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查看: 371|回覆: 9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季纓 -【搶心探愛】《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狀態︰ 離線
跳轉到指定樓層
1
發表於 2016-5-11 00:12:06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季纓 搶心探愛

這男人特來「光顧」她──
只因她有著一張他妹妹的「死人臉」,
這……這到底是褒她?還是眨她?
什麼?他竟然說要買她──
哈……她怎麼會放過吃免錢飯的好機會?
沒想到,被人「包養」的日子竟這麼難過──
什麼要訓練她當大家閨「繡」和會數錢的「千金」小姐,
還要她琴棋書畫樣樣精通,
偏偏她全部都一竅不通──
他還真當自己是在捏面人啊!
以為使勁把她搓圓捏扁,就能再塑出一個妹妹,
還是……他有嚴重的戀妹情結,想趁機……

喜歡嗎?分享這篇文章給親朋好友︰
               感謝作者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狀態︰ 離線
2
發表於 2016-5-11 00:12:2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就是她嗎?」一名做商賈打扮的男子問著身旁的小廝。

  小廝畢恭畢敬地點頭說道:「是。爺,您覺得不像嗎?」小廝打拱作揖地察看他家少爺臉上表情。

  「不是不像,只是——她是個乞兒。」而一個小乞兒,怎能跟他的寶貝妹妹相提並論,且還讓人說她們兩個長得很像。

  燕效行實在是不滿意。

  燕府是以航運起家,之後又兼做了米行、酒樓及當鋪的生意,在咸陽城裡頭頗具商業勢力。

  「小的知道、小的知道。小姐乃是金枝玉葉之身,這小乞兒當然不能與小姐相提並論,但是——爺,老夫人的病不能再拖了。」小廝忙著賠罪、道不是。

  他家老夫人自從小姐死後,就得了失心瘋,每天瘋瘋癲癲的過日子;他家少爺這些年來延請了不少大夫來看診,但群醫們皆束手無策,說老夫人的病是心病,除非找到根源,否則沒得醫。

  根源!

  老夫人心病的根源是效芙小姐,但是效芙小姐早已死了,如何回歸陽間救老夫人?

  為此,少爺派人四處走訪,希望能找到一個容貌與小姐相仿的姑娘;而皇天終究是不負苦心人,這會兒可讓他們給找著了,但是,少爺卻不怎麼滿意。

  「爺,這乞兒氣質是差了點,但說到底,這也不是她的錯,她只不過在投胎時投錯了人家,所以才會落得今天這般落拓,相信只要爺請人多加調教,這小乞兒不會丟咱們燕家的臉……」小廝努力地說服他家少爺。

  燕效行的眼瞬也不瞬的直盯著那名乞兒瞧。

  瞧她滿身破爛,見人就乞討,似是不懂得自尊為何物,總涎著一張笑臉,猛巴著路人不放,只為了討得一個銅板——

  燕效行幾乎是看不過去了。

  他轉開臉,不想再下去看。

  小廝卻勸住他。「爺,想想老夫人吧。」

  小廝的話留住了燕效行離去的腳步。

  他娘的病日益嚴重,思女之情幾乎折磨得娘親自斷性命,他曾起過誓,只要能救他娘親一命,無論代價是什麼,他都肯承擔。

  而現在——只是一名乞兒,就讓他打退堂鼓了嗎?

  燕效行蹙攏眉心,濃眉倒豎成兩劍。

  其實他真正在乎的不是她小乞兒的身份,他只是不解,她一個好手好腳的姑娘家,為什麼要當個乞兒?

  難道只因為她身世落拓嗎?

  不,燕效行沒辦法接受這個理由,因為不管她身世再怎麼落拓,只要她知上進、知羞恥,就不會淪落到街頭行乞。

  他怕就怕她是個好逸惡勞的姑娘,劣根性重,進了燕家只會招來更大的麻煩。

  「爺——」

  「算了,就她了。」

  為了娘親的性命,燕效行最後還是決定妥協。

  他安步當車,穿過市集——

  遠遠的,九金就敏感的察覺,有一道令人不舒服的目光如影隨形的追著她轉。

  她試著在人群裡找尋那道目光的來源,但礙於市集人多,也就作罷:畢竟她只是個小乞兒,加害她一來沒錢賺,二來又費時費力,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想必也不會行人肯做,於是她便選擇漠視那道目光。

  只是她沒想到,那迫人的目光漸漸帶給她一股無形的壓力,而且還有愈來愈逼近的感覺。

  九金倏地抬頭,往那股讓她不舒服的方向望去。

  驀然,她的目光與那人對上,四周景物彷彿靜止,全天下就只剩她和他——

  那男人目光凌厲,方頭大耳,不笑的面龐上懸著兩道濃眉,濃眉倒豎成劍,而緊繃的雙唇則是抿成一直線,其不怒而威的容貌讓人無須瞭解他的身世,便能知曉此人絕非等閒之輩。

  他正朝著她走來。

  九金繼續坐在地上,涎著笑。

  她的笑沒有任何意義,只是一種表情,為的是向人乞討,畢竟沒有乞兒是板著臉跟人要錢的吧?

  「這位大爺,您好心點,賞小的幾個銅板吧,小的已經餓了好幾天沒吃飯了,大爺——」九金極盡討好之能事,巴望著燕效行的施捨。

  燕效行看著她跪俯在他腳邊,只為乞討幾個銅板的卑賤模樣,內心實在沒法子把她跟千嬌萬貴的妹子聯想成一塊——縱使她們的面容是如此相像。

  燕效行伸手,身邊跟著的小廝馬上遞上一袋銀子。

  燕效行挑了枚銅錢丟到九金的破碗裡。

  他故意把銅錢丟歪,小小的圓幣掉在地上滾行,九金似乎是想都不想的跪在地上追著那枚銅錢跑——

  燕效行幾乎斷定,她是個愛錢又沒自尊的人了。

  「爺——」身邊的小廝當然懂得燕效行之所以這麼做,是想要看看這乞兒還有沒有尊嚴,可這乞兒卻是如此不爭氣,為了一枚銅錢竟屈膝滿地亂爬。

  燕效行寒了臉,看著九金撿起銅錢像是撿到寶似的揣在手裡,還拍拍它剛沾上的灰塵,而後小心翼翼的將銅錢納進她對口衣襟內,再跟燕效行磕頭道謝。

  「謝謝這位大老爺,您好心有好報,天老爺要是有眼,鐵定不會虧待您,天老爺它——它保佑您事業興隆,保佑您家夫人今年生兒子、明年生女兒,開枝散葉、子孫滿堂——」

  九金一個祝福一個磕頭,磕得燕效行都煩了。

  他一個使眼,小廝馬上領會他家少爺的心思,連忙揮著手,要九金別說了。

  「你這張嘴要是真靈,今兒個你也不會在這行乞了。」小廝不耐煩地打斷九金的話問道:「叫什麼名兒?」

  「阿狗。」九金隨口胡謅。

  笑話,一枚銅板就想買她的名兒,門兒都沒有。

  「家裡可有什麼人?」

  「一個老母親、外加一條小黃狗。」九金又胡說了。

  其實她就一個人,既沒娘也沒爹,她一個人都快吃不飽了,更別說養條小黃狗了。

  「這位小哥,您問這麼多,問得我口都渴了。」

  「才說兩句話,你就渴了?!」

  「今兒個太陽大嘛。」九金涎著笑,那嘴臉分明就是想坑人錢財的表情。

  燕效行蹲下身子與九金齊高。他手裡拿著的那袋銀子,讓九金的眼都看亮了。

  「爺——」小廝正打算勸他家少爺別著了這乞兒的道。所謂「人心不足,蛇吞象」,這乞兒便是貪婪的最佳典範。

  燕效行豎起手掌,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小廝便不再多話。

  九金的眼在兩人之間游移。她並不傻,這兩個人絕不是無端的想問她身世,找她聊天,他們對她必有所求。

  只是她一個小乞兒,身無分文,他們能從她身上得到什麼呢?

  九金滿心疑惑,卻也不動聲色。

  燕效行拿了袋銀子在九金面前晃。

  九金的眼珠子隨著那袋銀於左右移動。

  「想不想要?」

  「想。」九金點頭如搗蒜。

  燕效行從錢袋裡拿出一錠銀子,遞了過去;九金馬上伸手要拿,燕效行卻倏地將銀子一收,又納回他的掌心。

  九金撲了空,倒也不惱怒,只是抬眼看著這儀表不凡的男人。

  「老老實實的回答我的問題,這銀子便是你的。」

  九金展了個甜甜的笑,無言地答應了他的要求。

  「你家裡還有什麼人在?」

  「一個老母外加——」九金照著老台辭背。

  燕效行面容一板,「這銀子你不要了?」

  「要呀,當然要。」

  「既然要這錠銀了,你就老老實實的回答我的問題,別說一些渾話來誆我。」他的臉不怒而威。

  從不畏天地的九金竟忍不住打了個寒顫,老老實實的答了。「就我一個人,沒爹沒娘,更沒有所謂的小黃狗。」

  「可有別的親人?」

  「有吧。」

  「有就行,幹嘛加個吧?」站在一旁的小廝看不過眼,禁不住啐了聲。

  他就是氣這丫頭剛剛竟然胡謅自己的身世,說謊騙他,今兒個要不是少爺明察秋毫,看破了這死丫頭的伎倆,只怕今兒個他們縱使招了匹狼回燕府都還不曉得呢!

  九金不怕死的回瞪小廝一眼。「我生來就窮,自小沒爹沒娘,縱使是有個親人,也不敢認我。」

  「怎麼說?」

  「認了我又如何?我能給他們招來錢財嗎?想我這一身破爛,當然是不可能的事,相反的,他們若是認了我,那一家子多了我一張嘴,縱使不吃垮他們,也吃窮了。」

  「你一個丫頭能吃多少飯?」小廝不以為然。

  九金倒覺得人生的際遇竟是如此好笑。

  「想這位小哥生來就命好,雖是人家的奴才,但好歹也是在大戶人家裡長大的,說起話來語氣跟咱們這些窮苦人家的小孩就是不一樣。」

  「我哪兒不一樣了?」

  「就是多了點傻氣。」

  「傻氣?!」小廝惱了。「好呀,給你臉,你倒不要臉來了!明嘲暗諷地罵我?!」小廝挽起袖子,想替爺好好教訓一下這個沒家教的姑娘。

  九金不怕他。「你不知市井疾苦,只會空口說白話,這當然是傻。你以為我為什麼會沒了爹娘,還不是因為家裡頭沒錢,生了病,人命比草賤,我要是有個像小哥您這樣的親戚,我爹娘或許就不會死了。」

  人說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就是這麼一回事。

  人若落拓了,是隨人顧性命,有誰會在苦難中扶你一把?她爹娘死得不冤,九金只怨世道不公,只怨——家境貧寒。

  燕效行的目光在九金臉上梭巡著,想找到一絲絲的感傷;但,她臉上除了堅毅的表情,再無其他。

  想她若不是看透人世,不再對世人有所期待,便是懂得隱藏心情,懂得保護自己。

  燕效行一想到她小小年紀,卻已飽受世間冷暖,臉上的冷硬線條不禁放軟了,對她也不再那麼嚴苛與排斥。

  他將手中的一錠銀子給了九金,再掏出另一錠,問她:「你的名兒?」

  「九金。」她照實說了。

  「為什麼叫九金?」

  「大姊叫一金,二哥叫二金,如此類推,我便叫九金。」

  「你還有其他兄弟姊妹?」燕效行問。

  九金點點頭。「五個兄長,三個姊姊。」

  「他們呢?」

  「全死了。」

  「怎麼會?」

  「瘟疫使然。」

  「你怎麼會沒事?」

  「鬧瘟疫那年,我去了姥姥家。」

  「你姥姥呢?」

  「也死了。」九金面無表情地回答。

  這下子就連燕效行身旁的小廝都覺得怪了。

  怎麼只要跟這丫頭沾了邊的人,個個都死了!

  「把你的手伸出來。」燕效行說。

  這一次九金不再聽話,她手握成拳,怎樣都不展開手,像是想守住人生最後一個秘密。

  燕效行將一袋銀子遞到她面前,告訴她:「讓我看你的手,這銀子就全是你的。」

  九金面帶為難,考慮了好一會兒。最後,為了那袋銀子,她還是把手伸出去了。

  燕效行看到那雙手,掌心上密密麻麻的全是刀劃出來的傷痕,內心不禁翻騰著熊熊怒火。

  「是誰做的?」

  「我。」

  「為什麼?」

  「因為我這雙手會害人。」九金還是面無表情。該掉的淚早在十年前便已流光,她沒什麼好哭的了。

  九金取走了那袋銀子。

  她只要錢,不要別人的同情。

  ***************

  「就是她了。」燕效行最後還是決定帶九金回家。

  「可是——爺,那乞兒斷掌。」她不只克父克母克手足,還剋死了她家姥姥。

  這一點,燕效行也知道。但——「她把她的手掌劃傷了不是嗎?」

  「劃傷了手掌,可也改不了命;如果那姑娘先天命底子就硬,那她豈不是會——」接下來的話,小廝保留不說。實在是說了就是大不敬,若是衝到老夫人,讓老夫人有個差池,那罪過可不是他項上人頭可以抵得過的。

  燕效行知道小廝所顧慮的,但子不語怪力亂神,他不信神鬼之說,更別說荒謬的宿命論。

  如果真要燕效行相信什麼的話,他寧可相信「人定勝天」這四個字。

  「再說,她的身世解決了咱們不少問題。」無父無母、無親無戚,少了累贅也少了麻煩,日後也不怕有人憑仗著她飛上枝頭做鳳凰的燕家小姐身份,來攀親帶故。

  「爺說的是。」小廝雖是覺得不妥,但,下決定的人畢竟是爺,他一個下人又能說什麼呢?

  小廝跟在燕效行後面,又去找九金。

  ***************

  九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所聽到的消息。

  「你們說……你們要買我?」

  「對。」

  「為什麼?」

  「那重要嗎?」燕效行反問。

  九金想想也對,事情的真相如何對她而言並不重要,反正她有錢拿就行了。

  「好吧,我跟你們回去。」九金拍拍屁股,站了起來。

  燕效行又給她一袋銀子。

  九金想都不想的便將銀子給收下來。

  她毫不猶豫的態度讓燕效行覺得她太過輕率。「你不問問那袋銀子是做什麼用的嗎?」

  「不用問,想也知道這是我的賣身錢。」九金將銀袋拋上再接下,掂掂它的重量。

  沉甸甸的,足以見得這筆銀子為數不少。

  「你們該不會是人口販子吧?」所以出手才會這麼大方!

  「你這丫頭是怎麼看人的!我家少爺像是人口販子嗎?」 「笑話,歹人又不會在自個兒臉上刻上『壞人』兩個字,我怎麼會知道你家少爺壞不壞呀?」

  「再壞也不會比你壞。」

  「你又知道我壞了?!」

  「套句你剛剛所說的話,不用問,想也知道你壞。」她賊頭賊腦又古靈精怪的,一雙眼珠子老是溜溜轉個不停,一看就知道她極不安分。

  「武癡。」燕效行示意小廝別再說了。

  小廝馬上噤口不語。

  燕效行轉而拿出一張契約書交予九金。

  九金問:「這是幹嘛的?」密密麻麻的字,她一個也看不懂。

  武癡當下傻眼。

  這死丫頭竟不識字!他家小姐可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小才女耶!

  唉,莫說少爺要怨他,找了這麼個乞兒當他家小姐的替身,就連他,也覺得這乞兒除了相貌之外,與他家小姐根本差了十萬八千里。

  武癡本以為他家老爺會放棄這個死丫頭,沒想到——

  燕效行捺著性子跟九金說:「這是一份合同。」

  合同!

  「我又看不懂字,你拿個合同給我作啥?」

  「要我念給你聽嗎?」

  「不用。」九金逕自抽走燕效行手中的契約。「這合同是你擬的,嘴巴長在你嘴上,話要怎麼說都隨你講,我怎麼知道你會不會坑我?」九金心眼多又不輕易相信人,才不可能就這樣呆呆地直接畫押。「我拿去給王秀才看。」

  九金是說風是風、說雨是雨的性子,話還說著,人就跑了。

  燕效行跟在她身後,步履輕鬆,卻沒落後九金太遠,始終與九金保持一定的距離,而武癡則是亦步亦趨的跟在主子後頭。

  九金跑到王秀才家,王秀才看到九金是眉開眼笑。

  「九金,你怎麼來了?」

  「有事找你。你幫我看看這張紙寫了什麼?」九金跟王秀才也不懂得客氣,一進門也沒跟人家打個招呼,便央求人家幫她做事。

  王秀才深知九金的性子,也不跟她計較,拿起合同大約念了一下。

  九金愈聽愈是不對。

  「停、停一停。」九金要王秀才別念了,扭頭反問燕效行,「我既是賣身到你家了,為什麼你娘一死,這紙合同就結束?還有為什麼我得改名換姓,叫什麼燕效芙?」

  「燕效芙是我妹子的名諱。」燕效行一言以蔽之。

  武癡還想著他家少爺說得太簡略而已,沒想到九金竟然聽得懂他家少爺的言下之意。

  「你是要我當你妹子!」

  「是。」

  「我跟你妹子很像嗎?」

  「九成。」

  「那另外一成是哪裡不像?」

  「你說呢?」

  「氣質、學養,是吧?」其實九金不問也知道。

  燕效行本來就是不多話的性子,傷人的話更是不會講:她既是懂得自己的缺陷,他也就不多說了。

  九金感激他的善良,對燕效行的好感又添了一些。

  「我可不可以再問你一件事?」

  「你說。」

  「你妹子人呢?」

  「死了。」

  「哦。」九金人雖勢利,但最不願見生離死別的場面。現在她無心提起,觸及了別人的傷痛,這雖不是有意,但也夠讓她內疚的了。

  她拿著看不懂的合同,死盯著上頭的文字看了好一會兒。

  九金想著王秀才剛剛所念的,推敲燕效行的想法,最後她終於懂了他為什麼找她假扮他妹妹,又為什麼他娘一死,這紙合同就結束,視同廢紙。

  「你娘病了是不是?」九金問。

  燕效行靜默不語。

  「你娘很想你妹妹是不是?」九金又問。

  燕效行終於笑了。「你很聰明,懂得察言觀色,還懂得舉一反三,推敲能力不差。」

  「謝謝誇獎,但我行不改姓、坐不改名,最重要的是,我不當你妹子的替身,所以要我假扮你妹子可以,但我絕不叫燕效芙。」

  「你不叫燕效芙,要叫什麼?」武癡認為九金是不識好歹,從一個小乞兒變成個千金大小姐不懂得感恩不打緊,竟還挑剔他家小姐的名兒?!

  「我就叫九金。」

  「九金很俗氣耶。」

  「再怎麼俗氣,它好歹也是我的名兒。」那代表著她,而不是別人。她九金雖窮,但窮得有志氣,她幹嘛與一個死人共用一個名諱?

  燕效行不?,懂得九金不排斥假扮成他妹子,卻不願接受效芙的名字是為了什麼。

  「你若執意不用效芙的名兒也可以,但絕不能叫九金。」

  「為什麼?」

  「因為它真的很俗氣。」燕效行一言以蔽之。

  九金沒話可說。

  她爹娘當初是窮怕了,所以才取一金、二金這樣的名兒給他們兄弟姊妹當名字用,看看他們的名字能不能給家裡招來好運,生個孩子便如同得到一枚金子那麼幸運。

  「叫銀兒吧。」

  「銀兒!為什麼?」

  「你爹娘當初既是為了填飽肚子,才給你們幾個兄弟姊妹起個『金』字為名,那麼金與銀同,也保你一輩子衣食無缺,這也不算拂了你爹娘當初給你起名的美意。」

  「既是金與銀同,那為什麼不乾脆讓我用金字,也省得麻煩。」

  「金字太俗了。」燕效行又丟給九金這麼個答案。

  九金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瞧,這就是有錢人家的派頭,凡事都求個「不俗」二字,不像她們這些窮苦人家,能圖個溫飽,就已經是謝天謝地謝菩薩的事了。

  不過——算了,只要不叫「燕效芙」,不跟死人共用一個名諱,她叫金或叫銀,倒也無所謂。

  從今爾後,她九金就改叫銀兒了。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狀態︰ 離線
3
發表於 2016-5-11 00:12:42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為了扮演好「燕效芙」這個千金大小姐的角色,銀兒每天除了去「竹閣」陪燕老太太之外,其餘時間全給了燕效行請來的師傅。

  她們教她琴棋書畫,還教她吟詩作對,銀兒都快瘋了。

  不過,平時倒好,她只要頂著燕家大小姐的身份,那些師傅們縱使再怎麼凶,也不敢囂張到她頭上,唯一比較麻煩的是,燕效行每月初一、十五,像拜拜似的,都會來檢查她的功課,看她學習得怎麼樣,有無進步?

  我的天老爺呀,琴棋書畫耶!

  她只是個小乞兒,要不是死了個燕效芙,她今天能不能溫飽都還是個問題,這會兒倒好,竟學起富有人家才有的派頭,附庸風雅來了,還學人家搖頭晃腦,吟詩作對呢!

  「我讓你數數,你在想什麼?」燕效行坐在教席上,例行一月兩次的考試。

  他那凶巴巴的模樣,倒是有幾分夫子的派頭。

  銀兒收斂起自己想玩的心,規矩地再問燕效行:「題目是什麼,可不可以再說一次?」

  「十八加十六是多少?」燕效行的好脾氣都快讓銀兒給磨光了。

  他頭頂都快冒煙了,銀兒看得出來。

  急忙的,銀兒伸出十根手指頭,比出八根,再扳著其餘的兩根數著——

  一、二——唔……還是不夠耶!

  銀兒連忙低頭,瞧著早就脫掉鞋襪的小腳,看著腳趾頭數——

  三、四、五、六……

  十根手指頭加四根腳趾頭,所以是十四——

  八加六等於十四。

  那十八加十六就是三十四羅!

  好棒哦,她會數數了耶!

  銀兒開心地昂起臉蛋兒,大聲地說:「三十四。」

  燕效行等得都快睡著了,這會兒又看見她算個數不只手指頭比上,就連腳趾頭也都一拼用上了!

  她這樣,他還需要請教席來教她讀書識字嗎?

  燕效行瞪著銀兒看。

  銀兒不覺得自己有錯,還很大方的回看燕效行,問他:「我數得對不對?」

  「對。」

  「那你還生氣?!」

  「我氣你用手數。」

  「我不只用手數呀,我還用腳數耶。」銀兒馬上糾正燕效行,告訴他,她的認真與負責,瞧,她手跟腳都用上了呢。

  好個手腳並用!

  燕效行都快讓銀兒給氣得七竅生煙了。

  「那我再考考你。」

  「放馬過來。」算對一題,銀兒這下子可驕傲了。

  「二百二十六兩加上一千五百四十二兩是多少?」

  「嗄!」銀兒倒抽一口氣,瞪大眼睛看著燕效行。

  他讓她瞪得不耐煩,口氣極差地問她:「我讓你數數,你這麼看著我是什麼意思?」

  「我好奇呀。」

  「好奇什麼?」

  「好奇你拿這麼一大筆錢想做什麼?」

  「我沒拿一大筆錢。」

  「可你剛剛問我,二百二十六兩加上一千五百四十二兩是多少耶。」

  「那只是個題目。」

  「你為什麼要出這樣的題目?」

  「好考你。」

  「可是我沒那麼多的手指頭跟腳趾頭耶。」

  瞧,她還回答得如此理所當然。

  「你上市集買東西時,可曾見過有人用手指頭跟腳趾頭算帳?」

  「沒見過。但,我也沒見過有人帶這麼多銀子上市集。」

  笑話,這年頭一枚銅錢可以買兩個饅頭,那二百二十六兩加一千五百四十二兩是多大的數呀。

  「帶那麼多銀子上市集,肯定會遭人搶。」銀兒拉把椅子,逾矩的往燕效行身邊一坐,好心的勸他:「你真的別把那麼大筆銀子放在身上,市集裡人多,什麼人物都有,你若真要做買賣,那你——你可以帶銀票呀。」

  銀票!

  銀票是嗎?

  好,那他換個法子問:「那倘若我身上有一千五百四十二兩等值的銀票,跟一張二百二十六兩的銀票,那我身上共有多少銀票?」

  「兩張。」銀兒立即回答,人家她連算都不用算喲,是不是好聰明?

  銀兒驕傲地昂高臉。

  燕效行只差沒給她氣到四肢無力、七孔流血。

  他捺著性子,又問:「票值多少?」

  「唔——這個就要想一下了。」

  銀兒伸出她的手指頭,又伸出她的腳趾頭,數一數,這才二十;她轉臉跟燕效行借他的手腳一用。

  「你的手指頭和腳趾頭借我一下,好不好?」

  銀兒子不顧燕效行的臉色,不怕死地用力將他的手拉過來,小手指頭點著他修長的手指頭,數著:二一十一、二十二、二十三……三十。好,再給我你的腳趾頭。」

  銀兒逕自替燕效行除去他的鞋襪,讓燕效行的大腳丫子露了臉。

  銀兒就這麼蹲著,口中唸唸有辭地點數著:「三十一、三十二……」一直數到四十。

  底下的人都快笑翻了。

  他們在燕家當差這麼多年,還沒見過他家少爺這麼糗過。

  瞧瞧,銀兒姑娘一下子拉少爺的手,一下子又脫少爺的鞋襪,可少爺心裡再氣,卻也只能吹鬍子、瞪眼睛,大氣都不吭一聲。

  銀兒姑娘這會兒還不知少爺正在發脾氣呢,一根手指頭點著老爺的腳趾頭數,那模樣可認真了。

  銀兒把燕效行的腳趾頭全數光了,加起來也不過是四十。

  四十!才四十耶!

  那要多少人的手指頭跟腳趾頭,才能數到一千五百四十二兩跟二百二十六兩這個數?

  「要不,你給我筷子好了。」數手指頭、腳趾頭這法子行不通,銀兒變個法子想。她想,那麼大的數,可能得用筷子數才夠。

  她如此天真的要求,渾然不知燕效行早已氣得臉色發青。

  他順手操起算盤,問她:「你的教席沒教你怎麼用這個東西嗎?」

  「有啊,可我就是不懂。」

  「不懂的地方,你沒問教席嗎?」

  「問了呀,可教席也不會呀。」

  「教席也不會?!」這下子燕效行可覺得稀奇了。「是什麼地方不懂?」燕效行不信一個兩巴掌大的算盤,學問竟是如此之大,就連他請來的教席也有不會的地方!

  銀兒跟燕效行要了他手中的算盤。「借我一下。」

  燕效行將算盤給了銀兒,銀兒在上頭撥了三下,問燕效行:「這是什麼數?爺,你說說看。」

  「在這府上,你甭叫我爺,省得我娘聽了起疑。」他跟她說過好幾次,她可以跟效芙一樣,叫他大哥,可銀兒就是沒長記性,老忘了。

  銀兒安安分分的叫了燕效行一句大哥,隨即繼續纏著他,問:「你說,這是什麼數嘛。」

  「不就是一百一十一嗎?這有什麼難的?!」 「一百一十一?!為什麼?」銀兒就是不解。「這明明就只有一個加一個再加一個,我橫看豎看,都是三個珠珠兒,怎麼你跟夫子說的全是一百一十一呢?」

  「那是因為這裡是個位數,這裡是十位數,而這裡是百位數。」燕效行從定位點開始算起,念給銀兒聽。

  這論調,銀兒也聽教席夫子說過,可她就是不懂——

  「這是個位、這是十位、這是百位,這規定又是誰定的?」

  「咱們老祖宗定的。」

  「咱們的老祖宗是誰?你認識他嗎?」銀兒問的好認真。

  燕效行搖了搖頭。「不認識。」

  「你既然不認識他,為什麼他說什麼你就聽什麼?」銀兒她覺得自己才不要那麼傻呢,隨隨便便就任人擺佈。

  「那位老祖宗鐵定腦袋不靈光,所以才胡言亂語,怎麼你們都不細查,就聽信他的話,把一個珠子當成一百個來用呢?」

  銀兒覺得燕家這大少爺真是?得沒話說,怎麼一個陌生人說的話,燕效行也當真了呢?

  真不知道燕效行既是這麼?,那她倘若拿個銅錢跟他說那是一百兩金子,燕效行他是信還是不信?

  銀兒在心裡異想天開地盤算著要怎麼誆騙燕效行。

  而燕效行卻讓銀兒的謬論給說得無話反駁。

  他真不知該怎麼教,才能讓銀兒明白這算盤上的珠子所代表的意義。

  最後,燕效行決定採取逆向思考。他問銀兒:「那你告訴我,一千五百四十二兩加二百二十六兩,你要怎麼加?」

  「我用筷子。」

  「用筷子是嗎?好,來人給小姐備筷子。」燕效行決定讓銀兒自己去發現她的方法根本行不通。

  在旁伺候著的文、武兩癡早已習慣銀兒雜亂無章的思考模式,只是他們兩個沒想到他家少爺竟也跟著銀兒鬧。

  「爺——您真的要——」文癡正打算勸退他家少爺。

  燕效行卻執意而為。「別說了,照我的話去做。」

  「是的,爺。」

  文癡、武癡見他家少爺意志如此堅決,也只好命人去取筷子來。

  但府裡實在沒有那麼多雙筷子,所以最後還差人去買。

  筷子買回來了,燕效行讓銀兒去數。

  銀兒看到那成山的筷子,臉都綠了。

  她好想不要數哦,但是——燕效行的臉色好像不太好看耶。

  更何況文癡、武癡都把筷子買回來了,她如果這個時候才跟他們說,她不要數,那她鐵定會讓文、武兩癡給怨到死。

  銀兒認命了,低著頭數筷子。

  她花了一個半時辰才把筷子分成兩堆;一堆一千五百四十二枝,另一堆二百二十六枝,之後,她把二百二十六那堆累計到一千五百四十二上,數著一千五百四十三、一千五百四十四……

  她又算了半個時辰,才數到一千七百六十八。

  哦,好累喲。

  銀兒提起衣袖,擦個汗。

  看來,她是數完了。

  「多少?」燕效行問。

  「一千七百六十八。」銀兒給了答案。

  而燕效行用他的法子,在算盤上找出定位點,先撥個一五四二,再累加撥上二二六,算盤上就顯現一、七、六、八。

  他將算盤拿給銀子看,「我的答案跟你一樣,而我才花須臾的時間,你卻花了兩個時辰。你說,是你的法子好用,還是我那個腦筋不管用老祖宗的法子好用?」燕效行問。

  這下子可換銀兒說不出話來了。

  「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

  「以後你還要用筷子數數嗎?」

  「用呀,為什麼不用?」銀兒臉上掛不住,她就不信她逛個市集、買個東西,得花那麼大的數!

  拜託,她還沒進燕家之前,只是個小乞兒,她三餐能不能溫飽,尚是個未知數,她怎麼可能出手那麼闊綽?

  「你還要用筷子數?!」燕效行氣得眉毛都快打結了。

  銀兒還不知死活地點頭說:「對。」

  她就不信不會數數,就不能在咸陽城裡生活。

  笑話,以前她不也不識字、不懂得數數,她還不是活得好好的。

  「哼,說不用算盤,就不用算盤數數。」銀兒可驕傲了,把頭一別,看都不看算盤一眼。

  燕效行不與她發火,捺著性子跟她磨。

  「好,你不用算盤,要用筷子是嗎?那你現在就再給我數一千八百九十七加上三千七百八十九是多少?」

  一干八百九十七加上三千七百八十九?!

  那是多大的數呀!他這不是存心欺負她是什麼? 「燕效行!」銀兒氣得吼出他的名。

  燕效行橫眼瞪她。「你叫我什麼?」

  「叫你燕效行!怎麼,想砍我、想殺我呀?」哼,她才不信哩。

  「這天下還有王法在,由不得你橫行霸道;今兒個你欺負我不會數數,硬是要找我的碴,除非我頭殼壞了,才會上你的當,真去數那個什麼勞什麼子的一千八百九十七加上三千七百八十九是多少。」

  銀兒想起她以前的生活,雖是窮了點,但好歹也自由。

  早知道當個千金大小姐這麼無聊,既要彈琴又要畫畫,還要寫那一橫一豎、一點一長的鬼字,卻哪裡都不能去玩——她就是死也不佔燕效行這個便宜,當他的什麼妹子。

  「我這千金小姐不當了,你另請高明吧。」銀兒把發上的玉釵、步搖一個個摘下,往桌上一擱,人就要往外走。

  「你去哪?」

  「用不著你管。」

  「你賣身於燕家——」

  「我現在不賣成了吧?」

  「不成。」

  「為什麼不成?」

  「因為你跟我打了合同。」

  「那又怎樣?」

  「你若半途反悔,那麼你便要賠給我兩百兩金子。」

  「兩百兩金子!」銀兒驚呼一聲,連忙踅回來。「你坑人呀!當初你買我的時候,才給我兩袋銀子,現在你倒好,跟我要兩百兩金子來了?!」

  燕效行從袖口裡抽出兩人當初打的契約,展開來給銀兒看。

  「這裡明文規定,你若中途毀約,便得賠我兩百兩金子,這是你畫的押,你不會是想反悔吧?」燕效行問,一雙眼直勾勾的盯著銀兒瞧。

  如果銀兒知道他又欺負她不識字,誆她違約得付他兩百兩金子,只怕又要氣得直跳腳了。

  銀兒氣紅了臉,直說:「不算,不算,當初王秀才也沒跟我說,我若是毀約會怎樣,我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之下畫的押,這合同怎能算數呢?」

  「這我可管不了那麼多。那王秀才也是你請的人,跟我沒關係。」

  「那你合同給我——」銀兒踮高了腳尖去搶。

  燕效行長得人高馬大,才一抬手,銀兒便構不著了。

  「這合同是你的賣身契,怎能給你?給你,我豈不是人財兩空?」

  「我還你兩袋銀子。」

  「你欠我的可是兩百兩金子喲。」燕效行真難適應現在的自己,竟如此無賴的逼迫一個小姑娘。

  說來說去,都得怪銀兒,不過是個算盤,怎麼她就視之如蛇蠍,避之唯恐不及?

  要不是她怎麼都不肯學數數,那他此時此刻犯得著撒謊來蒙她嗎?

  「你可得仔細想想,看看自己是要算我剛剛出的題目,還是賠我兩百兩金子?你快選一個,我趕時間。」

  「趕著去見閻王是嗎?」一想到燕效行欺負她,銀兒嘴巴也就關不住壞,開口就詛咒人。

  「我趕著去見誰,你管不著;你只需做個決定就好。」燕效行根本就不理會銀兒的挑釁。

  銀兒當下挫敗得抬不起頭來。

  「好吧,我數數。」

  「用什麼數?」

  「算盤。」不然還真用筷子呀!

  拜託,她剛剛數那一道題目,數得都頭昏眼花了,這會兒這數又比剛剛的來得大,若真用筷子數,豈不是要數到明兒個早上了嗎?

  銀兒認命地學起算盤來了。

  燕效行又考了銀兒幾道題目,銀兒答題的速度雖慢了點,但好歹不再用到她的手指頭跟腳趾頭,也算是有所長進。

  只是銀兒就比較哀怨一點了。

  她原以為賣身來燕家當個千金大小姐,是件幸福又快樂的事,沒想到當個千金大小姐一點都不好玩,要學的東西這麼多,一點都不自由;早知如此,她就不賣給燕家,當他燕效行的妹妹了。

  好煩哦!她都不能出去玩,真是討厭死了。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狀態︰ 離線
4
發表於 2016-5-11 00:13:04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為了自身的自由,銀兒決定早日離開這個讓她透不過氣來的地方。

  她再也不要待在這個老是貶損她,一下子挑剔她用膳的姿勢,一下子又挑剔她寫的字不好看的人身邊了。

  那個燕效行也不想想,她肯來當他妹子,讓他娘起死回生,這行徑如同他的再造恩人那般偉大,而他不僅不懂得感激、不把她當成奇珍異寶那般疼惜,竟還挑剔她字寫得不好看!

  有沒有搞錯,她肯學寫字就已經很不錯了,他竟還挑剔!

  而且不只如此,一旦她字寫得不好,燕效行鐵定讓她再重寫,光是初學「永」這個字,她就已經寫了不下百次。

  百次,百次耶!

  光寫一個「永」,她都快寫瘋了,更別說接下來的日子,他會想什麼法子來折騰她。

  想想,她這輩子是沒有當千金小姐的命了,所以還是趕緊收拾包袱,早日離開這個地方好了,省得半點榮華富貴還沒享受到,便讓燕家給折騰死了。

  銀兒選了個月黑風高的晚上,帶著她僅有的家產——燕效行買她的那兩袋銀子,翻牆離開燕家。

  她爬上牆,往下跳,然後——

  她好像坐到什麼東西了耶!

  銀兒用屁股頂了幾下,這「墊子」軟軟的,像是一團肉似的。

  銀兒用手摸摸看,手一伸出去,竟然摸到布料似的東西,撥開層層衣物,她的手再往內探——

  「你摸夠了沒?」

  那「肉墊子」說話了耶!

  嗄!「它」竟是個人!而且那聲音還挺熟悉的,聽起來就像燕家那個頭兒——燕效行的聲音。

  一想到燕效行,銀兒嚇都快嚇死了,雙手一推,藉著燕效行的身體使力讓自己站起來,拔腿就跑。

  燕效行的速度快銀兒一步,反手攫住銀兒的手腕。「這麼晚了,你去哪?」

  今兒個天色漆黑一片,沒有月光,但銀兒在黑暗裡還是能想像,燕效行此時此刻臉上的表情會有多差。

  銀兒乾笑了兩聲,才說:「出來透透氣,順便解手啊。」

  「透氣、解手需要翻牆?怎麼,燕家沒有茅廁嗎?」燕效行是個生意人,比尋常人多了個心眼,看事看得比常人還透徹。

  打從他強逼銀兒學算盤的那天起,這丫頭的心就顯得不安分,一雙眼珠子成天圓溜溜地轉,他就開始防著她了。

  他讓人暗中監看她的行為舉止,一有異樣,便馬上來通知他。

  今兒個傍晚,銀兒便一直在這一帶打轉,一會兒昂臉看看天、一會兒低頭沉思。

  別人或許不知道她在打什麼主意,可她的一言一行可是逃不過他的眼。

  他趁她不在的時候,站在她站過的地方,也學銀兒打量起這塊天地——

  這才發現,銀兒看的不是天,而是這棵參天老樹。

  於是,銀兒在打什麼主意,他不需要動腦筋,便能猜中。

  他拎著她嬌小的身子進屋,劈頭就問:「你想逃是不是?」

  他不跟她迂迴著說話,一開口便戳破銀兒的謊言。

  「你既然都知道了,幹嘛還問我?」銀兒心裡還是極為不爽,不爽她爬牆、爬樹爬得如此努力,卻三兩下便讓他逮了回來。

  「為什麼要逃?」

  「答案這麼明顯,你還不清楚嗎?」

  「就為了我逼你讀書、識字,所以你想逃?」

  「對啦。」

  「我逼你讀書、識字是為你好——」

  「你接下來是不是要說,你日後若逼我去死,也是為我好?」

  「我不會逼你去死。」

  「你人這麼壞,我怎麼知道你會不會,而且——」

  她的眼往燕效行的方向瞄了瞄,說:「我就是不懂,你之所以讓我來你家當你妹子,無非是為了你娘的病,讓你娘思女之情得以紓解,那我的任務應該是認真的討好你娘,讓你娘開心,可是——你怎麼一天到晚要我讀書、識字?」

  「要你讀書、識字一來是為了排解你的無聊——」

  「教我讀書、識字,我才會無聊。」銀兒忍不住反駁。

  「那些像蟲似的文字硬梆梆的,一點都不好認,我好不容易認了一個太字,隔天,它就變了個樣,換了個名兒。」

  「太字換名?!」這話新鮮,燕效行還是頭一回聽說「太」字會變模樣,而且還會換名兒呢?

  「太字換成什麼模樣,改叫什麼名兒了?」燕效行不恥下問,向銀兒討個明白。

  銀兒兜去她讀書、寫字的案上,握筆如握劍,一個拳頭包住筆桿,在紙上寫了個「太」字。

  她拿起來問燕效行:「這是什麼字?」

  「太字。」

  「那,這個呢?」她又寫了一個字,拿給燕效行看。

  「犬字。」燕效行答。

  「看吧一它一會兒叫太,一下子又叫犬;這個點一下子在下面,一下子在上頭,今天學的跟明兒個學的又不一樣,它變來變去,我怎麼知道待會兒它又要變成什麼樣子來為難我了?!」為此,銀兒怎麼都不肯再學。

  燕效行這會兒才懂得銀兒之所以嫌寫字煩、寫字悶,是為了什麼。

  「這兩個是不同的宇,一個叫『太』,一個叫『犬』:比如說,下人們稱我已故的祖母為太夫人,而太夫人的『太』宇,便是這個字。」燕效行拿高銀子寫的第一個字。

  「而犬字就是狗的意思。」他接著又解釋第二個字。

  「犬就是狗?」銀兒的眉頭皺了起來。

  「那小犬是什麼?」

  「小犬就是——比如我的兒子,對外,我就稱他為小犬。」

  「所以說你的兒子是小狗!」銀兒的眼睛瞪得大大的。

  這些有錢人的腦袋不知是怎麼長的,竟然把自己的兒子比喻成畜牲了!

  「不是。」燕效行沒好氣地開口:「小犬是自謙詞。」

  「自謙是什麼意思?」

  「就是不想張揚自己,所以得貶低自己。」

  「比如說?」

  「我與人初相識,我就得自稱自己為小弟、在下、敝人,而『弟』 、『下』與『敝』字都有不如人的意思。」

  「為什麼你們有錢人要把自己貶低成這個樣子!」銀兒愈來愈覺得當有錢人實在可憐。

  「像我有個同伴叫做饅頭,他也是個乞兒,不過他老是稱自己為『本大爺』,每次開口便先來個『你老子我』。瞧,人家雖是個小乞兒,但人家就比你們稱頭,開口閉口就是本大爺、你老子我,怎麼看都比你那個什麼敝人、在下、小弟來得稱頭多了。」

  「如此自謙,是為了禮貌。」

  「禮貌?!」銀兒哼了哼,頗不以為然。「那我不要這種禮貌了行不行?這禮貌虛偽得讓我覺得不舒服。」

  「你就是不想讀書、識字,是不是?」

  「如果讀書、識字只為了那虛偽不實的禮貌,甚至是貶低自己,那我就想不通,我幹嘛得讀書、識字?」

  瞧,她不讀書、識字就能比別人活得高尚,不用為了「禮貌」而自貶,豈不是很得意的一件事嗎?

  想到這,銀兒不由得竊笑了起來。

  「你不想讀書、識字,難道你想做一輩子乞兒?」燕效行反問銀兒。「你從來沒想過要過好一點的生活?」

  「像現在這樣嗎?」銀兒想了想。在燕府她是吃的好、睡的飽沒錯,但就是不自由。

  「我討厭你管我、嫌棄我。」

  「我沒有嫌棄你。」

  「但你老是嫌我這個做得不好,那個又做得差。我光寫一個字就讓你挑剔到沒有自尊、沒有尊嚴。」

  「我是求好心切,只希望你能夠上進;不希望你在離開燕家之後,又過回以前那種有一餐、沒一餐的生活。」

  「我為什麼會離開燕家?」他不是不希望她離開嗎?怎麼這會兒倒是關心起她離開他家後的生活?

  「我說過,我娘若故逝,你的合同便視同作廢。」他說過的話,定會履行。

  他是守信的君子,但銀兒卻為了他的守信而快快不快。

  「我的事不用你來操心,我的生活是好是壞,與你一點關係也沒有,反正你要我來你家,純粹只是為了讓你娘高興,所以我只要盡我的本分討好你娘,其餘的,你就甭替我擔心了。」

  銀兒不識好歹地拒人於千里之外,把燕效行的一片好心當成驢肝肺。

  「好,那麼我買你進門的條件又增加一項——從今天開始,你的工作又添了讀書、識字這一樣。」燕效行換個法子要銀兒讀書。

  銀兒沒想到他會這麼惡劣,竟如此玩弄她。

  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小嘴一張,又想抗議。

  燕效行知道她要說什麼,所以不等她說話,就道:「想悔約,不想賣身給我了是不是?」

  接著,他又照著老規矩從衣襟口拿出那紙合同。

  銀兒看了是氣得臉色發青。

  「你這個小人,有事沒事就把合同帶在身上,你是不是吃飽了撐著?」

  「我不是吃飽了撐著,我只是想藉此來要脅你。」燕效行話說的白,一點都不介意銀兒把他看成一個小人。

  銀兒無話可反駁,只能咬牙暗恨自己當初不該貪圖那兩袋銀子,把自己賣給燕效行這個奸商。

  「不要嘟著嘴,姑娘家這樣很難看。」燕效行又挑剔銀兒的行為了。

  「難不難看也不關你事,怎麼,莫非你還想把我嘟嘴的動作列入你的管束之內?」

  「你身為燕家的一員,一舉一動都必須符合燕家的規矩,所有下得宜的行為舉止你都不許做。」

  銀兒翻了個白眼,背過身子,躺回床上,理都不理燕效行,且在心裡暗忖著——

  煩死了,一天到晚淨是在她耳旁叨念。

  燕效行也知道她嫌他煩,但是,他若不把她調教得宜室宜家,實在是不放心讓她當燕家小姐。

  為了銀兒日後好,這個黑臉他是當定了。

  燕效行悶不吭聲地轉身出去。

  他一出去,銀兒馬上跳下床。

  她是篤定燕效行才剛逮她回來,鐵定沒想到她會馬上再逃,所以包袱一拿,就往外頭跑——

  可她是著了人算不如天算的道,因為她一出去,就看到燕家幾十名護院、武師全部出動,兩人一組,一次八個人守著四面牆。

  不會吧!燕效行這隻老狐狸竟然防她防到這種地步!

  好,算他狠。

  銀兒氣呼呼的跑回自個兒房裡,雖不是心甘情願,但也認分地當起燕家小姐。

  ***************

  自從銀兒接受了「燕效芙」這個身份後,她開始平心靜氣地回想燕效行所說的話——

  他娘死後,她身無一技之長,怎麼討生活?

  難道她真要再回到街頭行乞,當個三餐不濟的乞兒?


  仔細想想,燕效行說的還真對,她若過慣了千金小姐的生活,日後再回去向人行乞,只怕她會適應不良。

  或許,她真該防患未然,該找個正經事來學學,這樣也不至於太無聊;但,那些正經事絕對不是學什麼琴棋書畫。

  開玩笑,琴棋書畫學了,能幹什麼?

  她又不是要去當娼妓、伶優,學那些文雅的技藝做什麼?

  銀兒一邊努力地跟算盤搏鬥著,還一邊神遊太虛。

  「小姐——」一個丫鬟來叫門。

  「什麼事?」

  「你該去見老夫人了。」丫鬟提醒銀兒。

  銀兒這才想起,她每天申時整,得去跟燕老夫人說說話、聊聊天。

  說起燕老太太,她實在是夠疼燕效芙的,打從她被接進燕家,那老太太每回見到她總要拉著她的手,看看她有沒有瘦了。

  明明她進燕家後是吃得飽、睡得好,人豐腴了不少,但老太太還是堅稱說她人太瘦,還要再加餐飯,於是乎每天除了正餐之外,閒暇之餘,還讓灶房煮甜湯、燉補品,讓她補補身子、解解饞。

  由此可知,燕老太太真的很疼燕效芙,難怪燕家小姐去世,燕老太太會傷心的得了失心瘋。

  銀兒邊走邊想著燕老太太這些日子來對她的好。

  她跟丫鬟二剛一後的來到老太太住的樓閣。

  燕老太太看到銀兒進來,便招她過去。

  其實燕老太太一直知道,這小姑娘不是她的女兒燕效芙。

  因為燕家有一段不為外人道的秘辛,她一直藏在心裡。

  而這秘辛可於二十八年前,她一個手帕交夫妻倆遭歹人陷害說起……

  她那個手帕交是她少女時代的好友。未出閣前,兩個人情同姊妹,成天膩在一塊談天說地。

  十六歲那年,她們倆一起出嫁。兩年後,她的好友生下一子,但好友的美貌卻為他們齊家遭來橫禍。

  那年小雪之日,好友的家僕連夜托孤,說是他家老爺、夫人遭歹人陷害,已遭橫禍,只留下他拚命救下的小少爺。

  那名家僕將襁褓中的幼兒交給了她便離開,說是不願留下來拖累燕家,只求她善待他們家小少爺。

  那時,她還未為老爺生下一男半女,所以突如其來擁有一個眉清目秀的男孩,他們夫妻倆自是將那孩兒當成寶貝般地養大。

  而那個男孩即是現在的效行。

  效行十歲那年,她生下一女,名為燕效芙。

  效行對新生的妹妹百般疼愛,只要是妹妹要的,即便是天上的星星,他都會為妹妹取來。

  效芙長大後更是出落得亭亭玉立,效行之於效芙的傾心更是與日俱增,於是乎,燕家便替這對小兒女許下親事,只待效芙長大,便可成為效行的妻子。

  時光荏苒,一晃眼就是十年過去。效芙十八歲那年,愛上了另一名男子,卻礙於自己有婚約在身,幾度尋死覓活地哭著求她這個當娘的,要她為她作主。

  效芙說她這輩子只當燕效行是兄長,除此之外,別無他念。

  說到底,效芙之於她是多了一份貼心,不只因為效芙是女孩兒,更因為效芙才是自己真正十月懷胎生下的女兒。

  所以,為了成全女兒,他們撒了個漫天大謊。

  她讓效芙服下了自朋友那裡取得的一種十分特殊的藥草,在服下之後人會愈來愈虛弱,直至一個月後會突然停止呼吸,甚至於連脈搏也會停止,但僅只於一刻鐘而已。在這一刻鐘之內,她們得瞞過燕效行。

  所以效芙詐死,從此以後遠走他鄉,不再回故里。

  而她日子一久,一是因為想念女兒;二是因為心裡總覺得對不住效行,所以便悶出病來。

  沒想到她一病,卻讓效行誤打誤撞的結識了銀兒——

  燕老太太轉頭看著銀兒,面容浮出一抹欣慰的笑。

  效行剛接銀兒回來時,她猛一看,還真以為是效芙回來了,後來幾次交談下來,她才識破了銀兒的身份。

  說句老實話,依銀兒跟效芙九分相像的程度,要不是因為她是效芙的親娘,她還真的認不出銀兒不是效芙。

  看到銀兒,她彷彿看到了女兒,每天拉著銀兒說東說西,有時候銀兒會說溜嘴,談起她以前的生活,那時,她才知道銀兒以前的生活過得那麼苦,於是,她對銀兒便又多了份憐惜之情。

  「效芙——」燕老太太叫喚著銀兒。

  銀兒還不習慣有人叫她「效芙」這個名兒,一時之間還反應不過來。是燕老夫人拍拍她的手背,銀兒這才回神。

  「想什麼,想得這麼入神,就連娘叫你,你都沒聽見?」

  「想大哥讓我背的詩。」銀兒苦著一張臉,明顯的為了讀書、識字的事在煩惱。

  「你不愛背詩?為什麼?」

  「因為我不識字呀。」銀兒還未真正回過神來,順口就答。而答案才剛脫口,就暗暗叫糟。

  完了,現在她是燕效芙的身份,她怎麼又忘了。而燕效芙是個千金大小姐,又怎麼可能不識字。

  銀兒誠惶誠恐地偷覷著燕老太太。

  見燕老太太一副沒聽到的模樣,銀兒這才放心。

  銀兒以為是燕老太太人老了,所以記憶力、聽力大不如前,因此對老太太置若罔聞的態度不以為忤。

  「娘,你剛剛叫我,是想問我什麼?」

  「娘是問你,你覺得你大哥這個人怎麼樣?」

  「我大哥?」銀兒眉頭一皺。「燕效行嗎?」

  「是呀,不然你還有哪個大哥?」

  「是沒有啦,只是想確認一下娘的問題而已。」

  「娘說話又沒口齒不清,幹嘛確認?」

  「因為娘的問題很奇怪呀。」

  「有什麼奇怪的?」

  「燕效行是我大哥,我是他妹子,娘問我覺得大哥是個什麼樣的人,豈不是個奇怪的問題嗎?」

  燕老太太笑而不語,只要答案。

  銀兒沒辦法了,只好努力的想,燕效行在她心目中究竟是什麼形象。

  嚴格說來,燕效行對她算是不錯,畢竟以她是個小乞兒身份,燕效行除了供她吃、供她住,讓她衣食無缺之外,還讓她無事可做到了快發瘋的地步。

  銀兒想了想,最後決定不落井下石,她撿了個無害的答案回答燕老太太:「他算是個好兄長吧。」

  是這樣沒錯吧?

  她雖沒看過燕效行是怎麼對待燕效芙的,但依她幾日來的觀察,燕效行應該是那種孝順父母、友愛手足的人。

  「除此之外呢?」

  「除此之外?!」銀兒皺著臉,不懂燕老太太所說的。「娘是想問什麼?」

  「你大哥都已經二十八歲了。」

  「那又怎樣?」

  「娘是說,倘若娘將你許配給你大哥,你怎麼說?」

  「什麼?!要我——咳咳咳——」銀兒差點讓嘴裡的糕點給噎著。

  燕老太太急忙倒了杯水給銀兒順順氣。

  銀兒一口將水飲下,一口氣總算是順了過來,這才轉頭問燕老太太:「娘,你剛剛是說要把我許配給燕效行?!可他、他是我大哥,我是他妹子耶!我們兩個若真湊成一塊,那、那豈不是亂倫了?」

  「不會。」

  「為什麼不會?」

  「因為效行不是你的親手足,你忘了嗎?效芙。」

  忘了嗎?

  拜託,她從來就沒記起來過,又怎麼談得上「忘了」二字!

  「娘,你說燕效行不是我的親手足,那我——」銀兒指著自己的鼻尖,慌了手腳想問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

  燕老太太打斷銀兒的話,想現在就告訴銀兒事情的真相。

  「不是你,是效行;他不是我的親生兒子。」

  「那他是撿來的?或者——他是爹的私生子?」銀兒兩個眼珠子瞪得大大的,十分好奇燕效行的身世、來歷。

  「都不是,效行是我故交的兒子。效行的母親是娘的手帕交,他們夫妻臨死前,將唯一的兒子托付給我。」

  「哦,原來是這樣呀。」銀兒點頭,以示瞭解。

  但瞭解歸瞭解,可論及婚嫁,這可不行。

  銀兒太瞭解燕效行有多八股,雖然不是七老八十的年紀,但腦筋卻比個老古板更制式化。

  要不是為了燕老太太的病,燕效行根本就看不起她,認為她一個小乞兒的身份登不上檯面,讓她這般粗魯不文的小乞兒喬扮他妹子,他都覺得委屈了,更別說要她當他夫人了。

  「娘,這事不是我點頭說好就成了,大哥他——他或許早有了意中人也說不定。」銀兒把推拒的話說得婉轉極了。

  燕老太太卻說銀兒太杞人憂天了。「你大哥是早有意中人沒錯,但,他的意中人就是你呀。」

  「我?!」銀兒又讓這答案給嚇了一跳。

  「你大哥從小就疼你,所以打從你八歲那年,我跟你爹就把你許配給你大哥做妻子了。

  我跟你爹是想,你跟你大哥部是我們倆的心頭肉,若是讓你嫁去別人家裡,幸與不幸沒個准。但,效行是我們從小看到大的孩子,他的性子我跟你爹都瞭解,我們夫妻倆將你交給效行很放心。」

  放心?!

  他們夫妻倆能放心,她可不放心!

  笑話,她現在只是燕效行的妹子,他對她都挑剔成那副德性了。日後,她若真成了他的妻,他還不知道要怎麼折騰她呢。

  「娘,我不要嫁給大哥,我——我要另外找個意中人嫁。」

  「可是娘不是說過,在你八歲那年,就把你許配給你大哥了?」

  「什麼?!」銀兒這一聽,所有的希望當場被炸個粉碎。

  這個燕效行——他到底還有多少事沒跟她交代清楚?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狀態︰ 離線
5
發表於 2016-5-11 00:13:22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銀兒怒氣沖沖的跑去找燕效行理論。

  「你到底還有多少事瞞著我?」銀兒的手往桌上一拍,單手擦在腰上,杏眼圓睜的瞪著燕效行。

  原本埋首於卷宗的燕效行不得不抬起臉來,正視銀兒的怒氣,問她:「我瞞你什麼了?」

  「瞞我你不是燕家親生子的事實,瞞我你愛著你妹子燕效芙的事實。」銀兒一一點明。

  燕效行面不改色,只是問:「是誰告訴你的?」

  「這屋子裡除了你娘之外,全部的人都與你狼狽為奸,有誰肯告訴我事情的真相?」

  換言之,也就是除了他娘之外,是沒人會告訴她,他愛著效芙的事。

  燕效行聽懂了,但是——

  「我娘為何會提起我跟效芙的婚事?」

  「她希望我嫁給你呀!」

  「我娘希望我娶你?!」

  「這有什麼好訝異的?你跟你妹子不是早就情投意合、兩情相悅、互許終身了嗎?

  那你娘會想要你跟你妹子早點成婚,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有什麼好訝異的?」銀兒以為燕效行還在故弄玄虛,不肯對她坦誠。

  「效芙愛的不是我。」燕效行突然開口。

  本來還在嘮叨著的銀兒乍然聽到這件事實,嘰嘰喳喳的聲音陡地止住。 她瞪得大大的眼看著燕效行。「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意思很簡單,當年我跟效芙沒有兩情相悅,那段感情是我一頭熱的陷入,效芙她愛的是別人。」

  「那、那她還跟你有婚約!」

  「婚約是小時候依父母之命盟訂的,那時效芙還不懂情愛,所以她能逆來順受的接受爹娘的安排。但,當她遇見自己真正的意中人時,她便不聽從父母之命。」

  燕效行還記得當年效芙要離開他的決心。

  她與那名書生私奔,他連夜追擊,最後雖追回了效芙的人,卻追不回她的心。

  隔年冬天,效芙就病死在他懷裡——

  燕效行因想到往昔,面容變得哀傷。

  銀兒看不見燕效行的異樣,心裡淨是欣喜著燕效芙不愛燕效行的事實。

  「既然燕效芙不愛你,那麼,你們當初是不是解除婚約了?我是不是不用嫁給你了?」

  「不。」燕效行倏然回神,推翻了銀兒的結論。

  銀兒的笑臉頓時消失不見,面有「屎」色。「為什麼不?」

  「因為我娘希望我娶你。」

  「你娘希望你娶的是你妹子——燕效芙,而不是我。」

  「可你現在的身份正是我妹子——燕效芙。」

  「所以?」銀兒倏地變得緊張兮兮,很怕燕效行真的開口說要娶她之類的話。

  天啊!如果他真的說了,那、那她鐵定會暈倒。

  「所以我得娶你。」燕效行真的說了。

  只要是能讓娘開心的事,他都會做,更別說這會兒只是要他娶銀兒而已,燕效行打算依母命娶銀兒。

  聞言,銀兒沒暈倒,只是兩眼變得空洞且茫然,以至於最後發生了什麼事,她全沒了印象。

  ***************

  燕效行說要娶她耶!

  那她怎麼沒有暈倒,反而內心一陣竊喜?

  竊喜什麼?

  銀兒不懂,但卻清楚自己心裡並沒有不高興。

  真奇怪,她不是很討厭燕效行管她嗎?那他娶了她之後,管她管得不是更嚴了嗎?

  既是這樣,那她為什麼一點都不緊張,反倒有絲期待起這樁婚事來了?

  銀兒幾番推敲,最後終於有了結論。

  她想,一定是因為她太討厭燕效行了,所以打算用她斷掌的邪惡力量,剋死燕效行——

  如此一想,銀兒心裡總算好過多了,要不然,她鐵定想得一個頭兩個大,卻還是想不出當燕效行說要娶她時,她一點討厭的情緒都沒有,究竟是為了什麼。

  內心的疑惑得到了解答,銀兒的心情頓時輕鬆許多。

  心情一輕鬆,她甚至還能想出好幾個嫁給燕效行的優點呢。

  想想看,燕效行那麼有錢,嫁給他之後,她鐵定不愁吃、不愁穿,不用擔心日後若被逐出燕家,自己將如何生存。

  再來就是她既不用愁日後生計問題,那麼燕效行應該不會再叫她讀書、識字了吧。

  一想到不用讀書、識字,銀兒就覺得自己嫁給燕效行雖委屈,但比起讀書、識字的辛苦,嫁給燕效行算是值得又輕鬆的差事。

  於是乎,銀兒終於點頭,歡歡喜喜的答應嫁給了燕效行。

  ***************

  銀兒臨出閣前,向來就把銀兒當成自個兒女兒在疼的燕老太太,把銀兒叫到她房裡去。

  「娘,你找我呀?」

  「嗯,來娘這邊坐。」燕老太太拍拍身邊的位置。

  銀兒聽話地將屁股移了過去。

  「喜服都準備好了嗎?」燕老太太問。

  「有人來量了,倒是大哥一直忙,挪不出時間讓裁衣服的師傅量身長、肩寬,師傅都催了好幾次了呢。」銀兒趁機打燕效行的小報告。

  燕老太太眉頭皺了起來。「效行的喜服應該是有的。」

  「大哥怎麼會有?」

  「四年前,他跟效芙本來打算要成婚的。」其實要不是那樁意外,效行跟效芙本該拜了堂,成了夫妻。

  銀兒沒發現燕老太太說了「效芙」,卻不直接說「你」這點語病,她一心懸念著燕效行早有了喜服的事。

  嗄!原來他早有了喜服。但,他為什麼不拿出來穿,反而讓個身量跟他差不多的長工,代替他讓裁衣裳的師傅量身長?

  莫非——

  燕效行還愛著死去的燕效芙?所以為燕效芙而裁製的喜服,他只會拿來欣賞、膜拜,卻捨不得穿!

  想到這一層面,銀兒心裡頭滿不是滋味,一張小嘴嘟個半天高。

  這時候,燕老太太拿了一本冊子交給銀兒。

  銀兒一看到書,就頭皮發麻。「娘,你拿書給我做什麼呢?」

  「給你生小娃娃用的。」

  「生小娃娃?!」銀兒眉頭一攢,雖是不喜歡讀書,但仍在好奇心作祟下,翻了幾頁。

  沒想到,裡頭全是赤裸著身體的男女交疊在一起。

  「這樣就能生娃娃?」銀兒驚呼,兩個眼睛看得不亦樂乎。「這書好稀奇,娘怎麼會有這個?」

  「我娘傳給我的。」

  「姥姥給的?!」這就令銀兒更佩服了。「沒想到姥姥這麼開放?」

  「不是你姥姥開放,這書是每個有閨女的人家都得備著的,一代傳一代。」

  「就好像傳家寶那樣嗎?」

  「算是吧。」燕老太太點頭,將書給闔上,要銀兒別看了。

  「這閨房的事得回閨房之後,跟你家相公慢慢琢磨、慢慢看。」燕老太太這輩子只跟她家老爺看過這本書。

  當時看的時候,她都已面紅耳赤了,現在要她當著小輩的面看這壓箱寶,老太太還是覺得有些不妥。

  「你這書可不許給別人看。」

  「為什麼?」

  「娘剛剛不是才說過,這是給你們小倆口一起看的嗎?旁人當然不許看。」

  「因為看了就會生小娃娃是嗎?」

  「是照著這本書所寫的做,才會生小娃娃。」

  「哦。」換言之,只要不跟燕效行照著這書做,那她就不會生下燕效行的小娃娃了,對不對?

  銀兒滿意她自行演繹的結果,乖乖的聽從燕老太太的話,將書藏進她的對口衣襟內。

  ***************

  一回到自個兒房裡,銀兒就躲在房裡不出門了。

  翻開書的第一頁,銀兒的心就噗通噗通的跳個不停,直到一本書都看完了,銀兒還是不知道小娃娃該怎麼生,只知道這冊子裡的畫,羞得讓人臉紅心跳。

  此時,銀兒才知道什麼叫做「書到用時方恨少」。像現在,書裡頭的文字,她只懂得零零落落的幾個字,根本串連不起來字義,害她看不成這本有趣的書。

  要不——

  她找人來教!

  思,這法子特好、可行,只是——

  找誰來教呢?

  啊!文癡,文癡好了!

  文癡嗜書成癡,一遇到有趣的冊子,就算是要他不吃、不睡也行。

  銀兒拿著秘戲圖就要往外跑,但她才跑了兩步,就驚覺不妥。

  燕老太太才叮嚀過,這冊子只能夫妻共賞,在其他人面前,可不能攤開來瞧,要不就是傷風敗俗、有違倫常。

  銀兒是不相信事情有這麼嚴重啦,畢竟這只不過是一本書,不是嗎?

  但她現在的身份是燕家小姐,燕家的名譽,她不能不顧。

  她可不能讓燕效行抓到她的小辮子,讓他以為她在破壞他妹子的清譽。只是——

  她還是很想知道這本書在寫什麼耶。

  銀兒頗為沮喪地坐回原位,百般無聊地翻著秘戲圖。

  她把所有她識得的字全圈起來,試著去解讀文字的意義,但很多地方仍舊是不懂。

  唉,當初她要是聽燕效行的話,認真讀書、識字就好了——

  咦?燕效行!

  銀兒的眼睛頓時進射出興奮的眸光。

  對呀,燕效行就即將成為她的相公,那她就可以拿這本冊子去問燕效行了,不是嗎?

  銀兒興奮的抄起書本,就要往外衝。但——

  她旋即一想,又覺得不對。

  要是她拿這本冊子去問燕效行,而他若以為她有興趣陪他一起生孩子,那該怎麼辦?

  不好、不好,這法子不好。

  那燕效行生來就一副高傲模樣,平常就亂瞧不起她的,屆時,要是讓燕效行以為她對他有意思,還願意幫他生孩子,那他豈不更看低她了嗎?

  哼,她才不做貶低自己的事呢!

  銀兒一顆頭搖得猶如波浪鼓似的,又一臉頹喪地坐回原位,隨便翻看。

  啊!有了!

  銀兒想到法子了。

  她可以只拿不懂的字去問燕效行呀,如此一來,燕效行只會當她是認真、上進,絕不會知道她是對生孩子的事覺得有趣。

  太好了,她怎麼這麼聰明啊!

  銀兒拿著秘戲圖,把上頭的字照著描下來,一個個的描——以從未有過的認真。

  ***************

  「天下紅雨,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一個嘴碎的丫頭,大聲小叫地驚呼著,弄得大夥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

  「怎麼回事?」

  「你們看到銀兒沒?」

  「沒呀,她這幾天不是都躲在房裡沒出來嗎?吃飯時,她也讓人把飯菜送進她房裡,足不出戶的,不曉得她是在忙什麼。」

  「忙著讀書呀。」

  「讀書?!」一個小廝不敢置信地叫了出來,這事打死他都不信。

  「銀兒是看到字就打呵欠的人耶,往昔少爺三申五令讓銀兒背書,銀兒只差沒跟少爺把命拚,這會兒少爺沒讓她讀書,她自個兒倒認真起來了!不信,這話說什麼我都不信。」

  「我誆你作啥,銀兒在讀書的事是我親眼所見吶。」

  「那鐵定是你看岔了。」大夥異口同聲的說。

  小玉猛搖頭,反駁著:「我才沒看岔呢。」

  她是為自己申冤,不過沒人信她就是了,大家只當作是一則笑話,聽聽就算了。

  但路過中庭,也聽到底下人七嘴八舌討論銀兒的燕效行,卻沒把那一席話當作耳邊風。他認真的聽進去了,也十分好奇銀兒這幾天到底在做什麼?

  以往,她是三天兩頭的惹麻煩,一下子氣得教她讀書、識字的夫子直跳腳,要不就是生事讓他傷透腦筋,可這幾天,她平靜得不像話。

  愈想愈毛,燕效行決定去看看銀兒,順便釐清一下他的疑惑。

  他是怕這妮子安分守已是在想壞主意,若真是這樣,那可就不好了。

  ***************

  「你在幹嘛?」

  燕效行的聲音出現在銀兒房裡,嚇得銀兒猛然抬頭一看——

  要死了,竟然是燕效行!

  「嘿嘿嘿。」銀兒趕緊把桌上的秘戲圖用別的本子蓋上。

  燕效行見她賊頭賊腦的,「你藏了什麼?」

  「哪有什麼,只不過是一本冊子。」

  「見不得人嗎?」

  「沒有啊。」

  「沒有為什麼要藏起來?」

  銀兒又嘿嘿地乾笑了兩聲,還刻意轉開話題。「你不是很忙嗎?怎麼有空來我這?」

  「忙是忙,但也怕你給我出亂子,所以來看看你。」

  「我很乖耶,怎麼會給你出亂於。」

  「就是你乖,才讓人覺得不安。」燕效行不客氣的指出她以往的不安分,造成他多少的心理壓力。

  「聽底下的人說,你最近都忙著讀書、識字,是不是有這回事?」

  「有啊、有啊。」銀兒頭點得可勤了。

  這一來是為了證實自己真的很上進,有認真讀書;二來是為了這會兒燕效行自己送上門來,倒省得她走一趟,去問他那些她不懂的字。

  銀兒兜到桌案旁,抽出幾張紙,一一的問他:「這是什麼字?」

  燕效行瞄了一眼。「交。」

  「那這個呢?」

  「其。」

  「那麼這個呢?」銀兒又換了一張。

  「兩。」

  「那這個呢?」

  「股。」

  「這個?」

  「內。」

  「這個?」

  「癢。」

  「這個?」

  「淫。」

  銀兒一字字的問,燕效行一個個的答。最後,銀兒愈問愈怪,燕效行就把銀兒問過的字全串成一塊,在心裡默念一遍——

  交其兩股,內癢淫……淫?!

  燕效行驀然心驚,快步走到銀兒剛剛藏書的地方,將上頭的書本一一掃開——

  銀兒搶救不及,只能看著那本書落進燕效行手裡。

  燕效行看了封皮的文字一眼,霍地將頭一抬,驚呼道:「你看淫書!」

  「什麼淫書?」銀兒哇啦啦的鬼叫著:「這才不是淫書呢。」

  她踮高腳尖,把書從燕效行的手中搶回來,揣回手裡。「這是你娘給我的耶,怎麼會是淫書!」

  「我娘給你的?!她給你這個幹嘛?」

  「我怎麼知道!」銀兒裝傻,其實她就是知道,只是她不願意講。

  開玩笑,要是讓燕效行知道這書是他娘給他們倆生孩子用的,而她又認真鑽研,那燕效行豈不是要認為她看上他,且非常認真的學習怎麼當他妻子,甚至是當他孩子的娘嗎?

  不,她才沒那麼傻,讓燕效行作那樣的假想。

  銀兒嘴巴閉得緊緊的,怎麼也不肯透露一丁點。

  她不講,燕效行也知道他娘拿枕頭書給銀兒做什麼。

  銀兒即將嫁予他,當他的妻子,出嫁前,當娘的總會教女兒閨房之事,讓女兒對魚水之歡先有個心理準備。

  燕效行伸手,把銀兒揣在掌心的書又搶了回來。

  「你幹嘛拿我的書?!」銀兒子哇啦啦的叫著。

  「你看不懂。」

  「誰說的?」

  「我說的。怎麼,你長了耳朵,卻沒聽見嗎?」燕效行取笑她,且告訴她:「你先把三字經裡的字識全了,再來看這本冊子吧。」

  「可是那要很久耶。」

  「很久就很久。」

  「那——我們就快成親了耶。」

  「那又怎樣?」燕效行眉眼一挑,問著銀兒。

  銀兒不知該不該講,一句話支支吾吾了老半天,卻不知道從何說起。

  燕效行替她解了危,挨著銀兒的身側,小小聲的告訴銀兒:「生孩子的事我會。」

  他會?!

  「你為什麼會?」

  嗄!銀兒倏地想到。「你娘也給你這本書了是不是?可——不對呀,你娘明明跟我說,這傳家寶只傳給女兒耶。」

  「我從別處學來的。」

  「別處是哪裡?」銀兒好好奇喲。

  而燕效行就是要利用她的好奇心。他故意不告訴她,且說:「等你識全了三字經裡頭的字,我就告訴你答案。」 銀兒本想跟燕效行說,她才不稀罕呢,她只要燕老太太給她的那本書就好了。但她才轉臉,燕效行早已晃出去了。

  唉,走了,但他怎麼也把她的書給一塊帶走了呢!

  銀兒噘著嘴,很不甘心。

  討厭!那本書是她的,燕效行怎麼可以不問一聲,就把她的書給拿走了?!害她學不會怎麼生娃娃——

  生娃娃?!

  銀兒驀地又想到一件事。

  燕效行說生娃娃的事他會耶!

  這意味著什麼?

  他會,所以她就可以不會,因此他讓她不用急——

  唉喲,愈想愈曖昧。燕效行該不會是真的想跟她生娃娃吧?

  銀兒摸不清燕效行的意思,倒是從此以後,開始認分地讀起三字經來了。

  因為她想早一點知道,什麼叫做「交其兩股,內癢淫淫」,什麼叫做「尻動者,快善也」——

  唉,這大戶人家真奇怪,生個孩子都能搞出這麼多名堂。

  像她阿爹跟阿娘不也生了九個孩子嗎?可她爹娘就一個字也不識。

  生孩子跟讀書、識字有什麼關連,銀兒是不知道啦,但她知道她若不識字,那燕效行肯定不會把那本有趣的書還給她,所以——

  為了她的樂趣著想,她還是認分的讀書好了。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狀態︰ 離線
6
發表於 2016-5-11 00:13:39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銀兒突然變得好學,這事不只教她讀書的教席高興,就連一向對銀兒管得嚴厲的燕效行,也覺得銀兒這些日子以來大有長進。

  為此,燕效行特地讓銀兒出去採買她想要的東西。

  「讓我出去?」一聽到燕效行要讓她出門,銀兒眼眸一亮。「你不怕我跑了,就不回來了?!」

  「不怕。」不只不怕,燕效行還拿了一袋銀兩給銀兒。「看到什麼喜歡的,就買回來。你要嫁人了,不該一點首飾也沒有。」

  「嗄!叫我買首飾?說來說去,買了那些,還不是要陪嫁到你家來,當你家的財富。」呿,說來說去,她還不是一點便宜也沒佔到。

  銀兒小鼻子、小眼睛地揣測燕效行的心思。

  燕效行也不怪她,只是道:「別把我想得那麼齷齪,我只是不想讓你嫁得太寒酸。你若是不想買首飾,買其他想買的東西也成。」

  燕效行沒限制銀兒得買什麼,他只想讓她出去透透氣,別老關在燕府裡,像只受困的鳥兒。

  燕效行不只怕銀兒無聊,拿錢給銀兒出去玩耍,他還特地撥了個丫頭陪銀兒出去。

  銀兒看燕效行這派頭使得大方,也就不跟燕效行客氣,拿著銀兩便快快樂樂的出門去。

  她先去逛街,再去飲茶,邊聽小姑娘唱歌邊嗑瓜子。

  以前她就愛這種生活,覺得能邊聽曲兒、邊喝茶,是上等人家才有的享受。但那時候她只是個小乞兒,都愁沒錢吃飯了,哪還能上茶館喝茶、聽曲兒?

  而現在她有錢了,嘿嘿——

  銀兒派頭可是大得很,點了一桌子的點心不說,還出手大方,給的賞錢多得令人生疑,深怕她給的是假銀子。

  「小姐——」跟出來的丫頭拉拉銀兒的衣袖,要銀兒別那麼囂張。「少爺給你銀子是要讓你買首飾的,你這麼打賞法,只怕東西沒買到半樣,銀子就讓你給使光了。」

  「使光了就使光了唄。」那錢不是銀兒自己的,她使起來特別暢快。「人家小姑娘曲兒唱得好,給人家打賞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這話才說完,銀兒馬上又給倒水的小廝一串銅錢。

  說起來,燕效行除了要她讀書、識字這一點討人厭外,其實嚴格來說,他對她也真是夠好的了。

  不說她每天吃好的、穿好的,他還把她當成親妹子疼,就連銀子都大把大把的給她花著玩,之於她,可是一點都不苛刻。

  真不曉得當年燕大小姐眼珠子是長在哪兒了,竟看不上這樣的良人,還要跟別人私奔——

  唉,如此說來燕效行也真是可憐,跑了一個妹子、老婆,從此之後就絕情斷愛,不談感情,最後還招惹到她這個小煞星,討她當老婆。想來,燕效行也夠倒楣了。

  銀兒這才想著燕效行的好,另一個包廂卻傳來幾個大老粗的交談聲。

  銀兒本來是懶得理會那些粗人,但他們卻提到了「燕效行」三個字,這可就由不得銀兒不拉起耳朵細聽了。

  「呸,那個燕效行是個什麼東西!不過是走了狗屎運,死了爹娘,讓燕家老爺收了當義子。他爺爺的,他還真當他是正主兒呀?我呸,老子我肯跟他做生意是看得起他,給我擺什麼架子啊!」

  大老粗左一句「他爺爺的」,右一句「呸」,聽得銀兒怪不爽的。

  「小玉,咱們走。」銀兒霍地站起來。

  小玉嚇都嚇死了。

  「小姐,你要去哪?」

  「去隔壁看看,是哪家的瘋狗沒關好,被主子放出來四處亂吠。」銀兒說著說著已衝到了對門。

  她一腳踹開門板,裡頭的吵鬧聲霍地停止。

  「這位小姑娘,你是?」

  「是你祖奶奶。」銀兒右手一伸,左右開攻,馬上就給那滿臉橫肉的漢子兩個巴掌。

  「姑娘,你怎麼可以打人!」坐在漢子對面的斯文男子站起來,急欲阻止銀兒。

  銀兒卻早就跳到出口污辱燕效行的那個漢子身上,對人家又吐口水又拳打腳踢。

  「打死你這個壞東西,人說『打狗尚且看主人』,你是個什麼東西呀,燕家的家務事,用得著你來多嘴嗎?人家燕效行是不是正主兒,關你這個爛人什麼事,要你嘴碎、多事?」銀兒邊罵邊打。

  那漢子人高馬大,一個手勁就推倒了銀兒。

  銀兒被甩到牆角,額頭還撞了個包。

  小玉看得都快暈了。

  這下可好了,她們才出來不到半個時辰,銀兒小姐便撞得滿頭包,而且還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瞧,這會兒銀兒小姐不就又從地上爬起來,一頭往那人高馬大的漢子身上撞了去嗎?

  我的老天爺呀!銀兒小姐人雖野,但好歹是個姑娘家,論氣力,小姐怎麼可能贏得過那漢子呢?

  小玉急死了,連忙拿了一錠銀子請唱曲兒的小姑娘幫忙。

  「這位小姑娘,請你行行好,去古貨大街上的洋鋪子找燕家少爺,說我家小姐出事了,請他快來。」小玉將銀兩交給小姑娘。

  唱曲兒的小姑娘感念銀兒剛剛出手闊綽,所以推掉銀子,立刻義不容辭地幫小玉去搬救兵。

  討了救兵,小玉還急忙回頭幫銀兒的忙。

  她拿了個酒杯便丟往那漢子。

  銀兒口中還叫著:「小玉,去拿熱水、去拿熱水,燙死這個臭王八,看他以後還敢不敢亂說話。」

  「小姐,你別說了、別說了——」小玉都快急哭了,因為這時候銀兒讓那漢子給揪住了頭髮,一臉的狼狽。

  「你放開我家小姐。」小玉不顧形象,整個人跳到那人身上去,捶著他打。

  銀兒輸人不輸陣,頭髮雖被扯住,可嘴巴卻不閒著;小嘴一張,狠狠的往那人像腿那般粗的手臂咬去。

  「啊——」像殺豬的哀嚎聲淒慘地響起。「你住手、放開我——」漢子自由的左手不停的猛往銀兒腦門上拍去。

  銀兒都快被拍傻了,但一張嘴還是緊咬著豬蹄似的手臂不放,直到燕效行趕到,看到這駭人的一幕——

  銀兒頭被打得都流血了,燕效行急忙上前去搶救。

  他單手握住那漢子施暴的手,叫銀兒鬆口。

  銀兒看到燕效行來了,急忙鬆口,還展開笑顏來對他笑。「他欺負你,說你壞話。」

  銀兒跳出來數落別人的不是,渾然不顧自己有傷在身。

  「你這個瘋婆子,是誰看到人就打、就咬的?」那漢子甩掉身上還捶打著他的小玉,站出來要跟燕效行討個公道。

  銀兒不顧額頭上還滴著血,一根手指頭直在臉上劃。

  「羞羞羞,一個男人打不過一個女人家,現在倒好意思跟我大哥告狀了。你若是有種,就站出來跟我大戰個三百回合,戰個你死我活。」銀兒挽起衣袖,一副要找人拚命的模樣。

  是燕效行拉著她,要不然,銀兒真要去跟人拚命了。

  燕效行寒著臉將銀兒帶走,其餘的事留給底下人去處理。

  他指示底下所屬的商行全都不和朱老闆做生意,而地方上的其他商家,也會因為他的一句話,賣他面子,到時朱老闆一定會面臨慘境。而他相信,這也是那該死的朱老闆該付出的代價。

  ***************

  「我不要吃藥。」

  當燕效行請大夫來替銀兒看傷時,銀兒馬上提出聲明——

  「我受的是皮肉傷,你只需要拿跌打損傷的藥給我擦擦就行了,內服的藥就不用了。」銀兒躺在床上跟大夫交代著。

  嘖……之前夫子就教過她什麼叫做「良藥苦口」了,這四個字的意思就是說,愈好的藥會愈苦。

  這樣的話,這個藥一定會很苦的,所以她得先和大夫說清楚、講明白,而且她怎麼知道,那個燕效行有沒有想毒死她的意圖呢?

  若是他真的想毒死她的話,那他一定會用很好、很好的藥,反正燕家家大業大,這一點點藥錢對他來說也不算什麼。

  哼!因為這樣,所以她得先做好準備才行,免得一不小心被燕效行給暗算了。

  而且,她雖然是他的未婚妻了,可是人家不是都說……小心駛得萬年船嗎?

  雖然她不知道為什麼一艘船得在河裡頭開萬年,而且也不知道到底是哪一個神仙船夫,可以活到萬把歲駕駛同一艘船,不過這還是告訴我們要小心一點。

  嗯……有讀一些書、寫一些字,她現在真的覺得,最起碼這些還是對她有一點幫助的。

  畢竟這樣一來,她就不會隨隨便便就被人給暗算了去。

  燕效行沒好氣地回頭瞪她一眼,問她:「到底你是大夫,還是他是大夫?」

  「當然他是大夫呀,可這身體是我的,我自然清楚自己有什麼毛病及需不需要吃藥。」銀兒歪理一堆,說出了一堆不是理由的理由,說到底還不是為了那碗藥汁看起來真的是黑黑的。

  嗄!

  猛然一看,真的是比她在磨的那個墨還黑呢!

  「燕少爺……這……」大夫十分為難,他將視線轉向了燕效行。

  燕效行要大夫別理她。「大夫,依你的看法開方子,別管她。」

  「什麼別管我!要吃藥的人是我,不是他耶!」銀兒皺緊小臉,五官全擠成一團,看得出來,銀兒的確是討厭吃藥。

  「我真的沒有怎樣,瞧,我還可以蹦蹦跳跳呢。」銀兒怕燕效行不信,還下床來跳給他看,以茲證明。

  「我知道外傷不嚴重,但,搞不好內傷的問題很嚴重。」

  「你別杞人憂天了,我要是內傷嚴重,說話還能這麼丹田有力嗎?而且這點小傷在我看來,根本不算什麼,以前我在街上混的時候,還不是得跟一些乞兒搶地盤,三天兩頭就掛綵,打架之於我,就跟吃飯沒什麼兩樣,我沒事啦。」銀兒說了一堆,就是想賴掉吃藥的苦差事。

  哼!想她可是壯的像一頭牛……呃……不不……不是牛……是雞!

  燕效行讓大夫先出去。

  銀兒見大夫出去了,猛巴著燕效行問:「他是不是不開藥給我吃?我是不是不用吃藥了?」

  「這麼怕吃藥?」

  「怕,怕死了。」銀兒皺緊了臉之外,還猛點頭,在在說明她真的很討厭、很討厭吃藥。

  「既然這麼怕吃藥,為什麼不安分一點,要出去跟別人打架生事?」

  「我哪有生事!生事的人不是我,是那個爛東西、那個臭王八,他罵你,我看不過去,所以才會去找他理論。」

  「他罵我什麼?」

  「說你不是燕家的種,說你狐假虎威——」

  「不錯嘛,讀了幾天書,連狐假虎威都出來了。」燕效行嘖嘖稱奇。

  銀兒皺著臉,看著燕效行。「我怎麼覺得你說話酸酸的?你是不是氣我跟別人打架?」

  「你知道就好。」

  「可是我是為你好。」

  「為我好,然後把自己搞得一身狼狽、滿身是傷?!」燕效行兩眉倒豎,模樣凶巴巴的。

  他當然知道他的際遇招人嫉妒,很多人礙於燕家在咸陽城的勢力,所以不敢當著他的面說他的不是,可私底下批評他的人很多。

  一來,是為了他不懂得巧言令色、討好人;二來,也是因為他一個與燕家毫無血緣關係的局外人,竟接收了燕家所有家產。

  「我是什麼人,我自個兒清楚,別人要怎麼說是他們家的事,你管好自個兒的事就夠了。」

  燕效行從跌打損傷的藥瓶裡倒出清涼的藥糊,塗在銀兒的傷上,輕輕的幫她揉著。

  「你今天的行徑完全不像個大家閨秀。」

  「我本來就不是大家閨秀。」

  「可我娘不知道。要是今天的事傳到她老人家耳中,你怎麼跟她交代?說她那個本來文文秀秀,連句粗話都不敢講的女兒,今兒個不只罵了人,還跳到漢子的身子對人拳打腳踢?」

  「就說我轉性了唄。」銀兒隨便說說。

  「有人轉性是愈轉愈差的嗎?」燕效行糗她。

  而銀兒聽著,就是覺得不舒服。

  「燕效行——」

  「叫大哥,別指名道姓地叫我,不禮貌。」

  「好好好,大哥——」銀兒心不甘情不願地喚了他一聲大哥,又急巴巴的問燕效行:「除了相貌,我跟你妹子是不是真的一點都不像?」

  「當然。」燕效行點點頭。「效芙她溫柔婉約、恬靜秀雅,又是個善解人意的好姑娘。」

  「那我呢?」

  「你?」

  「對呀,我呢?我有什麼優點?」雖然銀兒不認識燕效芙,但基於好勝,銀兒忍不住就是想跟那個燕效芙比一比。

  「你——」燕效行狀似為難地想了好久。「你滿嘴粗話、不愛讀書,又不識字,行為粗魯不文,像個野丫頭——」

  「,我是說優點耶,你怎麼數來數去,全是我的缺點。」銀兒不耐煩地抗議。

  「原來你也知道滿嘴粗話、不愛讀書、不識字,行為粗魯不文是缺點呀!」燕效行佯裝驚訝地道。

  燕效行這一問,銀兒又噘著嘴不說話了。

  「既然知道那是缺點,為什麼不改?」

  「說來說去,你還是覺得你妹子燕效芙比較好,對不對?」銀兒不高興地昂臉問燕效行。

  其實燕效行從來就沒把銀兒跟效芙兩個擺在一起比較過。

  她們除了樣貌相像之外,本來就是兩個不同的個體,沒必要放在一起比較,只是銀兒有一些缺點,必須糾正。舉例來說,他就覺得她今天的行為不恰當;畢竟一個男人的自尊與驕傲不需要一個小女子來捍衛。

  讓銀兒為他而受傷,燕效行不樂意見到。

  可燕效行真正的想法不說出來,銀兒不會知道。她只當自己在燕效行心中樣樣不如燕效芙。

  銀兒也不知道為什麼,她會突然在意起自己在燕效行心中的形象,她只知道當她被人看扁時,心裡真不是滋味。

  哼,大家閨秀是嗎?

  好吧,她就不信自己裝不來。

  銀兒下定決心,從今天起,她要讓燕效行刮目相看。

  ***************

  「唉——」

  當銀兒第二十三次被針給扎到手指頭時,在一旁伺候著的小玉也歎了第二十三個氣。

  銀兒聽了心煩不已。「小玉,你要歎氣可不可以到別處去,你老在這歎氣,歎得我都心煩了。」銀兒不耐煩地趕人。

  小玉還是杵在那兒勸著銀兒。「小姐,你沒刺繡的慧根,就別繡了吧,省得手指頭讓你扎得都是洞。」 「你少管我,我就不信我這麼聰明,會繡不出個所以然來。」銀兒不理會小玉,埋著頭繼續跟針線活纏鬥。

  她非讓燕效行對她另眼相看不可。

  銀兒足足花了一個早上的時間去繡一朵花,就連午膳都沒吃。

  嗯……看來,萬事只要她肯學,都是挺簡單的。

  不是她自誇,瞧瞧她這朵花,真是繡的美呆了,只不過銀兒不懂,為何小玉就是看不出來,她這朵花美麗的地方呢?

  下人們等燕效行回到商行,急忙去報告。

  燕效行連忙從商行風塵僕僕的趕回來看銀兒。

  「聽說你今兒個沒用午膳,為什麼?」燕效行問話。

  銀兒連頭都沒抬便回答:「一餐不吃,死不了的。」她還在跟那朵花纏鬥。

  是啊,她以前最高紀錄是連續兩天乞討不到東西而沒飯吃,所以一餐不吃對她來說,根本不算什麼。

  就差幾針就完成了,她要努力!

  銀兒沒理燕效行。

  燕效行兜至銀兒身後,看她究竟在作啥,竟讓她廢寢忘食。

  他走到銀兒身側立定,竟看到銀兒在繡一朵花。

  「你學刺繡?」

  「嗯。」銀兒點頭,但一顆頭顱還是垂得低低的,沒抬起來回話。

  「你刺朵花作啥?」

  嗄!銀兒大吃一驚,興奮地把頭拾起來,目光熠熠生亮地問燕效行:「你看得出來這是朵花?」

  可見她真的是在繡朵花沒錯啊,她就一直覺得她繡的這朵花看起來美極了,但是小玉就一直說根本不像花。

  笑話,現在證明小玉的眼珠子可能是被「屎」給糊到了,明明就是花嘛!

  一聽到燕效行說這是一朵花,她立刻嘴巴張的大大的,笑的口水都差一點滴到絹布上頭。

  「我眼睛又沒瞎,當然看得出來。」

  「可小玉在我身邊待了老半天,她一眼也沒看出這是朵花。」所以——嗯,小玉一定是個睜眼瞎子。

  銀兒兀自替自己刺繡功夫不好作了個解釋。

  「那麼小玉認為你在繡什麼?」燕效行問。

  「一坨屎。」哼!明明是朵花可以說成一坨屎?沒關係,她決定等一下想辦法去弄坨屎過來糊上小玉的臉。

  「屎?」燕效行再看一眼。「是很像——」

  「什麼很像!這明明就是朵花,怎麼會像屎?!」銀兒氣呼呼的反問燕效行:「你見過屎上頭還長枝葉的嗎?」

  沒常識!銀兒暗暗在心裡啐了聲,罵他跟小玉兩個人真是笨死了,一點審美觀也沒有。

  哼!原本她還認為燕效行的眼光不錯,慧眼識花朵呢,可現在看起似乎不是這樣。銀兒不理他,繼續繡她的花。

  燕效行看她邊繡邊叫痛,仔細一看,才知道銀兒原來針針都紮在自己的手指頭上。

  「你這又是何苦呢?」

  「何苦什麼?」銀兒聽不懂啦,她只要將她這朵花繡完,就可以去睡她的大頭覺了。

  若是燕效行沒事的話,就不要來吵她,他這麼一直在她耳朵旁叨叨唸唸的,讓她的「靈感」都快要消失了。

  要是她這朵花繡不成功的話,嘿!不是她推卸責任,那全部都是燕效行的錯,他得負責。

  「你明明不喜歡刺繡。」燕效行指出了一個大家都知道的事實。而且刺繡可能遠比讀書、寫字更令她覺得不喜歡。

  看到她這樣,他心裡頭隱約覺得有些心疼。

  不知為何,他心裡頭雖然明確的知道,她並不是他從小就喜歡的那個效芙,那個效芙早就死在他懷裡了,但他為什麼還會對一個不是效芙的女孩心生憐惜?

  之前,像她不喜歡寫字卻被他強逼不得不做之時,她整日下來頂多臉上多了幾撇不該有的墨汁,甚至是小嘴上頭長出了一排鬍子而已,根本就不像她現在學刺繡,弄得十根指頭上全是針扎過的痕跡。

  「我不喜歡做的事很多,比如我不喜歡讀書、寫字,可我還不是得寫、得讀。」

  「這些都是為你好,還是這會兒你是變相的在跟我抗議?」

  「不敢。」銀兒嘟著嘴說道,那往上噘的嘴幾乎可以吊上一斤豬肉了。

  「嘴裡說不敢,可心裡卻不是這麼一回事!」燕效行是知曉銀兒的脾性。「標準的心口不一。」

  「你這是在罵我嗎?」哼!雖然她書讀的不多,但是經過他這麼欺壓她,她也是努力的懂了一些字、瞭解了一些比較深奧句子的涵義了。

  像他說的「心口不一」四個字……嗯……要是之前的話,她一定會指著燕效行的鼻子向他罵說,她的嘴巴本來就和她的心長在不一樣的地方啊,心口要是一樣的話,那還得了!

  哼……不過人家她現在可是完全知道什麼叫心口不一了呢。

  「不敢。」

  「不敢你還直叨念。」真是個囉嗦的男子。

  「叨念你是為你好。」

  「那就請你收回你的好心吧,否則你這麼一直念下去,我耳朵都要長繭了。」說不定以後還會像老夫人一樣耳背了。

  「都長繭了還不學乖,這才稀奇。」燕效行的話帶著一點嘲諷意味。

  「燕效行,你這會兒是在找我麻煩嗎?」

  「不是。」

  「不是的話,就別來煩我。」人家她要在出嫁之前,讓燕效行另眼相看。讓他知道她雖是個小乞兒,但是若她願意,也可以成為一個賢良淑德、優秀得不得了的好姑娘。

  銀兒一針一線地繡著那朵像屎的花兒。

  燕效行看她繡得那麼努力,竟有一絲絲不忍。

  原本他費盡心思,想糾正銀兒的行為,讓她變成一個宜室宜家的大家閨秀。可這會兒,她真學乖,願意改變了,他又覺得不妥。

  銀兒就是銀兒,她原本就該活得自在、灑脫。她——不是效芙,可他卻硬將一些教條加諸在她身上,硬要她變成另一個燕效芙。

  他錯了,可卻來不及了。因為銀兒現在正興沖沖的想要變成一個大家閨秀、千金小姐。

  「你學刺繡可以,但別廢寢忘食了。」

  「我一餐不吃也不會餓死。」

  「就怕你真著了迷,忘的可不只是一餐。」

  「不會啦,我若真餓了,會自己去灶房找東西吃的,你放心好了。」銀兒三言兩語地敷衍了燕效行,又繼續低頭努力刺繡。

  她不為其他,就只為讓燕效行知道,她不比他妹子差。

  至於她為什麼要這麼在乎燕效行的感覺——

  銀兒才不去想這個問題呢。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狀態︰ 離線
7
發表於 2016-5-11 00:13:57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小玉,你說今兒個燕效行去哪裡了?」銀兒在府裡頭轉了一圈,卻都沒瞧見燕效行的人影,於是問著身旁的小玉。

  不知道為什麼,她最近沒見著他,心裡頭總是怪怪的。她就是想與他多說一點話,就算他只會念她、擺一副死人臉給她看,她還是怪想他的。

  怪想他的?奇怪……人家她剋死她家姥姥之後,也沒這麼想她啊……

  嗚嗚……要死了,平日她不想他,他就會一直出現在她身邊,而她真正想他的時候,他又會跑的無影無蹤,真是氣死她了。

  怎麼會這樣呢?

  原本她是想讓小玉幫她解開這個問題的,不過小玉看起來也是笨笨、?傻的,似乎沒有她聰明,她要是將問題說給小玉聽,結果卻讓這事傳了出去,她不就成了個呆子嗎?

  不,她不能!她怎麼可以變成呆子呢?這府裡頭有小玉一個錯把花當成一坨屎的呆子就夠了。

  「少爺嗎?」小玉低頭思考了一下,「聽說是去收租了,可能要過幾日才會回來。」

  「過幾日?那到底是要過幾日啊?」人家她可是想他想得緊呢!雖然有時候她覺得燕效行挺討厭的,不過依他這麼聰明的個性來看,一定可以為她解惑的。

  「不曉得,以往少爺去收租的話,快則三、兩日就回來,慢的話就得拖到五日才會回來。」

  「這樣啊……」這不就告訴她,最快也還要兩日才能見到燕效行?

  煩煩的,心裡頭真的是煩煩的,煩到想狠狠的揍小玉一頓出氣,不知道她揍完了小玉之後,還會不會覺得煩,要是不會的話,也許她真的可以這麼做。

  「小姐,你在想什麼事情啊,還是你在想少爺?」小玉聰明的問道。

  「誰告訴你我在想燕效行的,沒有,告訴你絕對沒有這件事。」被看透心思的銀兒連忙否認。

  可事實上她的確是在想燕效行,但是她絕對不能讓小玉知道。

  至於為什麼不能讓小玉知道呢?她也不曉得。

  「哦……原來沒有啊!那既然沒有的話,為何小姐你又幹嘛問我少爺何時回來?」小玉提出了心裡的疑問。

  不是她愛說,她這個假小姐向來心思單純,只要是心裡頭想的話,就會全寫在臉上,也難怪少爺將她給吃的死死的,輕輕鬆鬆就可以抓到她的弱點。

  「我只是想知道而已。」她昂起了小臉說道。「奇怪,你一個婢女問這麼多問題做什麼?」

  人家她之前聽說,婢女都是讓小姐使喚用的,可是她的婢女好像不一樣。

  感覺上,她這個婢女小玉就像是騎到她頭頂上一般,處處管著她,難不成她是燕效行派來的小密探?

  她仔仔細細的看著小玉,輕輕地點了點頭——

  嗯……好像真的是這樣沒錯。

  「小姐,我這是為你好。」

  「哼!我才不信你說的話哩。既然燕效行要幾日之後才會回來,那我要溜出府玩一陣子。」

  雖然,她這麼做會對不起臥病在床的老夫人,也有違燕效行的囑咐,但她就是想出去玩。

  老實說,她只有之前去市集狠狠的和人打了一架而已,之後她可是無聊得很。

  「不行,要是讓少爺知道的話,你肯定會被念上一頓的。而且少爺之前有交代,要你將三字經裡頭的字全都學起來,之後還得學大學及爾雅,你若是不學的話,少爺會生氣的。」

  「他生氣會怎麼樣嗎?」是啊,他生氣會怎麼樣呢?了不起就是用那種要死不活的樣子,指著她的鼻子念幾聲而已嘛,反正她從來就沒有看見他對她笑過。

  一想到這裡,她的心裡就酸酸的。

  每次他見到她,和他帶她去見老夫人的情形都是不一樣的。

  他見到老夫人都會露出笑容,但是對她卻沒有。

  每次看到他的時候,他都是一張要死不活的臉,真是氣死她了。

  而且就算他生氣,也還是那個臉,所以他的心思和情緒變化她都得用猜的。

  難道他以為她是仙是不是?要是她真的是仙的話,那她要銀兩就用變的就行了,為什麼還要和人討呢?

  「會叨念小姐。」

  「那燕效行不生氣的時候,就不會念我嗎?」銀兒好笑的問道。

  「似乎也是會。」

  「既然都會被念的話,那我就決定出去一趟,先玩了再說。」

  反正她現在是燕效行的未婚妻了,而且身後還有老夫人可以當她的靠山,她就不信燕效行敢怎麼念她。

  「小姐……」

  「別說了啦,我等會兒去和老夫人說一聲,就要出發了。」

  ***************

  結果,小玉還是跟著銀兒出門了。

  現下,她們正坐在客棧裡頭,點了一壺茶和幾樣小菜,邊吃邊聊著。

  聊到一半,銀兒的視線就像看到了什麼似的,死命的往客棧外頭瞧,讓小玉有些不解,順著她的視線看了過去。

  這一看還真是不得了了。

  那個熟悉的人影、那個與銀兒長得幾乎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人兒,讓小玉口中的菜差一點掉了出來。

  那、那、那不是她打小就服侍到大的小姐嗎?她竟然會出現在這裡!

  銀兒兩眼瞪的老大,她的手指著那個與她長得十分相似的人兒,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只見她身旁站了一個削瘦的書生,而那個書生似乎是在市集裡頭擺攤子賣字畫,而她在一旁幫忙著。

  「小玉,你的手伸出來。」銀兒的聲音可以聽得出有一絲顫抖。

  「做什麼?小姐。」小玉也不太敢相信自己眼睛所見到的,然而聽到銀兒說的話,她還是伸出了手。

  奇怪,她們家小姐不是已經死了嗎?既然已經死了,那為什麼她們還能見到她呢?

  還是……長得像她們小姐的,不只銀兒一個人?

  嗯……有可能!

  「你說她長得像不像你們家小姐?」原本她是不知道自己的長相如何,頂多去河邊洗把臉的時候順便看一下,但是住進燕效芙的廂房以後,她就有銅鏡可以看了,所以,她可以很清楚的知道,街上的那個姑娘到底長得與她有多麼相像。

  「像。」

  「你覺得是不是我還沒有睡醒啊?」說到這裡,她的手用力的在小玉手臂上捏了下。

  小玉可憐兮兮的哀叫了幾聲,「痛、痛,小姐……」

  「你會叫痛就代表這是真的了?她真的與你們小姐長得很像對吧!」銀兒的眼睛眨也沒眨,仍是緊盯著眼前的姑娘猛瞧。

  「對。」而且可以說是十成像了。

  「小玉啊,我之前聽說書的人說,陰魂不散的鬼魂會在半夜裡嚇人耶,可現在是中午啊,有沒有可能中午也會有鬼出現啊……」她的聲音抖的更加嚴重了。

  明明就聽燕效行說,她妹子燕效芙早就升天成佛去了啊,怎麼現在又給她撞見了?

  而且還是在這個離燕府有一百哩遠的市集裡頭!

  「應該不會吧!」小玉連忙吞嚥著口水,嚇都嚇死了,「小姐,我們還是回去好了。」小玉快瘋了。

  「不行、不行,我一定要確認,她是人還是鬼。要真是鬼的話,我會找道士來幫她超渡的。」

  好歹她也是燕府的千金大小姐,這麼陰魂不散、四處嚇人的話,對燕府的名聲也不好。

  她這個人什麼沒有,就是膽子大了些。以前在破廟裡睡的時候,她都沒有害怕了,現在大白天的,她更加不用害怕了。

  「小姐,這樣不好吧……」小玉覺得自己快要暈倒了,記得燕效芙入斂之時,她是親眼目睹的啊,再怎麼說都不可能死而復活啊?

  難道說,她們小姐真的是死不瞑目嗎?還是她在人間尚有餘事未了?

  「有什麼不好的,還是你怕了?」真是個膽小的婢女,她都不怕了她怕什麼!銀兒用著不屑的眼神掃了小玉一眼。

  「這……」小玉有些遲疑。

  「你在這裡等,我去看看,瞭解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再回來告訴你。」一般的人遇到這種事都是派婢女去的,只有她人這麼好去代替婢女受苦。

  「好、好,小姐我也跟著去好了。」

  那時老夫人覺得要騙過燕效行的話,就不能讓府裡頭的人知道這件事,於是連帶的,與燕效芙從小一起長大的婢女小玉,自然也被老夫人給瞞過了。

  燕效芙沒有死的這個秘密,全天下就只有兩個人知道。

  「走吧!」銀兒由桌前起身,店小二馬上迎了過來,「客倌,你不用餐了嗎?」店小二問道,那種架式就是準備收拾桌上的東西。

  「誰說我不用餐了?喏!」銀兒示意小玉付帳,「這桌先放著,我們一刻鐘之後回來,知道嗎?」

  「是的、是的。」收到銀兩的店小二連忙退了下去,而銀兒及小玉也朝那個賣字畫的攤位走去。

  ***************

  「夫君,你累嗎?」燕效芙溫婉的說道,手中拿了條手絹幫書生擦著汗水。

  自從她與李奇私奔之後,轉眼間也過了幾個月。

  這幾個月以來,她都和她的夫君過著賣字畫的生活,但因為李奇只是個沒沒無聞的書生,自然沒有什麼人願意出高價買他的字畫,甚至有時一個月也賣不出一幅字畫。

  因此,那時她娘塞給她的珠寶也差不多告罄,可雖然日子清苦了些,但是她卻甘之如飴。

  「嗯,辛苦你了。」燕效芙決定要跟著他的時候,李奇也想了很久,她一個千金小姐,怎堪與他一同受苦呢?他現在又窮困、又潦倒的,要不是多虧了她,他真的是要餓死在路旁。

  人說:十年寒窗無人問,一舉成名天下知。可就是不知道,他還要讓燕效芙這麼辛苦的跟著他多久……

  「怎麼這麼說呢?我們不是都成親了嗎?」燕效芙笑著說道。突地,她見著了兩位姑娘朝她們這個方向走過來,由於小玉走在銀兒後頭,她沒見到小玉的臉,只看到了銀兒,「夫君,你看!那個姑娘長得和我好像呢!」

  「是啊。」李奇在見到銀兒之時,也嚇了一跳,「真的好像。」唯一不同的就是神韻及穿著了,燕效芙現在穿的是粗布衣裳,而對方的穿著則和她之前的穿著一樣。

  驚呼之餘,只見對方在他們的小攤子前站定,雙眼一瞬也不瞬的緊盯著他的娘子。

  李奇將燕效芙給護在身後,不悅的問道:「姑娘,你是要買字畫嗎?」

  「字畫?」笑話,她大字都沒懂幾個了,怎麼可能來買字畫,難不成要買回燕府,掛在茅房前頭嗎?

  「不、不……」她伸出手指頭搖了搖。「她是你的誰啊!」銀兒的問話十分不客氣。

  「要是姑娘你不買字畫的話,就請離開吧!我們還要賣字畫,請你不要打擾我們賣字畫。」

  「賣字畫?」銀兒仔細的在字畫上頭瞧著。

  「笑話,這是什麼東西啊……寫的這麼醜,怎麼會有人要買啊?說不定我寫的都比你還好!」銀兒囂張的說道。「難怪從剛才我就沒看到半個人願意和你買字畫,寫成這種德性……」

  「姑娘你——」李奇氣得狠瞪著銀兒,而他身旁的燕效芙連忙拉著他。

  「夫君,你就別同一個姑娘家計較了。」燕效芙的視線轉向了銀兒,「姑娘,你說的話未免過分了些,請同我的夫君道歉。」原本十分溫婉的個性,在見到銀兒這麼糟蹋她夫君的心血之時,也忍不住出聲訓道。

  「我說的是事實沒錯,幹嘛要道歉啊!小玉……」她的視線轉向了一旁的小玉,「給他幾錠銀子,我們將這裡的字畫全都買回去。」看他們這麼可憐,就賞他們幾錠銀子好了。

  「不,我的字畫絕不賣給你。」要他一個心高氣傲的讀書人將字畫賣給一個不識貨的姑娘,他寧可抱著這一堆字畫餓死。

  「不賣我要當草紙啊!」

  「小玉?」聽到小玉這兩個字,燕效芙將視線移向了遞銀子給她的小玉。

  「小姐……」近看,小玉真的十分確定眼前的人就是他們家的小姐了,「你……你……」小玉吞了口口水,「你不是……死了嗎?」

  她幾乎快要嚇死了,大白天的,怎麼會遇到鬼呢?

  「我——」見到了小玉,燕效芙也慌了,她害怕自己得跟著小玉回去。

  「她是?」李奇不解的問著燕效芙,看他娘子的樣子似乎是認識那個女婢。

  「我以前的婢女。」燕效芙同她的夫君說道。

  大考結束了,接下來就是等待放榜的時候,在他們等待放榜的這段時間裡,他們便回到了這裡,為了怕遇見燕效行,兩人總是小心翼翼的。

  幸好燕效行平日十分忙碌,而所開設的商行均沒有在這裡,所以兩人就這樣安穩的過了半個多月。

  「嗄!你真的是燕效芙嗎?快說,你是人是鬼?若是還有什麼遺願就快說出來,我再叫燕效行幫你請道士超渡。」

  對啊,不超渡的話只會遺害人間而已耶……

  「小姐,你是不是還有什麼遺願未了,不然怎麼會在大白天裡出現,還跟著一個落魄的窮書生賣字畫?」

  事情都到了這個地步,燕效芙知道瞞不過了,於是只能緩緩的說道:「我沒死,而身旁的人則是我的夫君李奇。」

  「小姐你沒死?」那時小玉可是哭的死去活來,現在一見到燕效芙沒死,就忍不住的抱著她不停哭泣,「小姐……嗚嗚嗚……你怎麼不告訴我……」

  「哎呀,別站在這裡啦,這樣太難看了,我們進客棧裡聊吧!」銀兒提議道,率先走回客棧裡。

  在燕效芙將所有事情一五一十的說出來時,銀兒只是怔怔的看著她及她身旁的李奇。

  之前她當小乞丐住在破廟裡時,就常聽一些人在說,貧賤夫妻百事哀,她真懷疑,為何燕效芙願意為了這麼一個窮書生放棄她原有的一切?

  要是燕效行也是個窮書生,她也願意跟著他嗎?

  怎麼會突然想到這個問題?她的手敲了敲自己的頭。

  她不是都和他訂婚了,竟然還在想這種問題?真是無聊!

  「銀兒姑娘,我求你不要告訴我大哥,我們在這裡的事情好嗎?」燕效芙的手握住了銀兒的手,哽咽的說道:「我只希望這一生都和夫君攜手度過啊……」她只有這個小小心願而已,她的一生早就全交給她的良人了。

  哪怕這一生都無法像她在燕府裡那樣幸福、那樣衣食無憂,她都不後悔,因為這是她自己所選擇的路,而對於摯愛她的大哥,她也只能說抱歉了。

  她也很愛他沒錯,但那種愛是不同於男女情感的愛,而是手足、兄妹之愛。

  然而對於李奇,她卻是全心全意、不顧一切的狂戀,即使不跟著燕效行她就無法錦衣玉食,她也絕不後悔!

  若是不能和李奇在一起,她甘願一死,來生再與他結髮當夫妻。

  「可是燕效行一直以為你死了,你這麼做是在誆騙他啊!他是這麼喜歡你……」在說出最後一句話時,銀兒倏地覺得胸口一陣疼痛,可她卻不知道是什麼原因。

  她會說出這種話,其實是在為燕效行抱不平啊!

  他是這麼愛她,可事實上燕效芙卻寧可詐死,也要跟著李奇,這對燕效行來說是多麼殘酷的一件事啊……

  甚至,燕效芙還要求她不要將這件事告訴他。原來,為了情愛,大家都是如此的自私……那到底是苦了誰啊……

  突地,銀兒有一點想哭的衝動。

  她是替身,而真正的燕效芙竟然沒死。那現在呢?偌大的燕府還有她容身的餘地嗎?她只是一個燕效行為了要解老夫人喪女之痛的分身啊!

  「我知道,但是我只愛我的夫君啊!」燕效芙低聲說道。

  「你這樣做對燕效行太過殘忍了。你有沒有想過他的感受?若是他知道你寧可詐死也不嫁他的話,會怎麼想?」

  「我知道我對不起大哥,但是我實在沒有辦法去管大哥怎麼想了!我對我做過的事一輩子都不會後悔。」

  「你知道為何燕府會多了一個我嗎?我不姓燕,但我卻在你走之後被燕效行帶到燕府裡。」銀兒緩緩的說道。

  燕效芙搖著頭,她不懂為何銀兒會突然這麼問,也不懂為何銀兒出現在燕府裡。

  「老夫人病了,病的很嚴重,而我因為長得和你很像,所以燕效行找我來當你的替身。」替身……一想到此,她真的什麼話都說不出口丁。

  「我娘病了嗎?」燕效芙著急的問道,「大夫怎麼說?」

  「燕效行找我到燕府,就是希望老夫人見到我可以開心、快樂的捱過這病痛,你說呢?」

  聽到銀兒說的這些話,燕效芙泣不成聲,坐在她身旁的李奇將她擁入了懷裡,輕拍著她的背。

  「別哭了……」李奇自責的說道。

  「你要不要回去?」銀兒發覺自己也開始自私了起來,她竟然希望燕效芙不要回到燕府,那她就不用離開了,她覺得有這個想法真的好可恥……

  但,要是燕效芙願意回去的話,那就是她走的時候啊……

  現在,銀兒的腦子裡開始在想,她離開之後會如何了。

  是繼續過著以前那種乞討的生活?還是半夜裡躲在破廟中哭泣?

  不是她自私啊,她是收了燕效行的一袋銀兩沒錯,但她是最無辜的啊……

  她唯一的錯誤就在於她真的太貪心了,而燕效行及燕效芙卻利用了她!

  他們不該讓她在嘗到家的溫暖之後,再將她一腳踢開啊!那她如何能回復成以前的自己?

  早知如此,她甘願一輩子當個孤苦無依的小乞兒,也不願有這個機會可以體會到家的溫暖。

  現在的她真的不知道,只有她一個人,要怎麼過活!

  「我……我不打算回去了,我寫一封家書,你……你可以幫我轉交給我娘嗎?」燕效芙顫聲問道。

  「我可以說不嗎?」她苦笑。

  「小姐,你真的不回來嗎?我們都很需要你啊……而且少爺他真的十分自責啊……」小玉急忙說道。

  小玉的話深深擊中了銀兒脆弱的心靈。

  是啊!他們燕府上上下下需要的是燕效芙這個真正的千金大小姐,而不需要她這個替身。

  「小玉,你錯了!」燕效芙搖了搖頭,打斷了小玉的話。

  「為什麼?」小玉聽不懂為何燕效芙會說出這種話。

  「我不適合大哥的。大哥對我很好沒錯,但是勉強在一起的話,我們之間都會很痛苦的。與其如此,我還不如去尋找自己的幸福。」她說道。

  「而且,大哥明知道銀兒不是我,也願意娶銀兒,那就證明他也在乎銀兒。」她笑著續道。

  她一生中最對不起的人,就是最疼愛她的燕效行了,現在的她就希望他幸福而已啊!

  「胡說!」銀兒激動的說道,「才不是這樣的。」她辯駁著。「那是因為老夫人的囑托,燕效行才肯娶我的。」

  是啊……要不是有老夫人的話,他怎麼肯娶她呢?

  她只是個乞丐罷了,而他是個大少爺……她永遠都忘不了他丟第一個銅板給她時,那種藐視的樣子……

  今天要不是她有幸長得與他摯愛的妹妹極為相像,他眼中怎麼可能會有她這個小乞丐的存在?

  她只是個小乞丐啊……他們本來就不應該有所交集的!

  她不該因為貪心而收下那袋銀兩的,不該啊……銀兒想哭,她真的好想哭啊……

  「你是這麼想的嗎?」

  「本來就是這樣!要不是因為你的話,你以為燕效行會看我一眼嗎?」不可能的!那絕對是不可能的。

  「你為何要這麼看輕自己?你身上有我所沒有的特質啊……只有你這種個性才適合燕大哥。」

  「我?我身上哪有什麼特質?不就是小乞丐會有的特質嗎?除了這個,還有什麼啊?」銀兒自嘲的說道。

  「你開朗、活潑,這些全都是我沒有的,你比我更適合大哥。」

  「才沒有!我還愛鑽牛角尖。」

  對啊……她還愛鑽牛角尖。要不是因為愛鑽牛角尖的話,她現在應該為了燕效芙不回燕府而感到高興,甚至手舞足蹈了啊,根本不可能還在想東想西的。

  「你真的有你可愛的地方,最起碼在我眼裡就是這樣,大哥一定會懂的。」

  ***************

  吸引人的特質,她真的有嗎?

  銀兒低著頭邊走邊想,一旁還跟著小玉。

  原本是打算出外玩幾天的,但在見到燕效芙之後,銀兒想玩的衝動全都沒有了,一心只想回到燕府,將燕效芙的家書給交老夫人。

  「你低著頭走路,很容易撞到人的。」

  突地,有個很熟悉的聲音由她頭頂上冒出,讓她著實嚇了一跳,她的身子不禁往後退了幾步,連忙抬起了頭。

  嗄!這不是她和燕效芙在客棧裡所討論的那個人物嗎?怎麼這號人物這麼快就回來了?

  原本燕效行去收個租最快都要兩日才能回來,但是他心裡頭十分想念銀兒,所以就連忙趕回來了。

  想念銀兒?

  是啊……她那認真的小臉一直在他腦海裡盤旋不去,根本與之前的效芙是完全不一樣的。

  效芙是他見到她笑,他就開心了,他一直習慣去寵溺效芙,在去收租的時候也不會想念她,而銀兒卻讓他打從心底想她。

  他不懂這是為什麼,他愛的應該是那個死在他懷裡的效芙才對啊……他不是非她不娶嗎?

  他不解、他矛盾,有些事情似乎已經脫軌了……

  「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我聽小玉說,你收租一向要很多日才會回來的啊!」見到了燕效行,她突然覺得有些愧疚,因為她隱瞞了燕效芙還活著的事實。

  但是,她也是因為燕效芙的要求才沒有說的啊,這樣她根本就沒有做壞事,又愧疚個什麼勁兒呢?

  雖然腦海裡是這麼想,但那種罪惡感卻一直加深,甚至要將她給淹沒。

  「我讓其他人去了。」

  「哦!」銀兒點點頭,沒有說什麼,「你趕回來這麼累,怎麼不去休息?」做什麼一直杵在她面前,並用這種認真的眼神看著她呢?他那雙深邃的眸子,讓她心頭小鹿不停的亂跳著。

  做什麼啊……她做什麼這麼緊張呢?

  不行!她要鎮定,她一定不能讓燕效行知道,燕效芙沒有死的秘密。

  「你要去哪裡?」由這裡走就只有一條路而已,那就是通到老夫人所住的地方。

  「我沒有要去哪裡。」該死的,想他的時候就去收租,不想他的時候,他又出現了。現在的她急著想將燕效芙的信交給老夫人看,根本就沒空理會燕效行,而他卻一直站在她面前。

  要不是她不能讓燕效行發現這封家書,她真的會大大方方的拿著家書走過他身旁。

  「沒有嗎?還是你要去看我娘?」

  「對、對,我要去看老夫人。」她握緊了袖口,就怕信從袖口裡掉了出來。

  「你為什麼一直壓著袖口?那裡頭有什麼嗎?」

  「沒有、沒有,」銀兒愈來愈心虛,也就愈來愈慌亂,「什麼都沒有。我自己去看老夫人就行了,你不用跟來了。」

  「不行,我得告訴我娘,我回來了。」

  「不用了!」她不停的揮著手,「啊……不然這樣好了,你先去看老夫人,我等一下再去。」對啊,這樣也行啊,那她就不用和燕效行一起去了。

  「一起去。」

  「為什麼?不然你先去好了,我突然感到內急,我先去茅廁。」說完,銀兒一溜煙的跑掉了。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狀態︰ 離線
8
發表於 2016-5-11 00:14:14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小玉,你在外頭看著,要是燕效行來的話,要記得敲三下門,然後通知我,知道嗎?」好不容易,銀兒終於逮著機會可以單獨見老夫人了,但是她怕燕效行會突然冒出來,於是連忙交代著小玉。

  「可是,小姐你不是只看得懂幾個字嗎?那怎麼成呢?你要如何將這封信念給老夫人聽呢?」小玉提出了疑問。

  「咦……對啊,你說的沒錯。」小玉說的真是對極了!她大字不識幾個,又如何將這封信念給老夫人聽呢?

  啊!那現在就只有一個辦法了,就是讓小玉去念,而她在一旁把風。「我們一起進去。」

  「可要是少爺來了該怎麼辦?」

  「不會,一切都依照我的命令就行了。」銀兒說道。

  「這麼晚了……效芙你還沒睡啊……」

  老夫人一見到銀兒來了,高興的想坐起身,但是卻被銀兒給阻止了。

  「小心一點。」

  「算了,我都一把老骨頭了,知道自己的情況是怎麼樣的……」她的身子骨一日比一日差了,眼看著銀兒與燕效行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鳳冠霞帔全都準備好了,但是兩人卻遲遲不成親,讓她擔心極了。

  「老夫人,你千萬別這麼說啊……」

  「傻丫頭,要叫娘啊,怎麼突然叫老夫人呢?咳咳……」老夫人連咳了幾聲。「扶我坐起來吧!」

  「好。」銀兒點點頭,扶著老夫人坐起身。「老夫人,我這麼晚來是有件事要告訴你。」

  「我猜也是。」老夫人慈藹的笑著,「你這個時候通常已經就寢了,會特地來找我,一定是有事要告訴我的。」

  「老夫人,你應該知道我不是你親生女兒燕效芙吧?」銀兒直截了當的說道。

  聽到銀兒的話,老夫人有些訝異,但那僅是一瞬間而已,「我知道。」

  「那你為何不拆穿我?」銀兒十分好奇。

  這她就真的不懂了,若是這樣的話,他們為什麼要白養她。

  「?丫頭,因為我喜歡你啊!」

  「喜歡我?我只是一個小乞丐而已啊……」銀兒還是有些不敢相信。

  「你在我心裡永遠不是一個小乞丐;倒是你,你怎麼知道這件事的?還是你見到效芙了?」一提到燕效芙,老夫人的情緒就有些激動了起來。

  「我是見到……燕小姐了。」銀兒的聲音停頓了下,又緩緩說道。

  「真的嗎?」

  「是的。」

  「效芙有沒有說什麼?」

  「有,她交給我一封信,我讓小玉念給你聽。」

  「好、好……快念給我聽。」老夫人催促著。

  銀兒將信交給了小玉,自己則走到了花廳。

  其實老夫人根本就沒有得失心瘋,銀兒頓時瞭解了,無論他們做什麼事情,老夫人都是最清楚的那一個。

  坐在花廳裡的案桌前,她聽著小玉所讀的內容——

  娘:

  女兒不孝,讓娘擔心了!效芙現在很好,雖然和李郎在一起日子苦了些,但這才是女兒真正想要的生活。有辱你們的期望,女兒真的很不該。

  聽銀兒說你病了,娘您一定要振作,李郎已經參加了今年的科舉考試,也許他可以高中金榜,娘就別再掛念我們了,女兒也很擔心您的身體,等放榜之後,我和李郎會一起回去看您的。

  不孝女 效芙


  聽到內室傳出了老夫人的哭泣聲,原本銀兒是想走入內室安慰老夫人的,但是一想到自己又不會安慰人,於是便很識相的沒走進去,反而轉身離開了老夫人的廂房。

  「這就是為何你今日一見到我,就神色慌張的原因嗎?」燕效行低聲的問道。

  一聽到燕效行的聲音,銀兒嚇了好一大跳。

  「你……你……你什麼時候在這裡的?」她連忙問道。

  「從你和小玉走入我娘房裡時,我就在這裡了。」練武的人聽力極好,所以他自然也聽到了小玉所念的信。

  要是以前的自己,一定會傷痛欲絕,但是現在他卻沒有什麼反應,要是有的話,也只是單純的想祝福他這個妹妹而已。

  「嗄!那你為什麼不跳出來?」銀兒好奇的問道。

  「我為何要跳出來?」聽到銀兒的話,燕效行覺得好笑極了,薄唇微揚起一個弧度。

  「你這是在對我笑嗎?」

  「不是在笑,難道是在哭嗎?」真是個好笑的姑娘。還是在她眼中,他笑比哭更難看?

  「不、不……」銀兒慌亂的說道,「只是我從來沒見過你對我笑而已,沒有別的用意。」要是她說這些話惹得他不高興的話,那他是不是就不會再對她露出第二個笑容了?

  不要、不要,她不要這個樣子,她希望他可以常常對她露出笑容,她喜歡看他為她而笑。

  「別說的好像我的笑容,對你來說有多稀奇似的。」

  其實他一直等在銀兒的廂房前想見銀兒,但是由於天色已晚,雖然婚禮在即,但是這樣的舉止還是會惹人非議,於是他就這麼站在銀兒廂房前,直至她和小玉鬼鬼祟祟的走出了廂房,朝老夫人的廂房走去。

  「是啊,你不知道你的笑容對我來說是多麼的稀奇嗎?小玉念的信你有沒有聽到?」

  「你希望我有沒有聽到?」燕效行反問。

  「希望沒有,不過我看你的表情似乎是有的樣子。」銀兒說道。

  「我是有聽到。」燕效行點點頭,既然她都這麼問了,他就老實說了。

  「你生氣嗎?」銀兒在問這句話之時十分小心。

  「為什麼這麼說?」燕效行突然牽起了銀兒的小手,「我們到那裡去聊吧!」

  銀兒不懂為何燕效行要牽她的手,她的手是這麼的粗糙啊,他竟然會牽她的手?

  不過,她並不討厭他這樣的舉動,心裡頭反倒有些竊喜,而且心頭小鹿還不停的亂跳著。

  怦怦、怦怦……她的心臟簡直都快要跳出來了。

  這種劇烈鼓動的心跳聲,是她從未經歷過的感受。

  「好。」銀兒點點頭,絲毫不敢開口提起他為何要牽她手的事,只是低著頭柔順地跟著他走到涼亭裡坐了下來。

  「你為什麼沒有很生氣?」銀兒真的是捺不住心裡的好奇,於是問了出來。

  照理說燕效行應該要很生氣啊,因為老夫人騙了他啊……還是他因為不想讓老夫人難過,所以就不敢生氣了呢?

  不可能吧?應該不會是這樣子才對啊!

  「我應該要生氣嗎?」

  「是啊!」銀兒個性十分坦白,她用力的點頭。

  聽到銀兒的話,燕效行露出了一抹苦笑,「我也知道我應該要很生氣。」但是他卻一點都不氣啊……

  「那為什麼……」

  「要是效芙直接告訴我這件事,我想我可以接受。」那時效芙什麼都沒說,他真的只當是那個窮書生拐跑了效芙而已,不知道效芙這麼的深愛著那個窮書生。

  君子是該有成人之美的!而且他現在發現他或許不是那麼喜歡效芙才對。

  「可以接受?那效芙為何要和那個窮書生私奔?甚至還詐死?」這她真的不能理解了。

  「可能是因為那時我放不開吧。」當時的他只有一個感覺,那就是效芙要被人給搶走了,所以他才會領著大批家丁去將效芙給追回來。

  也許效芙第一次離開,他就別去追她的話,對她來說應該才是最好的吧!而娘也不會擔心到病重的地步。

  「現在呢?」銀兒感覺到自己的心臟簡直快從胸腔裡跳出來了。「你要取消我們的婚約嗎?」

  「為什麼?」

  「不要嗎?」她私心地希望燕效行不要娶消婚約,因為她好喜歡他啊。

  「你想要我取消婚約嗎?」燕效行的眼神頓時黯了下來。

  應該是吧!他勉強她做了這麼多她不想做的事情,還要她冒充他妹妹,她所做的一切全都是不甘願的,既然娘早就知道一切真相,那銀兒怎麼可能還願意嫁給他?

  「你……你要嗎?」銀兒的聲音開始顫抖了。

  他……雖然口中說他可以接受燕效芙的事,但他還是喜歡她的吧?

  果然,天與地、雲與泥的差別是如此的大啊,就算她想漠視,那不過只是在騙自己而已。

  愈想,銀兒就愈覺得委屈。

  可是她有什麼好委屈的呢?這一切她不是早就知道的嗎?

  好想哭、她真的好想哭啊……但是所有酸意全都哽在喉頭,哭不出來,只能傷心地低下頭。

  這種心痛如絞的感覺,好難受。

  簡直就比她知道是自己剋死家人之時,更加的難受啊……

  腦中清清楚楚的記得,她第一次拿刀子想毀掉她手紋的情形——

  當銳利的刀子劃下之時,鮮血汩汩的由她掌心流了出來,第一刀、第二刀,直至她殘忍的劃下第三刀之時,被她的姥姥給發現了。

  姥姥阻止了她的舉動,並且狠狠地給了她一巴掌之後,抱著她痛哭。

  「姥姥……你做什麼要阻止我啊……我爹娘說我天生斷掌……這是不好的,會克爹、克娘、克親人啊……我只要將這些手紋給劃掉的話,就不會剋死家人了啊……要是我早知道的話……」

  是啊,要是她早知道的話,就不會怨她爹娘為何將她送到姥姥這裡了。雖然他們將她送到姥姥這裡,還是難逃被她剋死的命運……他們會恨她嗎?

  「傻九金,你為什麼要說這種話呢?」姥姥心疼的說道。

  「我是斷掌啊,會克家人的,我只要毀了手紋就不會了啊……」她抽抽噎噎的說道。「而且我現在就只剩姥姥一個親人而已……我要保護你……不然我拿刀子剁掉自己的雙手好了,也許這樣子……」

  「九金,姥姥不准你這麼做。」

  「為……為什麼啊……姥姥……我會剋死你的啊……嗚嗚嗚……」

  「九金,要是命是上天注定的話,你若真的會剋死姥姥,姥姥也不怪你,畢竟你是無心的,這也是你沒有辦法選擇的,姥姥只在乎你的未來啊……孤苦無依的你該如何過日子……」

  也許她真的注定一生悲苦啊!

  「你呢?你的想法呢?」燕效行見銀兒一逕地低頭不語,於是出聲問道。

  「我……我不曉得……」她搖著頭,「而且現在老夫人知道事情的真相了,你應該是很高興吧?」

  「很高興?」

  「是啊……那你就不用再收留我這個小乞丐、不用再花大筆的銀兩來教育一個乞丐,更不用娶我了啊,這樣你還有什麼不高興的呢?」她笑著說道。

  不要在乎,什麼都不在乎,她就不會傷心,不是早知道會有這種情形發生的嗎?她是注定孤寂一生的人啊,這全都是命,什麼都改不了的。

  只要不在乎,什麼事情都不會心疼的,就如同那時她當個小乞丐一樣。

  那日她不是可以為了乞討到一個銅板而感到高興嗎?

  是啊、是啊……她現在不只有一個銅板而已唷……她有很多、很多的銅板,甚至於銀兩呢!那是她以前想都沒有想過的唷。

  她爹娘將她取名叫九金,就是代表她要招來許多黃金的意思,她現在有很多、很多錠銀兩就該高興了吧。

  銀兒想了許多理由,不停的說服著自己,別太介意燕效行到底愛不愛燕效芙,畢竟一個乞丐是無法介入他的生活的。

  「你不想嫁給我嗎?」

  「我?」銀兒伸出了手指指著自己的鼻子,「笑話,我銀兒算什麼東西啊,我這種小乞丐是高攀不上你的,不行、不行,我從來就不敢奢望,你別開我這個玩笑了。」

  是啊,要是先給她一個夢想,然後再狠狠戳破它的話,那對她來說,真的是一件無比殘忍的事。

  要是如此的話,她情願不要這些夢想。

  人都是貪心的,只要有了一就會想要有二,就像她當初若一天有一個銅板她就很開心了,而現在一個銅板是不會讓她開心的。

  「你不要這麼貶低自己。」燕效行非常不喜歡現在的銀兒,感覺上銀兒就像是刻意在拉開他們兩人之間的距離一般。

  「沒有、沒有。」銀兒連忙揮了揮手,「我沒有貶低自己啊。」她無辜的看著燕效行,「我只是說出實話而已,我本來就是個小乞丐啊,這樣的說法有錯嗎?」

  「銀兒,你不要這樣,我非常不喜歡現在的你。」燕效行厲聲說道。

  他喜歡的銀兒是像先前一樣,可以自在地與他聊天說笑的那個銀兒,而不是現在的這個。

  「可是我本來的個性就是這樣啊……」他的話真是讓她覺得無辜極了。

  「我只要你好好的對我說,你到底是什麼心態?」

  「心態?」為什麼一直要這麼追問她呢?燕效行不是從以前到現在都很不喜歡她嗎?為什麼要問她這些問題,她答不出來啊……她怎麼知道她是什麼心態呢?

  她唯一知道的是——她不想離開這裡,不想離開燕效行的身旁。

  但是,真的可以說出來嗎?

  要是說了的話,大家會不會恥笑她,說她不要臉、賴著不走?而燕效行會不會也這麼覺得?

  別人怎麼說,她都不介意,但——她在乎燕效行對她的想法啊。

  她是小乞丐沒錯,她沒有尊嚴……什麼都沒有,但是她最起碼可以擁有這麼一點小小的在乎吧?

  若是連這麼卑微的小小在乎她都不能擁有的話,那她真的寧願在她剛落地之時,她爹娘一發現她斷掌,就丟了她甚至殺了她,別讓她苟活在人世間,最起碼——這可以讓她的親人都好好地存活在人世,甚至明知道會被她剋死還是無怨無悔收留她的姥姥,也可以……

  「是的,告訴我!我要知道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我……」銀兒想強裝出一副無所謂的表情,但是她發覺自己做不到。

  她想笑,但卻笑的很苦澀、很落寞,甚至於……淚水控制不住地落了下來。

  不哭、不哭,她告訴過自己不能哭的啊,她怎麼又哭了呢?她真是沒用啊!

  「你如何?」

  「我……我……我……我想哭……」她說了半天說不出什麼話來,最後爆出了三個字之後,馬上放聲大哭。

  燕效行將她輕輕摟進自己懷裡,「好好說就好了,為什麼要哭?」他輕拍著她的背。「有什麼事情你就說出來吧!」

  「我……我真的……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怎麼辦……」她抽抽噎噎的說著,「你知道……我是乞丐……乞丐不能擁有什麼的……乞丐就只能嫁給乞丐,生一窩的小乞丐……要……要不是認識……認識了你,認識了老夫人……要不是老夫人要我嫁給你……你也不會娶我的……

  老夫人根本就沒有瘋啊……她的心病……只要她的病好了,我就要滾出這裡了……我不想離開這裡……我喜歡這裡……這裡有我所沒有的……」

  她的淚水不停的落下來,沾濕了她的臉,也濡染了他的衣袖,「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會不會太貪心了一些啊?

  更何況她斷掌啊!這是她最不願去正視的一個問題啊……

  斷掌的她會不會為整個燕府帶來不幸?老夫人、燕效行、小玉……

  這些全是她不願看見的事,他們真的是世上唯一會對她好的人了,若是她的斷掌會為他們帶來厄運的話,那她是該走的。

  寧可悲苦、寧願漂泊,只要知道他們活的幸福、快樂就足夠了,不是嗎?

  這種事只要一次就夠了,她怕了啊……害死了她最愛的姥姥,她真的怕了啊……

  「你喜歡這裡就留在這裡,沒有人會趕你走的。」他柔聲說道。

  「可是我不屬於這裡啊……該我的地方不是這裡,不是這麼豪華的莊院,而是那個不起眼的路邊破廟啊……」她抬起臉來,盈滿淚水的黑瞳就像在訴說著許多的滄桑和無奈一般。

  她放聲大喊著,想將自己內心悲慟的情緒全都排開,想藉由吼聲讓她的心靈不再像回想起往事一般,這麼的苦、這麼的痛。

  「傻瓜!」燕效行的手敲了敲銀兒的小腦袋瓜子,「該你的地方是你想在的地方,只要你想留在這裡,這裡就是你的家!」 「可是我是乞丐……我是九金,我不是燕效芙啊……」她只是臉上這張皮長得像而已啊,她根本不是燕效芙……她是九金、她是銀兒,這才是最真的她啊……

  替身、替身……她不想再當替身了,她想做回那個真正的九金,不想再冒充燕效芙享受這一切啊……

  低下頭看著她這一身宮裝羅裙,這是——燕效芙的;身上所戴的首飾——也是燕效芙的;頭上所插著的簪花——還是燕效芙的,這裡的一切、一切全都是屬於燕效芙啊!哪一個是她的?

  有……她想起來有啊……

  脖子上用紅繩串起來的這個保平安的小香袋,除了這個她姥姥做給她的小香袋是她的之外,沒有什麼是她的……全身上下都是屬於燕效芙的東西,她到底還要不知恥的用多久?

  「那又如何?」燕效行用衣袖擦乾了銀兒臉上的淚,「我知道你是九金。」

  「是啊……那你是在同情我嗎?我不需要人同情的!」那些無謂的同情,她真的不需要。

  「銀兒,你清醒一點吧!你別只是沉溺在自憐的情緒裡頭。」

  「我沒有、我沒有自憐啊……我打從以前就是這個樣子了,我何時自憐?」她大聲辯駁。

  「你沒有嗎?」在他眼中看來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她就是整個人沉溺在自憐的情緒裡頭不可自拔啊,這樣還算是沒有嗎?

  要是他燕效行連這一點都看不出來的話,那真的是鬧人笑話了。

  「我沒有!」她硬聲說道。

  「你就是有。」他強要她承認,「這有什麼好丟臉的?」

  「你要我說這些,對你有什麼好處?你告訴我啊……我之於你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甚至可以說是你手下的一顆棋子而已,只要我失去利用價值,你就可以隨手丟了,這樣的話你為什麼還要和我說這麼多啊?」

  她真的不懂啊……為何他要如此逼她呢?

  「誰說你之於我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燕效行從未發過這麼大的脾氣,他怒瞪著銀兒,「告訴我,誰這麼說過?」他大吼著,原本冷靜的一面在此刻全部瓦解,只剩下瘋狂的怒吼。

  「我……」看到這個情形,銀兒嚇到了。

  是啊……他什麼時候說過她只是個無關緊要的人?他頂多說等老夫人的病好了之後,她就可以滾蛋了,但是他從來就沒有說過她是個無關緊要的人啊。

  「我以為……你是這麼想的……」銀兒囁嚅的說道,此刻她的氣勢完全弱了下來,「你……你難道不是這麼以為嗎?」

  「你是這麼想、你是這麼以為,但是我是怎麼想、我是怎麼以為的,你知道嗎?」 銀兒搖著頭,此時她什麼話都不敢說出口。

  「你為什麼都用你的以為來界定我?我是這樣的人嗎?」

  是,他承認第一次見到她時,曾拿她與燕效芙做比較,並且看不起她,但是她的努力讓他為她而改觀啊……再加上自從她來了後,娘那裡又多了些許笑聲,這是燕效芙做不到的啊——她生性溫柔婉約,怎麼可能會去逗笑娘呢?

  「我——」

  「為什麼你不肯定你自己,一定要一直往後退?」退到那個人世間最醜陋、最陰暗的那一面呢?這不像她啊!還是因為她的際遇,帶給她這麼一個負面的想法啊?

  「我不知道你……你在說什麼……我不知道……」

  不要逼她啊!逼她承認她奢望這一切、她想擁有這不屬於她的一切又如何呢?只是將她好不容易結痂的傷口,再劃上一刀而已啊……

  是不是只要她的傷口一結痂,就會有人要來傷害她呢?一刀比一刀深、一刀比一刀長……

  就當是在同情她、就當是在可憐她,不再要這麼對待她了,她真的已經無力支撐這些了啊……

  「你懂的,你只是不願意去承認問題而已,不願承認我說中了你的心事而已。」

  「我不懂……」她的手摀住自己的雙耳,不想再聽燕效行所說的話,「我等一下就去收拾包袱,離開這個不屬於我的地方。」滾回她應該住的破廟裡頭。

  「你懂的。」燕效行用力拉下了她的雙手,「到底要如何你才敢承認自己的懦弱!」

  「我不是啊……」燕效行將她逼的無路可退也無處可躲,她用力的推開了他,想逃離這座涼亭,逃開他。

  她愛他、喜歡他沒錯,但是她不要他將她的心結一一說出來,這會傷害到她啊!

  她不要、不要啊……

  她急著想逃,甚至沒有注意到地上那些突起的石子,一個不小心腳給踢到了,整個人重心不穩的狠狠往地上跌去。

  她膝蓋上因為被石子劃過,流出了不少鮮血,但她還是想站起來,因為她不想被燕效行給擒住。

  她不想在他的面前剖白,她不想如此的無助……她只想立刻收拾好包袱,帶著來時穿著的破衣裳離開,她不要到時連跨出燕府大門的勇氣都沒有啊!

  難道,她只要這樣也不行嗎?

  燕效行彎下腰,看到了她羅裙上印著的血跡,「你流血了。」

  「不用你管。」她倔傲的說道,想站直身子,但是膝蓋卻疼得緊。

  「這麼驕傲做什麼?我是噬人的野獸嗎?」他自嘲著。

  「對我來說,現在的你就是這個樣子。」那真是太恐怖了。

  「你很討厭我嗎?」

  對於燕效行轉了個方向問話,銀兒愣了下,「你做什麼這麼問?」

  她並沒有討厭他啊,她承認當初她是很討厭他,因為她可以很明顯的感覺到他看不起她,但是她現在不會了啊……

  她會想他、念他、喜歡他,甚至於愛他,只是這些她全都不敢承認而已啊

  「沒有……」

  「沒有嗎?」

  「嗯!」他的問話讓她忘卻了疼痛,甚至於讓她轉移了注意力,沒有去管他將她抱起來的這一件事。

  「你喜歡我嗎?」燕效行一向不是將情愛放在口中說的那種男子,對他來說,做的遠比說的更重要,「告訴我。」

  銀兒羞紅了臉,臉垂的低低的,「問……問這個做什麼?」這樣她要怎麼同他說?

  「我想娶你,所以希望你喜歡我,當然若是你不願意的話,你也可以留在燕府,你不會是第二個效芙。」

  他不會再只顧著自己的想法、自己的感受了,若是他可以早點明白這一點的話,也許很多事情都不會發生了。

  「你……」銀兒的嘴巴張的大大的,「你為什麼想娶我?」是啊,他做什麼要娶她,這樣對他沒好處啊……

  「我喜歡你。」由於夜色的關係,銀兒見不到他臉上的不自在,「我這麼說你一定很懷疑吧?」她沒有開口,他卻都知道她在想些什麼,「你和效芙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就算你穿的是效芙的衣服,你也一樣不是效芙,但你就是吸引了我。」

  「吸引你?」銀兒茫然了……

  「是的,你很會吸引我的視線,只是你自己不知道而已。」像她剛來的頭幾日,脫下了繡鞋與女婢在池裡玩水,他就被那個笑聲深深吸引了。於是,他不由自主地走到小橋上看著她的笑容,看她是如何與女婢玩耍的。

  原本,以他的個性、以銀兒現在的身份,他是該出聲斥責她的不雅,但是他沒有,他就像在欣賞一幅美景一般,嘴角還掛著淡淡的笑容。

  還有,在她學寫字之時,他大可以要夫子盯著她,看她的字寫的端不端正,但他卻找了不少藉口到書房裡看她寫字。

  還有許許多多……他的眼神總是離不開這個滿懷心事,但是外表看起來卻大而化之、滿是笑容的姑娘。

  他愛她啊,就算是效芙他也不會這樣,他甚至為了她心悸啊……

  「真的嗎?」她還是不相信。

  「真的,我說出我對你的感覺了,那你呢?你對我有什麼感覺,願意嫁給我嗎?」不管是與否,他相信他都可以接受。

  「你真的喜歡我?」銀兒的小臉微微發熱了起來,胸口就像被東西壓著一般。

  她好害怕這一切都是假的,只要她夢一醒,所有東西就全都空了……空了……就是結束的時候了啊……

  「拜託你,你不要給我希望,然後又毀了它……真的!不然我真的會無力的倒下的。」

  「我說的一切都是真的。」

  「可是我會剋夫啊!」要是他有什麼不幸,那她真的會一輩子內疚,甚至跟著他走啊……

  神仙啊……求求禰不要這麼殘忍……不要剝奪我這個小小的幸福啊……

  「斷掌又如何?剋夫又如何?我不信那些的,只要你說出你真正的心意就行了。」他從不在乎這些的,哪怕銀兒真的會剋死他,他也不怕。

  「我好喜歡你、真的好喜歡你……」銀兒摟緊了燕效行的頸項,就像怕他消失似的。

  「你願意嫁給我嗎?」

  「嗯!」她點點頭,她這麼愛這裡、愛燕效行啊……怎麼可能不願意嫁給他呢?

  「我們擇日成親吧。」燕效行在她額上烙下了一吻,然後抱著她走回她的廂房,並將銀兒輕輕的放在臥榻上,仔細地幫她處理傷口,在處理好傷口之時,他撫了撫她的臉,「早點睡吧!知道嗎?」

  「嗯……」她愣愣的點著頭。

  看到她傻呆呆的模樣,讓向來自制力很好的燕效行,忍不住低頭吻住了她。

  當他的唇舌吻上了她時,她的腦子就像完全被炸開了一般,完全空白。

  銀兒睜著眼,傻傻的看著燕效行,感覺到他的薄唇在她唇上不停的移動,並且用舌尖輕劃著她的菱唇。

  他的舌頭放肆地探入了她的口中,品嚐著她的甘美,並與她的相互交纏嬉戲,直到銀兒都快要透不過氣來,才放開她。

  當他放開她時,銀兒不停的用力呼吸。 「你……你……你對我做了什麼?」那是什麼感覺,真的好奇怪。

  「我只是親了你而已,你喜歡這樣嗎?」他問著緋紅著小臉的銀兒。

  「雖然我不知道什麼叫親,不過我喜歡這個樣子。」她低著頭害羞的說道。

  終歸是女孩子,雖然之前是名小乞丐,但她還是會害羞的啊……

  「喜歡就好了,快點就寢吧!」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狀態︰ 離線
9
發表於 2016-5-11 00:14:37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燕效行手中拿著喜秤,緩緩掀開了銀兒頭上的喜帕。

  銀兒嬌羞的抬起頭來。「相公……」她柔聲的喚道。

  不知道為什麼,在燕效行告訴老夫人,他們要盡早成親之後,老夫人的病情就開始好轉,大夫說這是心病已除的關係,面對老夫人的病好了,兩人更加的高興,成親之時還是由老夫人親自主婚的。

  「你真的願意嫁給我嗎?」燕效行拿下了她頭上的鳳冠,有些不敢相信的問道。

  雖然銀兒已經和他拜過堂,但他還是很難相信這個事實,娶到了銀兒,他內心真的十分喜悅。

  「相公,人家都和你拜堂成親了,怎麼會不願意嫁給你呢!」她嬌瞠的說道,這才想到她的秘戲圖還沒有解讀完。

  「相公,你說生娃娃的方法你懂是嗎?」

  她突然蹦出了殺風景的一句話,讓燕效行忍俊不住,笑出了聲音。

  是啊……銀兒說這句話也沒有錯,在洞房花燭夜的當天,當然要知道生娃娃的方法到底是怎麼做的啊!幸虧這些他在之前就全懂了,否則還得在此刻和他的小娘子研究如何洞房的事。

  「對。」

  「那老夫人給我的那本小書,我要不要拿出來看看啊……」那上頭畫的姿勢雖然都很奇怪,不過她還是會努力學習的,「相公,你覺得我的提議如何?」

  她是秉持著求知的精神,以往叫她看一本書就像要她的小命一般,現在她竟然這麼上進,坦白說燕效行真的有些感動。

  「不急。」

  「為什麼不急呢?」這種事情不是要很急嗎?老夫人那時有和她說過,洞房花燭夜就是要做那種事的啊……

  既然這是老夫人的吩咐,可得要早早做了才行,這樣她才算完成了應該要做的事情。

  真要談什麼事情,等他們將正事辦過了再說吧。

  「你這麼急要做什麼?」燕效行好笑的問道。

  「本來應該做的事就是要早早做完啊……這算急嗎?」她有些不懂呢!

  「來!」牽著銀兒的手,燕效行走到案桌前坐下,桌上已經備好了一些小點心及一壺酒。他動手倒了兩杯酒,並將一杯遞給了銀兒,「來……你拿著……」

  「這個要給我暍的嗎?」銀兒問道。

  「是的。」他點頭,手與銀兒的手交纏在一起,「喝下了這杯酒之後,我們就要做一輩子的夫妻了。」

  「一輩子的夫妻?」聽到燕效行的話,銀兒心裡頭喜孜孜的,她要與燕效行做一輩子的夫妻了!雖然她不曉得一輩子是多久,但是她心裡頭還是甜蜜蜜的,也許她以後就不再孤寂了。

  「願意嗎?」他柔聲問道。

  「嗯!」銀兒用力點點頭,「我願意,只要喝下了這酒,我就可以和你做一輩子的夫妻,那我要多喝幾杯,下輩子、下下輩子,我還是要嫁給你。」

  「我也願意娶你。」

  兩人同時將杯子裡的酒給飲乾,而燕效行也抱起了銀兒,大步的跨向了床楊。

  「相公,你為什麼要這麼抱著我?」銀兒不解的問道。

  在燕效行將她放在床榻之時,她的小臉也因為剛吞下肚的那杯酒作祟的關係,小臉全都一片通紅了。

  「你剛才不是說——要快點辦生小娃娃的事情嗎?」他解開了自己身上的衣服,僅著中衣坐到了銀兒身旁。

  「是啊……那為什麼要脫衣服呢?」她的神智有些不清醒了。

  「你看的『秘戲圖』裡畫的人,有穿衣服嗎?」燕效行問道,看她這個樣子該不會是醉了吧?

  真糟糕,他第一次見到銀兒喝酒,沒想到銀兒的酒量竟然是這麼的淺,等會兒銀兒該不會醉到睡著了吧?

  和一個睡著了的姑娘做這種事?一想到這一點,燕效行就覺得有些無力。

  「嗯……」銀兒仔細的思考著,「似乎沒有吧!」她搖著頭。

  「這不就是了?所以我們要照書上畫的那樣,不穿衣服。」他看著雙頰酡紅的銀兒,忍不住低頭吻住了她。

  他的薄唇印上了她的,四片唇瓣相貼,他給了她一個綿密的吻。

  「嗯……」銀兒口中發出了一聲呻吟,然後小手纏上了他的頸項。

  「喜歡這樣嗎?」他輕聲問道。

  「喜歡。」她用力點點頭,「非常喜歡。」

  對銀兒來說,她一向喜歡就是毫不矯情的說喜歡,更何況是現在暍醉酒的狀態下。

  「真的嗎?」

  「真的。」

  「那這樣呢?」他更加深了他的吻,他的舌探入了她的口中,與她的小舌交纏著,並且吸吮住她的舌。

  「啊……嗯……」她口中忍不住發出了一聲長長的呻吟聲。

  隨著銀兒的呻吟聲,他的大手開始隔著大紅喜衣在她身上游移著。

  「喜歡這樣嗎?」他再次問道。

  「喜歡。」雖然這種感覺很陌生,但是銀兒知道,她並不討厭這樣。她喜歡燕效行這樣摸她的感覺,那是種很舒服的感覺。

  他的大手不停的在她身上游移著,並且解開了她身上的喜衣。

  當大紅的喜衣落地之時,燕效行修長的指頭也挑開了她身上的中衣,當她的中衣被燕效行解下之時,燕效行的眼瞬間變黯了。

  她白皙的肌膚就如同雪一般,又白又滑膩,讓他的手根本就停不下來。

  「相公,你為什麼一直摸我的臉啊?」銀兒不解的問道。

  「我喜歡這樣摸你,你不喜歡這樣嗎?」他的手指劃過了她臉上肌膚,然後滑過了她的背。

  「喜歡,只是覺得很奇怪而已……」她怎麼不覺得自己有這麼好摸呢?雖然他摸她,她會覺得好舒服,不過真的是很奇怪呢!

  「久了你就習慣了。」他笑道,輕輕的將她推到床榻躺下,而自己則再度吻上了她,僅著紅色兜衣的銀兒,看起來真是美麗極了。

  他的手解開了兜衣的紅繩,挑去了它,而她白皙的胸脯便在他面前完全的呈現。

  那頂上的兩朵嫣紅,正羞澀的含苞待放著,看在他眼中就像等著他去採擷屬於她的甜美一般。

  「別看……」銀兒害羞的想用手遮住自己的胸脯,但是燕效行卻移開了它。

  「為什麼?你很美啊,為什麼不讓我看?」他的大手輕易的拉開了她的手,進佔她的甜美。

  「可是——」

  「可是什麼?」他的大手在她小巧的胸脯上輕輕的揉弄著,那柔軟的感覺讓他忍不住低下頭吻住了它。

  銀兒的口中發出了一聲呻吟,隨著他吸吮嚙咬的舉動,她的身子禁不住弓了起來,「不要……啊……相公……」

  「會痛嗎?」

  「不會……」銀兒怯怯的搖頭,雖然不會痛,但是那種感覺真的好奇怪啊

  「那就好。」他的唇再度吻住了她柔軟的胸脯,舌尖在上頭不停的輕劃著,而另一手則在另一隻渾圓上不停的揉弄。

  銀兒的口中不停地發出了嬌喘聲,而燕效行的手也緩緩地往下探著。

  他的手在她的褻褲上不停的游移,輕輕的移向了她大腿內側,在那兒輕劃了下,又移開,他的舉動讓她全身感到一陣酥麻。

  他的手移到了銀兒的雙腿間,感覺銀兒身體僵硬了起來,而兩腿也不自覺的夾緊。

  「緊張嗎?放輕鬆一些。」燕效行試著安撫銀兒的情緒。

  「可是我……」不知道為什麼,燕效行的手移到了她雙腿問,她就會變得很緊張。

  秘戲圖上頭的圖及文她才看了幾頁幾行而已,根本什麼都不懂啊……

  「你只要將自己交給我就行了。」他柔聲的安撫她。

  「可是……」

  「沒什麼好可是的,你只要想著過了今晚,你的肚子裡頭就可能會有我的小娃娃了。」

  聽到燕效行的話,銀兒不自覺的笑出聲音,過了今晚……她的肚子裡頭,就會有燕大哥的小娃娃……頓時,她覺得好幸福。

  「真的嗎?」她有些不敢相信。

  「真的!」他點頭,手隔著褻褲在她私處不停的輕撫著。

  銀兒不停的搖著頭,「啊……」

  「痛嗎?」

  「不……」

  「這樣呢?」他加深了指頭的動作,而銀兒在同時痛呼出聲。「一下子就不疼了,忍著點好嗎?」燕效行的手拉下了她的褻褲,也拉開了她想夾緊的雙腿。

  銀兒的雙腿曲起微開,下體一陣冰涼,讓她下意識的想闔起它。

  他的手在她兩腿間輕撫著,阻斷了她攏腿的動作。

  他的指頭在花心外輕劃了一下之後,伸指探入。

  「啊……」銀兒疼痛的輕喊出聲。

  「忍著點好嗎?」看到銀兒那張可憐的小臉,他低頭吻住了她的唇,手指更加用力的刺入她有些乾澀的花心。

  「啊——」

  他的中指因難的在她體內來回抽送著,她真的太緊了,讓他的手指連活動都有些困難。

  他的中指一邊動作,一邊愛撫著她,企圖讓她放輕鬆,也讓她更濕潤,以減輕他等會兒進入她體內時,可能產生的疼痛。

  「嗚嗚……啊……嗚……痛……」銀兒口中發出了疼痛的呻吟聲,聽在燕效行耳裡雖然不捨,但還是加快了他手指的動作。

  下腹的亢奮已經在提醒他,必須立即進佔她,但是理智告訴他,他得再忍一下。

  他不想傷了她,雖然她一定會有些不舒服,但是他不要她的第一次全然是不好的記憶。

  當銀兒下體已輕緩的泌出了蜜液時,他脫下了身上的中衣及褻褲,將身子置身在她雙腿之間,緩緩的將他的堅挺刺入了她柔軟的地帶——

  「啊——」銀兒的小手不停的在燕效行身上拍打、推拒著。

  在他剌入她體內的那一瞬間,她的下體就如同被撕裂一般,疼痛的讓她只能不停的哭泣著。

  「很痛嗎?」看到她瞼上所流下來的淚水,燕效行擦乾了它,並且停住了動作。

  「嗯……」銀兒可憐的點著頭,此時,她的醉意也清醒了大半。

  「你可以忍著點嗎?」

  「不可以……很痛……真的很痛……我一向最怕痛了……」

  「你想不想生小娃娃?」他握住了她的手,感受掌中那雙滿佈疤痕的溫熱小手。

  「生小娃娃要這麼痛嗎?」

  「對!」他點頭,額際不停的落下了汗水。

  「那我不要了,我們不要生小娃娃了,這樣就好了……不要了……」

  「不行。」雖然她的話讓他想笑,但他還是忍著,一個弓身,他更加用力的進佔她體內,同時銀兒也發出了哭泣聲。

  燕效行告訴自己要漠視她可憐的哭泣、可憐的表情,愈拖下去的話,她只會更加疼痛,而若是在這個時候打退堂鼓的話,之後的漫漫長夜要怎麼度過啊?

  他開始在她緊窒的體內用力衝刺著,雖然十分困難,而且她的小手還不停的揮打著他,但他仍是不停的動作著。

  銀兒的哭聲絲毫沒有變小,仍是哭的可憐兮兮的,直至他在她體內得到了滿足,她才累的在他懷裡睡著了。

  燕效行的手擦乾了她臉上的淚水,心疼的抱緊了她,拉上了被子,與她相擁而眠。

  ***************

  「什麼?少爺受傷了?」銀兒一聽到家丁的稟告,整顆心都涼了,手中的針也不小心刺到了自己的指頭,血一滴一滴的滲了出來。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她好害怕自己會失去燕效行,新婚幾日的甜蜜,讓她幾乎都快要忘記她斷掌的這個事實了。

  難不成……厄運還沒有停止嗎?

  一想到這個,她的手腳開始冰冷了起來,好怕、好伯,她真的好怕啊……

  「夫人,你怎麼了?怎麼額頭上一直冒著冷汗呢?」一旁的小玉見到銀兒這種不尋常的舉動,連忙拿著手絹幫她擦著汗水,「哎呀,你的手指被針給扎到了呢!」

  任憑小玉在她耳邊不停的叨念著,銀兒仍一無所覺,整個人陷入了一種恍惚的狀態當中。

  「夫人、夫人……」直到小玉逾矩的動手輕拍了銀兒的臉頰之後,她才回過神來。

  「怎麼了?夫君他到底怎麼了?」銀兒的手拉著家丁的手,連忙追問著。

  「少爺只是受了輕傷而已,他是不小心由馬背上摔了下來,沒啥大礙。」家丁說道。

  由馬背上摔下來?怎麼可能!她的夫君騎術是如此的精湛啊……絕對不可能發生這種事的啊!

  低下了頭,她看到自己張開的手掌……

  克父、克母、克親人,難道現在還要多一個剋夫嗎?

  不!不!與其這樣的話,她還不如離開這裡啊……要是她走對他們整個燕府都好的話……

  「我要見他,快帶我去見他!」她將針遞給了小玉,然後對家丁說道。

  「是的,小的這就帶夫人去見老爺。」

  ***************

  「怎麼了?怎麼哭成這個樣子?只不過是從馬背上摔下來而已!」燕效行坐在大廳裡,見著銀兒走了進來,臉上還掛著淚痕,心裡不捨極了。

  不過平日火焰都不是這樣子的啊——火焰雖是一匹野生的馬,個性難馴,就如同王者一般……

  那時第一眼見著了火焰,他就知道它是匹有靈性的馬,所以任憑騎術再高的馴馬師想坐上它的背,都會被它給狠狠的甩下來,它的樣子就像在告訴他,它不讓比它弱的人坐上它的背,而他也直接挑戰了火焰,直至火焰承認他是它的主人。

  火焰的脾氣就如同它的名字一般,十分暴躁,但它向來很服從他,今日會發生這種事,他相信火焰是無辜的,所以他完全沒有怪罪火焰的意思,只命人將火焰給牽回馬廄裡,讓它好好休息。

  「你的手……」

  「沒什麼,只是扭著了而已,過來這裡坐。」燕效行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坐到他身旁來,而銀兒則是擔憂的看著燕效行的手。

  「大夫說這只需休息幾日就會好了,你不用這麼擔心的。」她的憂心明顯的寫在臉上,而他也看出了她的情緒,「笑一個。」

  「你的手……是不是因為我的關係?」銀兒顫聲說道。

  一定是的,不然怎麼會無緣無故發生落馬的事情呢?

  燕效行一聽到銀兒的話,就知道她這一句沒頭沒腦的話指的是什麼了。

  他知道她介意斷掌,她怕自己會剋死他……

  「不是,你少胡思亂想了。」他敲著她的頭,要她不要再亂想下去。

  「可是……要不是因為我的話……那不是太過於湊巧了嗎?」

  燕效行臉上仍是掛著笑容,「絕對不是因為你,而且我看起來像是這麼短命的人嗎?你忘了我們還有好幾年的時間要過?還是你根本就不想嫁給我?」

  他知道她是關心他,但是他不想在銀兒的眼裡看見悲傷及自責的情緒,因為……那全都不適合她啊!

  「不是、不是這樣的啊……我當然想要和你相守,只是我怕我會害了你啊……」要是她真的害了他那怎麼辦?內心的恐懼不停加深,她的情緒幾乎快被這個陰影給吞噬了。

  「你怕你會害了我嗎?」燕效行的手輕撫著她的長髮。

  照理說,只要成了親的少婦全都要綰起長髮,但是燕效行喜愛她這頭烏黑的長髮,他不要銀兒將頭髮全都綰到頭上,因為他喜歡撫著她如黑瀑般秀髮的感覺。

  「嗯……」銀兒點點頭。

  「放心,算命的說我的命硬得很,所以你想剋死我,可能還沒這麼容易。」燕效行想解開銀兒的心結,於是緩緩的說道,「爹娘不似一般的人會隱瞞養子的身世,我從小就知道我不是燕家的孩子了,而在我剛滿二十歲的那一年,在一個偶然的機會之下讓人算了個命——」

  「然後呢?」銀兒急著想知道燕效行後頭到底想說些什麼話,於是不停的催促著。

  「然後啊……」燕效行看著她,臉上露出了淺淺的笑容,「算命的說我的命很硬,家中慘遭滅門我還能被忠僕給救出,所以我不會這麼輕易就出事的。」

  「真的嗎?」聽到燕效行這番話,她才稍稍放下心來,「真的不會有事嗎?」

  「算命的說我會活到八十,我的妻子會伴隨著我走過漫漫人生。」

  銀兒的內心激動了起來,「算命的說的都是真的嗎?」要是真的話,她可以一直陪著燕效行到老了……好開心,她真的好開心啊……

  「這全都是算命的說的,畢竟我現在都還沒有活到一半的歲數,我又怎麼知道?不過至少他說對了一件事,我親生爹娘的家是慘遭滅門沒有錯,所以我相信,他的話應該還有八成的可信度,你以後就別再說一些你會剋死什麼的話了,知道嗎?」

  「嗯……」銀兒輕輕的點頭,她靠在燕效行身上,要是真的像燕效行所說的,那就太好了。

  ***************

  雖然燕效行是這麼告訴她的沒錯,她也滿心相信燕效行並不會騙她,但是厄運卻接二連三的接踵而來,讓銀兒忍不住開始懷疑起自己了。

  幾日前他受到了刀傷,是那個朱老闆找人報復燕效行的。

  才一個月的時間,燕效行就受了五次傷,她幾乎每天都活在恐懼裡頭,雖然燕效行告訴她人定勝天,但是她的信心卻愈來愈薄弱——人怎麼可能會贏得了天呢?

  要是真的贏得了的話,她為什麼會鬥不過天呢?

  昨日,她瘋狂的與燕效行在床榻上廝磨,因為她知道,她已經無法再待在他身旁了。

  收拾了包袱,燕效行早上就去收租了,她知道他至少要一、兩天後才會回來。在燕效行出門之後,銀兒也一早就到老夫人那裡,與她聊聊天、泡泡茶,看到老夫人的身體逐漸硬朗,她也十分開心。

  支開了小玉,真的是她該走的時候了,拎著小包袱,她準備由後門離去。

  才跨出了後門兩步,一個聲音就由她身後傳了過來——

  「你真的這麼狠心拋下我?」他的聲音含著濃濃怒氣。

  為何她不能和他一起努力?他們一定可以戰勝老天爺的!

  昨日,她那種不尋常的舉動讓他對她起了疑心,所以今日他雖然一大早就出門,但是收租的事情卻是讓別人去做,他自己則是在後門口等著。

  依銀兒的個性,她絕對是往後門走的,而事實證明,他沒有猜錯。

  「我……」銀兒低垂下頭,這個聲音讓她覺得依戀,也讓她想哭啊!

  早上她就已經哭過了,一想到不能再待在燕效行身旁,她就不停的哭著,企圖用哭泣來埋葬這一切……

  「你怎麼了?為什麼不轉過頭來看著我!」燕效行冶著聲音說道。

  「不……我不要……」好醜,她不要看著他,現在的她好醜啊!

  「轉過來。」燕效行用著命令的口氣說道。

  見她仍是沒有轉頭的打算,於是,他便伸手將她的身子轉了過來,並要她抬起頭來。

  這時,他才發現她的雙眼全都哭腫了,像兩個核桃一般。

  「我說了不要看我了,我現在的樣子一定很醜……」醜的連銀兒自己都不想看了。

  「你為什麼要走?給我一個理由!」燕效行的手拉著她,將她拉回了燕府,走過了長長的迴廊,回到了他們的廂房。

  一到房裡頭,他便將門給鎖住,今日他一定要銀兒給他一個承諾,說她一輩子都不會走。

  「我……你知道的……我不想再害你了啊……」她會害了他,她是剋星啊。

  「我根本就不在乎你會不會害我,我不是已經說過了?」他大聲吼道。

  「可是我在乎啊!我在乎你的性命、你的安危,更甚於自己啊!」銀兒的音量也不輸給燕效行,「你到底懂不懂啊?」

  「你為什麼就沒有勇氣和我一同面對這一切?我都不怕了……」

  「可是我怕啊!」銀兒打斷了燕效行的話,「我說我在乎你更甚於自己啊,我可以為了你死,但是我不要看到你為了我再受傷,這樣比我自己受傷更加難過啊……」說到這裡她開始哽咽了起來,「我這斷掌的命運是改不了的、一輩子都改不了的!」她大聲喊道。

  「可以的。」

  「不要……我不要……我不要再留在這裡了,若這是我與老天爺的賭局的話,我不要承擔賭輸的後果啊……我輸不起啊……」她也不想讓燕效行為她承擔這些啊……

  「沒關係的……銀兒,你忘了我告訴你的,算命仙說我福大命大嗎?雖然事情不斷,但是我哪一次受過很嚴重的傷了?沒有,根本一次都沒有……」

  「不……我不要再這樣下去了,我怕了、我真的怕了啊……」

  突地,銀兒腦中閃過她小時候想毀掉掌紋的想法——

  如果她不再是斷掌呢?只要她拿刀子毀掉她的掌紋,她就不再是斷掌了啊?抑或乾脆截斷她自己的手?只要沒有手就沒有紋路了,她就不再是斷掌了

  一有這個想法,她的目光開始掃視著廂房。

  見到她的眼神,燕效行就知道她要做什麼了,他連忙想阻止她拿利剪的舉動,但還是慢了一步。

  「銀兒,你別亂來!」他大聲說道。

  「我毀了我的手紋,也許這樣我們就可以永遠在一起了……那時我年紀小,所以只能輕輕劃而已,現在我年紀大了,有力氣了,我相信這一次我可以將它徹底毀掉的!」說完,銀兒嘴角露出了一個淒涼的笑容。

  她不想再讓斷掌跟隨著她了,她的左手用力的往她的右手劃去,同時也劃到了想阻止她的燕效行。

  利剪劃開了他的手背、她的手掌,兩人的血緩緩的由綻開的皮肉滴落下來,燕效行的血滴到了她的手心裡,與她的相混合。

  見到這情形,銀兒慌了,她的雙眼大睜,眼神滿是無助。

  「對不起、對不起!」她全身癱倒在地上不停的痛哭,她最不願傷害的人就是燕效行啊,而她竟然拿利剪劃過了他的手。

  「別哭,這只是個小傷口而已,你別哭了。」燕效行蹲在地上不停的安慰著銀兒。

  「不、不……我一定會害了你,一定會這樣的……」她眼神空洞的看著前方,口中則是喃喃的念著。

  「不會,你不會害了我,你不要再自責下去了。」他用力的摟緊了銀兒,那力道就如同想將她揉進他的身體裡一般。

  現在的銀兒真的讓他覺得好遙遠啊……

  「你知道嗎?你傷害自己比傷害我更令我難受!我這麼愛你啊,只是一個小小的斷掌而已,根本不算什麼的。」

  斷掌真的有這麼恐怖嗎?燕效行真的不懂……

  而且他打從一開始就知道銀兒斷掌的事了,他那時都不怕她會剋死他娘了,現在他這麼愛她,又怎麼會怕她剋死他?

  與其讓她傷害自己,他寧可她傷害的人是他啊,這樣他才不會心痛……

  看到她手中握著利剪朝手心劃去之時,那種感覺真的比他以為燕效芙已經死在他懷裡時更令他難受,銀兒非得這麼折磨他不可嗎?

  她搖著頭,所有的話都說不出來,只能不停的流著淚水,抽噎哭泣著。

  「銀兒!」

  突地,銀兒感覺到頭有些暈眩,廂房裡的景物就像在旋轉一般,而她暈眩的感覺也越來越深了,扶著頭,她無力的靠在燕效行懷裡。

  「銀兒,你怎麼了?你說話啊?」僅只一剎那的時間,銀兒就已經閉上了眼,暈厥了過去。

  燕效行連忙喚人請來大夫,自己則是將銀兒給抱到了床楊上。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狀態︰ 離線
10
發表於 2016-5-11 00:14:56 |只看該作者
尾聲

  燕效行不眠不休的坐在銀兒身旁照顧了她整整三日了,餵藥汁、擦身體,什麼都他自己來,累的時候就在床榻上打個小盹,也因為擔憂銀兒的身體,他整個人顯得十分沒有精神。

  大夫說銀兒今日就會醒了,也說他與她手上的布條都可以拆了,於是他小心的拆著她手中所綁的布條。

  驀地,銀兒眨了眨眼,緩緩張開了眼,見到燕效行疲憊的模樣,「相……相公……」

  聽到銀兒的聲音,他連忙起身,幫她倒了杯茶,「別說話,先喝口茶吧。」他說道。

  「我……對不住……」

  「你是我的娘子,你永遠都不用和我說這三個字,而且我也不想聽。」他的手撫著她蒼白的臉說道,「別走了,好嗎?」

  「可是我……」

  「你愛我嗎?」

  「嗯!」銀兒用力的點頭。

  「既然愛我的話,就別走了。」燕效行低下了身子,在她額上烙下了一吻。

  「可是我的手……」

  「說你不走了,你只要說你不走了,我們就可以廝守一輩子了。」他真摯的說道。

  「真的嗎?我真的只要說我不走了,我們就可以一輩子……在一起嗎?」她懷疑的看著燕效行。

  「對!」

  「我不走了。」

  「你看你的手吧……」

  銀兒不懂為何燕效行會說這種話,但她還是低下頭看著自己的手,在看清了手上的手紋之後,她哭出了聲音,「我……嗚嗚……」

  「怎麼又哭了?」他安慰著她。

  「我……我真的不敢相信……」她捂著嘴,搖著頭。

  「這是我剛才在幫你拆布條的時候看到的,當我看到的時候也十分訝異,你說我們為什麼不能勝過老天?」

  「相公,我現在終於相信人定勝天這句話了。」銀兒手中的掌紋變了,不再是斷掌了。

  「說你愛我。」

  「我愛你啊……相公……」



《全文完》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9-12 06:04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