望我等他回來,所以……ㄟ!」蔚茵茵竟用力要拔
她戒指,惹得霞飛尖叫,使勁縮手。

  「脫下來、快脫下來!」

  「幹麼啦!」霞飛阻止茵茵。「該瘁脫下來?」

  「笨ㄟ!」茵茵戳著霞飛額頭。「你豬頭,沒事幹麼醋砒戒指,到處宣告別人你死
會了?」蠢,斷自己後路該瘁?

  霞飛聽了揪起眉頭。「我是已經死會啦,等他一回來,我們就要結婚了。」她像在
陳述一件事實,臉上毫無興奮表情,眼色有些無奈。

  茵茵頭大,拍拍額頭。「唉呀!你這個傻瓜。你懂不懂得對自己好一點啊?」她教
霞飛。「你還年輕,世上男人多得是,幹麼只認定徐少欽,萬一有更好的人呢?有更適
合的呢?我聽你說過徐少欽那人,我覺得他一點都不好。」她用力搖霞飛戴戒指的那只
手。「你戴著這戒指到處晃,誰還敢追你啊?喜歡你的男人全被這枚戒指嚇跑啦!」

  「你胡說什麼啊,又沒人喜歡我。」霞飛皺眉。

  茵茵忍不住對她咆哮。「誰說沒有,梁振衣就是!」

  霞飛驚愕。「嗄?和他有什麼關係?」她不明白。

  蔚茵茵斜睨著她。「當然有關係,關係可大了,你感覺不出來嗎,梁總喜歡你啊!
」這兩個遲鈍的家伙,蔚茵茵乾脆好心地幫他們一把,她怎麼瞧,就覺得這兩人絕配,
沒在一起太可惜了。

  沒想到她的話並不能使霞飛開竅。「你……你搞錯了吧?」霞飛只傻呼呼地說了這
句,並不當真。「怎麼可能,他沒說喜歡我啊?!」

  蔚茵茵翻白眼,忍不住對她吼:「他怎麼說?全公司誰不知道你溫霞飛有個交往五
年的男朋友,你要他悅瘁說?梁總可不是毛頭小子,還玩那種搶人女朋友的把戲,沒有
十分把握,我看他也不敢貿然行動。」蔚茵茵歎息。「現在可好了,你要戴著這該死的
戒指,和他就真的不可能了!」

  雨滴斜打上窗子,模糊了玻璃上霞飛發呆的倒影。

  下班鈴聲響了,霞飛歎息,和大夥兒擠上電梯,下樓,步出大廈。她佇立騎樓,雨
很大,路上水花飛濺,她得到對面搭公車,卻被這陣驟雨攔住去路。霞飛縮著肩膀,考
倫砒要不要冒雨過街。

  一輛黑色朋馳忽然停在路前,車窗拉下,一見來人,霞飛慌地將左手伸往腰後,藏
住戒指。

  車內的梁振衣比了一個上車的手勢,又指指下雨的天空。

  霞飛忐忑地凝視他英俊的臉,忽然覺得自己藏起左手很可笑,霞飛,你幹什麼啊?
她歎息,將縮著的左手伸回。妥砒梁振衣,她搖頭拒絕他的好意。忽然好討厭這樣的自
己,討厭被他攪亂的心。少欽才剛走,她就在這兒為梁振衣迷魂,她心底湧起一陣罪惡
感。

  見霞飛搖頭拒絕,梁振衣心底掩不住一陣失望。深深看著雨幕後的她,回身拿坪把
座的傘,開了車門,撐傘,奔過來。

  他將傘交至霞飛手上,於是看見了她無名指上那一枚鑽戒。他黯了眸色,若無其事
地將傘柄塞入霞飛手中,然後望著霞飛美麗的眼睛,孔砒她略略驚慌的眼色。他對她微
笑,心中的苦氾濫得一塌糊塗,然而他只淡笑一句:「很漂亮的戒指。」將傷心隱藏得
很好,她根本沒發現。

  霞飛神色淒惶,不看他,點了點頭,緊握著傘,冰冷的戒指在梁振衣的注目下,瞬
間竟俗砒火般燙著她的手指。

  霞飛侷促道:「我可以等雨停再過街,你把傘給我,那你……」

  「沒關係。」真的沒關係,他苦笑。她心底有別人,都沒關係,一早他就明瞭情勢
對他不利,是他自己要陷進去,是他自作多情忍不住要對她好。

  他的心早就淋濕了,這一點雨又算得了什麼。

  霞飛手上的戒指像一個詛咒,提醒他的多情。梁振衣將傘交給霞飛,轉身道別。他
脫下外套,撐在頂上,冒雨回到車內,關上車門駛離。只有他自己知道,傷心的感覺,
失望的滋味,多麼痛人。淌落的雨似千萬支針,一下下紮在他心上。擋風玻璃被雨水模
糊,他的視線也跟著朦朧了……是他自作多情,的確是他自找苦吃……這苦澀的愛啊,
真正煎熬。

  霞飛握緊傘柄,握到指尖泛白。心底自問,他真喜歡她嗎?有那麼一瞬,望著他冒
雨的背影,很想不顧一切隨他而去。雨滴哀怨地炎砒傘沿灑落,嘩嘩的雨聲淹沒了整座
城市。

  霞飛很多話想對他說,最終仍只是望著他的車駛離眼前,駛入灰濛濛的雨幕裡。她
的聲音、她的熱情,全梗在喉嚨,就是說不出口。

  她忽然不急著過街了,恍惚地立在行人間,左手指上有少欽贈與的鑽戒,右手心內
,有梁振衣冒雨送來的傘,他將傘塞入她手心時,傘柄還殘磷砒他手心的溫度。

  老天!霞飛徬徨,忽然覺得前途茫然。她該怎麼走這一條感情路?

  其實自己心底很清楚,這一把傘,比那一枚戒指更令她心暖。可是他並沒有說,他
愛她,他喜歡她,他並沒有表示。

  她也不敢問,問他的心意。她心中早住了一個人,豈有立場問個明白。

  這暖昧的情愫,打亂霞飛平靜的生活。

  霞飛為著混亂的心苦惱,民情優悶,老提不起勁。

  「外婆……」埋在外婆溫暖的膝上看電視,霞飛剛洗頭,外婆幫她控干頭發。她忽
然問:「你當初為什麼決定嫁給阿公?」

  外婆揉揉她的發。「你和少欽完蛋啦?」她很興奮。「那最好,真他出國,跟他斷
得一乾二淨!」

  霞飛瞪她一眼。「我們好得很。」她訕訕道。「月底你們長青會不是要去阿里山玩
嗎?那一個星期剛好聖誕節,我打算去看烽欽。」再不見男友,只怕她的心會動搖得更
厲害,現在她就常忍不住想著梁振衣,真煩惱死了。「我簽證都辦好了。」

  溫婆婆很震驚。「你這丫頭,少欽上禮拜約你過去時,你不是拒絕了?」?霞飛懶
洋洋道:「誰叫你要去阿里山玩,那我一個人在家多無聊,一個星期ㄟ,乾脆請年假去
找他,順便給他個驚喜。」霞飛扮個鬼臉。ㄟ他嫌我對他好冷淡。」

  濁婆婆挑眉瞪處孫女一眼。「孽緣啊!」這徐少欽真討厭,才纏著她心愛的外孫女


  「外婆,你又在亂說話喔……」她板起面孔。

  「我告訴你啊,丫頭。」她摸著霞飛的發,嗄啞的噪音低低說。「我為什麼決定要
嫁你阿公,很簡單啊,你就這樣問自已,在你最無助時,你第一個想到誰?還有,當你
好慘的時候啊,你覺得那個人一定不會撇下你,那就對了,嫁給那個人就百分百沒問題
!」

  ?霞飛沒有出聲,溫婆婆拍拍她的頭又說:「哈,按外婆說的,你仔細想想,當你
最無助時,你想到的是徐少欽嗎?當你最慘的時候,你有自信絕對不會撇下你不管的是
他嗎?啊哈,要真是他,你就去嫁他!要不是,死丫頭,你就快跟他分手,省得這樣蹉
跎,人都老了。」

  「我不知道……」梁振衣和徐少欽的臉重疊在一起,占據她整個腦袋。霞飛歎息。
」也許是我忙著工作,太久沒好好跟少欽相處,也許這一趟去美國,就好了……」

  「好什麼?」溫婆婆問。

  ——就能好好安撫自己迷惘紊亂的心。霞飛閉上眼,並沒有答腔。

  徐少欽出國一個月後,趁手上案子都完結時,霞飛在耶誕節前夕請了七天年假,出
國探望男友。

  帶著一箱行李、一本旅遊指南,霞飛隻身飛往舊金山,這是她第一次出國,她有些
惶恐,坐在機艙,在夜晚的天空飛行,想一點一點的將梁振衣的影子拋棄。糾結的情愫
太惱人,她打算和男友重溫往昔歡愉的時光。向往過去那心思單純的自己,太騷動的心
教她害怕,霞飛獻砒男友見到她時會有多感動,想得微笑。少欽曾寫給她的情書,霞飛
在無聊的旅程裡拿出來重溫,她一遍遍提醒自己,他們也有過美好歲月。

  她告訴自己對梁振衣的遐想只是一時的意亂情迷,很快地都會過去,她的心終於會
平靜。

  經過十幾個小時飛行,飛機終於降落舊金山機場。

  霞飛搭上計程車前向男友住處,這時,台灣正是清晨時分,梁振衣隻身坐在客廳,
菸灰缸上橫躺著成堆煙屍。

  梁振衣失眠,想著霞飛想到心痛。她的假是他親自批准的,算算時間,她應該見到
男友了,他們會親密相擁……他嫉妒得發狂,抓起菸灰缸衝動地擲向牆壁,碎片飛濺,
擦傷他臉龐。他沮喪地在牆前揪緊拳頭,雖然一直提醒自己別再去想,卻仍忍不住獻砒
霞飛投入另一個男人的懷抱,想得胸膛恍若都著火了,這嫉妒的火焰將他凶猛吞噬,他
卻只能受困不能逃脫。

  計程車駛入住宅區,兩旁的樹全掛著燈飾,車子停在一楝藍色建築物前。

  霞飛付了車資,推開車門,伸出腿正下車,忽然眼一睜,猛地又關上車門。

  司機莫名,用一連串英文問霞飛。

  霞飛神色驚惶,看著一對男女走過眼前,缸砒車窗,男的緊摟著女人腰身,女人笑
倒在男人懷抱,他們親吻,笑聲很放肆。

  霞飛用生疏的英文請司機等她,然後推開車門,追上那對男女,她喘著氣,繃緊胸
腔,孔砒男人親吻那女子耳朵,又不時親她的嘴,他的手徘徊在女人押把臀上。在他們
即將跨入公寓時,霞飛終於追上,一把拉住男人,男人被那凶猛的力道扯住,咒罵一聲
轉過臉來。

  燈火通明,誰家窗口還播放著聖誕歌曲。這歡樂的夜晚,霞飛眼中卻勺砒熊熊怒火
。她沒認錯人,瞪著眼前驚愕的男子,憤怒和難堪全寫在她震驚的臉上。

  「徐、少、欽!」她咬牙喊他。

  少欽恍若見鬼,臉色一白,趕緊將身旁在酒吧剛搭上的烊妞推開,洋妞氣得爆出一
連串粗話。

  在霞飛盛怒的瞪視下,少欽急切解釋,那心虛敷衍的話語,卻都似冷冷尖刀,刺痛
霞飛一向溫厚的心腸。

  「飛?你……你不是不能來嗎?」他故作無事地對她笑。「來看我嗎?我好高興…
…」支支吾吾地介紹身旁臉色鐵青的女子。「這……這是……是普通朋友……」

  霞飛瞇起眼睛,沒有吭聲,少欽惶恐的表情看來滑稽可笑。

  大概知道自己說得有多、心虛,他索性直言:「唉呀,你聽我說——」他拉住霞飛
臂膀,低聲解釋。「你別亂想喔,我是男人嘛,當然有正常的欲望,我太想你了,這女
的只是暫時代替你陪我過夜,只是解決我的欲望,現在你來了最好,我馬上叫她滾!」
徐少欽果真立即對那洋妞咆哮,用英文叫她回去,那女人氣得朝他比了個中指才離開。

  他回頭挽住霞飛,笑嘻嘻地問:「你的行李呢?」眺望路旁的計程車。「在車裡啊
,我幫你拿。」

  他逕自走向計程車,霞飛只是看著他,始終不吭聲。一直要到這時候,才知道自己
有多笨。愛了這樣一個人,他竟可以大言不慚地說他寂寞就和陌生女子上床,多可怕,
這就是她愛了五年,打算托付終身的男人?而她呢,竟為了這樣一個男人,苦苦壓抑自
己蠢動的心?常常還首砒良心的鞭撻?多傻!她多麼傻?!

  ?望著徐少欽,霞飛背脊一陣涼冷,假若沒來這一趟、沒看見這一幕,她還要傻傻
跟這人耗多久?一輩子嗎?老天,她笨得可以去死了!外婆早早看出他的不可靠,她竟
還……恐懼的感覺多過憤怒,難堪多過了傷心。

  霞飛看少欽和司機說了幾句話,看他彎身入車,拖住行李,打算拿下車,她忽然奔
上去,一把推開他。

  「別碰我的東西!」她咆哮。

  「霞飛?」少欽被那猛然一推差點跌倒。他穩住身子,驚恐地看女友閃入車內。

  在霞飛關上車門的那一刻,徐少欽及時扣住門,他見霞飛執意要關門,只好急急吼
道:「寶貝……飛啊……別氣我,飛,冷靜冷靜啊,你要去哪?這麼晚了,快下來!下
來啊……」他是真的恐懼會失去她。

  霞飛拉不上車門,乾脆踹他一腳,他痛得鬆手,她即刻關門,要司機駛回機場。車
子發動,緩緩駛離,霞飛拉下車窗,用力拔下戒指飛拋出去。她冷眼看少欽奔跑,看他
追著車子,聽他高聲呼喊她的名字。

  這一次她沒有心軟,這一次她別過臉去凝視前路,她眼睛紅了,不是因為他的背叛
,而是為自己感到悲哀。花了那樣長的時間,愛了這樣一個爛人,太傻,真的太傻。

  回到機場,霞飛才意識到自已太衝動,這麼晚了,在一個彰瘁陌生的地方,她只想
很快飛回台灣。櫃台小姐卻無奈地跟她說明,她的機票沒法改期,太多華人趕著回台灣
度耶誕,這幾日都沒機位。

  午夜時分,霞飛又餓又累,狼狽地拖著行李,在機場內遊蕩,空氣清冷,機場外夜
霧彌漫。

  霞飛心底有說不出的悲傷難過,沒想到自己會有這麼落魄的時候。她可以再去找少
欽,最起碼能平安地度過這一晚。

  不,她氣憤地拉緊行李。這輩子再不想和他有瓜葛。遊蕩在冷清的機場,四周只剩
下幾個遊客斜臥在沙發等天亮。

  她悲哀地想,自己是不是也該找個角落窩一晚?她張惶失措,一點主意也沒有。

  工作人員推著吸塵器嗡嗡的清理地毯,霞飛孔砒一張張陌生臉孔,不知該何去何從
……心底有些茫然,更多的是無助惶恐的感覺。這個假期真正淒慘。

  也不知怎麼搞的,她晃到電話機前,拿出信用卡插入話機內,忍不住就撥回台灣,
接通梁振衣手機,霞飛握緊話筒,低著臉,眼淚滴滴答答滾下來。

  是的,外婆說的沒錯。在這麼慘這麼狼狽的時候,她第一個想起的是梁振衣,是他
,再清楚再明白不過。她總在最無助的時候,想起他……電話沒人接聽,霞飛哽咽,無
助地抓著話筒,眼淚越淌越多。心裡殷切地祈求他在,祈求他接電話,隨便說些什麼都
好,只要聽見他聲音,她的心肯定不會這樣慌亂害怕。

  黑暗夜中,一條光纖飛馳,越過湖泊,千山萬水,千里迢迢,穿越兩個國度,在幾
千萬條複雜的電路線中輾轉至梁振衣手機。

  刺耳的電話鈴聲在清晨響起,梁振衣懶得接聽。

  他一夜未眠,又喝了不少酒,累癱在沙發,任電話去響。

  等不到他接聽,霞飛摸著冰冷的電話箱,緊白砒話筒,哽聲無助地啜泣起來。

  她終於放棄,拿開話筒。

  「喂?」梁振衣接起。

  好似聽見聲響,霞飛連忙把話筒移回耳朵。

  「喂?」

  是他,熟悉的嗓音,從遙遠的地方傳入她耳朵,霞飛一時無語,聽著吵雜的線路中
,他醇厚低沈的嗓音迴盪。

  「喂?」梁振衣點燈,望住手機上的來電顯示,是國外的區域號碼。霎時明白,激
動地握緊話筒,衝動便嚷出他、心愛的名字。「霞飛?!」

  一聲嗚咽驚動他,是她?真是她?!

  「怎麼?發生拭瘁事?」又是一連串啜泣的聲音,那端霞飛為他著急的口吻感動得
說不出話,眼淚直掉,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原來這樣依賴他。

  他的呼喚,神奇地令整座機場瞬間溫暖,令陌生的國度即刻變得熟悉親密。彷彿他
就堅定地伴在她身邊,一如以往給她勇氣和力量。她的心感動得一塌糊塗。她哭泣不止
,忘了這是多麼昂貴的國際電話,她竟只記得對他哭,哭得梁振衣在電話那頭心都碎了


  他壓抑住著急的思緒,冷靜下來低聲安撫她。「你別怕,別慌……告訴我,發生什
麼事……」

  她說了,霞飛鎮定下來,啜泣著訴說今晚的遭遇。她什麼都說了,說自己有多傻,
說少欽有多可惡,說她因在機場,不知所措,她把所有的難題、把她的恐懼一股腦全說
了。

  他一直靜靜地聽,耐心地聽著她哭泣的嗓音,混亂的語句。

  然後,很鎮定地一件件幫她解決。

  他說夜裡舊金山很冷,要她先把行李打開,找出溫暖的外套披上,免得感冒;他又
叫她去找個最靠近大門出口的沙發窩著;他要她冷靜下來把眼淚擦乾,他叮嚀她別出機
場,別跟陌生人說話。

  然後問清楚她穿什麼衣服、行李拭瘁顏色,綴把他溫柔保證。

  「你別慌。我有朋友在唐人街開旅館,我立刻叫他去接你,安排你住進旅店,沒事
的,你到了他那裡,洗個熱水澡,好好吃頓飯,睡上一覺,什麼都不要想,不要再哭了
……」

  他叫她不要再哭了,他的安慰卻害她已經止住的眼淚又再淌下來。這剎她渾沌已久
的心終於清明,明明白白感受到他的關懷,她的心悸。

  「好……好……」霞飛哽咽對他說。「我聽你的……」

  梁振衣、心疼她,低聲叮嚀。「穿暖一點。」

  「好。」

  他得收線了,卻捨不得。「我要撥電話給朋友了。」

  「嗯……」她實在不想收線。「我……那麼……再見。」

  「再見……」梁振衣猶豫著,沒真掛上電話,想等她先掛。她也猶豫著,等他掛,
兩人無語,沈默了幾秒,之後,他竟聽見她傷心地說了一句令他心悸的話──「我很想
你……」真的……真的好思念他,恨不得他就在身旁。在這樣無助的時候才說這麼任性
的話,實在有點狡猾,她意識到這點,紅了臉,要掛電話。

  「等等!」梁振衣低聲道。「霞飛,聖誕快樂。」他脫口而出。「我很高興,你打
電話給我。」

  「嗯。」霞飛揉揉眼睛,微笑了,甜蜜地忘了機場多冷。「聖誕快樂。」真的快樂
,聽見他聲音,是老天給她最好的聖誕禮物。

  佳節清晨,梁振衣飛車來拍方俊泯家門,門鈴按得直響。

  當傭人把方俊泯從被窩喊醒時,梁振衣已經等不及闖入他房裡。

  方俊泯一時未醒,猝然看見梁振衣,竟比他還慌。

  「發生什麼事?公司失火啦?還是遭小偷了?!」方浚泯猛然坐起,臉色驚慌,心
想梁振衣會這樣急急找來,肯定是發生了非常嚴重的事,馬上做了許多恐怖的聯想,沒
想到他只是一句——「我要休年假。」

  嗄?怎麼也沒想到梁振衣大清早上門叨擾就為了這個?方俊泯傻了一秒,穿上睡袍
,下床瞪住他。「你……你為了這個把我挖起來?」這事打電話就行了嘛。「行行行,
我當然准啦,老叫你把積欠的年假放完,是你不要的,現在想放大假啦,我求之不得哩
!」方俊泯打呵欠。還好不是什麼驚天動地的事。

  「還有,我還有事。」傭人端茶進來,梁振衣扒過黑髮,目光閃爍低聲一句。「想
請你……幫我調張機票。」

  「機票?」方俊泯揉操眼睛。「行啊——」梁振衣這天怪怪的喔,仔細地打量梁振
衣,見他皺眉神色陰鬱,彷彿正焦慮著某事。方俊泯問他:「什麼時候的機票啊?憑你
的關係還訂不到?」

  梁振衣轉過臉來,定定望住方俊泯。「要飛舊金山,今天的,越早越好。」

  「開什麼玩笑?」他驚駭。這幾天正是熱門佳節ㄟ,方俊泯瞠目結舌。「喂,你別
鬧了,要到哪去搶機票?我看你過幾天再——」

  「不行!」梁振衣走過來,按住方俊泯雙肩,目光堅定,表情異常嚴肅。「我從沒
求過你什麼。」

  「是、是……」怪了,他給梁振衣膠得、心裡一陣毛。

  梁振衣眼色尖銳,固執低聲道:「就算是用搶的,花再多錢都行,幫我!」

  方俊泯搔握頭、清清喉嚨。「呃……」懊惱思索。「我想想有誰今天要去舊金山的
……」他苦思著,忍不住抬頭好奇問道:「喂,什麼事你非要今天去啊?慢幾天不行嗎
?你去舊金山該瘁啊?」

  梁振衣沉默,方俊泯見他那陰鬱的臉色,好識相地揮揮手。「算了、算了,不說算
啦,我幫你想想有什麼辦法可以弄來這張機票,嗯……」他努力思索,他送過不少昂貴
的禮物給空姐,不知道她們幫不幫得上忙勒,正想著,忽然聽見梁振衣回答他——「溫
霞飛在那裡,她出了事,我很擔心。」

  方俊泯恍然大悟。「哦——」怪不得老友這樣驚慌,是溫霞飛啊?真不容易啊,這
兩個人開竅了?!他即刻跳下床抄起電話,好義氣地翻開電話本。

  「行!這忙我非幫不可,一定把你送到舊金山見溫霞飛!」他興奮地挾著電話,將
故友一個個騷擾起來。

  天亮時,霞飛平安地被一個留著兩撇鬍子、滄砒廣東腔的中年男子,從機場接至唐
人街一楝中式建築的小旅館。

  旅館有個好江湖的名字,叫「和平飯店」。窗欄上還括著旗子,呼幼砒唐人街慣有
的中國味。老板胡大叔性子豪爽,拿了鑰匙親自幫霞飛拿行李上樓,帶至最底端的一間
房。他推開紅色門扉,小小空間,佈置簡單,用淨清爽。

  胡大叔說:「振衣臨時跟我要房間,對不起啊,就剩這間了。小了點,不過什麼都
齊了。」

  霞飛怯怯地跟著胡大叔進房,紅色地毯,陽光被窗簾阻斷。

  「謝謝。」她滿心感激。「已經很好了。」

  胡大叔將行李「咚」地擱置地毯上。「耶誕節,每間旅店都滿了,你將就吧!」

  霞飛點頭。「就……就這間沒人住?」有點好奇,問了大叔。

  那老板轉過臉來,很詭異地低聲對她道:「是啊!」他瞇起眼睛,神色詭異得令霞
飛心裡一陣發毛,他竟說:「這間以前死過人,鬧鬼啊!」

  霞飛臉色一白,驚恐地抓住老板手臂。「真……真的嗎?」正慌張地環顧四周時,
竟聽胡大叔爆出爽朗的笑聲。

  「假的啦,哈哈哈哈哈……」他用力拍拍霞飛的背。「你鬼片看太多了喔!」他眨
眨眼。「振衣和我交情可好哩,我哪敢租間鬧鬼的給你住啊?!」他過去扭開暖爐。「
他要我幫你加兩床被子,怕你會冷,又說你可能會餓,桌上有菜單,要吃什麼盡管說啊
。」他見沒事了,步向門口。「我走啦,有事撥分機。」

  霞飛送他出去,胡大叔曖昧地對她眨眨眼。「我第一次見振衣這麼寵人啊,丫頭,
你很幸運喔——」見她臉紅,他笑瞇瞇地離開。

  霞飛踢掉高跟鞋,遊蕩了一天,腳跟都磨破了。她四肢酸痛,拖著疲憊的身軀進浴
室沖澡,溫暖的水淌進發梢,沖暖累極的身軀,她舒服地歎息,洗過澡後,陽光透亮,
穿上睡袍,拉開窗簾,霞飛坐在床舖上,妥砒外頭燦爛的陽光。

  先前哭過的眼睛十分酸澀,可是此際望著藍天白雲,妥砒那一大片陽光,她想念起
那一雙深邃的黑眼睛,想念他溫柔的眼色。

  當唐人街人群開始擁擠,飯館有人扯起二胡練唱戲曲,那尖銳高亢的唱曲聲,令她
分外思念起他低沈暗啞的嗓音。

  霞飛倒上床舖,翻身樓緊枕頭。她歎息,閉上眼睛,一陣酸。

  她好想念梁振衣,好想他。原來距離會加深情感,原來跌倒了,才知道心底真正想
要的;她思念的不是徐少欽,她腦海朦朧的影子,一直是梁振衣。她歎息,很好,她再
沒有顧忌了,她覺得輕飄飄,她的愛自由了……如果梁振衣此刻就在身旁,她知道自己
會毫不猶豫地奔向他懷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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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30 07:11:15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當霞飛在唐人街迷糊睡去,當她掩上哭累了疲憊的眼睛,當她的身體陷入孤單的單
人床,梁振衣卻在三萬尺高空飛行。

  他困在擁擠機艙,小孩哭鬧,旁人叨絮家常,各種語言交錯,他望著飛機沒入一片
刺眼的日光中,與白雲飛馳。他耳朵回底砒霞飛在電話裡的哭聲,想著她無助的嗓音,
他心急如焚,恨不能一轉眼飛至目的地,親手將無助的她攬入懷中呵護。

  這溫柔的心情,這急於愛寵的心情,在這一趟飛行裡,苦苦地折磨他。他睡不好,
他吃不好,他只想著霞飛。當空姐端來餐點,他掛念霞飛吃了沒?當機窗外更換景色,
飛入一片黑夜,他看見很近的星星,想起霞飛閃爍的眼睛……梁振衣恍恍惚惚坐因機艙
,思淖砒她可愛的臉龐。

  她有沒有睡好?她有沒有平安被接去旅店?

  原來掛念一個人是這樣反覆煩惱。

  飛機降落機場,已是午夜。十幾個小時飛行,梁振衣拎著簡單的行李,直赴旅店。

  「唉呀!」胡大叔見梁振衣竟來了,興奮地哈哈大笑迎上來。「怎麼回事?」他笑
道。「怕我沒照顧好你的小女友,親自來檢查?」

  梁振衣眼角微揚。「她好嗎?」沒心情敘舊,只急著問起霞飛。

  「好得很!」胡大叔找來房間鑰匙,拿給梁振衣。「大概累慘了,一天沒下樓,也
沒叫飯吃,我猜她睡迷糊了,不敢吵她。」胡大叔撞了梁振衣的手肘一下。「喂,你們
是不是吵架啊?昨天我去接她時,她眼睛腫得核桃般大!」他誇張地描述霞飛有多狼狽


  梁振衣懶得解釋,看見櫃抬上一盆代售的玫瑰花。多看了一眼,胡大叔立即將整把
花都抓來塞給他。

  「買把花給女友陪罪吧!」他笑呵呵拱梁振衣上樓。「去去去,快去看你的小女友
!」

  風塵僕僕趕來,終於要見面了,梁振衣卻心情忐忑,猶豫地站在門外,沉默了半晌
,才鼓起勇氣敲門——沒有回應,他拿鑰匙開門進去。

  房間有淡淡的皂香,暖爐轟轟響著。甲砒透進窗簾閃動的月光,梁振衣心中一悸,
終於見著了思念的人。她蜷縮床上,微卷的黑髮散亂在白色床舖上。

  地睡得很熟,梁振衣將玫瑰輕輕擱在几上,行李放置在一旁。

  他脫下外套,小心繞過床舖,面對她熟睡的半邊臉,坐落床舖。

  這是第二次,這樣望著霞飛睡臉。

  遠方汽車呼嘯,夜歸的人低語,風吹動窗簾,浮動的影子錯映霞飛皎白的臉。一直
到這刻,看見她平安無恙,梁振衣繃緊的心,終於踏實安穩。他眼角眉梢溢滿溫柔,隱
著淡淡笑意,孔砒她天真無辜的睡容,聽著她輕輕打鼾的鼻息,還有那露出被子白哲纖
細的腳踝。

  他的心被滿溢在胸口的澎湃情感征服,融得一塌糊塗。

  微微俯身,情不自禁,大手覆上她可愛的足踝,小小的腳踝,握在他暖和的掌心底
。他感動地紅了眼眶。

  不敢相信看見她無恙,竟會高興得眼睛酸澀。摸上她光滑的足踝,無關欲望,是另
一種更暖的情感沖擊他。一種心疼她的情緒,教他熱血沸騰胸腔發燙。

  又一次,只傻傻打量她睡臉,又一次,凝視著她,感受內心激動的情感。仍不敢喚
醒熟睡的她,梁振衣底砒她清醒。他想著,當她睜開眼,他該說的第一句話是什麼?對
她的感情,其實沒有言語能貼切形容,對她的寵愛也不是膚淺的對白能表達。

  當她睜開眼睛,看見他時,她會如何?震驚?慌張?高興?或是……或是為難……
她會高興他趕來嗎?

  梁振衣害怕地揣想,自己會不會太衝動了?終於冷靜下來才發現,只是她一通無助
的電話,他竟千里迢迢飛來找她。

  他苦笑。梁振衣,你會不會太自作多情了?

  月色淒迷,房間昏暗。戀著溫霞飛,向來冷靜自持的梁振衣,忽然迷了路,怕起她
睜開眼的表情。

  是這麼渴望愛她,渴望得令他害怕,梁振衣發現自己原來不夠堅強,假如霞飛抗拒
他的情感,哪怕只是一個不悅的眼色,他懷疑自己承受得住。

  安睡在梁振衣深情的眼眸底,直至清晨,或許是意識到某種炙熱的視線,或者是感
受到身旁溫熱的體溫、陌生的氣息,溫霞飛恍恍惚惚從夢中醒來。

  她睜開眼,朦朧昏暗的視線中,看見了床沿坐著的那一道暗影,那個人正望住她,
那個人的輪廓好熟悉,那一對深邃的眼睛正溫柔地打量她,霞飛眨了眨長長的眼睫,是
夢嗎?她傻了。

  她睜眼的那剎,梁振衣心悸屏息。他心底忐忑,沉默地望著她,一如他已境聊□地
望了她一夜。他默默打量溫霞飛恍惚的表情,底砒她的反應。

  可是溫霞飛只是睡眼惺忪,茫然地撐起上身。梁振衣心悸,眸色暗了。見到他,她
沒有微笑,也沒有皺眉,沒有驚愕,也沒有惶恐。

  她只是怯怯地伸出手來,她的指尖碰上他臉頰,他即刻扣住她手腕,令她的掌心貼
上他的頻。霞飛縮手不及,眼色驟亮,這才真正醒來。不是夢!她倒抽口氣,這不是夢
啊!被他扣住了手腕,她驚愕他掌心實在的溫度。

  「你……」是梁振衣。真的,是真的,她心悸,睡時一直想著的人,竟赫然在面前
,她幾乎喜極而泣。

  梁振衣覆住摸在他頰上溫暖的小手,他下巴新生的鬍髭刺痛她掌心。

  霞飛目光閃動,傻傻地仰望他,忽然忘了言語,只是泛紅了可愛的鼻尖。

  「我……」梁振衣低聲解釋。「擔心你,所以……」該死,他該說什麼?該說的其
實只是一句「我愛你」。

  風吹開窗簾,曙光閃入霞飛眸底,她用力眨眼,看清楚他的臉。

  她顫抖著唇,不敢相信他特地找來,她的嗓音有掩不住的激動,還有某種複雜的情
緒。「你……你來多久了?」

  他望著她脆弱的表情,一陣心疼。「很久了。天都亮了……你……睡的好嗎?」該
死,淨說些言不及義的話。他真正想的,是將她緊緊鎖入懷底。

  是太震驚或是太感動?霞飛鼻尖泛紅,跟著,眼眶也紅了。

  梁振衣蹙起眉頭,她是不是要哭了?

  微亮的曙光中,他黝黑的眼睛在濃密的眉毛下專注地凝視她,她穿著過大的白睡袍
,坐在床舖上,她的目光閃動,梁振衣發現,那是眼淚在她眸中打轉。

  溫霞飛縮回手,蒙住臉,眼淚就淌下來。

  「我真不敢相信,你……你來了……」她的聲音破碎。「我好高興!」

  老天,這句話簡直讓他樂壞。他一個長手,便將她整個攬入懷中。

  霞飛心動,急切地回抱住他寬闊的背脊,貪婪吸取他身上溫暖氣息,某種激動的情
感在血脈裡竄流,她緊緊抱著他,將臉埋入他胸膛,悶悶地說:「你特地來看我?」

  她的疲憊、她的無助,都在梁振衣扎實的懷抱裡煙消雲散。一切的擔心害怕都已遠
去,他強壯結實的手臂把她牢牢護緊;他可靠強壯的臂膀間,彷彿是世上最安全的地方


  霞飛在他懷中顫抖,梁振衣心動又心悸,他低頭,拂開她腮畔的發,親吻她的耳朵
,她的臉頰立即熱了。他把她拉坐到他腿上,輕輕抬起她下巴,她表情迷惘,他熱情地
望住她眼睛。他的口口光閃動,心跳飛馳。

  「我一直……」梁振衣像是很困難又似是好不容易,他終於啞聲說出口。「很……
喜歡你。」喜歡到不知如何是好,現在望著她、弊砒她簡直象做夢。

  他低沈醇厚的嗓音也似夢,霞飛聽得枰然心動。

  她傻傻望著眼前這男人,她可愛地皺皺鼻子,眼色明亮,聲音卻有些忐忑。「真…
…真的?」

  眼前一黑,唇瓣乍熱,他熱情飢渴的唇覆上她,給她一個長久的吻。霞飛只覺得頭
昏目眩,毫無預警就被這突來的吻震撼,他的舌飢渴地佔有她柔軟的嘴巴內部,探入與
她溫暖接觸,他喉嚨底部響起一陣低沈而原始的嗓音。她是這樣甜蜜誘人,把他迷得一
塌糊塗……這一吻擊潰了她!

  這一吻太親暱了,他捧住她的臉,微微提起上身,好更深地吻她,用他所有的熱力
將她淹沒,霞飛在他原始野蠻的熱吻下,最眩又悸動。他就像火焰將她燒融,他的身體
熱得似沸鐵,曖昧地緊壓著她,害她興奮直顫,害她愉悅地棄械投降,軟化在他的熱情
懷抱底……霞飛閉上眼睛,感受他熱情親暱地摩擦她柔軟的嘴巴內部,他的氣味該死地
那麼乾淨美好,而他的嘴一再覆住她的,不給她喘息的機會,更不讓她清醒,他用熱情
,性感地將她催眠,害她只能無助地享受欲望的誘惑及他給的甜蜜。

  他吻得她毫無招架之力,癱軟在他懷中,他錮緊她身體,欲望撞擊在胸口,他聽見
自己興奮低吟,梁振衣在心底愉悅歎息,這是他一直渴望做的事,不顧一切盡情地擁吻
她,他的嘴開始一種會把人吞沒的吻……欲望如閃電般襲擊他們,霞飛用力揪緊他背脊
,怯怯地也學著他用舌頭描繪他炙熱的嘴。她的舌頭溫暖地在他唇內,老天!他興奮地
歎息。更熱切地探索她甜蜜的唇,火熱而且需索,貪婪地吸入她香甜的氣息,一再伸出
舌頭品嚐她……實在是……有點太過分了,霞飛快窒息,她睜眸,喘息著移開臉,有些
惶恐地逃避他熱情的嘴。

  他卻不給她喘息的機會,當她後退,他固執地俯身攬住她,右手扣住她左手腕,霞
飛睜大眼睛,她臉上恍惚又迷惑的神情令他不禁露出微笑,而他眼中的光芒則是令她愉
悅地輕頭起來。他眼中對她火熱赤裸的欲望看得她、心跳加速,氣息紊亂,虛弱得快要
昏倒。

  他的欲望高漲,他的情感激越,此際他再不想按捺對她的渴望。

  他深情地伸出手,他的拇指分開她那因親吻而變得濕潤艷紅的唇瓣,霞飛喘一口氣
軟弱地倒向床舖,他立即順勢壓住她柔軟的身體。

  世界彷彿也在這一刻傾倒,空氣中彌漫情動的芬芳,他們用同樣熱情的一對眼眸說
話,他說著對她的深情,她俗砒的是對他的悸動。

  她無助而恍惚地上望他因欲望深邃黝黑的眼睛,她在心底吶喊。她知道她的理智已
經被他催眠,這剎她確切地知道,不論他要對她做什麼,不論他要拿她怎樣,霞飛確切
地知道,她都虛弱得沒法抵抗他,她感覺自己身上每根毛管都興奮地在呼喚他,她在他
炙熱的視線底融化……怕壓痛地,梁振衣用手肘撐起自己,亢奮的身體強悍地抵在她柔
軟的身體上。他眼中的飢渴和溫暖令她愉悅,在他強壯的身體下,她心跳飛馳,戰慄不
止。隱約意識到某種事正要發生,她的胃緊張興奮地似在燃燒,她該做些什麼?不,她
什麼也沒法做,她發現在梁振衣熱情的注視下,她只能無能地顫抖。

  他深深地看她,凝視她紅潤的唇,他低頭,他的舌頭探入她甜蜜的深處,聽見她呻
吟,他縮回,再往裡頭刺入,他的嘴開始變得蠻橫,他們的接吻變得更加野蠻親暱。

  他拉起她雙手,摟住他頸子。「天知道,我一直就想這樣做……」他真誠歎息。「
你是這樣美好。」不敢相信這夢境成真,他扯開身上襯衫,揭開她睡袍,讓火熱的肌膚
接觸,同樣悸動的心重疊!

  當他開始啃噬她耳朵,她的胃興奮收縮,霞飛閉上眼,感覺他雄勁的體格壓在她身
上,她瀕臨崩潰的理智告訴她該制止他,可是她很不爭氣地發現她喜歡這樣親暱地親吻


  梁振衣在她耳邊低喃著甜蜜的話語,他熱熱的呼息拋砒她,害她心蕩神搖,什麼矜
持、拭瘁顧慮都拋到九霄雲外!

  他火熱的唇移至她頸上,他的手也順勢覆住她柔軟的胸脯,他滿足地歎息,她低喘
,臉頰像在燃燒,在他親密的愛撫下,身體恍若被拋入火堆。

  梁振衣將臉埋入她溫暖的胸懷,汲取她甜美的氣息,親吻並折磨她可愛的蓓蕾,他
滿足得想死掉,又興奮得想即刻進入她。

  他用最快的速度除去自己的衣褲,回到她身上,放肆地將濕潤的吻輾轉流連在那柔
軟飽滿的胸脯,又放肆地延燒至她可愛性感的下腹,親吻那柔軟美麗的弧度,興奮地聽
見她破碎地呻吟。

  霞飛無助地探入他凌亂的發,他的掌心則是貼著那溫熱的小腹,盡情摩挲她柔軟光
滑的肌膚,也親愛地舔噬那可愛的肚臍。

  老天,霞飛呻吟,再沒有比這更令人銷魂的了。

  她甜蜜的呻吟令他心悸,如果他能抗拒這麼一個溫暖誘人的身體,那他就真的該死
了。他吻得她可愛的小腹快要著火,他還親吻她可愛柔美的腰身,撫摸她光滑細緻的大
腿,撫摸她最隱匿的地方。

  從不知道自己竟可以這樣,在他熱情地撫摸下敞開自己。霞飛閉上眼睛無助地嬌喘
,像含苞玫瑰在他溫暖的親吻下戰慄盛放,她從未這樣激動亢奮。她緊咬唇瓣,如此銷
魂,這樣的骨騰肉飛。他親吻她每一寸肌膚,像在寵愛著他最親愛的禮物,她感覺熱得
要死又空虛地想死,他的手指有魔力,撩撥出她最深處的欲望,像火焰一樣燙她,她渾
身發麻繃緊了每根神經,感覺自己在他強悍的身體下變得潮濕……這世上再甜的糖果都
比不上他一個親吻,這世上再好的綢緞也拚不上與他肌膚相觸的美妙觸感。這世上還能
有什麼?

  霞飛暈眩,無助地攀著他光滑的背脊,還能有什麼,能讓她如此大膽熱情又暖盡心
坎底,唯有他……這麼銷魂,他光滑結實的身體讓她想到一頭豹,她的手臂環著他,米
砒他溫暖的肌膚,她能感覺到他的肌肉,平滑堅硬似滾燙的鐵,她能感覺到他強壯的身
體蘊藏的力量,令她胸腔發燙。他堅挺的下體抵住她兩腿間最柔軟隱匿地方,他熱情而
放肆地摩挲她,害她銷魂地每根神經都亢奮地吶喊,她的背向上弓好更貼近他,而激情
像巨大漩渦將她卷人欲望的海洋,她痛苦地渴望他給予拭瘁,是什麼?她空虛的深處在
催促著什麼?

  他看著她本能地夾住他雙腿,該死,感受到她的濕潤和自己的濕滑,他雙手抓緊她
臀部,向上一衝,有力而堅定地進入她,她背一弓叫了出來,小手在他光裸炙熱的背脊
扣緊,他一個挺身充滿她,她崩潰地呼喊,痛與快樂一起擊潰她。

  意識到自己的野蠻,他溫柔地道歉。「對不起,飛……」而他的聲音因激情而變得
沙啞低沈。聽見她破碎的呻吟,瞬間摧毀他的自制力,梁振衣撐起上身好更深地佔有她
,而她戰慄著緊抱他,毫不保留地用她的生嫩接納他。緊得快要窒息,快樂得想高聲呼
叫,這巨大的快感充實在她深處,他緩慢有力地在她體內移動,他的汗濡濕她戰慄的身
體,他甜蜜又徹底地充實她,在她隱匿的深處用力愛她,那熱情地撫觸,那最私密地歡
愛,她再沒其他想法,她恍闋砒只是貪心地想要更多,渴望著他!

  她歡愉他熱情地佔有,他們的身體緊密糾纏,這是世上最親近的接觸,多麼神奇,
他們不再有距離,他們融成一體。

  日光攀上梁振衣光裸的背,熨暖床上激情相擁的身軀。

  當梁振衣扣住霞飛獲緊的手,當她在他快速的移動下因為高潮而呼喊時,他覆住她
濕潤的唇瓣,在她溫熱的深處釋出自己,將封閉的情感一併交與她。

  狹小的浴室,水聲嘩嘩,蒸氣朦朧了視線,鏡子起霧,雪白瓷磚濕漉,滲著晶瑩的
水珠,炎砒磚牆淌落。

  霞飛額上的汗,也淌落了緋紅的臉頰。

  老天!她蒙住臉,忐忑地坐在浴缸裡,仍不敢相信幾分鐘前,她和梁振衣竟然……
她跟少欽矜持了五年,結果,面對梁振衣,怎麼衝動得拭瘁都忘了,最沮喪的是,她毫
無任何避孕措施。明明最在意這種事,一直都很謹慎,怎麼會……原來蔚茵茵所說的失
控的感覺就是這樣,她根本來不及防備。

  都怪他的吻太熱情,霞飛一陣燥熱,不得不承認,她確實非常非常喜歡他的吻。怎
麼也想不到,平日在公司那樣嚴肅的梁振衣,會有彰瘁熱情大膽的一面。

  霞飛掬水潑上燥熱的臉,腿間的疼痛,提醒著他們熱情的纏綿。當他進入她時,她
清楚記得自己是怎樣不知羞恥地在他身下放蕩呻吟,老天,真丟臉!當他的亢奮將她推
入欲望頂端時,她甚至崩潰地高呼。

  霞飛頭昏腦脹,羞得不敢見他。現在冷靜下來,理智回來後,她躲在浴室裡,倒不
好意思了,思緒好混亂,不明白自己怎麼會有彰瘁放浪的一面?不明白這世上真有這樣
凶猛的感觸,什麼理智都沒法抵抗那暈眩的激烈的感覺,霞飛蒙住臉歎息,這一切實在
發生得太快、太突然,這新鮮的體驗驚駭她,那迷魂的滋味,令她好害怕又好心醉。

  換上藍色線衫,梁振衣彎身拾起長褲穿上。

  他一直注意著浴室的動靜,微微皺眉,她是不是進去太久了?

  是他抱她進去的,熱水也是他幫她放的,算算時間那已是半個小時前的事。

  梁振衣眼中閃過一抹複雜的情緒,他是不是弄痛她了?早知道她是處女他會更溫柔
,見鬼了,他低聲詛咒,他急著佔有她哪還記得溫柔?一見到霞飛柔白的身體,他的理
智都拋到九霄雲外去,只想瘋狂地佔有她每一寸。

  梁振衣俐落地將床單重新舖平。

  她會不會後悔?他忐忑揣想她的思緒。回憶方才激情的畫面,他確信她有得到滿足
,但是……但是他的確應該更溫柔一點。

  畢竟她是那麼生嫩緊窒,該死,他又亢奮了。老天,他眼色暗了,不敢相信他們剛
剛做了拭瘁。

  這一切真實卻又夢幻地令人難以相信。

  她會不會認為他趁她感情最脆弱時占了她便宜?她心底究竟是怎麼想的?她躲在浴
室拿瘁久是因為懊悔嗎?

  梁振衣重重地歎息,再這樣想下去他極可能瘋掉。

  梁振衣長步至浴室門前。「霞飛?」

  裡頭只傳來嘩嘩的水聲,他有點擔心。扭動門把,推開門,一聲驚叫,噗咚,水花
四濺,梁振衣眼睜睜看著霞飛慌得整個人滑入熱水底。

  氤氳的霧氣中,她驚慌失措的舉止令他又驚又好笑,動作能那麼快可見沒事。

  要死了!霞飛憋住氣沒入水中,盡管他們剛剛才赤裸裸地親密過,但真正裸裎見人
,她還真怕死了。

  她躲入水中,祈禱他識相地快快離開。

  梁振衣沒走,他彎身打量浴缸內不斷冒著氣泡的水面。「霞飛?」這麼怕羞?

  一隻纖纖玉手伸出水面,比了個要他離開的手勢。

  梁振衣挑眉,索性往浴缸邊沿一坐。「你躲在水底幹麼?」他賴著不走,欣賞水面
下朦朧的皎白的身體。

  霞飛憋不住氣,冒出頭來瞪他。「喂!」臉紅耳熱,盯住他那張迷死人不償命的俊
臉,沒好氣地道:「我……我還沒洗好,你……你怎麼……這樣闖進來?!」

  他高大的體魄令狹小的空間頓時更形窘迫,他炙熱黝黑的眸子害她心底又是一陣小
鹿亂撞,目眩神迷。

  他真喜歡看她這樣困窘的可愛模樣,她紅著臉有點狼狽地底砒他,濕透的發飄浮在
水面,水聲滴滴答答,蒸氣熨著那美麗的小臉蛋。

  真該死了,僅僅只是這樣望著她緋紅的臉,他的胸腔竟不可思議漲滿幸福的感覺。

  他硬是壓抑住緊繃的欲望,低聲問她:「你還要洗多久?」

  「你……你管我!」該死,他怎麼還賴著不走。

  他眼中閃爍有趣的光芒,懶洋洋地提醒她。「霞飛,泡那麼久會缺氧的,我怕你會
昏倒。」

  昏倒?霞飛眼一睜,想到自己赤裸裸昏倒在浴室的窘樣,立時嚷嚷:「行行行,你
出去,我好穿衣服!」

  他不但不走,還該死的用那一對慵懶深邃的眼睛打量她。當他把視線往她身下移,
她立即用水潑他。

  「你還看!」

  他笑著,捲袖猛地將她自水底拉上來,她驚叫,他湊身封住她嚷嚷的嘴,吻得她頭
昏腦脹四肢無力,什麼抗議的話都被他吻掉了,他滿足極了。

  當他終於鬆手,她虛弱地差點又滑入水底,他及時托住她,將她整個人抱起,放到
馬桶上。

  「用不著不好意思,剛才我什麼都看遍了……」他轉身拿毛巾,霞飛氣壞了,抓緊
浴巾,抬腿就踹他,他一時失衡,上身跌入水中,水花濺起,霞飛笑了。

  梁振衣一身濕,轉身過來。「好、很好……」索性把濕了的上衣脫去,霞飛驚駭得
瞪大眼睛,那結實光滑滿佈肌肉的胸膛立即教她止住了笑,她看得瞠目結舌,臉紅似火
。他古銅色的胸膛真迷人,平滑結實的小腹好性感……她很不爭氣地喉嚨緊縮,燥熱的
臉色洩漏她邪惡的思緒。

  他大步過來,霞飛尖叫,往門口逃,他身手俐落輕易地便將她攔回來,他也笑了,
吻上她的嘴。實在忍不住,當霞飛又一次被他吻得失去理智時,他狡猾地在浴室又一次
佔有了她,不過這次他確定,他非常溫柔,他用了兩個小時的時間去證明他有多喜歡她
,最後他們疲憊不堪,雙雙虛弱地躺進浴缸,一起泡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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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30 07:12:09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外頭艷陽正炙,一桌好菜正熱著。

  胡大叔盛情款待遠來的梁振衣,在唐人街的福圓餐廳辦了一桌請他們。

  「來來來!」他生性熱情,忙著幫霞飛盛滿各式菜。「這正點,正宗的烤鴨,五更
腸旺,宮保雞丁……」他挾得不亦樂乎,梁振衣將盤子拿過來,霞飛看他譜砒眉將辣椒
挑掉。

  「別挾了,她不吃辣。」他說。

  他怎麼知道?霞飛驚愕,見他攔阻胡大叔挾菜的勢子。「拿些清淡的吧。」

  他和胡大叔對飲一杯酒,兩人豪爽地聊起往事。

  霞飛默默吃起梁振衣幫她重新揀選的菜色,心底還是弄不明白,他怎麼知道她不吃
辣?!這點小事,她認真想了半天還不通透。

  吃過飯,服務生送來幾個元寶形狀的餅乾。

  梁振衣將餅乾遞給霞飛,霞飛抬頭望他。

  「我吃不下了。」她搖頭。聽見胡大叔笑著解釋。

  「俊妞,這是咱唐人街的習俗,管這叫幸運餅,你快揀一個嘗,看你運氣如何?」

  霞飛弄不明白,她看梁振衣挑了一個,咬破餅乾,她也挑一個咬破,一管紙條露餡
。她眼一亮,拎起紙條捲開來看,上面寫著「喜事臨門,紅鸞星動」。霞飛趕緊將紙條
揉進手底,臉上一陣燥熱。

  胡大叔笑問她:「寫啥?」

  梁振衣也問:「寫什麼?」

  她羞紅著臉,急急揮手。「沒……沒什麼!」她問他。「你的寫拭瘁?」

  他挑眉。「你的先給我看。」

  她一陣緊張,揪緊紙條。「唔……又沒寫什麼!」

  「啪!」胡大叔將他的紙條往桌上用力一放,看梁振衣一眼,兩人咧嘴,然後好默
契地一起齊聲大笑。

  「你神秘個什麼勁啊?」胡大叔瞅著霞飛醋砒紙條。「這家餐廳十張有八張都寫著
『喜事臨門,紅鸞星動』啦!嗟、你甭藏啦!」

  霞飛錯愕,冷汗淌落面頰,尷尬地脹紅小臉,梁振衣斜睨她一眼,低聲笑了。

  用完餐,買了兩袋冷飲,他們回到旅店。佳節時期,唐人街擠滿旅人,太過喧嘩,
他們決定踅返旅店。

  步上狹窄的樓梯時,霞飛瞅著他背影,忍不住好奇問他:「你……怎麼知道我不吃
辣?」她沒跟他說過啊!

  梁振衣回頭看她一眼,很稀鬆平常的回答。「上回公司聚餐,你每道菜都問辣不辣
,直說吃辣會鬧胃疼。怎麼,我記錯了?」

  霞飛搖頭。「沒,你沒記錯。」

  他拾階而上,她跟著,孔砒他高大的背影,不知怎的心底一陣暖。

  少欽總是記不住,她不吃辣的。

  霞飛盯著梁振衣寬闊的背影,為什麼?她從沒刻意提醒,他卻一直記得。

  梁振衣上了樓,繞入玄關,一雙小手自後頭攔抱住他,教他不由得一怔。

  他心悸,不敢妄動,感覺霞飛將臉貼上他背脊。

  他們的影子重疊在斑剝的老牆上,她的呼息暖著地的背。他霎時屏息,興奮至極,
這是第一次,霞飛主動示好,他默默地任她幼砒,不敢妄動分毫,深怕驚擾了這難得的
一刻。

  「我……」霞飛將臉緊貼他的背,鼓起勇氣怯怯地說。「我也……很喜歡你。」只
為了他記得她不吃辣這點小事。

  是的,只為了這樣就感動得想哭。是的,她驀地眼眶泛紅。

  是不是太濫情了!是的,是太濫情了,也不知怎麼了,她好感動喔。

  是的,就這麼點小事,還有很多……譬如他干裡迢迢而來,譬如她失意時他的提點
,又譬如她每一次犯錯他冷漠地教訓完她,卻總又在背後默默支持她,都只是彰瘁一點
點小事,累積起來,卻推翻了和長久交往的男友的情分,徐少欽的不堪將梁振衣襯得益
發溫柔出色。

  梁振衣低頭,掌心覆亡腰前那雙小手。多麼高興她回應了他的感情,一下子將兩人
的距離拉近,就在這一雙交疊的雙手間。

  一隻白鴿棲在銹花欄杆上,咕咕呢喃,它享受著慍暖的日光不肯走了。

  兩把椅子靠在一起,日光慵懶,地上人影婆娑。

  好久沒這麼悠閒了,霞飛跟梁振衣聊起來。

  「男人真可以把欲望和感情分開嗎?」她忍不住問,想不透少欽怎麼能一邊口口聲
聲說愛她,一邊又和別的女人卿卿我我。

  梁振衣慵懶地躺靠椅子上,長腿交叉著橫放地上。

  「不知道。」隨即誠實補上一句:「坦白說,我認識的男人大多都可以。」他正在
瞧著市區地圖。

  霞飛皺起眉頭,冷覷他。「你……你也這樣?」

  「說真的,」他瞪她一眼。「我還真……不是這樣。」他逗她,霞飛笑睨他,伸了
懶腰,舒服地啜飲剛剛買來的冰咖啡。

  她眺望前方。「舊金山好多大廈啊,前頭是不是公園啊?一片綠哪,真漂亮。」她
又仰頭,望著成片飛過的鴿子。「剩下一天我一定要玩個夠本,你知道哪兒好玩嗎?」
她興奮轉頭問。〔你帶我——」她忽然住口,見梁振衣打起盹來了,孔砒椅背,深邃的
眼睛不知何時已經閉上。

  溫霞飛忽然明白他該有多累了,他在第一時間就收拾行李飛過來見她,又在她睡熟
了的時候守護她一夜,早上他們纏綿了兩回,又被胡大叔拉去吃飯,老天,霞飛膛目,
也就是說,他極可能有足足二十四個小時沒睡了;而她則是吃飽睡飽直想著玩,該死!
霞飛一陣自責。

  霞飛盯著欄杆上咕咕叫的鴿子。「去、去!」揮走它。

  發了一陣呆,霞飛暗暗挪近椅子靠過去,又悄悄伸手將他的臉扳過來,讓他靠上她
肩膀。

  他手中地圖鬆了,霞飛微笑,接住地圖,拿那張地圖蓋住兩人的臉,不教陽光騷擾
他的安眠。

  他沒醒,直靠著她肩頭,輕輕打鼾。他灼熱的鼻息拋砒她頸子,霞飛瞇起眼睛,很
滿足地歎息。

  這種甜蜜的感覺,這種胸腔漲滿幸福的感覺,才是真正的愛情吧?!

  如果這種甜進心底、洋溢幸福的感覺叫愛情,那麼,霞飛終於明白過去她錯得有多
離譜。

  好比她現在只是和梁振衣並肩散步,走在黃昏街上,只是偷覷他俊朗的臉容,她都
不禁要微微笑。

  這次應該沒錯吧?

  當成片的鴿子飛過中央廣場,霞飛興奮地奔過去瞧。

  「這些鴿子不怕人啊!」她過去,剩著地上一大群鴿子。興奮地回頭對梁振衣嚷嚷
:「你看,不怕人ㄟ……」

  他微笑,將剛買的面包扔給霞飛。「你可以餵它們。」

  霞飛樂得接住面包,撕了一塊扔到地上,眼尖的鴿子們霎時暴動起來,嘩嘩振翅,
猛地全往霞飛站立處奔,那狂亂凶猛的仗勢,把霞飛驚駭得扔了面包尖叫,拔腿就跑,
看得梁振衣大笑。

  「救命!」霞飛奔過來抓住他肩膀。「你看見沒?太恐怖啦!」

  他哈哈笑,挽住霞飛,和她看著那一大群互啄彼此、凶猛爭食的鴿子群。

  梁振衣心情好極了,他發現這是第一次霞飛主動挽住他臂膀。

  廣場草地上擱著許多前衛畫家的作品,霞飛忘了那群鴿子,興奮地又奔過去研究起
新潮的畫。

  她第一次出國,什麼事都新奇得令她興奮。

  「你看得懂嗎?」畫布上是黑鴉鴉的線條,糾纏在一起。

  「他畫的是地獄。」

  地獄?霞飛揪起眉頭。「你怎麼知道?」

  梁振衣指了指角落題名的英文,霞飛瞪他一眼。

  「原來如此,我還以為你領悟力那麼強!」忽然聽見當當當的聲音,霞飛回頭,忍
不住驚呼。「你看見沒?纜車?!真的纜車ㄟ!」

  「我們去坐!」梁振衣拉住她就奔。

  舊金山的纜車專門搭載遊客,駛得慢,好讓人們隨時上車,雖說如此,梁振衣追得
輕鬆,霞飛腿短,差點跑斷了氣。

  顧不得她,梁振衣鬆手,率先先跳上纜車,再回頭將霞飛拽上來,霞飛又驚又笑,
樂得直笑進他心底。

  車上早擠滿旅客,他們只好靠在車邊,兩人面對著面,身體親密地緊貼在一起。街
道傾斜,紅色纜車當當地緩緩駛上斜坡,兩旁是美麗的別墅,紅的藍的綠的屋簷,看得
霞飛眼花撩亂。

  梁振衣挪了挪身子,左手保護性地環在霞飛腰後,免得她掉下車子。

  聞著他身上乾淨清爽的氣味,抬頭妥砒他斯文俊朗的五官,霞飛臉紅,雖然已經有
過親密的接觸,卻還是為他的貼近而心跳激越熱血沸騰。

  有一名洋婦人微笑對梁振衣說了什麼,他用流暢的英文回答。

  「她說什麼?」霞飛扯扯他衣服,他低頭,黝黑的眼睛打量她。

  「問我們是不是來度蜜月。」他眼睛露出有趣的光芒,神情有些尷尬。

  「那……那你怎麼說?」霞飛面色有些尷尬地問他。

  梁振衣嚴厲地瞪她一眼。「喂,V.J.的員工,英文這麼差?」板起臉孔教訓她,霞
飛低頭狠掐他大腿,他硬邦邦的肌肉反而害得她手疼,她皺眉聽見他低低的笑聲蕩進她
心坎。

  纜車爬上坡頂,梁振衣忽然收緊手臂,用下巴指指下邊街底,那盡處一片蔚藍。藍
天白雲與海融成一片,燦爛的霞光暈染那片美麗風景。

  他說:「下面就是漁人碼頭。」

  纜車忽然開始往下俯衝,整車遊客霎時驚呼起來,心情又怕又興奮,霞飛不落人後
,也嚷得好大聲。只見纜車衝往那一片蔚藍海洋,梁振衣望著她興奮又驚駭的模樣,不
禁失笑。她為美麗的風景贊歎,他為她可愛的臉龐失魂。

  他不想看風景,只愛看霞飛生動有趣的表情,纜車飛馳,她開心地與遊客一起驚呼
,而只要她高興,他心底也跟著歡喜。

  天上有星星,人間有美麗的小燈花妝點綠樹。而在蜿蜒著閃爍霓虹的海岸前,霞飛
易砒欄杆,梁振衣剛買了一台照相機。

  他弓身對准焦聚,他對她喊:「笑啊,霞飛,快笑!」

  風太狂,吹亂她的發,霞飛急著撥順發梢。「等等……等等……」她張口就吃到了
發絲,她皺眉急急撥開。「等等啊!」她非要漂漂亮亮擺好姿勢入鏡,才不枉費這一片
美麗海景。

  「別管頭發了!」梁振衣高聲道。「快笑啊,自然就好。」

  「不行!」她皺眉,懊惱地按住被吹得似爆炸頭的捲髮。「不行啊!我的頭發亂了
啦!再等等,我先弄好……」她可不想頂著個爆炸頭入鏡。

  梁振衣眼角含笑,鏡頭中霞飛紊亂的發和焦急懊惱的表情太可愛了,他忍不住就按
了快門。

  卡嚓!

  霞飛膛目,手還抓在頭上,見他按了快門氣得直跺腳,追過來打他。「不是叫你等
等嗎?!」搶著他手裡的相機,他揚手可惡地哈哈大笑。

  買了烤螃蟹,在舊金山的最後一夜,在起霧的夜色中,他們並肩仰頭打量百貨公司
的巨幅看板,職業病犯了,霞飛指著霓虹閃爍的看板。

  「好摩登的女人。」看板裡的女人戴著墨鏡斜躺沙發。梁振衣嘴角微揚,聽霞飛嗓
音輕快地說。「將來我要設計百貨公司的廣告,絕不請個這麼冷漠的模特兒宣傳。」她
眼色認真。「更不會讓模特兒戴墨鏡,百貨公司就是要歡迎人們去逛,彰瘁冷調的感覺
,會減低購物慾。」

  梁振衣糾正她。「這間百貨走精致路線。」他帶霞飛進去,並領著她看看陳列商品
,價位高得嚇人,隨便一個皮包都要一千美元以上。

  「嘩!黑店。」霞飛湊近他耳邊。「又不好看。」

  慶幸售貨員聽不懂中文,梁振衣低頭凝視她。「某些政商名流要的就是這種責死人
的感覺,他們喜歡冷門、不夠大眾的東西,令他們自己更特別。所以這種商品特色,廣
告不可設定在討好大眾,反而要強調時髦新穎冷僻,越有距離有時越討好……」

  霞飛斜睨著梁振衣,他眼角微揚地孔砒她,霞飛眨眨眼。「你在教我嗎?經理大人
。」幾日親蔫相處,都快忘記他在公司的身份。

  梁振衣失笑,環著她,離開百貨公司。

  他語重心長地叮囑。「霞飛,你未受過正統訓練,即使你的創意夠新鮮,然而光靠
新鮮有趣而沒有深厚扎實的底子,還是不行。」他實話實說。

  霞飛聽進心底,雖然也有心想學,但總要賺錢養外婆吧?想起外婆,不知道她在阿
里山玩得開不開心。

  「怎麼了?」注意到霞飛黯然的臉色,他問。

  「我想外婆。」她抬頭,很老實地。「我第一次和外婆離開那麼久。」梁振衣緩緩
挑眉,她立即解釋道:「當然,也不是說和你一起不開心,只是……我想她。」他能懂
嗎?每每提起外婆,徐少欽就不開心;可是梁振衣只拿黝黑的眼睛打量她,他沒有不開
心,他的目光溫暖沈靜,好似此際起霧了點著燈的街,感覺寂靜卻又有一點點溫暖。

  他握住霞飛小小的手,振作精神說:「走,我們去給你外婆挑禮物。」他羨慕霞飛
有個好外婆,他雙親健在,卻總是寂寞。

  「好啊!」霞飛歡喜,他笑了,看她蹦蹦跳跳追逐一個又一個櫥窗,努力搜尋起來
。「送什麼給外婆呢?」

  梁振衣耐心地陪著她逛了好久,最後她蹲砒個好花的大紅毛料外套興奮嚷嚷:「這
個好,外婆一定喜歡!」她看了價錢,神色一黯。「這麼貴?!」折合台幣快八千哪。

  捨不得她失望,梁振衣說:「買了吧。」

  霞飛搖頭。「不行、不行!」她有點失望地揮揮手。「太貴了啦!」這趟旅程已經
將她的積蓄花光,實在不能貪心。「我還是挑別的吧。」

  「不夠的我幫你貼。」他建議。

  霞飛瞪著他認真道:「那不行,我要送外婆的,當然要用自己的錢。」

  「好。」不羅陵,他拿了外套。「我幫你殺價。」他逕自用流暢得令霞飛汗顏的英
文和小姐交涉。

  霞飛聽得霧煞煞,梁振衣身子一橫,擋住霞飛好奇的眼睛,趁霞飛不注意塞了一筆
錢給店員小姐,等霞飛擠出頭來時,小姐已經將衣服裝進盒子裡。

  「你談好了?她幹麼裝衣服?我可沒說要買喔!」她認真道。

  「美金一百四,買不買?」他問,好笑地看霞飛猛點頭。

  「買買買!」哇!他這麼會殺價啊?雲飛拿出美金付款,興奮地收下衣服,沒看見
上頭梁振衣對小姐眨眼,感謝她的隱瞞。

  買好了外婆的禮物,霞飛好開心,拎著袋子,笑妥砒梁振衣,挽著他,步上舊金山
特有的斜坡道路。

  「我好開心!」她笑瞇瞇。「我外婆最喜歡花外套。」地挽緊梁振衣的臂膀,對著
他笑。「我外婆最喜歡織花外套,我告訴她你幫她殺價,她說不定會織一件大大的花外
套送你——」

  「饒了我吧!」他挑眉說。

  霞飛仰頭笑得雙肩直顫,想到他穿花外套的樣子,她笑得胃痛,而她的笑聲把他心
都笑融了。

  經過酒舖,霞飛回頭要他等。「你對我這麼好,我請你喝酒!」她隻身闖進去買酒


  梁振衣心情愉悅等在店外,忽然嘩地一聲,聽她笑嘻嘻拎著裝了酒的紙袋奔出來拉
住他,小臉紅紅樂得對他嚷。

  「天啊,你不會相信,他以為我未成年,要看我護照勒!」她眼睛發亮,望進他心
底。「我看起來很年輕嗎?」

  梁振衣失笑,沒想到這點小事就讓她開心。他接過袋子,傾身時,很自然便親吻了
她笑紅的臉頰。

  霞飛止住了笑聲,氣溫很低,她呵口氣,閉上眼睛,感覺他親密的吻烙印上臉頰。

  小旅館淹沒夜色中,月亮被迷濛了臉。

  單人床,他們擁擠地躺在一起,喝了點小酒,微醺地倚偎在一起,因為夜色很美,
因為這是異鄉最後一夜,他們情不自禁又在床上擁吻,兩人糾纏,情生意動時,霞飛忽
然阻止他。

  「等等……」她意志薄弱地提醒他。「我……我們……沒避孕……」她不能再忘了
這麼重要的事。

  他溫暖的掌心在她柔白的身上愛撫,當她緊張地這樣說時,他低身吻她眼睛,反問
她一句:「你討厭小孩?」

  「不是……只是……萬一懷孕……」他摸上她小腹害她不能專心說話,他親吻她頸
子呢喃低語。

  他弓身不顧霞飛抗議地親吻她可能孕育孩子的小腹,他啞聲說:「有孩子更好。」
想像霞飛有他的小孩,他熱情又感動。

  他的話立即安撫了霞飛,他的話讓她覺得好溫暖。不知道為什麼,當他親吻著她柔
軟的小腹時,當他愛撫她隱匿的地方,當他拿瘁溫柔又那麼熱情地愛她時,霞飛頭昏目
眩地想,有一個梁振衣的孩子,好像真的很不錯。她竟然期待永遠地和這個男人在一起


  當徐少欽興致盎然討論他們的未來時,霞飛總是聽得惶恐。

  當梁振衣在夜裡親暱地愛她,他只是說有孩子很好,他並沒有說什麼甜言蜜語或者
好愛她的話,可是他溫柔的動作貼、心的表現,都令霞飛動容,令她毫無防備,只傻傻
敞開自已迎接他,一切只因這種被驕寵的感覺太美好。

  當梁振衣在她深處移動,當他的溫柔開始變得原始熱情,霞飛在他強壯的身體下,
幸福地顫抖。

  她心底認真的相信,她願意和這個男人一輩子,如果是他,一定可以幸福。

  纏綿過後,霞飛坐在凌亂糾纏的床單上頭,忽然摸上斜躺著的梁振衣眼角。

  「我知道為什麼你的眼睛看起來特別深……」窗外灰蒙,霞飛看著他的表情溫柔專
注。梁振衣仔細地聽她妥砒他說:「因為……」她軟軟的指尖撫著他眼梢。「你這裡有
細紋,你笑起來的時候,牽動了細紋,於是眼睛就更深了。」她好笑地瞪大眼睛看他。
「你笑的時候,深邃的眼睛會害得女人心碎。」

  而她美麗的微笑會害他忘了自己是誰。

  梁振衣的眼色孤單寂靜,宛如黑夜沈睡的海洋,他摸著霞飛散在肩上的發,她的臉
茸砒一層淡淡紅暈,他知道那片紅是因為他。他的手背輕輕貼著她漂亮的頸子滑下渾圓
的胸脯,一路往下直至小腹。

  他拿手掌丈量她可愛的小腹,溫柔地說:「你說……這裡會不會已經有個小Baby?


  霞飛聽得渾身燥熱,只是怯怯地笑。他說話的口氣,好似他非常希望真的有小
Baby住在裡面。

  然後,他深邃的眼睛便熱情地打量她柔白的小腹,老天,他真喜歡她這柔軟的地方
,想起自己剛剛埋進這裡深處,他的目光立即變得暗沈炙熱,將她一把扯入懷底,好熱
情地又深深佔有了她。

  梁振衣很想跟她說,他不需要每個女人為他心碎,他只希望她為他心動。而當她眼
色溫柔地按住他眼梢時,他想說的是,沒有一個男人可以招架,如此甜美溫柔的她;至
少,他便不能倖免。初見霞飛時,她便用那一雙會說話的大眼睛吸引了他。

  而今此際,她用星星似地眼睛望他,她說著的是一個他想望的夢想,他想望的是,
她愛他。還有他們幸福的未來。

  飛機在夜晚航行,星星變得很近很近,梁振衣望著星子,那麼多耀眼的星星,好象
也在為他歡喜。

  霞飛睡在他身旁的位置,緊挨著他肩膀。毛毯下,他們的手握在一起,低望她酣睡
的模樣,她明明的鼻息指過他。望著她如此毫無防備的模樣,他胸腔倀滿了愛。

  當飛機降落,用計程車送霞飛返家,梁振衣幫霞飛把行李拿上樓,然後親吻她的臉
頰道別。

  打量他,溫霞飛心中有些忐忑。舊金山的時光浪漫得不像真的,不也相信,梁振衣
就這樣真實地立在她家門前。

  他俊朗的臉龐,他寬闊的肩膀,他高佻結實的迷人身影,她真的和這個男人親暱地
在竟人床上擠了兩天嗎?

  梁振衣望著霞飛恍惚的表情,他微笑著摸摸她下巴。

  「過幾天,我有事跟你說。」

  霞飛仰著臉望他。「什麼事?現在不能說嗎?」

  他眨眼,眼色隱著抹笑意。「別急,很快跟你說。」然後他道別,霞飛很捨不得地
立在門外,孔砒他下樓,一直到他的腳步聲消失了為止。

  霞飛有點患得患失,花了一個晚上打掃家裡,她將和梁振衣買的花外套放在外婆床
上,等她一回來,就有個驚喜。

  少了外婆的房子有點寂寞,她洗了澡,跑去翻日歷,再三天外婆才會回來,她放了
音樂,然後坐在地板上,整理行李箱內的東西。

  她看見原先包裝好要給徐少欽的聖誕禮物,裡頭是一條白色圍巾。想起在舊金山發
生的事,霞飛拿起來直接扔到垃圾桶裡。

  「啪」的一聲扔掉,好爽快。霞飛微笑,心底頓時一陣輕鬆。

  又開始收拾起箱底的衣服,忽然停住動作,困惑地拎起一件鵝黃色高領羊毛衫。霞
飛將它拿在燈下打量,不記得自己有這件衣服?袖管忽然落下一卷紙條,霞飛認得,那
是幸運餅的紙簽,那時在遙遠的唐人街餐館,她藏著紙簽鬧了個笑話。擱下羊毛衫,拾
起紙簽,捲開時,看見的仍是那行預言——喜事臨門,紅鸞星動霞飛忽然紅了眼眶,模
糊了視線。鉛字旁有她熟悉的字跡。

  梁振衣不知在什麼時候偷偷買了這件衣服,還將紙簽埋進袖管。

  預言的鉛字旁,提了幾行字,那剛勁的一筆一劃都刻進她心坎,深情烙印。

  霞飛,你急著買外婆的禮物,卻忘了給自己買紀念品。

  羊毛衫,是我幫你從舊金山偷來的紀念。你穿上它,我看見了,便會給你一個嶄新
的未來。這時候夜深了,再過幾個鐘頭,我們要回台灣。

  房間沒亮燈,打量昏暗中床上的你,好像那夜,那一顆飛越的流星,已亮在我眼中
,我已許了願。

  當然,我不要將願望說出口,這樣,願望就能實現吧?

  霞飛揪緊紙簽,喜事臨門,預言是真的?

  並不知道,時間那麼短促,愛卻可以忽然抽長。梁振衣是有心人,霞飛更非鐵石心
腸,她拿起柔軟的羊毛衫,貼在頰畔。羊毛像他溫暖的手指,觸碰著她臉頰。

  她想著,下次見面,她要穿上黃色的羊毛衫。

  她心情愉悅地將扔進垃圾桶的禮物拾回,不必記恨徐少欽,相反的,她十分感激他
意外地牽起她與振衣的緣分。

  溫暖燈下,霞飛將羊毛衫穿上,縮進柔軟的領子裡,然後她微笑地癱倒在地板上,
瞪著天花板上橙黃的燈管,她獻砒,要是她沒去舊金山,她很可能就這樣傻傻地和徐少
欽結婚,她將完全不知道愛情真正的滋味,一種甜進心坎的滋味,某種最煽情的體會。

  她想起梁振衣和她擠在單人床上睡覺,有幾次睡夢中她差點摔下床,可是沒有一次
跌痛她,總會有一隻手,在那危險一刻,將她攬回。

  而當梁振衣深吻她時,她便興奮得像滾燙的沸水,當他進入她深處,她愉悅得簡直
要熱得融化。霞飛從來不知道自己原來也會對人那麼熱情,她的身體好喜歡梁振衣的撫
觸,這些都是和少欽在一起時不曾發生的事。

  她甜蜜又微笑地想著,梁振衣要跟她提的是什麼事?霞飛揣滄砒,她覺得他離開時
笑得很狡猾,他到底想跟她說什麼呢?

  她又想著,慶幸她愛錯過,否則如何明白,現在這感覺對了。霞飛隱約覺得梁振衣
將要跟她說的,會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因為他微笑的眼睛是這樣說的。

  從舊金山回來後,梁振衣打開答錄機,全是父親打來的電話,說急著要見他。梁振
衣關掉答錄機,撥電話給方俊泯,約了他明天碰面。

  他洗了澡,整理好行李,喝點小酒就睡了。

  他輾轉難眠,忽然覺得床舖變得好大好大,想念舊金山那張狹小的單人床。他失笑
,或者他想念的其實是擁著霞飛的感覺。他歎息,老天,真希望每天弊砒她睡覺,在舊
金山時,他不需要酒精,便可以睡得很好。

  霞飛柔軟的身體是最好的安眠藥。

  此刻一個人睡,他好空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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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30 07:13:36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一早,梁振衣的父親便來按門鈴。

  「爸?」梁振衣開了門。進浴室沖個澡,刮了鬍子,神清氣爽地換上外出服。

  「振衣,下星期我要出庭。」梁星宇也不管兒子有沒有在聽,迫不及待拿起各式文
件。「我的律師說,只要你願意出庭,幫爸作證你媽老是在外頭胡混,還有,從來都不
關心我們兩人,整天去打麻將亂花錢……」他拿出法院公文。「就這天,你盡管把小時
候受的委屈跟法官講,這樣我就可以跟她離婚了,打了三年官司,煩死了!」

  梁星宇抬頭,兒子正穿上外套。「喂,我在跟你說話,你有沒有在聽?」

  梁振衣佇立鏡前,他懶洋洋地扣上袖扣,穿了一件藍襯衫,日光中,他看起來神采
飛揚,高大英俊。「爸,我打算向一個女人求婚。」他說。

  梁星宇很震驚,霍地站起來,好激動地握住振衣手臂,非常嚴肅地打量他。

  「你千萬要想清楚,說真的,」他深吸口氣。「兒子,婚姻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
我就是最好的例子。你一個人過得不是很好嗎?」

  梁振衣知道父親對婚姻失望透項,他濃眉輕佻。「我考慮清楚了。」

  梁星宇可急了。「等等,她是個好女孩嗎?我是說,她會不會亂花你的錢?她真心
愛你嗎?她值得信任嗎?這可不是開玩笑的,如果不合適,一旦結婚要離可是非常困難
,你一定……」來不及說完,梁振衣揮手就走。

  「我約了方董,和媽的事你們自己處理吧!」他再不想淌這渾水。

  真可笑,他爸媽急著要離婚,他卻忙奢想結婚。

  一聽梁振衣要向霞飛求婚,方俊泯樂壞了。他帶梁振衣去認識的珠寶店挑鑽戒。

  「買戒指問我就對了,我送過的鑽戒不計其數哩!」售貨小姐笑得一臉瞇瞇,猛點
頭。

  梁振衣打量著款式。

  方俊泯好內行地一樣一樣解釋給他聽。「決定鑽石品質要用4C去分析,Colour,
Clarity,Cut,Carat!」他說的好專業,小姐根本插不上嘴。

  梁振衣沒理會那些,成排閃爍的鑽戒中,他只看中一隻燦黃鑽戒。霞飛說黃色的特
別好看。

  小姐笑咧嘴,方俊泯驚呼。

  「唉呀,你真識貨,這叫fancyColour,這種黃好貴的。」

  就連一向大方的方俊泯,聽了價錢,都不禁驚呼。梁振衣眉也不皺就買下那只美麗
的鑽戒。

  方俊泯笑瞇瞇。「你真愛慘她了,這麼大手筆?!」

  梁振衣調侃他。「你過去送人的鑽戒加起來的錢,足足超過這只。」

  「那倒是!」方俊泯無所謂地笑。「你將這鑽戒奉上,我想,沒有一個女人拒絕得
了,她一定會接受你的求婚。」

  但願如此,梁振衣深吸口氣,扯了扯領帶。他還要再去買一束花,然後在星星出現
的夜晚,踏著月色去敲她的家門,他想像霞飛看見戒指的表情,他想像她星星一樣會說
話的眼睛,但願她說,她願意。

  深夜的時候,冷風吹入陽台,感覺到涼意,霞飛趕緊將陽台的落地窗拉上。這時候
門鈴響起,霞飛抓了外套披上,開門前她遲疑了幾秒。

  外婆明天才回來,這麼晚了,她臉一紅,極可能是梁振衣來。她慌張地扯下浴帽,
理理頭發,這才開門。一陣濃獨的酒味撲進,霞飛皺眉,捏住鼻子,詫異地愣在門前。

  她這輩子第一次見到男人也有這樣狼狽的模樣,她第一次看見男人流淚,霞飛怔住
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麼熟悉的一張臉,總是驕傲自負的徐少欽,衣衫凌亂,酒氣沖天,而眼淚……眼
淚從他殷紅的眼角淌落。

  「你怎麼……」霞飛震驚。「你不是在美國嗎?」

  徐少欽忽然似個孩子那樣淚汪汪地望住霞飛,腔調濃濁,語意模糊,他看著霞飛皎
白的臉龐,發現自己從沒有像此刻那樣需要她。

  「我早就回來了……我每天都來……飛……你……原諒我……」他痛苦的表情彷彿
下一秒就要崩潰。想到將失去她,他書也念不下去了,廢寢忘食,人都瘦了好大一圈。

  霞飛蹙起眉頭。「你……你來了正好,我整理了一些東西要還你。」不,再不可能
接受他了,經過梁振衣,她才發現,從前在他身旁的自己太不快樂了。霞飛要自己不能
心軟。目光堅定,看得他一陣心酸。她說:「我們再不可能了。」

  徐少欽軟靠門旁,霞飛的話讓他的眼睛更紅了,他深吸口氣,朝著她的臉說:「可
我……我愛……」他忽然很痛苦的張大嘴巴,霞飛瞪大眼睛,退了一步。他……他要幹
麼,徐少欽胃液翻湧。「我……嘔——」

  「啊……」這太嗯心啦!老天,他吐了,霞飛尖叫,趕緊躲開,還是被那穢物濺到
臂膀。

  「你幹麼啦?!」她快昏倒了,徐少欽摀住嘴,身子又軟倒向她。害她一直尖叫,
推也推不開。

  月亮露出臉來,紅磚牆上行道樹,被溫柔的晚風撫摸過後,愉悅地搖擺婆娑。踏著
一地跳舞的樹影,梁振衣繞進霞飛住的那楝公寓,抬頭,在一片月影中,那心上人兒居
住的地方,磷砒溫暖的燈火。

  白瓷陽台上,茉莉花盛放,好似也在歡迎他的來臨。

  公寓大門敞開著,梁振衣鬃砒花束上樓,腳步聲迴盪在清冷的樓梯間,越接近她住
的地方,他的心越忐忑,他眼色溫柔,他感覺到幸福。等她家門打開,他將對她說嫁給
我好嗎?

  想像她聽了之後,想像她亮亮的眼睛,想像她仰臉呵呵笑的表情,想像她飛揚的眉
梢,夢一樣的眼色。

  按下門鈴的時候,霞飛正在浴室吹頭發。

  梁振衣微笑地看著赭紅色大門開了,屋內映出的溫暖的光束,緩緩映上他俊朗的臉
容,而他微笑的表情,在一瞬間凝住。

  所有幸福的期待在看見應門的人時,幻化成一抹尷尬的神色。幸福竟像泡沫,瞬間
消失在他斂住了的眉梢。

  徐少欽瞪著眼前西裝筆挺、拋砒鮮花的男人。徐少欽眼色朦朧,那沾了穢物的上衣
早被他扔在地上,他打著赤膊,脹紅著臉,努力想認清來人。

  「你……找誰?」他不認識這個高大的男人。

  梁振衣望向徐少欽後頭,裡面並沒有霞飛的身影,但是他聽見吹風機刺耳的聲音。
他斂容,就好像有一把鋒利的刀插入了胸膛,刺入他柔軟的心房。他暗了眸色,聲音苦
澀地問徐少欽。

  「霞飛在嗎?」他應該問清楚,盡管他感到某種可怕的臆測如漩渦要吞噬他,盡管
他感到某種痛在他心中擴散。

  徐少欽醉眼迷濛,口氣含糊。「她在洗澡啦!你幹麼?找她該瘁啊?」他打了個很
不禮貌的酒嗝。

  梁振衣肅容,臉色很難看,他退身。「沒事了。」轉身下樓,每一步都像踩在自己
心上那麼沈痛。

  將出去時,梁振衣忽然停步,閉上眼,深吸口氣。一直怕受傷,一直不要感情,一
旦陷入情網,這害怕的感覺還是來了。

  愛情很偉大,有時也很殘酷。他才像上了天堂那樣輕飄飄,瞬間卻被拉人地獄,這
感覺殺他措手不及,實在太可怕。

  他不想猜想,徐少欽為什麼衣衫不整;他不想揣想,霞飛為拭瘁在洗澡,那畫面太
可怕,他不要去想。

  可是當他步出公寓,步入了美麗的月光下,他卻開始覺得刺眼。夜色太美,他卻覺
得很傷感。涼涼的晚風,拂過他臉頰,怎麼也像故意刮痛他,他坐入車裡,盛放的一把
玫瑰,耀眼地如在嘲笑他眼角凝住的憂鬱。

  梁振衣狼狽地扒過黑髮,一把扯下領帶,扭開音樂。倒向車座,疲憊地歎口氣。這
感覺就像倏然被捲入黑色漩渦。他一直想著那令人椎心的疑問,他不該想卻甩不掉那猜
疑蝕、心的畫面……最怕就是這樣傻傻敞開了心房,像決定盛放的玫瑰,毫無防備地迎
向溫暖日光。並不知道,一心向著日光,花瓣也會被曬傷。

  想愛的心在一瞬間,脆弱地也會傷、心枯萎。

  溫霞飛吹干了頭發,將霧濛濛的鏡子矢澀,對著鏡子揉了揉眼睛,穿好衣服,套上
梁振衣買給她的羊毛衫,步出浴室。

  徐少欽醉躺沙發,酒氣沖天,她皺眉抱怨。「很臭ㄟ!」跑去掀了窗簾,將落地窗
拉開,忍不住到陽台上,挨著鐵欄杆,吸一口清新的空氣。

  車內的梁振衣緩緩拉下車窗,黝黑的眼睛看見赤足立在陽台上的溫霞飛。月光映在
她身上,他送的羊毛衫貼著她雪白的身體,她醋砒一條寬鬆的麻紗褲。她長長頭發散在
肩後,她望著星空,只隔著短短距離,她沒看見他。她仰望星空,表情既無辜又天真。

  就在梁振衣深情的視線中,她轉身入內,她的頭發飛揚。他彷彿能聞到某種茉莉的
香味,遺憾地漫過他鼻尖……霞飛一進屋裡就問爛醉的徐少欽。「剛剛我怎麼好像聽見
門鈴聲?」

  徐少欽懶洋洋坐起來,吐都吐了,醉意稍退,他難過地賴在她地方。

  「對不起。」他難堪困窘。「我不是故意喝醉的。」

  霞飛歎一口氣,幫他倒了杯水二喝口水醒醒酒,然後……你走吧。」她拿出一隻紙
箱。「這裡面都是你的東西,包括這些年我們的相片,你拿走吧。」

  徐少欽握住霞飛的手腕。「霞飛,」他極認真地解釋。「男人都有欲望的,我和那
個女的只是純粹的發洩慾望而已,但我心底──」他揪緊胸口。「我真的愛你啊!你相
信我!」這是真的,他想娶的只有霞飛。

  霞飛瞇起眼睛,抽開手。「我真是聽不懂ㄟ!」她不悅地瞪住他。「什麼欲望啊?
你的意思是你愛我,卻又跟別的女人亂來,這是沒有關係的事嗎?老天!」她翻個白眼
。「我現在才知道我們觀念差那麼多,我真是……」她頭痛地打開門。「你回去吧,我
不管你悅瘁想的,對我而言,因為欲望就可以和別的人亂來,是很髒的事!」

  徐少欽臉色難看。「我答應再不發生這種事,我答應你。我可以為你改,我可以發
誓,霞飛——」他抬起頭好深情地望住她。「你不知道,我真的真的很愛你。」

  霞飛定定望住他,忽然很感慨。「奇怪,你一天到晚說你愛我,但我越來越覺得,
你愛的根本就是自已。你想發洩慾望,就跟別的女人胡來,完全不覺得我會傷心;你想
開餐廳,就要我辭掉工作配合你,說是為我好,其實都是為了你方便;還有——」她很
受不了瞪住他咆道。「你永遠永遠記不住我不吃辣!還有——」

  「吃不吃辣很重要嗎?」他打斷她的話。眼一瞠,駭見霞飛沖過來氣呼呼指著他臉
罵。

  「還有就是你老是打斷我的話!徐少欽,你愛的出口始至終根本只有你自己!」

  「如果……我這樣為你憔悴都不叫愛,那什麼算愛?」他反駁她。

  霞飛看著他,想起梁振衣,羊毛衫讓她整個身子暖烘烘地。

  她抿了抿嘴說:「我只知道有個人,從來沒說過一句他愛我,一句都沒有……」她
挑眉正色道。「但是很奇怪,我能感覺得到,非常清楚地感覺得到,他愛我。他、很愛
、很愛我!」

  徐少欽聽了好沮喪。「而你……你也愛他?」他問得小心翼翼、戰戰兢兢。

  霞飛卻答得斬釘截鐵:「是,我愛他。我愛他!我真的愛他!」

  徐少敘有什麼資格哭泣,這一切是他一手造成的。

  溫霞飛心底清楚至極,誰在她最無助時鼓勵她;誰又在她最傷心時,溫暖地在她耳
畔低語安撫她徬徨的心;又是誰,一通電話,他就千里迢迢飛來見她。

  這世上再沒有誰會像梁振衣那樣寵她了。

  溫霞飛決絕的表情、強悍的口吻、斬釘截鐵的答案,令徐少欽徹底覺悟到,霞飛已
不可能回頭了。

  他傷心地淌淚,像個無助的孩子,霞飛忽然不知說什麼好,只好坐下來,望著眼前
這個與她度過許多青春歲月的男人,不禁也鼻酸。

  「我們……各自去找更適合的人吧,這些年……還是謝謝你了。」

  聽了她的話,他好像更難過了,將臉埋入掌中。

  霞飛歎息。「你等酒退了再開車回去。」怕他出意外,尤其在他這麼激動傷心的時
候。

  天濛濛亮時,徐少欽睡倒沙發;而屋外,梁振衣備受煎熬地等了一夜,一直不見徐
少欽離開,直至凌晨四點,梁振衣發動車子,黑色朋馳,在微紫的天色下,沒入寂靜冷
清的道路,離開心上人兒住的地方。

  「這是怎麼回事?」蔚茵茵和同事們擠在公司佈告欄前。張茜嚼著口香糖,瞇起眼
睛打量人事部發的那張公告。

  「總經理梁振衣,轉任紐約V.J.行銷顧問,歡送會訂於……」張茜看完了很不雅地
詛咒一聲,和總機小姐一起歎氣。

  「公司又帥又單身的人已經夠少了,總經理還走!」

  總機小姐很傷心。「總經理不是一直不答應的嗎?怎麼放個年假回來就肯去了,他
不會捨不得我們啊?真無情ㄟ……」

  蔚茵茵瞪著佈告低聲詛咒。「要死了,梁總吃錯藥啦?」

  後頭傳來一聲抽氣。

  蔚茵茵回頭。「霞飛?」她挽住正瞪著佈告的霞飛,笑瞇瞇地說:「ㄟ,有沒有帶
禮物給組長啊?」她問著,戳著霞飛纖腰。「我要你幫我帶的咖啡有沒有拿來?怎樣,
玩得開心嗎?霞飛?!」

  蔚茵茵戳她,她沒感覺;捏她手臂,她沒反應。她只是瞪著那張佈告,像被一道雷
當頭打中似的,她眼色震驚,腳下宛如生了根。

  他?他要去紐約?!因為太過震驚,霞飛腦袋一陣空白,真像有人把她釘在地上,
動也不動傻傻望著那張佈告。是真的嗎?她駭極了,看得迷糊,思緒紊亂。

  「喂!」蔚茵茵的手在她眼前晃。「放個假回來就變白癡啦?」

  她傻愣愣地轉過臉來望住茵茵。「組……組長……」她聲音虛弱,勉強擠出笑容,
問她:「我們公司是不是有兩個梁振衣?同名同姓?!」不可能,他不可能去紐約,他
們才那麼開心地從舊金山回來,他還說有事要告訴她,他讓她一直覺得他要給她一個承
諾,他要跟她在一起……悅瘁可能?

  蔚茵茵狠瞪她一眼,好像她問得有多白癡。「哇塞!霞飛你智障啦?」她指了指上
頭文字。「總經理梁振衣人,難不成公司也有兩個總經理啊?」她笑嘻嘻地用手肘撞了
撞霞飛。「喂,捨不得喔?」她湊嘴過來,附在霞飛耳朵悄聲說:「一定是你去舊金山
看情人,給他太大的打擊,他才會忽然決定去紐約……」

  不是這樣的!耳邊蔚茵茵悄聲說著話,霞飛傻傻妥砒佈告,眼眶紅了,淚往心底淌
,一陣酸。事實正好相反,她接受他的感情,他們很愉快地共度了幾個夜晚,肌膚相親
,他溫柔的嗓音都還留在她心底,怎麼他忽然做出這樣的決定?!她不明白,她真的不
明白!

  霞飛無心工作,處理了幾個待辦的案子。本來今天外婆回來,她要請梁振衣來晚餐
的,她菜都買好了,她昨天臨時惡補了好幾道食譜,准備今日大展身手。沮喪的情緒淹
沒霞飛,但更多的是一種困惑不解、被騙的感覺。

  梁振衣只是跟她玩玩嗎?他分明不是這種人啊!霞飛怎麼也想不透,他明明可以不
去紐約的,他為拭瘁還來?

  「該死!」霞飛想問個清楚。

  終於在快下班時,趁走廊上沒什麼人,像往常一樣,她偷偷溜進他的辦公室,她打
開門,探頭望向裡邊。

  梁振衣聽見聲響,抬起臉望住她。「霞飛?」他若無其事地合上文件。看她神色略
顯惶恐地進來,關上門。

  霞飛背抵著門,黃昏的光線映入辦公室,映在他好看的臉容上,他深邃的眼睛,莫
測高深的表情,今天的他感覺很遙遠。

  「嗯……我……」她想問他為什麼要去紐約,卻欲言又止。

  梁振衣望著霞飛臉龐,不禁就想到前夜衣衫不整的徐少欽,他黑色眼睛閃過一抹憂
鬱,但很快就被更冷漠的眼色掩過。

  「你看見佈告了?」他試著別再去想,天知道他已經想到快發瘋。

  「嗯。」她想求他別走,卻尷尬地說不出口,為什麼回來台灣後他忽然變得這麼生
疏,霞飛簡直要以為在舊金山的一切不過是場夢。她抓抓頭發,勉強擠出聲音。「你拭
瘁時候決定的?」

  「昨天,我跟方董通了電話。」

  霞飛眼中閃過一抹惱怒,握緊雙手。也就是說——他根本沒考慮過她嘍?

  「還有事嗎?」他問。用刻意疏遠的冷漠嗓音掩蓋他的失望傷心。

  霞飛拳頭越握越緊,他把她當什麼?他冷漠的態度令她的胃像在燃燒,一把火燒上
腦門。她抬頭,梓然咆哮:「你混帳!」

  蔚茵茵敲門進來,就驚駭地聽見這聲咆哮。她僵在門口,臉色尷尬,瞠目結舌,她
有……有沒有聽錯,她的笨徒兒罵梁振衣混帳?!還沒回過神,霞飛已掉頭沖過她身旁
離開。

  茵茵硬著頭皮進來關上門。「呃……這是今天要簽的案子。」她戰戰兢兢地將文件
放到梁振衣桌上,深怕被颱風尾掃到。

  梁振衣緘默地翻看文件,蔚茵茵還是忍不住斗膽問一句:「你和霞飛怎麼了?」

  梁振衣簽字,沒答腔,臉色陰鬱。

  茵茵冒死又問:「不是很喜歡霞飛,捨得去紐約?」

  梁振衣苦澀一笑,停住簽字的勢子,給她一句頗值得玩味的話。

  「正是太喜歡她,所以……我去紐約。」他想得很多,他考慮得好清楚,他做了一
個他自認最好的決定。他只需要一點時間冷靜。

  茵茵聽得困惑,梁振衣抬頭望住她,他緩緩挑眉。「還不懂?」

  她很無奈地聳聳肩。「有時真搞不懂你在想什麼,你做了啥事讓她拿瘁火?」

  「……」梁振衣低頭,盯著暗褐色桌面,苦澀道:「我做了什麼?」他一直想做的
只有寵愛她,但是愛情真辛苦。霞飛懂不懂──男人也有不知所措的時候?有些話根本
問不出口。

  「唉呀!」溫婆婆歡喜地坐在桌前,桌上豐盛的菜色叫她笑咧嘴。「這麼多菜,要
把我撐死啊?!」她剛回來,神色疲憊,表情卻很愉悅。這趟旅程真了了她心願,她看
見年輕定情時看的日出,溫暖的晨光映入她的老眼時,她感覺老伴好像也來看她了。

  霞飛幫外婆盛飯。「多吃點啊!你好像瘦了!」

  外婆呵呵笑。「你也煮太多了吧?」並不知道原先霞飛想請梁振衣來。

  霞飛勉強微笑,她不想掃外婆的興,笑著聽外婆直說這趟旅程有趣的事。她聽得恍
惚,一直獻砒的都是梁振衣冷漠的表情、冷漠的語氣。

  「飛啊——」溫婆婆用筷子戳戳發呆的孫女。「ㄟ,換你說啊,你去舊金山見那小
子,怎樣,高興嗎?」

  霞飛回神,丟下一句:「我們分了。」

  「什麼?!」溫婆婆震撼,瞪著霞飛,隨即白砒胸口寬慰一句。「我許的願終於實
現了,太棒了!」

  「外婆!」霞飛瞪她。「哪有人希望外孫女失戀的?」

  「幹麼?」溫婆婆瞪著霞飛紅紅的眼睛,小心翼翼地問:「好傷心啊?那小子又不
好,你聽我的,你絕對可以找到更好的人,你們公司那個總經理不是對你——」

  「外婆!」霞飛打斷她的話。「吃飯啦!」

  溫婆婆還不死心。「真的,那個總經理真的對你有意思,外婆絕不會猜錯——」

  「吃點蒜苗臘肉。」霞飛轉移話題,她現在最不想聽的就是這事。

  溫婆婆不知外孫女心在淌血,還白目地淨往她死穴踩。「那個總經理啊,你要給他
機會,他肯定——」

  「他、要、去、紐、約、了!」霞飛拍桌咆哮,嚇得溫婆婆筷子都掉到地上了。

  溫婆婆撿起筷子,不敢吭聲。恐怖恐怖,霞飛發飆了,她看霞飛氣沖沖地埋首吃飯
,哦,原來她真正傷心的是這事。

  唉!溫婆婆歎息,不敢再亂說什麼,只是幫霞飛挾菜。「乖,多吃點,你拿瘁瘦,
外婆看了好心疼。」她羅羅唆唆地嘮叨。「外婆出門那麼久,不知有多想你,外婆看見
山上的星星,就許願希望活久一點,不然我可愛的霞飛怎麼辦。」

  「神經!」霞飛瞪外婆一眼。「又不是流星,你亂許什麼願。」

  溫婆婆幫霞飛舀湯。「管他的,我看到神木,我也許願,希望我的乖寶貝跟那個渾
小子分手,要不然我死了,讓那臭小子照顧你,我可不放心。」

  「胡說什麼啊!」霞飛踢外婆,笑了。「哪有人許這種願?」

  「怎麼沒有?」溫婆婆認真又說。「我看見日出啊,我就許願,希望快點有個好人
,寵我可憐的霞飛,她一早就沒父親,媽又走了,我的霞飛孤零零的多可憐,要有個人
疼就好了。」

  霞飛瞪她。「外婆疼我就好啦!」

  「傻丫頭,外婆會死的。」

  「你別亂說啦!」外婆怎麼老說死,討厭!

  溫婆婆呵呵笑。「你捨不得啊?外婆要死了就可以去看你阿公啦,所以哪天我死啦
,丫頭,你可不准哭啊,要高高興興地,因為外婆和阿公終於見面啦。」溫婆婆說得霞
飛大聲抗議。飯後,她穿上霞飛送的花外套,拿出給霞飛的禮物。

  那是一包綁得緊緊的花袋子。

  溫婆婆催促道:「快拆啊!」

  綁得很緊,霞飛使勁扯了半天,終於霍地打開,瞬間眼前一片紅,那細碎的紅飄落
,撲上她的臉,打上她驚愕的表情。

  她聽著外婆高興地嚷:「好漂亮對不?山櫻花ㄟ,外婆幫你檢的。」櫻花瓣撒得霞
飛一身。

  「你阿公說看見山櫻花就會有好事發生,飛啊,你看見了,一定會有好事喔!」

  霞飛想起外婆在寒冷的山林為她撿了那麼多山櫻花,她的眼睛變得也跟櫻花一樣的
紅了。她揉著眼睛,忽然蹲下來,抱住膝蓋嚶嚶哭了起來。

  「唉啊,哭什麼啊?」溫婆婆趕緊抱住外孫女哄她。「乖喔,別哭啦,把好事都哭
跑了,別哭、別哭!」

  外婆對著神木許願,她就真的跟徐少欽分了。

  那外婆跟阿里山的日出許的願,會實現嗎?霞飛偎在外婆溫暖的懷抱底,摸著的是
跟梁振衣一起買來的衣服。不靈啊,因為她以為的幸福,就要離開到很遠的地方去了。

  他給的溫暖和愛情原來像流星,燦爛地閃過她眼前,她看見了正開心時,怎麼就隱
沒黑夜底了?

  歡送會訂在星期四,方董訂了錢櫃最大的包廂,V.J.同仁出席,大家在包廂內搶麥
克風,爭著要唱歌。

  在角落一隅,昏暗的一抹高大側影,梁振衣落寞地吸菸。

  蔚茵茵猛打電話,催促霞飛。她從不遲到的,時間已過了一個鐘頭,她卻遲遲未出
現。茵茵清楚,梁振衣最想見的人只有霞飛。

  方董倒是很開心地和男同事們拚酒,劃起酒拳,熱鬧的氣氛中,梁振衣默默吸煙的
身影看來益發寂寥。

  窗外細雨紛飛,雨絲斜打上窗,蜿蜒的雨痕也似霞飛臉上的淚痕,斷斷續續,密密
地消。

  「外婆……」她縮著肩膀坐在省立醫院的病房內。

  溫婆婆面色蒼白,躺在病床上。

  憶及方才慌亂的場面,霞飛嚇得一身冷汗。

  外婆有午睡的習慣,可是今晚她要出門參加歡送會的時候,外婆都沒醒。她察覺有
異,敲門進去,才發現外婆不知昏迷了多久。

  是天氣太冷嗎?外婆血壓過低,雖然已經急救過了,但是情況仍不穩定。

  霞飛無助又害怕,守在病床前,一直緊握著外婆的手。

  護士推車進來幫溫婆婆打針。

  「她沒事吧?她會醒嗎?」霞飛心急地問護土。

  「你別擔心。」護土小姐親切地微笑道。「天氣太冷了,她血壓過低,又有糖尿病
,才會昏迷……」她調著點滴高度。「明天應該會醒吧?你甲砒幫她保暖。有事的話,
就按緊急鈕,值夜的護士會幫你。」

  霞飛聽清楚了,一夜都不敢睡。她托著下巴,凝視外婆滿佈皺紋的老臉。

  如果外婆死了,她就只剩一個人了。霞飛害怕地背脊發寒,不也想像沒有外婆的日
子。抬頭打量窗外黯黑的天色,遠處霓虹閃爍。歡送會應該已經開始了吧?霞飛揉揉酸
痛的眼睛,看著身上原來要參加歡送會穿的洋裝,腳上甚至還穿著高跟鞋,不由得牽一
抹苦笑。

  梁振衣就要出國,他們卻沒有好好談過,現在連說聲再見都來不及……□又有什麼
分別?不用去歡送會,不用面對他,霞飛反而鬆了口氣。

  ?見了他,只怕自己更傷心,在歡送會上,她該拿什麼表情面對他的冷漠。霞飛苦
澀地想,她畢竟不像他拿瘁冷血,可以裝得好像他們之間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霞飛抱住頭仍不明白,想不透,他為什麼拿瘁可惡?為什麼對她那麼殘忍?!他如
何做得出來?!霞飛不曾很過誰,但這刻她真的恨梁振衣。

  而也許懂得了愛的甜蜜,就避免不了體會到恨的情緒。

  霞飛怨他,假如一開始就不打算對她認真,又何必追到舊金山,她不懂,她真的不
懂!就算只是給她一句話都好,說清楚他的想法。假若他覺得舊金山發生的一切,只不
過是因為那城市太浪漫,只要他願意說清楚,就算他說他覺得他們其實不適合,只要他
該死的說明白,再傷心她都能承受,但他混帳的選擇去紐約,他若無其事的態度,徹底
傷害地。

  對著生病的外婆,獻砒梁振衣的冷漠,霞飛傷心無助地在夜裡消淚。

  梁振衣的心底到底有沒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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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30 07:14:21 |只看該作者
  尾聲

     少了總經理,方董在V.J.的早晨會報宣佈從事變動,蔚茵茵很可能高昇企劃部
的經理。

  「這實在太誇張了!」散會後,蔚茵茵瞪著手表。「霞飛怎麼回事?」

  「她遲到了喔!」張茜打個呵欠,正在做會議記錄。「昨晚她也沒來,放個假回來
就不想工作啦?」

  溫霞飛到底在想什麼啊?茵茵撥了電話找霞飛,電話沒人接。

  「該不會發生什麼事了吧?」茵茵有點擔心。梁振衣出國對她的打擊有大到讓她不
想上班嗎?

  終於,霞飛來電話了。

  「你在幹麼啊?大小姐,還不來上班?!」茵茵對著話筒吼。這笨蛋害她擔心死了


  霞飛皺眉。「別氣啊!」她看了外婆一眼,溫婆婆已經醒了,正在吃稀飯。霞飛壓
低聲音說:「組長,我要請假,我外婆住院了。」

  「啥?」茵茵聽了口氣立即溫和起來。「原來如此,要不要緊啊?」

  「已經沒事了,要住院觀察。」

  「喔,好啦,你好好顧外婆,假我幫你請,不過有幾個案子很趕,你來拿回去整理
吧。」

  「嗯。」霞飛偷偷覷著外婆,小聲問茵茵:「那個……那個……」

  「你要問梁振衣啊?」茵茵聰慧得立即猜出來。

  「小聲點。」霞飛臉紅,怕辦公室別人聽到。

  「他早上十點的飛機啊,現在應該到機場了吧?」茵茵冷笑。「喂,我真搞不懂ㄟ
,你好像也挺喜歡他的,那為什麼不答應他的求婚?」

  「求婚?」霞飛驚懷,溫婆婆立即拉長了耳朵情過來要聽,霞飛擋開她。「你胡說
什麼啊,什麼求婚?」

  茵茵看了一下左右,低身下去,扶在桌邊悄聲說:「是陳穎跟我說的,昨晚方董跟
她臭屁,說他帶梁振衣去挑一隻好資的鑽戒,本來也要買一隻給陳穎喔!」

  「嗄?」霞飛糊塗。「方董要跟陳穎求婚?!」

  「不是啦,笨蛋!」茵茵咆哮。「是梁振衣買了鑽戒,方董說他要跟你求婚,跟你
!上禮拜六啊!」

  「什麼啊?」霞飛聽得糊塗。

  蔚茵茵急切道:「結果梁振衣禮拜天就跟他說要去紐約了,你是不是拒絕他,他一
傷心就答應那邊的工作了,飛啊,你幹麼不答應啊,那個徐少欽悅瘁比得過……」

  「等等!」霞飛揪緊話筒。「你讓我想想!」她捧住腦袋,閉上眼睛認真思索起來


  「想什麼啊?」茵茵問,那頭一陣沉默,茵茵忍不住又吼:「你想好了沒?你在想
拭瘁啊?霞飛?!」

  「Shit!」她忽然咒罵一聲,慌忙地掛上電話。

  Shit?茵茵愣住,瞪著話筒,回過神來時氣得青筋暴露,抓狂蹲砒話筒咆哮:「要
死了敢罵你組長?霞飛?」對方已經收線。

  霞飛明白了,星期六那天她在洗手間聽到的門鈴聲是梁振衣。他肯定誤會她了,嗚
嗚……那種情況他怎麼可能不會亂想?老天!她悅瘁那麼例楣?!

  溫婆婆看著外孫女慌張又滑稽地拋砒腦袋,揪著頭發直在房裡打轉,她喃喃白語,
看起來又急又氣又沮喪。

  溫婆婆一把揪住霞飛。「你別再踱了,外婆看得頭都暈了。」她約莫聽懂了。「那
個總經理誤會了什麼?唉呀!那不重要,十點的飛機呀,你還在這打轉?快去追啊!」

  追?對對對,霞飛猛然驚醒。「那你要好好地——」

  「行了,快去啦!」

  中正機場,梁振衣拎著行李辦理手續。

  航空公司小姐親切地幫他劃位。收了護照,梁振衣買了咖啡等著出境,離登機還有
一個小時,日光成片地映入機場玻璃門。

  玻璃外,來往的旅人匆促。

  梁振衣喝著苦澀的黑咖啡,最後一次眺望他長住的地方,對這裡的記憶,只有霞飛
最溫暖,最令他窩心。想起霞飛,苦澀的咖啡彷彿都甜了。

  仍記得初見時,她美麗的長發,繽紛的外套,她對著飲料機生氣,拔起長靴打得飲
料機砰砰作響。

  當她回頭看見他時,她美麗的眼睛好似望進他心坎,從此害得他失眠,為她心神不
寧。她應徵時鬧的糗事,她抓狂時緋紅的臉,認真的眼色,總是害他枰然心動。

  梁振衣默默飲著咖啡,眼角微揚,想念起她的笑臉。她現在在做什麼呢?

  歡送會上,她沒有出席,她會不會有一點捨不得他?

  霞飛這回可是搏命演出,不顧形象穿著白洋裝高跟鞋答答答奔出醫院後,攔了輛計
程車,蹲砒司機又吼又咆逼人家猛超車,到了機場才發現沒帶皮包。

  該死!霞飛快哭了。「我……我忘了帶皮包……」

  司機瞪住她。「小姐,你跟我開玩笑嗎?一千塊ㄟ!」

  霞飛按著車門。「你等等我,我去拿錢給你,我甲砒要欄一個人,拜託!」

  司機臭著臉。「別開玩笑了,誰知道你會不會回來?」

  嗚……霞飛拜託他。「這關係著我一生的幸福,拜託——」快來不及了!

  「一千塊也關係著我肚子的幸福,不行,不然我載你回家拿。」

  不管啦,霞飛豁出去,甩上車門就逃進機場。

  哇靠!「喂!喂!」「駕大膽」敢落跑?!司機氣壞了,下車就要追,航警指著他
亂停的車子,阻攔他離開。

  奔進機場,人群擾攘,霞飛直往出境處,擠過人群,氣喘吁吁,腳痛得要死,終於
在入境關口,看見正驗護照的梁振衣。

  「梁振衣!」她吼著奔過去,絕望地看他剛好出境。

  成片的玻璃牆阻隔她的呼喚,霞飛沿著玻璃牆鬃砒他的方向,她嚷嚷,他卻毫無反
應地往出境甬道去,霞飛急得在出境大廳高喊他名字,惹得眾人注目。

  她用力拍打玻璃,看著他走過眼前,不、不!豁出去啦,霞飛抓狂啦,彎身拔起高
跟鞋,往玻璃牆K去。

  「匡!」真夠大聲!

  梁振衣回頭了,不只他,所有人都回頭了,看見霞飛,他怔住了。深邃的眼睛在濃
密的眉毛下打量她。人群中,霞飛熱淚盈眶,身上穿著無肩帶的洋裝,手裡鬃砒高跟鞋
,左手背抹著臉直哭。航警來了,扣住她手腕,嚴肅地警告她的行為。她沒聽,她不理
會,只焦急地望住玻璃對面的梁振衣。

  他們之間的玻璃牆被霞飛敲得砰砰直響,他們之間,那無形的厚厚的牆,似乎也隨
之崩裂,霞飛哭泣,對航警的問題一概沉默,淚汪汪的眼睛只是望著他。

  梁振衣目光閃動,胸腔繃緊。不敢相信她連機場玻璃都敢敲,他眼眸專注又深情地
凝視著霞飛哭泣的臉,她的眼淚好似一根根針扎痛了他,他心疼,拋落行李。

  「不要走……」她啜泣著對他說,聲音被玻璃阻斷。

  梁振衣聽不見二抹酸埂上喉嚨,隱約明白地說什麼。

  霞飛哭泣。「不要走啊……」

  錯過了班機,梁振衣又氣又好笑,霞飛緊緊摟住他哭泣,好像失去了理智,模糊地
俯在他肩頭,急急跟他解釋那一夜徐少欽的事。

  「……你……你誤會我了……你為什麼不問……你知道我有多難過嗎?」

  梁振衣緘默地聽,垂眸望她,眼色溫柔,大掌輕撫她肩上散落的發。

  「我想……誤會的是你吧?」他低聲道。

  「嗄?」霞飛抬起臉,看見一雙很深情的眼眸。「我誤會?」

  他抹去她臉上淚痕,深深地打量著她傷心的表情。「我猜……你昨天沒收到快遞吧
?」

  霞飛蹙起眉頭。「什麼快遞?」

  「我把戒指寄給你了。」她驚駭的表情令他微笑,他握住霞飛的手。「那夜……我
確實很不舒服。我想,我嫉妒得快要瘋了。所以答應了紐約的工作,到了那邊打算跟公
司申請特助,自私地想把你調至紐約。當然,前提是你收到快遞後,願意答應我的求婚
,來紐約找我,我私心的希望他再也見不到你……我連機票都寄給你了。」他眼中的光
芒令她心悸。

  他繼續說道:「當然,還有你外婆的,公司配給的公寓足夠我們三個人住,現在既
然你追來了……」霞飛聽得傻了,他摸摸她淚濕的臉。深吸口氣,很忐忑地問她:「那
麼我直接問你,你願意嫁給我嗎?願意和外婆住到紐約嗎?」怕她拒絕,他急急保證。
「我幫你想好了,我可以申請學校讓你進修廣告課程,我不能保證你一定比在台灣快樂
,但我盡量做到,如何?」

  霞飛搗住嘴,淚光閃動。「老天!」她感動得一塌糊塗。「我……我都不知道該說
什麼好了……」他這樣用心良苦,她卻傻得什麼都不知道。竟然有個人這樣寵愛她,早
早幫她勾勒好幸福的藍圖,她深陷在這樣溫柔的一張網中,被這樣捧在掌心愛護……他
猜她是答應了,因為她紅著臉,感動得泣不成聲,梁振衣覺得好笑,她是這樣可愛地令
人心疼。「那麼……」他眨眼。「我當你答應了?」

  霞飛點頭,淚珠兒滴落他溫熱的手臂。

  「小姐!」在這麼浪漫的時候,一個操台語腔調的男人,很不識相,氣喘吁吁地打
斷他們的話。

  梁振衣抬頭看見一個中年男子氣唬唬地瞪住霞飛。

  「一千塊!」他咆哮。「不給我,就叫警察抓你!」ㄏㄡ——終於找到了,氣死人
了!

  梁振衣不解,望住霞飛,見霞飛臉紅似火,好尷尬地揪住他的臂膀。她小聲地問他
:「嗯……你……有沒有一千元?」

  梁振衣失笑,拿出皮夾給錢。

  想起當初他們相遇,霞飛第一句話也跟他要了十元,現在,跟他要一千元了!

  梁振衣環住她的腰,幫她付清車資。他失笑,霞飛困窘地脹紅著臉,偎上他肩頭。

  而日光慵懶地映上他們相擁的身影,在飛機場,在匆促的旅客間,他們耳鬢廝磨,
親暱地悄聲許下永恆的誓言。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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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30 07:14:48 |只看該作者
  後紀

     深情而專注地看我?

  三個月前,買了老屋的單飛雪,決定給自己物色新寵物,於是領養一隻未足月的小
貓咪。

  它的螞咪是只灰斑流浪貓,鄉下地方,老婆婆常給逗留騎樓的貓咪一碗飯。因這因
緣,貓媽媽就生了一窩小貓回饋地。老婆婆驚駭地希望我收留幾隻,她不敢想像將來群
貓撒野的模樣。

  我答應了,並自作聰明的以為,在貓咪未足月時抱走,並親自用貓奶瓶餵乳,小家
伙就會誤以為我是他媽媽,並孝順我一生。(注意,因幫寵物店照顧過未斷奶的小貓,
經驗老道才可如此做,一般民眾請勿效法。)

  於是就在充滿母愛的陶醉幻想中,栽挑子一隻看起來成無辜、特嬌小的幼貓。(注
意,純粹是飛雪虛榮心作祟,一般人挑貓請重視健康輿強壯!)

  就這樣,單家開始了「貓咪萬歲」的生活。

  養貓前,飛雪的希望加下——曾受過「世界其奇妙」之茶毒,以及「寵物當家節目
」之造化,當我知道某些家貓是懂得自已跳上馬桶便便時,使下定決心,也要訓練出這
樣一隻神貓。

  一來可以跟人炫耀,二來可以省下不少貓砂錢,三是乾淨又衛生。往後飛雪只要伸
出纖纖玉指按下衝水掉,便便就會不見了。多麼神奇啊,傑克!可呵呵呵呵呵……想得
成好。

  另一個希望是,用我劇烈而澎湃的母愛,加上兩小時一次,用心良苦的哺乳經歷,
讓這小家伙對我百依百順、寸步不離。畢竟有奶就是娘嘛,它一定會比任何人養的貓味
更貼心。

  那麼,說到這裡,咳咳……我們先來闡述一下佛曰的無常。

  所謂的無常,飛雪近來非常有體悟。(沈思猛點頭中)

  是的,無常。無常這意思就是……沒有一定的……想的希望的,往往不代表就會如
此,不加此也無所謂,通常世事是,非但不知此,還可能背道而馳,跌破眼鏡,往很不
可思議的方向發屐。

  信不信?

  在下就提供自個兒血淋淋的教訓佐證。(請注意血淋淋這三字,因為真的是血淋淋
!)

  我將愛貓取名「浪浪」。(意思是沒找好心收養地,它就該流淚了!它最好給我感
激一輩子!)

  就這樣我懷抱著希望,開始了馴養貓咪的生活,特別是訓練它在馬桶上便便(這項
最積極)。我把貓砂放進浴室,常將它也上馬桶坐坐,逼她注意水流方向(這點它特有
興趣)當然,也沖水給他看。

  我猜,「浪浪」的心裡一定在驚呼,哇靠!好神喔!

  很好,飛雪滿心期待,日夜幻想。她很可能就要善生只神貓了。ㄛ……呵呵呵呵…
…想到那神奇的畫面,就不禁眉開眼笑、心花怒放。

  事實證明,這方法果然奏效。

  某日,俺家「浪浪」果然躍上馬桶!

  喝!飛雪屏息以待,光天化日,斜入藍色浴室的日光見證這偉大的一刻。我心情激
動,我熱血怫剩。「浪浪」它即將改變貓的歷史,它即將擠入世界奇貓的行列,它將不
再是默默無名的流浪貓,它將名留貓史,永垂不朽!

  我屏息,看著「浪浪」蹲好馬桶邊沿(請注意,飛雪有個超漂亮的馬桶,鑲貝殼的
海洋圖案),呵呵呵呵,這畫面是多麼的美妙。

  但見「浪良」蹲了蹲,喵嗚一聲,轉個圈圈,然後……一、頭、埋、入、馬、桶、
底!服著浴室響起詭異的聲音,而我的臉上也出現了粉應景的黑線條。噴噴噴噴噴噴…
…它竟開始狂飲馬桶水?!

  哇勒?!天啊!霎時氣溫驟降,寒風颯颯台著飛雪心坎。

  我不敢相信眼前殘酷的事實,霎時挫敗地很想摳牆流淚。我在心底吶喊,人家想的
明明不是這樣啦!氣得跺足仰天汪嘯。

  很好。無常就是——當飛雪滿心以為會訓練出一隻在馬桶上便便的貓咪,結果得到
的是一隻愛飲馬桶水的奇貓。

  造孽,這真是造孽啊!當下我好說歹說訓了「浪浪」一頓,非常惶恐地急著想改掉
它這個意外養成的劣習,但事實證明無效。

  飛雪的老公粉快就發現——老天!他家的貓竟趴在馬桶喝……不用想,飛雪下場淒
涼,被罵被笑不知幾多次。

  終於有天,老公再也受不了了。

  某日當他正在刷牙,而「浪浪」又展現它狂飲馬桶水的劣習時,在客廳看電視的我
忽聽得撲通巨響。狂奔浴室,但見老公冷覷著馬桶,而我那用愛心寵大的「浪滾」,一
身濕,粉狼狽又驚駭地從馬桶底爬上來。

  「摔進去了?」我問。

  「不。」老公很冷漠回答。「這麼愛喝馬桶水,我推它一把讓它喝個夠……」

  哇勒……狠、夠很!我養的「大寵物」果然不簡單!

  「浪浪」的確喝夠了,從此改掉惡習。事實證明,單飛雪馴貓技術超爛,比不過老
公的鐵腕手段。

  而失敗的不只這樁,親自用雙手愛心哺乳的後杲,是自此,「浪浪」天其地以為,
飛雪的纖纖玉指就是地糧食的來源,只要狠狠給它抱住,群把使盡吃奶的力氣又咬又踢
又踹,它就有奶喝。

  哇勒……很好,飛雪嘴角抽搐、內心顫抖的體悟到,無常就是——當飛雪自我陶醉
地幻想,用奶瓶佐以纖纖玉指親身哺乳的貓咪會非常乖巧孝順,結果是,自此單家常聽
到慘叫聲。

  叫的不是貓,是飛雪。

  總在出其不意時,它會趁我不備,撲上來抱住我的手對准手指,啃、咬、撕、扯、
踢!它用最原始野蠻的方式,表達它對我熱烈澎湃的情感。(但、我、應、該、感、動
、嗎?!不,通常我表現的粉、激、動!)

  自此,飛雪不再擁有纖纖玉手,從此上頭滿佈紅痕,與愛的證據。

  不用說,又被笑了很久。老公只有一句——自作孽,不可活!

  嗚嗚……親愛的編編曾貢獻良方,當「浪浪」又在猛啃我手時,用晾衣服的塑膠夾
子夾它,它痛了就會戒掉惡習。(果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佩服佩服!編編不是當假的


  我照做了。我很虛弱地回憶當時狀況——當「浪浪」被夾子夾住後,發出了非常恐
怖、足以媲美殺豬的呼嚎,飛雪一慌就趕緊搶救(其實曬衣夾能痛到哪,嗟!它也太誇
張了,比起它咬我的狠勁,算啥?)總之當它又踢又叫又跳又瘋狂與夾子對抗時,偶搶
救的結果就是多了一隻血淋淋的手。

  事後我一邊擦藥、一邊安慰自己地想——它真的不是故意的。在極度恐懼下,它瘋
狂舞爪時,我這樣做根本就是自、找、死、路!

  最近飛雪常常「皮皮挫」,因為愛子「浪浪」又發明瞭新招。它會忽然蹲身匍匐在
地,靜止不動。然後,用非常深情而專注的圓眼睛看我。看得我臉紅心跳、血脈飛馳之
際,咚,一躍而上,直接咬住我臉。

  哇勒……它想掛在我臉上讓我甩嗎?它想幫我拉皮嗎?

  晴天霹靂,從我一心想當它媽媽,到最後淪為它玩具的下場,就可印證,無常啊無
常,哇勒無常!

  事已至此,我還能說什麼?只能在「浪浪」偶爾乖巧安分睡在我懷底時,滿足一下
做媽的虛榮感。盡管醒時它有多可惡,但養都養了,我也只能認了。況且有時,它是拿
瘁可愛。

  而每每當它沉默,又用圓眼睛深情專注看我時,摒除下一秒將發生的事,那熱情的
視線,真讓我覺得飄飄然,不禁陶醉於那樣深情的日光。它這樣看我,是因為好愛我嗎


  但我知道,望著那甜蜜的目光,心悸時,也歎息,我知道下一秒又要痛了……曾經
不在貓的眼睛,在很久很久以前,也有過一對黝黑深邃的眼,也曾用那樣深情專注的目
光望著我。我被迷魂,暈眩在那一對憂悒黑眸中。我心悸,而血脈飛馳。在視線交會那
利,我知道,我真切的知道,很可能,就在下一秒,我要痛了……然而我卻軟弱到避不
掉,也躲不了。當愛情來的時候,當目光交會,悸動只一剎,痛卻要很久。

  但你永遠會記得,曾有一度,有人這樣看過你。那愛寵的目光,不會跟著歲月流逝


  痛與難堪會慢慢變淺,而那一眼,永駐我心中。

  找寧願相信,他也記得,曾有一度,記憶的洪流中,某個人,曾用那樣深情而專注
的目光,溫柔地,張望過他。

  盡管世事無常,我願相信,那利便是地老天荒。

  單飛雪於晚冬午後麻雀兒竊竊私語,魚兒沈睡,貓咪跟影子游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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