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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丹菁 -【散財郎君(酒色財氣之財篇)】《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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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5-26 08:10:43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丹菁 -散財郎君【酒色財氣之財篇】

生意人最怕遇上賠錢「貨」!
賠錢就算了,還像牛皮糖似的甩都甩不開
甩不開不打緊,竟被迫招認上錯了床、誤播了種
誰這麼倒楣?他;誰這麼不知羞?她!……
她從開封一路騙吃騙喝到南京
什麼風浪沒見過筵箐箛箍,墂墎塻墏什麼下三濫招數沒使過
這回找到「大財子」,想巴他一輩子是「人之常情」
他一心只想討個老婆以便分家產
花錢買的不要慔慣憀慁,綦綞緒緅身材幹扁、生不出兒子的更不要
豈知賴上他的正是這等貨色……
天從人「不願」!
她准備過過享福日子,不巧沒兩下就露餡
他以為收留她已經夠賠本了,豈料她是個「無底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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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5-26 08:11:06 |只看該作者
前言

    春寒料峭,然而卻有幾株奼紫嫣紅的花朵從初綻綠芽的枝頭上盛開,南京城一片繁華新景。

  南京城裡不乏富甲一方的商賈,隨處可見奢華。

  而其中之最,聽說是位於城西的文府。

  文府老爺在朝為官,底下妻妾替他生了四個壯丁,照道理說,這該是極為令人欣慰一事,實則不然。

  雖說後繼有人是人生一大樂事,可文老爺卻教這四個兒子給搞得一個頭兩個大。

  他盼了多年等待兒子們長大成人,就是希望他們能一展長才;他也不要求孩子飛黃騰達,就盼著他們能有所成,即使不循著他的路子入朝為官也無妨,豈料他們居然這般不長進,沉迷於酒色財氣之中……

  文字覺:文府大少爺,取名為字覺,乃是希冀他能夠悟出人生大道;孰知他卻沉溺於酒鄉之中,日日酒食征逐,不惜一擲千金從各方取得上等美酒,自己又經營了酒肆,幾乎以酒肆為家。

  文字征:文府二少爺,取名為字征,原要他豪放不羈,彷若沙場大將軍的瀟灑落拓;然誰知道他竟眷戀美色,在美人堆裡開疆辟地,日拋千金只為花魁回眸一笑。

  文字凜:文府三少爺,取名為字凜,是望他能威風凜凜、執理行事;不料他竟刻薄貪財,只對錢財威凜不容情,甚至還經營了幾家錢莊、賭坊魚肉鄉裡,壓根兒不覺有錯,甚至還沾沾自喜自個兒的經商有術。

  文字慎:文府四少爺,取名為字慎,是盼他萬事謹言慎行;可打小時候受盡萬般寵溺,以至於長大成人後毫無主見、成天遊手好閒、一無所成;唯一的技能,就是逞一口氣,最受不得他人激,一旦被激,什麼蠢事都幹得出來。

  這四個兒子,一個比一個不長進、一個比一個還荒唐,酒色財氣全都沾上了身,和文老爺當初的期望完全背道而馳。

  於是,文老爺特地在年關時告假還鄉,並對四個兒子撂下重話--

  「倘若無法在五月祭祖前成親,便逐出文府,沒收底下其所有田地、商行和房捨,並除其名,永不列祖譜!」

  把話說重,是要他們能聽進心底;逼他們成親,是希冀他們能夠討房好媳婦,讓他們能因此收心,也好替他管教兒子;最好是能趕緊生下子嗣,讓他把冀望轉放在孫子身上,遂他也允諾不計較媳婦的出身,只要是清清白白的姑娘家便可。

  但事情到底能不能如他所願,這就得要張大眼,等著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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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5-26 08:11:21 |只看該作者
楔子

  位於摘月樓正中央的摘月亭,就設在人工湖泊上頭,從湖泊中央敲下地基,往上拱出一處平臺,設立為亭,四面架上數座拱橋銜接;摘月亭的四周,紗簾輕飄,裡頭向來爐煙嫋嫋,偶有幾縷絲竹聲逸出。

  摘月亭雖是在摘月樓的正中央,然而這兒卻是不許客人入內的,這兒是大老闆文字征一人獨處的最佳之處。

  笙歌達旦的只有在臨街的前院樓台,中間的摘月亭是他獨處之處,而後頭的院落則是他為家的戲月閣。

  雖說摘月亭是他獨處之地,不過,偶爾還是會有兩三人隨侍一旁……

  文字凜大剌剌地走上拱橋,還未掀開垂放飄揚如浪的霞紗,便聽到裡頭傳來古怪又曖昧的呻吟聲,教他不由得微蹙起眉,崩緊了臉上線條,陰寒著一張漂亮而吸引人的俊臉。

  抬眼瞅著天色……還沒晌午呢,可真是好興致。

  算了,就稍等一會兒吧,橫豎也不趕在這當頭同二哥談。

  他往後退了幾步,瞧瞧人工湖畔的垂柳,還有打出支流通向後院的蜿蜒小溪,以及一旁初露粉色的杏林,堵住前後院通路的巧雕朱門。

  「啊……老闆……」

  一聲嬌吟傳進他的耳裡,教他眉頭攏緊得幾乎快要打結,怒眼瞪向霞紗裡頭兩抹交纏的身影。

  裡頭還在吵!

  都什麼當頭了,他還有時間在裡頭玩樂?

  「文字征!你他媽的還要我等多久?」文字凜惱火地怒咆了一聲。

  混蛋,當他閒得很不成?明明就是他約他的,他反倒是在裡頭享樂……混蛋,想玩,就別找他來!

  他怒擰著俊臉直瞪著霞紗,卻突地見著裡頭冒出幾抹身影,飛也似地往另一頭跑,不由得教他傻眼。

  剛剛裡頭到底有幾個人啊……

  「字凜,進來吧!」文字征掀開霞紗,將霞紗系在兩邊柱子上頭。

  空氣中依稀可嗅見幾分麝香曖昧氣息,教文字凜微惱地杵在霞紗前,怒眼瞪著鋪設在樑柱之間的軟榻,硬是不往裡頭走一步。

  「怎麼,我這兒有毒不成?」

  文字征裸著上半身,露出一身完美的體魄,依序將四面的霞紗都系好之後,才緩步走回石桌前,抓了把松果丟進火爐裡,將泉水燒得更滾些才沖進壺中,刷出一股教人迷醉的清香。

  「你到底是怎麼著?差人要我過來,自己偏又在這兒享樂……」文字凜取出腰間的紙扇,有一下沒一下地搧著。

  「是我記錯了時間,真是對不住。」文字征閒適地斟了杯茶遞給他,盡管方才教自個兒的胞弟給瞧見了,他也不以為意。

  「算了,你找我來,到底有什麼事?」文字凜接過茶,湊在鼻間嗅聞著。

  「我待會兒要上慎弟的萬福宮,你要不要同我一道過去?」

  呷了一口茶,他不禁翻了翻白眼。「就為了這等事?」

  「要不然呢?」

  文字凜將茶杯擱在桌面,怒瞪著二哥。「就為了這等小事?我還以為你想要再弄家妓館,要找我一同合夥哩!」

  「我何必再弄家妓館?」文字征輕啐一口。「要再經營一門生意,就該弄點新鮮的。」

  「牙口買賣?」

  文字征不由得輕蹙起眉。「你怎麼和慎弟一般不正經?」

  「是我教他的,做生意就得要賺錢,要不以為咱們是開救濟院的?」有何不對?開門做生意不打算賺錢的話,乾脆關門大吉算了。「啐,他弄了家茶樓,會賺錢才有鬼。」

  「賺錢的門路屬偏,就得要偶爾佈施積點功德。」文字征輕呷了口茶。「再者,像慎弟一樣弄家茶樓有什麼不好?」

  「啐,聽你這種說法,你該不會真是想要弄個救濟院吧?」二哥開了家妓館舞坊,難道就不算是偏門道?「至於字慎……依我看,他那家茶樓早晚會向你借些花娘舞伶,你若是不信,等著瞧!」

  「那就不用你操心了,他有吉祥那機伶丫頭幫他。」文字征頓了頓又道:「我近來就收留了個無依無靠的姑娘。」

  「肯定是她長得不俗。」得了,二哥那興頭,誰不知道?

  女子不艷、不媚、不妖、不野,全都入不了他的眼……他何時安了這等好心眼來著?肯定是那姑娘長得不俗。文字凜冷笑了聲。

  「堪稱清秀。」文字征撇嘴道,突地探向遠方。「瞧,就那個樣。」

  文字凜回頭探去,距離有些遠,瞧得不是挺清楚,他也沒那興致多瞧兩眼。「由著你,橫豎你良心大發想當善人,那也是你的事,字慎那兒我是不去了,我要回去歇息。」

  「啐,現下是什麼時分,你居然要回去歇息?」

  「管它是什麼時分,大爺我已經一天一夜沒沾到床,又在錢莊裡與人談事,喝了一整夜的酒,累得頭暈眼花;倘若不是你差人要我過來,我老早就回去了。」誰知道一來,竟是為了這樁無聊事。

  「想要再營門生意,你倒不如學慎弟趕緊成親,我聽他說,爹給他的那一份家產相當可觀,由此可見爹這一回是來真的。」

  「我沒事找個人來煩我,替我花錢作啥?」文字凜不屑地輕哼一聲。「倘若我哪日周轉不靈,我再找個女人成親,教爹分份家產給我,待我拿到錢之後就休妻,如此一來又是逍遙一人,亦可以分到家產……嘿嘿,你覺得這個主意如何?」

  文字征笑瞇了一雙桃花眼。「虧你聰明得緊,想得出這等鬼主意。」

  「要不,我要怎麼做生意?」文字凜的笑有幾分好商氣息。

  「那倒是。」文字征頗為認同地點了點頭,見三弟踉蹌了一下,忙起身扶他一把。「你到底是怎麼著?」

  「頭有點暈哪!」該死,以為喝點茶會好些,誰知道頭還是暈得緊。

  「你乾脆到我的院落去睡吧,要不若是走在大街上昏倒了,包你醒來時全身都教人給扒光,說不准還被人打得滿頭包。」不是他要詛咒三弟,而是因為他開了家錢莊和賭坊,在外頭與人結了不少怨。

  「那倒是……」文字凜有自知之明。

  文字征走到亭外,輕喊一聲:「葉枝,妳過來。」

  遠遠的,一個小小身影朝亭子走來,身上穿的簡單袍子好似還有些過大;頭發也綁成兩束大大的麻花辮,露出一張消瘦的瓜子臉,一雙大大的明眸就嵌在眼窩裡。

  「老闆。」她必恭必敬地欠了欠身。

  「帶三爺到後院,隨便找間廂房讓他歇著。」文字征道。

  「是。」她點了點頭,偷偷覷文字征一眼,黑黑的小臉有些微紅,再斂眼睇著彷若快要昏厥的文字凜。「三爺,咱們往這邊走吧!」

  文字凜微掀眼睇著她,見她一雙看似聰穎狡黠的黑眸,不由得勾出一抹笑。「長得挺不錯的嘛……」

  現下漂亮又聰明的姑娘不多了,眼前這小妮子倒還挺對眼的。

  文字征挑眉笑道:「你真是醉了……葉枝,伺候三爺到廂房歇著,別忘了替他抹把臉,蓋上被子……別讓三爺著涼了。」

  「葉枝知道。」她羞赧地點點頭。

  使盡吃奶的力氣,她硬是扶著幾乎昏厥的文字凜努力地往後院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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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5-26 08:11:4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摘月樓

  「混帳,真是當我很閒來著,一天到晚就要我往這兒跑……」文字凜踩著步伐,緩緩地朝摘月亭走近。

  但見他口中念念有詞,怒氣抓獰了一張俊臉。

  停在霞紗前,手方撫上霞紗,便聽見裡頭傳來教人臉紅心跳的呻吟聲,他立刻火冒三丈。

  二哥的興致會不會太好了些?

  「我去你的文字征,你在耍我不成?」他惱火地暴吼。

  每回上摘月亭,全都瞧見二哥的下流樣……他可沒興致瞧自個兒的親哥哥大演春宮秀,他想要回去休息!

  瞬地,舊戲重演,又見著幾抹身影慌忙地從另一頭的拱橋逃了。

  混蛋……簡直是沒完沒了。

  到底是在搞什麼,天天這般玩,有什麼好玩的?連自己的搖錢樹也玩,真不知道二哥腦袋裡是在想些什麼?

  「誤了點時間……」文字征拉開霞紗,見來人一臉毫不掩飾的怒意,他笑得有些靦腆。「不巧你這回竟是這般准時。」

  「我一向很准時的,是你不知道在搞什麼鬼!」文字凜惱火地抽出紙扇輕搧著。

  「不過是小玩一會兒……」文字征不以為意地聳聳肩,將四面的霞紗全都系起來。「你要我杵在這兒發呆,豈不是要悶死我了?」

  「嫌悶,你不會過來找我?老是要我走這麼一趟!」文字凜啐了幾口,沒好氣地坐在石桌旁,怒眼直瞪著他。「我醜話說在先,若是你今兒個要我過來,又是要說些不著邊際的廢話,你可不要怪我立即走人。」

  倘若二哥再提到字慎的萬福宮,他絕對二話不說走人。

  「這一回可是重要得緊,才會差人快馬通知你。」文字征坐到石桌前,狀似優閒地泡起茶來,神色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到底是多重要的事?」二哥每回說的重要事,聽在他耳裡,根本就是和他八竿子都打不著的無聊事。

  「這個嘛……」文字征微挑起眉,彷若在思忖著什麼。

  「你是娘兒們不成?說起話來扭扭捏捏的!到底是什麼事,麻煩你直說,我還有事要忙,沒時間同你瞎搞。」

  「嘖,你倒是讓我先想想該怎麼開口嘛!」文字征微惱地瞪著三弟。

  「難開口不如別開口。」文字凜一怒而起。

  「喂,你上哪兒,我話都還沒說哪!」見他起身,文字征沒好氣地跟著起身,一把揪住他的袖角。

  未免太不尊重他這做哥哥的了?

  「有屁快放!」文字凜咬著牙道,銳利的鷹眼直瞪著二哥。

  見狀,文字征不由得搖搖頭,一臉無奈地道:「先坐下,聽我說完前因後果。」

  「我去你的,要我聽你說故事啊!」他百忙中抽空來聽他閒扯淡不成?

  「不是說故事,你先聽我說,成不成?」

  聞言,文字凜盡管一肚子不滿,卻還是乖乖地坐下,單手托腮,一臉不善地瞪著二哥。

  文字征睇了他一眼,緩緩地沖了壺茶,整座亭子裡頭就只聽見松果燒得啪啦啪啦響,還有風呼嘯而過的聲音。

  「你是濃屁放不出是不是?」見二哥不疾不徐地泡起茶來,他不由得更火。

  「你是一大早沒洗牙不成?嘴怎會臭成這樣!」文字征惱火地吼回去。「不知道我到底是在為誰煩惱!」混蛋,他看不出來他很煩嗎?

  「你哪裡有煩惱的樣子來著?我瞧你方才倒還玩得挺開心的!一個是開心得滿嘴下流話,一個則是爽快得滿嘴吟聲浪語,不……不只是一個,方才我見著的,沒五個也有三個。」

  「混蛋!你的嘴怎麼會這麼臭!」文字征拍桌站起。

  「嫌我臭,就不要找我來!」文字凜也跟著拍桌站起。

  他的嘴又不是頭一天臭,他的性子就是如此,二哥也不是頭一天知道,怎麼遇著了煩事便拿他開刀?他就得要活該倒楣地任他糟蹋?而且還是大駕光臨上門討罪受……媽的,自己有這般賤嗎?

  倘若他不是親哥哥,他早八百年前就將他給埋了!

  「你這個混蛋可真是不知死活,不知道我是為誰煩惱、為誰憂啊!」文字征瞇起漂亮的桃花眼直瞪著他。

  「關我屁事啊!」文字凜大喝,橫豎又不是為了他!

  老早就知道自己在家裡頭是姥姥不疼、老爹不要,外加連兄弟們都不願睬他的小可憐,但無妨,他就算自個兒一個人,還不是活到現下?

  再者,他很忙的,成天忙得暈頭轉向,沒時間同他們聯絡感情。

  唯有錢財價更高!

  「混蛋,就是關你的屁事!」

  「我有什麼事要勞駕你來著?」文字凜瞇起犀利的鷹眼,雙手環抱在胸,一臉不善地瞪著二哥。

  生意的事,他向來打理得極好,根本就不需要誰操心。

  「混蛋,不知死活了你!」文字征惱火地回座。

  「你開口閉口都是混蛋,我沒名沒姓啦?」文字凜也氣得回座,怒眼直瞪著他。「到底是什麼屁事,你能不能快些說?我說了,我還有事要忙!」

  文字征微惱地瞪他一眼,才幽幽的道:「前些時日,我不是提過曾收留個無依無靠的姑娘?」

  「我哪記得那種事?你一天到晚在揀人,我哪知道你這一回又揀了什麼東西?」文字凜沒好氣地道。

  啐,那種事他怎麼記得住?說穿了同他一點關系都沒有!

  「說那什麼話?那是錦兒求我,我才收留她的!但話說回來,見著一個姑娘家無依無靠,收留她也花費不了太多,就當是做好事、積點陰德嘛!」要不,真以為他這兒是救濟院了不成?「倒是你前些日子不是有到這兒來,那時……」

  「我常往這兒跑,我哪裡知道是哪一回?」

  文字凜沒好氣地道,然而見對面的文字征一臉肅殺之氣,他不由得乖乖斂下眼,拿起他替他斟的茶呷上一大口。

  「約一個半月前,你說你忙得一天一夜沒合眼,甚至還同人喝了一夜的酒,遂你晌午來時,其實已有幾分醉;我瞧你走起路來搖搖晃晃的,便要你在我院落裡住下,我差了個丫頭伺候你……誰知道就將你給伺候到床上去了……」文字征愈說愈惱,噙怒的桃花眼直瞪著三弟。

  文字凜愣愣地瞅著他,微微眨了眨眼,恍然大悟……原來那不是春夢,而是真有那麼一遭啊……這麼一來,那日床上乾涸的血跡就不難解釋了。

  原本還以為,向來不碰處子的他是為哪個良家婦女破了例呢!

  「你該記得吧……先說了,我可沒有那種吃幹抹淨,拍拍屁股就忘得一乾二淨的兄弟哦!」

  「啐,我是那種人嗎?」文字凜沒好氣地道。

  「你從不上妓館的。」文字征歎道。

  「那是我潔身自愛。」再者他忙,才沒有空上妓館。

  「因為你是只鐵公雞!」三弟刻薄得連上妓館犒賞自個兒都不願意……真不知道他怎麼會如此視財如命。

  「是又怎麼著?」自己就是愛財,不行嗎?「大明律例有規定百姓不得當鐵公雞嗎?」

  「自然沒有,不過我告訴你這件事不是要同你討論大明律例,我只是想告訴你,葉枝……有身孕了。」

  「葉枝?」誰啊?

  「就是教你給糟蹋的清白姑娘。」文字征咬牙道。

  文字凜挑起濃眉,上下打量著二哥。「你……該不會是挖個洞給我跳吧?明明是自個兒闖的禍事,偏是要推到我身上來……」

  這種事,並不是不可能哦!

  「你這個混蛋,敢做不敢當,你是不是男人啊?」文字征一拍桌,桌面微晃,茶水灑了一桌。

  「我當然是男人,只要是我做的事,我一定會承認,但若不是我做的事,誰也別想逼我!」文字凜也跟著拍桌,茶水又灑出一些。「或許那姑娘真是教我給壞了清白,可在我之後呢?」

  二哥別想要把自個兒的風流帳推給他,他是不會笨得去接收的!

  文字征無力地合上眼,再狠狠地瞠圓桃花眼怒瞪三弟,大聲吼道:「我問你,我碰過的女人你會碰嗎?」

  混蛋,都當了二十幾年的兄弟了,他會不知道他的性子?

  「當然不。」文字凜想也不想地道。

  只要是要花錢的,他都不會碰,再者……他可不想再同二哥親上加親,共有一個女人。

  「那麼,你認為我會去碰你碰過的女人嗎?」同理可證。

  「這……」有點難說……

  見三弟存疑地睇著自個兒,文字征不禁微惱地擰起眉。「好,咱們這麼問吧,你認為我會對那種姿色的女人下手嗎?」

  他毫不客氣地指著在橋墩邊等著的葉枝。

  「呃……」文字凜探去,不禁微歎一口氣。「不會。」

  二哥向來偏愛美色,而她……真的稱不太上是美女。

  太瘦小,一頭長發黃褐若枯草,一張小臉又黝黑得似城外的乞兒……唯有那一雙眼、那略厚的唇還有點看頭;不過嚴格說起來,她也只能算是清秀,絕對不會是美色。

  打死他也不相信,二哥會對她下手。

  那麼……兇手真是他?

  「那不就得了?」聽三弟這麼說,文字征總算是覺得心頭舒服多了。

  「可誰能確定她肚子裡的娃兒是我的?」在事情尚未明朗化之前,他可千萬不能笨得自個兒跳進去。

  在這煙花之地的女子能有多自愛?

  再者,說不准就因為她教他給糟蹋了,遂她把心一橫,索性下海攢錢……畢竟她總是要自救嘛,不能老要他人救濟她。

  下海撈確實是最快的,畢竟這是個笑貧不笑娼的年代,能夠自立活下去再說吧;不過話又說回來,這麼一來又好似是他害她的,倘若不是他糟蹋她,她也不會選擇這條路……

  啐,關他屁事啊,他又沒拿著刀逼她!

  「我就能確定,因為我收留了她,遂我便注意著她的一舉一動;我怕她吃客人的虧,所以在前院裡她做的不過是跑堂的工作,幸好就連喝醉的客人也瞧不上她,沒沾上她的身子……這陣子倘若不是我發覺她有異,對她加以逼問,怕是等到肚子都橫出來,她都不會說的。」

  糟蹋了人家的清白身,究竟孰是孰非,文字征心裡也沒個准,不過事情終究是三弟做的,無論如何總是該要給個說法,找個地方安置她才成。

  盡管他總覺得葉枝不若外表那般單純……

  「照你這麼說,瞧得上她的我,豈不是挺怪的?」好似他沒眼光一般。

  她的條件差勁到連醉酒的客人都看不上……文字凜若有所思。

  雖說他不是挺在意女人的皮相,但他可以確定自個兒並不似二哥是個漁色之輩,然而在那當頭他都醉了,哪裡會有興致同她燕好?

  再者,倘若她抵抗,他該會放棄才是……怪了,記憶不是挺清楚的。

  既然記憶不是挺清楚,代表他確實喝得挺醉的;既然那麼醉,他哪來的氣力去制伏她?

  換言之,會不會是她自個兒半推半就想要賴上他,可偏是教她給押對了寶?

  真是倒楣透頂,不過就一回……難不成真是自己命中註定的桃花劫?

  「倒不是這麼說,青菜蘿蔔、各有所好,再者,你那時候醉了,而且你向來不近女色,頂多是由我作莊,你才姑且湊合,說不准是久未洩欲,遂……」男人嘛,有些時候是說不准的,何況是在喝醉的時候。

  「我那時沒醉,只是頭有點昏。」文字凜沒好氣地啐道。

  更可怕的是,他還隱隱約約記得那時的溫存……該死,好似真有那麼一回事;更教人吃驚的是,在那當頭,他好似還覺得她挺美的。

  喝酒果真會誤事,真是害人不淺。

  大哥若是再不戒酒,早晚會死在酒缸裡,絕對死得比他還慘!

  「不管那時到底是怎麼著,橫豎我找了大夫和弄婆看過,確定她肚子裡頭真是有你的骨肉了,這事兒……怎麼辦?」文字征雙手環胸,斂眼瞅著他。

  「不就是個女人!」有娃兒又怎麼著?

  「你說的是哪門子的蠢話?她肚子裡有你的骨肉啊!要不你以為我是為何事煩惱?」文字征惱火地吼著。「再者,人家是姑娘家,你好歹也給點說法嘛!」

  文字凜抬眼睇著二哥,無奈地撇了撇嘴道:「得琢磨琢磨,你給我點時間。」讓他想想該怎麼整治她……

  得先探探她,到底是不是如他想像的那般卑劣。

  人縱使有大善之心,可教貧賤給逼著,人心是會扭曲變形的。

  天曉得那丫頭是不是有什麼壞心眼?

  「我能給你時間,可她不能等啊!」

  「那就教她不要等啊!」文字凜大吼。囉唆,自己又不喜歡娃兒……好不容易攢了一些銀兩,到最後居然得與人分享共樂,那他何必把自個兒搞得這般辛勞?

  況且他若是要成親,至少也得找個對自己有幫助的。

  找一個要人救濟的醜姑娘……天啊,這不是註定的賠本生意嗎?

  「你說的是什麼話?」文字征沒好氣地往三弟額上敲了一記。「是你造的孽,你還想要怎麼著?倘若她沒你的骨肉,我二話不說打發她走,不會再收留她;但現下不同了,她有你的骨肉,你要我眼睜睜地瞧你的骨肉在外流浪不成?」

  「這……」總得要算計算計,掂掂看這筆生意到底劃不劃得來……肯定是劃不來的,教他拿錢供她,他可真是不願啊,不過……一道靈光突地閃過他腦際,他露出好黠的笑。「我帶她回去總可以了吧!」

  「你要迎娶她?」文字征反倒一愣。

  「待她生下娃兒再休掉她!」這麼一來,就勉強算是劃得來了。「待會兒你差人把她送到我的院落,我還有事要忙,先走了。」

  拋下話,文字凜真是頭也不回地走了,教文字征苦笑不已。

  真有他的,居然能打這種主意……果真是了得,果真是個生意人,盤算得可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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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哇……

  一身簡樸裝扮的葉枝甫踏進文府,一雙大眼便從頭到尾沒眨過。

  走進後院招財窩裡,她的眼珠子更是險些翻落出來。

  會不會太奢侈了一點?

  真是教人不敢相信,這樓台還真不是普通的奢華。

  方踏進這座花廳,腳下便是輕柔的軟毯,一抬眼便見著滿屋子的珍奇古玩。

  雖說她不是挺懂這些奢華玩意兒,但再傻的人也知道,擺在上頭的東西全都是相當昂貴的……比如說像擺在一旁的花瓶,看起來就覺得價值不菲,而且這一整個宅邸,瞧起來就比她以往待的地方要奢華許多……

  那個人到底是什麼身分?

  摘月樓的文老闆說,他是他的胞弟,可文老闆也不過是家妓館的老闆,怎麼住得起如此奢華的地方?

  難不成江南真的比北方富裕多了?或是說,他們是依靠祖產?

  但不管如何,文府是她到江南之後所見過最富裕的地方了,自從文老闆收留她之後,她就覺得自己真是要翻身了。

  往後,她不用再過著餐風宿露的生活。

  文老闆說他的胞弟定會給她暖暖的床,給她熱熱的食物,給她漂亮的衣裳……只要是她開口要的,他定都會給她……

  文老闆的胞弟瞧起來就不像是個正派人,也不像文老闆那般賞心悅目,但只要能夠教她往後別再上街頭乞討,就算他長得像鬼,她也不怕。

  葉枝輕輕地踩在軟毯上頭,感覺腳底一陷,不由得勾起笑,更加放輕腳步地走到廳堂兩邊的椅子邊,好奇地摸起鋪在椅背上頭的錦衾,摸摸架在椅子中間的矮幾,鋪在上頭的繡金線墊子……

  「妳在做什麼?」

  身後突地傳來低沉的斥罵聲,她猛然回頭,瞪著門邊回拔的身形,偷偷地咽了口口水。

  「你是……」裡頭的燈火很亮,把他的臉映照得相當清楚,但不知道怎麼的,她老覺得同自己那一日瞧見的不太一樣……他看起來更加陰森,又是一身月牙白,不仔細看,還真是有點像鬼哩!

  老天啊,她方才不過是隨口說說罷了,她不要同鬼在一塊兒啊!

  「啐!肚子裡都已經有了我的骨肉,卻不記得我的長相。」文字凜緩步走近她,盯著她一張驚詫的臉。「妳肚子裡的娃兒到底是誰的?」

  她驀地抿緊唇,一股氣就哽在喉頭上。

  被識破了?

  不可能的,她收買大夫、收買弄婆,還教他們要在文老闆跟前說她有身孕的……想要賴上這個地方,肚子裡沒餡兒是不行的,遂她才會花了在摘月樓裡所攢的銀兩,收買大夫和弄婆。

  所有的家當都賭進去了,可千萬不能在這當頭出差錯,她輸不起:她不要再過以往有一頓沒一頓,又只能窩在街邊的生活了。

  她不要,絕對不要再過那種生活!

  「怎麼?說不出話來了?」文字凜挑高眉頭,雙眼直瞪著她,彷若要從她那一雙大眼裡瞧出端倪。

  這娘兒們瞧起來年歲不怎麼大,但是……不若一般姑娘。

  總覺得她雙眼之間所流瀉出來的光芒有些古怪,有些不太對勁,可若真是要他說個分明,還得再給他一點時間。

  「不是……我只是不知道該怎麼稱呼你……」她瞪大眼,不敢逃避,就怕神色一變,便會真數他瞧出端倪。

  他的眼像是鷹隼般犀利,和那一日笑得有點傻氣的他全然不同。

  他真的是那日的人嗎?臉是一樣沒錯,可感覺怎會差這麼多?她原本以為他是有點呆頭呆腦的,倘若要騙過他,該是不會太難才是;但現下瞧來,他好象精明得像個鬼一般,她真瞞得過他嗎?

  若是教他給拆穿了……她肯定是二話不說地被他給趕出府。

  「是嗎?」他驀地勾出笑,俊臉就俯在她的眼前。「我還以為妳要對我坦誠,妳肚子裡的娃兒根本就不是我的!」

  她微顫了一下,故作鎮靜的道:「你怎能說這種話?那一日明明是你硬壓著我不放,是你……」說到傷心處,她不忘緊緊地咬著下唇,狠狠地咬出血痕,逼出眼眶中的淚。

  文字凜傻眼了,挑起濃眉,搔搔頭。

  「是,就當是我說錯了,妳就在這兒待下吧,我已經教人替妳備了間房,裡頭已經有盆溫熱的水可以讓妳沐浴一番,還放了幾套衣裳,若是不合身,找丫鬟說一聲,她們會替妳處理……」他睇著她豆大的淚水,有些不知所措的別過眼。「今兒個我要在前頭的亭子裡用晚膳,妳洗好澡、著完裝,就到亭子裡同我一道用膳,若是找不著地方就叫丫鬟帶路。妳現下已經是文府三少夫人,大可以指使那幹丫鬟,不需要客氣。」

  話落,他隨即轉身走出大門,徒留她一人回不了神地瞪著地上的軟毯。

  「好疼……」她探出丁香小舌輕舔著破皮的下唇,嘗出鹹腥的味道,不禁笑了;是挺疼的,但是卻相當有價值。

  至少她沒教他看穿意圖……不過,往後她非得要多提防他不可,要不遲早有一天定會東窗事發……她得要先想個法子讓自個兒有孕才成,要不日子一天一天的過,沒大起來的肚子遲早啟人疑竇。

  得再想想法子……

   「哇……」

  葉枝經下人帶路到招財窩最邊上的廂房。見著每五步懸著一盞燈籠,就連林間也系上燈火,剎那之間讓人覺得這院落燦然如白晝,教她感歎不已。

  然而一進到他特地為她安排的廂房,她不禁傻愣得險些跌一跤。

  這是座小別院,裡頭自有廳房,踏進廳房,地上便是繡金線的毛氈子,一路鋪到將屬於她的睡房。

  姑且不論花廳有多麼富貴駭人,無談談睡房吧!

  一走進裡頭,映入眼簾的是最角落裡的四柱大床;床邊罩著雙層霞紗,床上有暖暖的絲被,絲被上頭還繡著吉祥的團獸。一旁還有高低幾,另一頭更有幾個衣櫃,全都是最上等的檜木制,上頭雕鏤著各武花樣,邊上鑲著金邊。

  她快步地跑到衣櫃之前,伸指摳著金邊,摳不下來便改用戳的,發現金邊隨即凹下一點小痕,教她不由得瞪大眼。

  「是真的!」是金子啊!

  她回頭再探向四柱大床,發現床面,床柱也是如此,連桌椅、軟榻、架在窗邊的對椅矮幾都是……天啊!舉目所見的木制家俱上頭都鑲著金子,花瓶古玩上頭竟然也鑲了寶石冷玉……

  太可怕了,竟是這般富有!

  她跪倒在軟毛氈上,斂眼瞅著這從天而降的一切,開心得眼淚都快要淌出來了。

  「呵呵呵……」她低聲笑著。

  不走了……這輩子,她是絕對不會離開這裡了,死也要賴在這兒,誰也別想要趕她走!

  不管他到底是不是懷疑她,還是打算要趕她走,她都不會讓他稱心如意的。

  這裡什麼都有,她才不要離開這兒。

  「夫人,妳要不要沐浴了?」

  聽到身旁傳來聲響,她側眼瞪去,發現給她帶路的丫鬟竟站在門邊,她趕忙爬起身。

  她輕咳了兩聲,大眼有點賊性地睇向她。「妳在叫誰啊?」

  該死,她方才會不會太激動了?不知道丫鬟有沒有瞧見她的舉動……

  「夫人。」丫鬟有些不解地睇著她。

  「叫我?」她恍然大悟地瞪大眼,見丫鬟點了點頭,她不由得有點微愣地斂下眼……是叫她呢,她正在叫她呢,難不成是他的意思?

  「夫人,先沐浴吧,三爺在園子裡等著,怕教他等久了,他會生怒的。」丫鬟好意提醒她。

  「是嗎?」

  倒是……他那個人雙眼太利,總覺得有些不近人情,走起路來似有仇敵在背後追趕,表示這個人的個性急躁,是個標准的急驚風……跟這種人,要如何相處得好?

  這得要琢磨琢磨了……但無論如何,她是不會走的,他別想要逼走她。

  「夫人……」

  葉枝抬眼睇著丫鬟。「我知道了,妳先下去吧!」她徑自走到擱在屏風後頭的浴桶邊,乍見飄在浴桶裡黃綠色的柳花,她不由得瞪大眼。

  哇,搞得這般華麗……不過,這人的心思真是古怪。

  她搔了搔頭,突地覺得這浴桶裡頭的柳花有些刺眼……有人在浴桶裡頭放柳花的嗎?而且這柳花是黃綠色的,上頭還有白白的柳絮,教她想起了一句話……那是怎麼說的啊?

  「喂,這裡頭為什麼有柳花啊?」她不禁問著尚未走開的小丫鬟。

  「是三爺差人放的,原本說是要放楊花,可現下只有柳花,結的柳絮不多,遂才放了柳花。」

  「欸?」她微蹙起眉。「等等,什麼楊花柳絮來著?」

  「柳絮就是楊花啊,只是現下柳花方開,結的子不多,所以……」

  至於後頭丫鬟到底說了些什麼,她已經聽得不真切了,因為她明白這個中的意思……

  以為她沒讀過書嗎?以為她不懂嗎?

  誰不知道他這是拐著彎在罵她水性楊花!

  獨坐在亭子中,文字凜斂眼瞅著滿桌佳餚,卻沒有半點動筷子的欲望,神情顯得有些不耐,斂下的黑眸彷若正在盤算些什麼。

  突地傳來一陣淩亂的腳步聲,教他不由得抬眼,原本是要誇贊她動作俐落,然而卻見她和方才沒兩樣,立即不快的蹙起眉。

  「妳還沒沐浴?」

  葉枝氣喘吁吁地瞪著他,猙獰地挑出一抹扭曲的笑意,大剌剌地在他身旁坐下。

  「我餓了。」

  她原是隨意找個理由,然而當目光停在滿桌佳餚上頭時,她全然忘了方才狂奔而來的怒意……氣?有什麼好氣的?

  雞耶……老天,好大的一隻雞啊!怎麼就連富貴人家的雞瞧起來都比外頭的還要大,而且還有魚,還有羊、牛、豬……現下到底是怎麼著?今兒個是過年還是辦喜事啊?

  她雙眼發直地瞪著桌上的佳餚,好半晌說不出話來,不斷地咽著口水。

  一旁的文字凜見狀,眉頭擰得更緊了。「餓了就吃啊!」他沒好氣地道。

  她幹嘛露出一副窮酸的餓死鬼模樣,好似他存心餓著她來著?他不是善類,但是心也沒有這般狠!

  「真的可以吃?」她用力地再咽了咽口水。

  有紅燒的,有清蒸的,有燜燒的,有油炸的……老天啊,這是什麼湯啊?上頭勾著芡粉,裡頭五顏六色,瞧起就覺得珍貴極了,更扯的是那上頭……似乎還浮著什麼東西。

  她不由得拿起湯勺,率先替自個兒盛了一碗,仔細地研究起上頭的金黃色飄浮物。

  「不就是金箔,妳瞧什麼啊?」他輕拍一下她的手。「妳要吃就吃,不吃就倒掉,妳這麼瞪著,不怕眼珠子掉到碗裡去?」

  窮酸得教他羞赧……真是要給她一個三少夫人的名分嗎?

  這種女人怎麼帶得出門啊?娶了她,除了能夠拿到爹分出來的一筆家產,其餘的一點利用價值都沒有,就連要當丫鬟,他都覺得窮酸……他隨便到外頭找個千金小姐,都比她象樣多了。

  倘若不是看在她肚子裡娃兒的份上,她這一輩子甭想要踏進他的院落,他又不是二哥那個獨對女人心軟的笨蛋!

  二哥一天到晚收留女人……要收留也好歹收個可以替他攢錢的,收留這種窮酸女子有什麼用?不過是浪費白米罷了。

  「金箔?」她瞪得眼珠子真要掉落了。

  太太太……太奢華了吧,會不會遭天譴啊?

  「吃吧,不吃的話,我就差人倒掉!」不過是金箔罷了,這有什麼了得的?

  「我吃!為什麼要倒掉?」話落,她二話不說地端起碗牛飲,壓根兒不管這勾了芡粉的湯汁燙口。

  「妳……妳真是餓死鬼投胎不成?」他傻眼地睇著她。

  那碗湯是方端上桌的,她就這麼著喝……待會兒把肚子裡的娃兒給燙熟了,他非要找她理論不可。

  此時她擱下碗,一張稍嫌黝黑的臉綻出令人心頭一顫的笑,教他不由得更加蹙緊了眉頭。

  她該不會是個傻子吧……

  「喂,我可以吃嗎?」她指了指滿桌的菜肴,水眸壓根兒不瞧他一眼。

  好喝啊……好好喝哦,摻上了金箔,確實是相當美味可口,但這湯就算沒有金箔,應該也不差吧!

  真不知道這什麼玩意兒,怎會這般好味,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燙了些。

  她燙著口了,但不打緊,她還撐得住。

  「妳叫我什麼?」他沒好氣地道。

  喂……有沒有搞錯啊?好一個沒教養的野丫頭,她到底是憑哪一點能當他的妻子啊?這兒又不是大內,要子憑母貴來著……可事實上他確實是需要子嗣,要不他大筆家產,往後要教誰繼承?

  他唯一不甘心的,就是孩子的娘出身差透了。

  「我……」面對他如針紮來般的犀利神態,她不由得斂下眼。「我不知道要怎麼稱呼你,文老闆又沒說……」

  幹嘛老是要這樣看著她?好似她作惡多端,而他正准備要抓破她的面具來著。

  她肚子裡是沒有娃兒,可他壞了她的清白是真,要他負責一個姑娘家的一輩子,一點也不為過,是不?

  她教文老闆給撿回摘月樓,知曉女子的清白在這些達官顯貴眼中很值錢,而且可以買賣,銀貨兩訖,根本不需要負責……遂她才會想出了這個好法子。

  線是放長了一點,但只要可以釣到大魚,再長一點也無妨。

  不過他的眼太犀利,彷若快要將她看穿似的,而且他眼裡總帶著嫌惡……他差人在浴桶裡頭放花,根本就是在恥笑她沒有姑娘家的矜持。

  矜持能當飯吃啊?倘若矜持可以當飯吃,她現下就不會這麼餓了!

  「叫三爺。」他不耐的道。

  啐,她竟連要怎麼稱呼他都不知道!

  「哦……」她點了點頭,隨即又想到一件事。「三爺,我叫葉……」

  「妳叫什麼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妳要把肚子裡的娃兒給生下來,到時候我會滴血認親,若血融不得,我便要妳付出代價!」他醜話說在前,省得她太不把他放在眼裡。

  「哦……」那可麻煩了……盡管心裡擔憂得緊,但她的眼不由得還是瞧向滿桌的菜肴。「三爺,我還可以吃嗎?」

  不管了,先喂飽肚子再煩惱、再想對策吧!

  「可以。」他沒好氣地道。他語聲方落,突地見著她纖手扯下雞腿便往嘴裡送,而另一隻手也沒閒著地抓來一隻羊肋在旁等著。

  只見她兩三下便把雞腿啃得一乾二淨,隨即羊肋便又往嘴裡送,手裡忙著舀湯、盛飯……就這樣子,飯、菜、肉、湯,她風卷殘雲般一陣吃吃喝喝,不一會兒桌上的菜肴便已缺一大片;她滿足地打了個飽嗝,舔舔沾在指尖上頭的醬汁,側眼睇著他。

  「你不吃嗎?」

  「我……飽了。」他流下一身冷汗。

  太可怕了,她瞧起來挺瘦小的,怎麼吃起東西這般豪氣……這一桌菜就連他都不見得吞得完,想不到不過是一會兒的工夫,她便吃完大半……她是餓了很久不成?還是天生是個無底洞?

  「你飽了?」又沒見他動筷子……不管了。「那我還可以吃嗎?」

  聞言,冷汗滑下俊臉,他抽搐著嘴角,慢慢站起身。「妳愛怎麼吃便怎麼吃,慢慢吃,不急,沒人會同妳搶的……」

  「真的?」她一臉嬌笑。

  他突地濃眉一鎖,猛然想起那一日她也是這般的笑……真是見鬼了,她瘦得像骷髏,哪裡漂亮來著?可不知道怎麼地,他竟真的發覺這娘兒們笑起來的模樣挺美的。

  奇怪,他今兒個又沒喝酒,怎麼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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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5-26 08:14:53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數日之後

  天底下,想找個姑娘像她這般邋遢駭人,又坐沒坐相、吃沒吃相的,應該不太容易吧……

  文字凜坐在院落邊上的亭子裡,欣賞著滿園子差人精心設計的美景,然而耳邊卻傳來極為詭異的聲響;他側眼探去,又是她在用膳……今兒個她吃的究竟是第幾回了?

  方過晌午,這已經不知道是她的第幾餐了。

  她一直在吃、一直一直都在吃;打從她入府至今,他每回見著她,她都是在吃,是膳食也好、是點心也罷,橫豎沒見她那一張嘴歇過。

  她累不累啊?

  就算真是餓極了,好歹也細嚼慢咽,但她狼吞虎嚥得活似餓死鬼來著……天底下有哪個姑娘家會這般吃東西的?

  就算是再不解世事的鄉下小姑娘也不會這般放肆。

  再者,她這坐姿,難道就不能好看一點嗎?

  石椅很大,但她不需要連腳都給縮在石椅上吧?

  已經入春一段時間了,天氣不冷,她不需要縮得這般緊吧?

  既然將自個兒打扮得像是金枝玉葉般,她是不是該與這一襲水波錦緞好生應和一下,別拿這醜態糟蹋了這一身行頭?

  他嫌惡地睇著她的坐姿和吃相,卻見她一臉滿足的模樣,不知道怎麼地,他竟心情復雜了起來。

  算了!他只要娃兒不要娘,遂他壓根兒不需要管她的吃相和坐姿;再者,他是不可能帶她出門的,她難看也是在這座院落裡,只要他少來這兒,圖個眼不見為淨便罷……偏偏這陣子不知道是怎麼地,老是教他閒得發慌。

  看來他得要再弄門生意玩玩,要不成天待在府裡,豈不是要他的命?

  得弄些什麼來玩呢……

  除了眼前的賭坊、錢莊,還有什麼是不蝕本的攢錢生意?

  他斂眼瞅著她又拿了塊梅花糕往嘴裡塞,眉頭不由得又擰緊些……究竟是肚裡的娃兒在吃,還是她在吃?

  都吃了那麼多了,她怎麼還是不長肉?

  頰邊還是有點削瘦,纖腰依舊是盈盈一握……她瘦得前胸貼後背,不見胸也不見臀,當初他怎麼會醉得對她下手?

  真是醉得離譜……

  正哀悼著自個兒一時酒醉誤事,卻又見她探手抓了最後一塊福餅,他不禁瞪大眼,有些難過。

  他都覺得想吐,為何她能夠吃得這般開懷,還邊吃邊笑,真有那麼好吃嗎?

  大眼笑瞇成彎月,她好似真是開懷極了,眼裡彷佛只瞧得見這滿園子放浪的花,拿整片花海當成佐料般化入嘴裡……她倒是挺懂得風花雪月,但卻始終沒正眼瞧他一眼……見鬼了,他都已經坐在這兒那麼久,怎麼都沒瞧她轉過眼來?

  她該不會不知道他在這兒吧?

  「喂!」他不悅地低吼一聲。

  坐在石椅上的她倏地往上跳了幾寸高,驚駭地側眼瞪著文字凜,拍了拍胸口,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

  「你幹什麼啊?」她沒好氣地吼著。

  居然嚇她,她還以為事跡敗露了呢……

  他像個鬼似的,走起路一點聲響都沒有,就這樣偷偷摸摸地晃到她身邊……幾天碰上一兩回,然而每回見著他,她都怕會教他識破。

  他根本是在監視她,壓根兒不相信她的說辭……這可真是糟了,幾天來她只顧著吃,把這回事都給忘了。

  文字凜微惱地瞇緊黑眸,狠狠地瞪住她發惱的神情。「我坐在這兒好半天了,妳壓根兒沒發現……現下是怎麼著,吃得渾然忘我了?」混帳,居然敢吼他……她算是哪根蔥、哪顆蒜啊?

  還以為她除了貪吃、粗俗以外,該是算個好姑娘,誰知道不過幾天光景她便換張新臉,想吃他了?

  「我吃也是為了你的孩子吃,你凶我做什麼?」她不甘示弱地吼回去,說得很像一回事,好似她現下的餓態真是教肚子裡的娃兒給逼的,可唯有她清楚,她不過是餓怕了,想要屯糧啊!

  倘若哪日砸鍋了,她至少也賺了好幾天的飽餐。

  「去你的,妳想當我的女人,最好是給我溫柔些!」他驀地拍桌站起,怒眼直瞪著她。「別忘了是誰給妳吃好、穿好、睡好、用好的!」

  沒規矩,太放肆了!

  葉枝咽咽口水,從骨子裡顫悸起來,可為了生存下去,她勇敢地站起身,伸伸有點發麻的腿,硬著頭皮同他吼道:「我告訴你,倘若不是你糟蹋我,我今兒個也不會為了你的孩子苦命地猛吃東西!」

  他定是在考驗她,定是想要逼她說出真話……她不能慌,絕對不能在這當頭慌,得沉住氣才成。

  文字凜驀地瞇起噙滿暴戾之氣的黑眸。「去你的,大爺我不吃妳這一套,妳最好是給我安分一點地待在這兒,就算要吃到死我也不管,但我要妳肚子裡的娃兒:倘若妳那肚子裡蹦不出個象樣的兒子,妳再瞧我怎麼整治妳!」

  為了他的孩子?呸!她根本就是餓死鬼投胎,哪來如此官冕堂皇的理由,還說得這般理直氣壯?

  想壓他?也得瞧瞧她夠不夠分量。

  他待她好一些,她便准備要拿喬了?這麼快就露出真面目!別傻了,他文字凜向來不吃這一套,光是天天供應她數餐,就已經教他覺得夠賠本了!

  他要一個只會生孩子的女人作啥?沒家世、沒背景,根本幫不了他的忙,註定是個賠錢貨,不知道要糟蹋他多少米糧……

  要不是為了娃兒,她還以為他會這麼捨得?

  「你凶我?」她顫身跌坐石椅上。

  好凶……他那神情根本就是要將她給活吞下肚一般,倘若真是教他給知道了實情,她豈不是死定了?

  「我凶妳又怎樣?」他啐道。

  凶得剛剛好而已,要不還真不知道她要在他面前撒潑到什麼地步。

  他又不是文字征那笨蛋,也不是專門伺候女人的蠢蛋,想要在他面前裝可憐,還得瞧他領不領情!

  「我欺負你兒子!」她作勢要搥打肚子。

  「帶種就試試看,別說我沒警告妳!」他瞇起黑眸瞪著她。

  她無奈地扁起嘴,無力地垂下手……嗚嗚,居然連這招都沒用!「是你先凶我的,要不我也不會……」

  「妳最好給我安分一點,不要逼我!」不待她說完,他極為不耐地撂下這句話,起身飛快地離開,不一會兒便隱沒在花海之中。

  見他走遠,她不由得啐了他一口。

  是他自個兒跑來招惹她的,又突地發怒跑了……莫名其妙嘛!

  她餓,她想吃,又有什麼不對?

  凶什麼!

   好餓啊!

  葉枝倒在床榻上翻來覆去,纖腿一會兒踹開絲被,一會兒又卷上絲被,柳眉微攢,彷若受盡了苦楚。

  「好餓……」她扁著嘴,剔亮的水眸子幾乎要淌出淚水來。

  嗚嗚,她今天睡醒到現下,眼看快要晌午了,都還沒有嘗到半點東西……只喝了一肚子果腹的茶水。

  今兒個不知道怎麼地,整個院落裡不見半個下人,她又不敢走得太遠,怕一不小心便走不回這間房……這院落已經夠大了,要是莽莽撞撞走到其他院落,或者是走進林子裡出不來,那該怎麼辦才好?

  不知道是不是這院落太大、下人太少所致,還是有人故意要整她……要不為何不見半個下人來伺候她?

  她好餓……可找不著人,也找不著廚房……

  今兒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怎會連個人影都找不著?

  好餓啊,她餓得手腳一點氣力都沒有,就連要思考的氣力也沒有……

  該不會是看她出身低,見主子不在,他們故意要欺負她吧?

  還是他生她的氣,遂要下人別拿東西給她吃?不至於吧!盡管他不顧她,也得要顧她肚子裡的娃兒啊,除非……他根本不相信她肚子裡的娃兒是他的,要不就是他不相信她肚子裡有娃兒!

  如果真是這樣,那就糟了。

  盡管渾身無勁,葉枝還是奮力跳起。

  知道他精明得像鬼,可他不會那麼快就看穿她了吧……他那一雙眼彷若可以看穿人心,說不准……

  她緊緊地收攏柳眉,細細思忖著。

  倘若真是教他給看穿了,她是不是要趕緊收拾細軟離開才好?

  一路從開封騙到南京,倘若不見好就收,遲早又會落到流落街頭的命運……都怪她太貪心,每賴上一個地方便捨不得離開,不離開的結果,到最後就是教人給趕到街頭乞討。

  每回都是因為她太貪心所致……可這一回,她聰明得沒有碰房子裡頭的珍奇古玩,因為她知道只要事情能夠處理好,這兒將會是她最後的歸宿,所有的東西全都是她的;既是如此,她又何必偷?

  但是照眼前這狀況看來,似乎有些不妥,倘若她不走,只怕會被他攆出去,流落街頭當個沒人要的小可憐……

  與其要讓自個兒落入那等絕境,她倒不如趁著四下無人拿些值錢的東西快走,至少可以上當鋪換點銀兩……但是她捨不得啊,這兒是她待過最舒適的地方了。

  千挑萬選才下定決心要賴他,她絕不能栽在這當頭。

  以往她老是故技重施,為的只是一小段舒服日子,然而總有人硬要壞她清白,逼得她不得不落荒而逃。她知道騙人不好,可她也只是想要幾頓溫飽,外加幾天好眠,順便帶些值錢東西走罷了,她又沒有要很多。

  但這一回他是真壞了她的清白,自然不能怪她要賴上他……要怪就怪他自個兒醉了硬是欺負她,是他給了她藉口。

  不過,有身孕的謊言是拖不得的。

  肚子裡明明沒餡卻要硬裝有餡,早晚會事跡敗露……她到底該怎麼辦?

  緩步站起身,她推開門走到外頭去,睇著滿園的花,教她更不捨了。不管,死賴活賴都要賴在這兒!

  想要有身孕倒也不是那般難,只要她多多靠近他……到時候生米煮成熟飯,肚裡真有了餡,他想趕也趕不走她。

  不憐惜孩子的娘,他好歹也要憐惜孩子啊!

  可……也要他肯。

  再者,也要有機會才成。

  昨兒個他的臉色可真不是普通的臭,看起來很火,而且很惱,然而又覺得他好似很在意她肚裡的娃兒……倘若教他知道她是騙他的,真不知道他會有怎樣的反應。

  眼前就只剩下兩條路,她該要怎麼走呢?

  不管怎麼走,她都覺得好為難。她實在不想離開這般舒服的好地方,但若是不能有身孕,她遲早會教他給攆出去,而且這一回絕對是吃不完兜著走……他可不像之前那些爺兒那般好打發。

  他瞧起來就不像是什麼大善人,經營的生意又屬九流,性子也不怎麼好,說不准還會打人呢!

  倘若他日東窗事發,他定會喚來護院賞她一頓毒打……對了,她迷迷糊糊地入府,也不知道這府裡頭到底有沒有護院……就算府裡沒有,錢莊裡定是有的,再不賭坊裡也有。

  哇……太可怕了,他這人肯定是吃不得悶虧的,昨兒個她的說話聲音不過是大了些,便教他瞪起一雙鷹隼般的利眸,好似要把她給吞下肚似的,倘若他要是知道她騙他,她的下場肯定是慘不忍睹。

  與其一頓毒打,她倒不如趁現下收拾值錢傢伙走人算了……可若是就這樣走了,豈不是太可惜?

  她會不會太貪心,以至於又要重蹈覆徹了?

  柳眉緊蹙得幾乎快要打結,她站在門口細細評估著、掂算著,好半晌之後終於扁起嘴,下定決心。

  她二話不說跑回房裡,翻箱倒篋地尋找值錢東西。

  她的力氣不大,帶不了太多貴重的東西,最好是能找到什麼傳家之寶,要不就是又輕、又小、又值錢的玩意兒。

  只見她拿起花瓶估量著……不成,太重又太累贅,要是她手拙摔破了,豈不是等於什麼都沒有?至於擱在房裡的玉質祥獸更重……可惡,小小的一隻不是挺可愛的嗎?搞得這麼大一隻,他是想要擺闊給誰看?

  該死,這房裡如此碧麗輝煌,難道就沒有容易帶上手的值錢東西?

  她倚在矮櫃邊上,斂眼瞅著鑲在櫃子上頭的金邊,心念不由得一動……難不成真要她拿刀子把這些金子都給刨下來?

  全刨下來要多久啊?

  她蹲下身子細細評估著,纖指在金邊上頭輕撫。

  「夫人。」

  身後突地傳來丫鬟的輕喚聲,她作賊心虛地轉過身,纖手直接著跳顫不止的心。

  「什……什麼事?」她咽了咽口水,趕忙起身。

  「夫人,對不住,今兒個三爺在錢莊忙著,咱們便忘了院落裡還有夫人,忘了替夫人送膳食過來……請夫人千萬別同三爺說。」

  小丫鬟將幾道菜擱在桌上,後頭也跟進幾個丫鬟,轉眼間在圓桌上頭擺滿了精緻的菜色;一干丫鬟隨即下跪請罪,教她有點傻眼。

  「得了,我不會同他說,妳們起來吧!」她揮了揮手,心底偷偷松了一口氣,隨即把注意力擱在滿桌菜肴上頭,二話不說地探手抓起一隻羊肋。

  瞧瞧,多豐盛的滿菜啊,她哪裡捨得離開?一旦離開了,這輩子肯定再也遇不到這麼好的事。

  「多謝夫人。」

  「不用、不用!」她的出身不高,但她還不至於無聊到去幹這種渾事,不過……她彷若想到了什麼,忙喚著正要離開的丫鬟們。「等等,妳家三爺的錢莊到底是在哪裡啊?」

  「夫人,妳……」

  「我不是要去告狀,我是想要去探探他。」她堆上滿臉的笑意。

  嘿嘿,她改變主意了……以往不是她太貪心,而是她太容易退卻……她該要貫徹自個兒的目的才成。

  想騙就得要騙得有始有終、騙得淋漓盡致,怎能因為一點點阻礙便失志喪氣,隨便拿點值錢東西便走人?

  她要的可不只這些……她飄泊得好累,想要落葉歸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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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我是你家老闆的妻子。」

  「我家老闆又還沒娶妻!」

  「就同你說了,我真的是你家老闆甫迎娶過門的妻子,你這個混蛋,要是再對我無禮,我就要你老闆開除你!」

  遠遠的便聽見錢莊前廳有著異常剌耳的吼聲,教人在後院的文字凜不得不拋下賭坊的帳房們,先到前頭探探。

  一走到前廳,他怒眉一揚,沒好氣地將她一把拖到身旁。

  「妳搞什麼鬼?」他怒聲低咆道。「我不是要妳待在招財窩裡的嗎?」

  混蛋嫪嫥嫖嫭,摥搴摽摋她居然晃到錢莊……她怎麼會跑到這兒來的,又怎麼會知道錢莊就在這兒?

  孰知,她竟大膽地對著掌櫃喊道:「你瞧,不都同你說了,我是他的妻子,你最好……」

  她的話未完,他一把將她拖到中庭去,壓根兒不管自個兒的手勁已經扣得她手腕上一片觸目驚心的瘀痕。

  「你做什麼啊?」她有些駭懼地睇著他。

  難道她這麼做太過火了一些?

  可若不這麼做的話,外頭的人怎會知道她是誰?往後若他要是趕她出府,她又能找誰申冤去?

  他這個人給人感覺陰險得緊,說不准哪日不悅便將她趕出府了,到時候她豈不是落個妾身不明的身分被趕出去?所以好歹也要讓外頭的人知道她是誰,如此一來,他做起事來才會有分寸。

  「我做什麼?」他驀地松開她的手,露出猙獰駭人的笑,一瞬也不瞬地瞪著她。「我想知道妳現下到底是在搞什麼鬼!」

  「我……想到外頭走走……」她心虛地斂下眼,瞅著教他給抓紅的手,不由得扁起嘴來。

  好沒良心的男人,弄疼她,卻一點憐惜之意都沒有。

  「隨便妳要去哪兒晃,妳晃到這兒做什麼?妳又怎麼會跑來這兒?妳心裡究竟打著什麼算盤?妳到底是什麼心思?」他的話語伴隨怒氣自牙縫中迸出。「丫頭,妳別以為我會笨得不知道妳有什麼心眼。」

  「我……我哪有什麼心眼,我只不過是……」她慌得咬著舌頭,疼得眼淚都快要淌出來了。

  「只不過如何?」見她眼中有淚,他心裡依然沒有半點憐香惜玉之情,反而一步步湊近她,惡狠狠地瞪著她。「只不過是想到這兒露露臉,讓人知道妳的身分,除了可以炫耀,更是為了確保我不會趕妳走,對吧?」

  倘若他連她這麼一點心思都看不透,他也太丟臉了。

  「你……」是鬼,真是鬼,居然將她的打算說得分毫不差!

  「妳以為妳這麼做,我就不會趕妳走?」他不禁勾唇冷笑。「天真!」

  天底下怎會有女子笨到這種地步的?她還真以為做了這麼些小動作,就能夠力保自己現下的身分了?

  簡直是癡人說夢!

  「我……」她努力地咽了咽口水,強迫自個兒絕對不能在這當頭退卻。「我有你的子嗣,你不能趕我走!」

  他既然在意子嗣,那麼她自然不能錯過這個大好機會。

  她決定了,這一回她要玩大一點,她要賭大一點,把自個兒都給賭進去,讓自個兒沒有半點後路,省得又想要再打退堂鼓。

  他在意的,他肯定會在意的。

  「妳說呢?」哼,她還真以為是母以子為貴哩!

  「至少在我生下子嗣之前,你是不會趕我走的。」她信心滿滿地道。

  他斂眼瞅著她,似笑非笑。「會下蛋的母雞可不是只有妳,而且我真是要顆漂亮的蛋,我就會去找只漂亮的母雞,不是遷就一個瘦骨嶙峋的小母雞。」真以為拿個子嗣便要吃定他?

  天真得可憐!

  「你不會的。」她努力地抬頭挺胸。

  「妳就這麼有把握?」是誰教她想得這般天真的?

  抬眼睇著他笑得陰沉的俊臉,她不由得打從心底發起寒顫。

  他該不會真的要趕她走,就連他自個兒的骨肉都不要吧……昨兒個他明明還挺在意的,怎麼現下……

  「我告訴妳,妳要待下不是不能,但是妳必須要安分一點、聽話一點,最好是別拂逆我,要不……誰也不能給保證,妳的下場會變成怎樣。」他一字一句地要挾她。

  哼,倘若他連她這麼一點心思都看不透的話,他還要開門做生意嗎?

  小鬼頭一個,有的不過是小眼睛、小鼻子的小氣量。

  「你!」他這是在嚇誰啊?

  她不是惡人,但她可是很有膽子的,他以為三言兩語便能唬住她?別傻了,她又不是被嚇大的。

  盡管,她是有那麼一點點怕怕的啦……

  「得了,別人窮志也窮,妳求的不過是一份安穩,只要有一個小地方給妳窩著,一些簡單的飯菜果腹也就夠了。妳安分一點,我自然能給妳一份安穩。」個過就是這麼一了點心眼,他給得起。

  不過,也只給到她生下娃兒為止。

  畢竟他的錢可都是自個兒辛苦攬來的,為何要分給他人一道享用?尤其是眼前這一無是處的丫頭!

  要留她當丫鬟,他還嫌她笨手笨腳哩!

  「誰說我要的只是一份安穩,我……」她握緊粉拳,惱怒地瞪著他。

  誰說她只不過是要一個小地方窩著,一些簡單的飯菜果腹?不只,絕對不只是如此而已,而且就沖著他今兒個嘲諷她的這些話,她非要讓他為了這一席話後悔不可!

  仔細想想……該怎麼做才能教他後悔呢?

  肯定會有法子的。

  再者,他能為了娃兒而不趕她走,就代表她的推測沒有錯。

  他要孩子,他會為了孩子而留下她……可不是?他手上有不少生意,倘若沒有子嗣,往後誰來繼承?

  哼,盡管他那一雙眼犀利如鷹隼,盡管他的黑眸瞧不出心思,但只要在一起的時間夠久,她肯定會找著他的弱點;一旦找著了,她非得要一針見血地戳死他不可,然後……嘿嘿嘿,她要他失心瘋似地愛上她,要他發狂地愛她,無她不可,無她不能活!

  要他開口要求她她一輩子都陪著他……

  文字凜斂眼直瞅著她吊詭的笑容,不由得挑高了濃眉;不知道她那小腦袋裡頭到底是胡思亂想什麼,居然想得眉飛色舞,真是服了她。

  她的話只說到一半,便兀自沉默……他還在等下文呢,她居然神遊去了。

  真是笨丫頭,想賴上他,憑她這麼一點道行得再修個五百年吧!

  「老闆。」

  遠遠的一頭有人喊著,他回眼探去,微惱地蹙起眉。「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把帳本留下便成。」

  啐,這丫頭攪和得他都忘了正事了。

  「你在忙嗎?」她幻想到一段落,回頭睇著他。

  「廢話!」他沒好氣地啐她一口,隨即回身往另一頭走去。

  她見狀,忙拉起裙襬跟在他的身後,堂而皇之地走往錢莊後院的書房。

   書房裡頭,數座烏檜書架上頭滿滿的都是書籍。

  哇……好多書啊!

  她情難自禁地撫著這些書,忍不住想要從中抽出一本……

  「妳在那頭搞什麼?」

  森冷如冰的嗓音在剎那間喚回她的神智,她把抽出的書推回書架上頭,緩緩走到他面前坐下。

  「誰准妳坐下的?」他沒好氣地道。

  她難以置信地睇著他。「我可以不坐,但若是你兒子因此而有個三長兩短,我可不管。」

  太誇張了吧,居然連坐都不給坐……真是拿她當下人看待了?

  「由著妳吧!」他咬牙怒道,隨即又斂眼翻開疊成一座小山的帳本。

  可惡,拖了個把月,這帳本多得快要砸死人了,要他如何在一天之中把東西給點完?

  誰教他養了一批不中用的東西!

  「這是帳本?」她趴在桌上睇著他翻開的頁面。

  他冷冷抬眼瞪她,惱她居然在他正忙時吵他。「乖乖地閉上嘴,不要逼我趕妳出去。」

  倘若不是怕她又到外頭作威作福、惹是生非,他豈會留她在這兒?

  葉枝不由得扁了扁嘴,斂眼瞅著他手執毛筆不斷地圈點著,安靜的書房裡頭只有他翻書頁的聲響;他依著一定的速度翻動著,一頁翻過一頁……盡管他的速度飛快,但堆在一旁的帳本還是不少。

  忍了好久,她終於開口問道:「要不要我幫你?」

  他惡狠狠地拾眼睇著她,嫌惡怒道:「妳識字嗎?」

  「識字。」她趴在桌上,偏著螓首睇著他。

  「妳識字?」他不禁冷笑一聲,黑眸瞪大。

  「我識字有那般了得嗎?」見他一臉嘲諷,憑著一口氣,她不由得扁起嘴,抬頭挺胸地瞪著他。

  文字凜不以為意地挑高濃眉,拿起帳本,手指著一個字。「這是什麼字?」

  識不識得,試試不就知道了?壓根兒不需要爭得臉紅脖子粗。

  「中……」她翻了翻白眼。

  氣死她了,拿點難些的試她成不成?

  「那這個字呢?」

  「骰。」

  話落,見他難以置信地瞪大眼,她不由得有點小驕傲地咧嘴笑著……怎麼樣,她不錯吧?

  識字有這般了得嗎?對她而言,不過是小事一樁。

  「妳怎會識字?」他擱下帳本,雙手環胸睇著她。

  太不尋常了……一個流落街頭的野丫頭居然識字!

  她身上沒有半點書卷味,沒有半點書香氣息,更不像是落難的千金,可……她識字卻是千真萬確的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這說法,好似我不能識字來著。」她又扁了扁嘴。

  啐,他這麼說彷佛她識字是一樁極為古怪的事。

  「是沒錯,每個人都能識字,但是妳……妳怎會……」犀利的黑眸一瞬也不瞬地瞪著她。「妳出身何處?」

  非弄清楚她的身分不可,既是要留她在府裡一段時間,自然得要摸清楚她的底

  細,倘若他日出了什麼事,他也較知道該怎麼處理。

  「我是……」

  她正思忖著該要怎麼編謊,卻突地聽到他在耳邊暴吼道--

  「不要想騙我,我會找人證實的。」

  她扁嘴瞪著他;啐,倘若她說到邊疆去,他也查得到嗎?「我是開封人氏,家

  「妳識字?」他不禁冷笑一聲,黑眸瞪大。

  「我識字有那般了得嗎?」見他一臉嘲諷,憑著一口氣,她不由得扁起嘴,抬頭挺胸地瞪著他。

  文字凜不以為意地挑高濃眉,拿起帳本,手指著一個字。「這是什麼字?」

  識不識得,試試不就知道了?壓根兒不需要爭得臉紅脖子粗。

  「中……」她翻了翻白眼。

  氣死她了,拿點難些的試她成不成?

  「那這個字呢?」

  「骰。」

  話落,見他難以置信地瞪大眼,她不由得有點小驕傲地咧嘴笑著……怎麼樣,她不錯吧?

  識字有這般了得嗎?對她而言,不過是小事一樁。

  「妳怎會識字?」他擱下帳本,雙手環胸睇著她。

  太不尋常了……一個流落街頭的野丫頭居然識字!

  她身上沒有半點書卷味,沒有半點書香氣息,更不像是落難的千金,可……她識字卻是千真萬確的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這說法,好似我不能識字來著。」她又扁了扁嘴。

  啐,他這麼說彷佛她識字是一樁極為古怪的事。

  「是沒錯,每個人都能識字,但是妳……妳怎會……」犀利的黑眸一瞬也不瞬地瞪著她。「妳出身何處?」

  非弄清楚她的身分不可,既是要留她在府裡一段時間,自然得要摸清楚她的底細,倘若他日出了什麼事,他也較知道該怎麼處理。

  「我是……」

  她正思忖著該要怎麼編謊,卻突地聽到他在耳邊暴吼道--

  「不要想騙我,我會找人證實的。」

  她扁嘴瞪著他,啐,倘若她說到邊疆去,他也查得到嗎?「我是開封人氏,家裡有爹有娘,有姐有哥有弟有妹有……」

  「別說那麼多廢話!」他不耐地吼道:「我要知道的是妳的出身!」

  她是真不懂他的意思,還是故意裝蒜?

  「還能有什麼出身?不就是窮苦人家?我爹是在江口撐渡船的,我娘就在我家的破屋後頭種點菜,家裡很窮很窮,就這樣!」他開心了吧!她真是出身窮苦人家,配不上他這個富貴人家子弟啦!

  可配不起又怎麼樣?她就是賴定他,他能拿她如何?

  「既是很窮,豈有錢送妳上學堂?」他不動聲色地瞪著她。

  「誰說我識字定是在學堂學的?」她家哪來的錢奢侈?一日三頓飯都沒有著落了,哪來的錢上學堂?

  「那麼……」

  睇著他深不可測的黑眸,她不由得斂下水眸,刻意閃避著。「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地方,只是……」

  「那妳會看帳本嗎?」他不以為意地挑起眉。

  她到底是在什麼地方習得識字,他不想再追究了,重要的是她識字倒是可以幫上他不少忙。

  橫豎他要養她,總不能讓她天天吃白食吧?

  倘若她識字,倘若她能幫他看帳本,他倒是撿到個幫手,只是這幫手到底好不好用,就還得要試試才成。

  「會。」她重重地點頭。

  想考她?成,她挺想表現一下,教他知道她可不是只會吃白食的,省得他一天到晚嘲諷她--不過是吃他幾頓罷了,他居然也能數落她。

  「很好。」他將擱在眼前的那一本丟到她面前。「妳看得懂嗎?」

  她拿起來,微瞇起水眸仔細地瞧著,有些含糊地道:「該是不成問題……」再給她瞧一會兒,她會更上手。

  「很好,那就交給妳了,我晚一點再過來驗收。」

  這可是個一石二鳥的好法子,一來可以教她給定在這兒,二來又可以幫他分憂解勞。

  瞧,她果真如他所猜測的,出身貧賤之戶。

  有哪個大家閨秀的坐相會像她這般來著?難道她壓根兒都不覺得自個兒粗俗得令人發指嗎?

  虧她裝扮得挺得體的,然而姿態卻顯露出她的粗俗。

  他起身,斂眼瞅著她雙腿縮在椅子上頭的不雅坐姿,不由得嫌惡地歎一口氣,搖搖頭往外走。

  還是讓她待在這兒就好,省得跑到外頭丟他的臉。

[ 本帖最後由 Alex_winter 於 2008-8-2 06:37 PM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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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過了好半晌,待文字凜回過神想到葉枝仍在書房時,早已經是掌燈時分了。

  這可不能怪他!

  他事多、工作緊忙,身邊突地出現個累贅,會忘記實是天經地義;再者是她自個兒不好,不好生待在院落,反倒是跑到錢莊來。

  他快步回到錢莊,直接跑進後院書房。

  然而他一踏進書房,卻沒見著人,只見著一堆帳本散落一桌,還有幾盤飯菜擱著。

  他有點傻眼。

  到底是怎麼著?她跑哪兒去了?

  他沒心情管散落一桌的帳本,徑自往身後的書架處走去。

  她該不會笨得繞到書架後頭了吧?

  這書房裡頭四面皆是書架,然而書架卻是另有玄機,不只是表面一層,推開第一層,便能夠見著後頭的第二層,中間還隔了走道。

  他推開第一層書架,便見著一個纖瘦的人兒倒在最裡頭,他不由得瞪大眼。

  這是怎麼著?

  她睡著了嗎?

  「葉枝。」他不耐地低喊道。

  混蛋,一旁就有軟榻,她若是真累了,難道就不會到軟榻上坐著歇會兒,非得要晃進這狹隘的走道裡不可?

  「葉枝,該醒醒了!」見她依舊沒有動靜,他不禁沒好氣地道。

  她是死了不成?還是帳本根本就看不懂,所以便找個地方躲起來裝死?以為跑進裡頭,他就揪不出她了嗎?

  有本事就別出來,她活活餓死在裡頭,他也不會心疼的。

  但若真是餓死在裡頭,他還得要拿工具把她從裡頭拉出來,倒也是麻煩事一樁,再者她肚子裡有他的骨肉……呿,她是打算要活活餓死他兒子啊?

  「我沒生氣,妳出來吧!」他努力地壓下怒氣。

  他不會同她一般見識的,頂多是把她趕回招財窩,教人把她看著,直到孩子落地再趕她走。

  「喂,妳在同我拿喬啊?」見裡頭依舊沒有聲響,他微惱地蹙緊眉頭。

  媽的,她是想要試試他的耐性嗎?忘了告訴她,他向來沒什麼耐性的,想要拗性子,她肯定是找錯人了!

  「葉枝!我警告妳,妳若是再不出來的話,就別出來了!」他往書架上狠狠一敲。

  混帳,擺架子,拗性子……她是什麼東西?

  她憑什麼以為他定是會容忍她來著?不想想看她自個兒的身分那般低賤,他讓她當孩子的娘,已經是夠看得起她了,她還想要怎麼樣?

  王八蛋,想吃定他……她吞得下嗎?

  「葉枝,不要再裝蒜了,妳給我醒來,不要以為我不知道妳在打什麼主意,我最後警告妳,若是妳再不出來,我就……」見她依舊沒有聲響,他不由得微挑起眉。「妳到底是怎麼了?」

  怪了,怎麼一點聲響都沒有?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有人送來膳食,也點上了燈火,但是……對了,她還沒有用膳!她怎麼會沒有用膳?她不是向來最貪吃的嗎?每回見著她,老是見她吃得沒完沒了,如今飯菜就擱在桌上,她怎麼可能連動都沒動?

  這豈不是意味著在下人送來膳食之前,她便已經倒在走道裡了?

  她為什麼會倒在那兒,該不會是……

  「葉枝!」他低吼,不由分說地推倒第一層書架,書架應聲而倒,撞在一旁的矮櫃上頭發出巨響。

  他一把拉起她,見她雙眼緊閉,臉色蒼白得緊,他立刻以指探向她的鼻息,登時一驚。

  「喂,妳到底是怎麼了?」

  聽見她低聲呻吟著,他皺著眉輕拍她的臉。

  葉枝虛弱地睜開眼,艱澀地開口道:「我……好餓啊……」

  「嗄?」好餓?

   燈火明亮的後院書房,只聽見象牙筷子不斷敲過玉瓷碗的聲響。

  文字凜就坐在葉枝的對面,斂眼瞅著她嚇死人不償命的豪邁吃相,濃眉狠狠地攢緊,無奈得有點想哭。

  她果然是餓昏了。

  混帳東西,飯菜都已經端來了,她居然還會餓昏,她現下到底是怎麼著,想要藉此讓人知道他淩虐她嗎?

  他又是哪裡淩虐她了?

  供她吃穿住,應有盡有,她還想要怎樣?

  「我……還可以吃嗎?」她停下筷子,有點赧然地拾眼瞅著一臉不善的他。

  他看來好似極惱,不知道是不是跟她昏倒在走道裡有關……

  「吃啊!」他惱道。「妳想吃就吃啊,就算妳要吃上整桌的飯菜,都沒有人會吭一聲的。倒是妳,到底是在搞什麼鬼?居然餓昏在走道裡……妳是因為帳本沒弄,所以索性躲起來,結果卡在走道裡頭走不出來,才餓昏在裡頭不成?」

  話落,他微惱地踹了一腳沉重的檜木圓桌。

  她嚇得連人帶椅子退了兩步。

  「我……沒有啊,帳本已經算好了。」她拿著碗筷,趕緊站到一邊去。

  「算好了?」他擰起眉,一副巴不得將她拆吃入腹的猙獰模樣。

  「真的,就擱在桌上啊,你自個兒瞧嘛!」這種事又不是能讓她隨便撒謊的,否則豈不是存心將自個兒逼入死路?

  他半信半疑地從裡頭隨便挑出一本翻著,見裡頭果然都圈批好了,難以置信地再抓上一本,居然也已圈批好,不由得再抓一本……就這樣一下子的光景,他便把所有的帳本都審視完了。

  怎麼可能?她費了不到一個下午的工夫所有的帳本都弄好了?

  難道有人幫著她?

  不太可能,錢莊裡頭會算帳的就只有掌櫃的,可他在前頭忙著,不可能晃到後院;再者他要出去之前已經吩咐他們,除了送飯之外不得到後院來,他們向來聽話,應該不敢拂逆他的命令。可帳本已弄好,卻又是不爭的事實。

  「那妳為何躲在走道裡?」他瞇起黑眸。

  「我……想看書。」她怯怯的道。

  「嗄?」

  見他難以置信地挑高眉頭,她不禁沒好氣地道:「我想看書也不成嗎?我見裡頭有有趣的書,遂我便直往裡頭鑽,可鑽到最後卻發現出不來,所以……」話落,她不禁羞得低下眼睫。

  她以為自個兒鑽得進去應該也爬得出來的,可誰知道想像與事實不符。

  就那樣窩著窩著,她突地發覺肚子餓得緊,餓得發慌,餓到四肢無力,於是便不支倒地……

  有什麼法子呢?

  今兒個打從天亮起她便一直沒有用膳,直到晌午過後有人帶來午膳,她也只隨便扒了幾口便趕緊跑到錢莊來。

  只是,她沒想到自個兒這麼不禁餓。

  以往要她餓個一兩天都不是問題,然而一入文府,她一日數餐,空閒著便是吃,除了正餐,點心也沒錯過,就這樣吃啊吃的養大了胃口,數她現下不過是餓了兩頓,一個閃神便暈厥過去。

  更可恥的是,她居然是教他發現的……嗚嗚,正事啊,她有很多正事要做,然而卻什麼事都沒做,徑自昏睡過去。

  「妳看書?」他回頭睇著她方才卡住的走道處,第一層書架還倒在矮櫃上,書早已經落了一地……第二層的書也散了幾本在地上。

  他定睛探去,發覺她看的竟是四書五經。

  「妳不是說妳識字嗎?」

  既已識字,便表示打一開始定是從四書五經開始學,現下再瞧這個做什麼?

  「我識字啊,可我沒瞧過四書五經。」

  「妳以往識字是從什麼先學的?」究竟是在哪兒學的,居然這般古怪?

  「從帳本先學。」

  「嗄?」他有些傻眼地睇著她。「妳不識字先學帳本?」

  是哪個笨蛋這般教她的?哪有人這樣學的?不過這麼說倒也說得過去,畢竟她算帳的速度確實是挺快的。

  再者,如她所說,她識得的只是字而不是字義,也難怪她的行為舉止這般粗俗得難以入眼。

  看樣子,他得要先教些道理給她,好讓她往後知道如何修改自個兒的行為舉止,省得哪日上街丟了他的臉。

  不過,她算帳的能力到底是在哪兒學的?

  他微蹙眉睇著她思忖著,卻突地斂眉自嘲。

  關他什麼事?她以往如何是她自個兒的事,他不想管,待她肚子裡的娃兒一落地,他非要立即將她趕出這兒不可;不過,若是她乖一點,能多少替他分憂解勞的話,他可以考慮給她一小筆錢。

  「對啊,先學帳本,見著不認識的字就問人,問啊問的,倒也學了不少。」說完,她不禁瞪向滿桌的菜肴。「三爺,我還可以吃嗎?」

  好餓,還是好餓……她寧可撐死也不要當餓死鬼啊!

  想聊隨時都可以聊,但能不能先等她吃飽再聊?

  「吃!」他沒好氣地低吼道。

  他有不准她吃嗎?

  「可……你吃了嗎?」她開心地坐回原位,夾了一口菜,隨即又抬眼問他。

  「吃了。」

  啐,她以為他會特地回來同她一塊兒吃嗎?別傻了!

  「那……」她嘿嘿笑著,雙眼鎖定桌上的菜肴。「我不客氣了。」

  呵呵,她是真的不打算客氣了哦!

  其實,她覬覦那一隻僅剩的雞腿已久,只是擔心他尚未用膳,不願同他搶,既然他已經吃過了的話,她當然是不會同他客氣的。

  探手抓起僅剩的雞腿,她歡天喜地地享用,彷若手裡拿著這麼一隻雞腿,人生便圓滿了許多。

  他斂眼瞅著她笑逐顏開的神情,不由得微蹙起眉。

  不就是一隻雞腿,有什麼好吃的?不過是一些簡單的飯菜也能教她吃得這般滿足,真是窮酸。改明兒個他再帶她出去開開眼界,讓她知道真正好吃的東西到底是什麼。

  他們可以先上孫家酒樓,坐在頂樓處能瞧遍整座南京城的風光,再來盤醉芡排翅、石逢巴子,配上滴酥水晶鱠、頂級的汾酒,才是真正的人生一大享受。

  再不,他們也可以上段家樓,或者到茶樓吃點小炒酥果,亦可上夜市吃遍大江南北的口味,米飯、面條、芡湯、肉羹……瞧她這窮酸樣,相信她吃過的定是沒幾樣,只要帶她上夜市去,還不怕她瞧得雙眼發直,顫聲尖叫來著?

  想著想著,他的唇角不由得微挑起笑,笑意牽動了微蹙的眉頭,驚回他的神智。

  他沒事想這麼多作啥?管她到底有沒有吃過,他肯收留她,她就該要偷笑了。他怎會笨得想要帶她上街……帶她上街的話,豈不是教人知道了她的身分?等到他要趕她走時,不就要在城裡掀起一陣風波,最後還有可能傳到爹的耳裡……

  啐,他八成是太空閒了,才會有時間胡思亂想。

  「三爺,你要上哪兒?」見他起身,她含糊的問道。

  嫌惡地瞧她吃了滿嘴油膩、塞得滿嘴飯菜的醜樣子,他鄙棄地別過眼。「我要回房休息,妳用完膳就回去吧,我會差人備馬車送妳。」

  若真是帶她上街,到時候丟臉的人豈不是他?

  「三爺要留在這兒過夜?」她把一嘴的飯菜吞下,見他背著她微微點頭,她不禁又問:「三爺,我可以留在這兒嗎?」

  老天,她差點忘了她待在這兒的用意了。

  將帳本批得這般快,為的就是想要到前院去找他,可誰知道會瞧見這滿室的書籍,若是不稍稍翻看一下,豈不是要她心癢而死?

  「妳留在這兒作啥?」他回眼睇著她。

  她是什麼心眼,不難猜到。

  說穿了她就是想要賴在他身邊,若不是要爬上他的床榻,便是想要藉各種機會博得他的好感。

  可惜……很難。

  他哪裡受得了她一身窮酸臭氣還靠近他?

  「我想要借幾本書……」她囁嚅的道。

  她好笨,怎會因為幾本書而忘了正事,甚至還餓昏在裡頭,錯過了可以纏著他和公佈身分的大好時機。

  「妳可以帶回去看。」他微挑起眉。「要不招財窩裡的書房也有,妳大可以回去再看……我答應把書房借給妳。」

  夠大方了吧,她該要知足了。

  「可我想待在這裡。」她放下碗筷,小聲地道。

  「待在這裡?」他挑高濃眉,輕勾出一抹冷笑。「可以。」

  「真的?」她喜出望外地道。

  「但是我有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只要能讓她待在這裡的話,談條件有什麼困難的?

  「妳若是決定待在這兒,妳就只能待在這兒,一直待到生產為止,而且妳只能在後院走動,絕對不准走到前頭去。」

  條件只有一個,非常地簡單,而他的目的也只有一個。

  他不想再讓她出現在他以外的人面前,也不能讓太多人知道她現下的身分;盡管他們沒有成親,但若是讓太多人知曉她的存在而把事給傳到爹的耳裡,他可是會吃不完兜著走的。

  畢竟他的錢莊和賭坊還得要倚靠爹在朝為官的勢力,若是惹惱了爹,他可就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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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5-26 08:16:52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只要不到前院不就得了?

  很簡單的條件,她沒有不答應的理由。

  趁著晚上……不,這兒燦亮如晝,每處皆有燈火,將她鬼鬼祟祟的動作全都照得一清二楚。

  「會不會太招搖了……」她不禁自問。

  斂眼瞅著自己地上的影子,影子上頭還搖晃著金步搖……她是不是該要樸素一些比較好

  可她今兒個就是這樣出門的,丫鬟們也說她模樣挺討喜的。

  進文府幾日,她身上也長了不少肉,雙頰也豐腴了些,相信現下自己肯定是比初遇見他時漂亮些了吧!

  不過,她沒聽見他的誇獎。

  可不是?她先闖進錢莊教他罵到臭頭,而後又昏倒在走道上,數他氣得惱火。

  別說誇她,他沒趕她走,她都覺得很慶幸了。

  若是她現下晃進他的房裡,爬上他的床,不知道他會不會一腳將她踹開?

  不管會不會,今兒個這一趟路她是非走不可了,肚子裡沒餡,她自然得要趕緊造就事實,只是……還真是羞人哪,不過事到如今,卻已經是由不得她了。

  硬著頭皮,就算用爬的,她也要爬到他床榻上去。

  矜持算什麼?又不能喂飽她的肚子。

  她再也不要過那種餐風宿露的生活了,所以……她拼了!

  深吸一口氣,她緩步走到長廊最底端的一間房,隔著霞紗糊的門往裡頭偷覦。

  燈已經熄了,代表著他已經睡下。

  太好了,他睡了……不對,那她要怎麼勾引他?

  這怎麼成!

  思及此,她忙想推開門,可猛力一推,卻發覺門閂上了。

  欸?門閂上了?

  怎麼會這樣?這和她想像的不同啊!

  依照她原本的計畫,這時候他應該還沒有睡,說不准還忙著帳本,她才能像只花蝴蝶般地飛入他的懷裡。

  然而現下房內是一片漆黑,而且門也閂上了;她推不開門,成不了花蝴蝶,更別說要飛入他的懷裡……該怎麼辦才好,難道真要她空手而歸?可她好不容易才下定決心的,若是錯過這一回,說不准她往後再也提不起膽子了。

  事到如今,不成也得成。

  門閂上了,那就試試窗子吧!

  心思一定,她隨即繞到另一旁,試著拉開窗子。

  窗子果真沒閂上,教她不由得露出笑顏;將窗子拉開,一腳隨即踩上窗臺,然而她一腳是踩上了,另一隻腳卻怎麼也沒法子構上去。

  於是乎她斜掛在窗臺上,一腳在上、一腳在下,落入了要上不上、要下不下的窘境。

  嗚嗚,怎麼會這樣?

  這個窗臺好高,早知道會斜掛在這兒,她方才就該先找個東西墊著才對……現下該怎麼辦才好?

  總不能要她一直掛在這兒吧?

  但是她沒力氣用雙手把身子給撐上去,而構在上頭的那一隻腳也放不下來……怎麼會落到這般兩難的局面。

  唉,真是倒楣!

  「妳在搞什麼鬼?」

  頭頂上突地傳來他咬牙切齒的聲音,教她不由得抬眼探去,瞧見是他,她立即一愣,緊抓在窗臺上的手不自覺放鬆,眼看著身子就快要滑落……

  「啊!」

  她驚顫地喊叫出聲,然而身子卻沒有如她所想的跌落在地,甚至一陣天翻地覆之後,她掉進結實又溫暖的懷抱裡。

  「欸?」她雙眼直瞪著前方,采手一觸。

  胸膛……胸膛耶,好結實的胸膛!

  「妳在搞什麼?」

  又是一聲暴喝,她的小手隨即被狠狠地握緊,教她吃疼的低吟一聲,抬眼探去,借著外頭的燈火,她瞅見他一臉的陰沉惱怒。

  「三……三爺?」她乾笑著。

  「三更半夜的,妳不睡覺,趴在我的窗臺上幹嘛?難不成是想要當采花賊?」他惱火地吼著,將她往地上一丟,全然沒有半點憐香惜玉之情。

  「哎喲……」她吃疼地趴在地上。

  嗚嗚,就這樣把她給拋在地上哦?既然要把她給丟在地上,他方才又何必將她拉入懷裡?

  「說,妳三更半夜跑到這兒,到底是想要做什麼?」他點起燈火,瞇起黑眸,直瞪著依舊趴在地上的她。

  她能有什麼心思?

  說穿了大夥兒都心知肚明,有本事她就當著他的面說出來,他會欣賞她些。

  「就是當采花賊啊……」她喃喃自語著,拉了拉袍子,掙紮了好半晌才站起來。

  多澆薄的男人,把她給丟在地上不算,居然不睬她也不拉她一把……太狠了吧?沒良心!

  「妳說什麼?」他微蹙起眉,懷疑自個兒是不是聽錯了。

  她斂眼瞪著他,豁出去似地吼道:「我是來當采花賊的!」可惡,臉好燙,燙得她覺得有些頭暈了。

  「是嗎?妳是哪門子的采花賊?妳忘了自個兒方才還掛在窗臺上嗎,倘若不是我拉妳一把,妳還不摔死在窗臺外?」他單手托腮撐著桌面,似笑非笑地瞪著她,比方才少了幾分惱怒。

  有意思,不是他聽錯,而是她真帶種的開口說她是采花賊。

  想不到他也有淪落到被采的一天啊……真是教人忍不住期待。

  「我……」她扁起嘴。

  她沒料到窗臺這般難爬的,而且她怎麼翻也翻不過去……

  「來啊!」他突道。

  「嗄?」

  「妳不是要當采花賊,來啊!」他可是期待得很。

  沒被采過,他極想要嘗嘗被「采花」的滋味。

  其實他老早就猜到她肯定會混進他房裡的,卻沒料到她三更半夜才來,害他等得都累了,忍不住先睡……如今教她給吵醒了,倘若她不給他一點交代,他豈會那般簡單便放她走?

  她笨得以為自個兒能夠挑誘他,他非得要讓她明白事實的殘酷不可,上一回會出錯,是因為他醉了!

  這個不懂規矩的蠢丫頭,他一定要好好教訓她。

  「呃……」現下?馬上?立即?她被他攪和得忘了自個兒的目的了。

  「要是沒那打算,就立刻滾出我的房間,他日要是讓我再發現妳晃進我的房裡,妳就別怪我把妳和我的骨肉一起丟棄!」他咬牙低咆。

  要玩他嗎?她真是太自不量力了!

  以為他都不用睡的嗎?敢在三更半夜吵醒他,她就必須要有付出代價的覺悟;倘若現下他不同她說個明白,就怕這種蠢事會接二連三地發生。

  「我是有這個打算!」她不甘示弱地反擊。

  好狠的男人,他居然連自個兒的骨肉都不要!

  當然,她肚子裡還沒有他的骨肉,但是很快就會有了,而且就是現下……她不給自個兒後路了,再者她也不能就這樣教他看扁!

  倘若不是有這打算,他以為她夜襲他,只是為了和他閒聊嗎?

  「好,我成全妳。」聞言,他咧開嘴一笑,雙手環胸地睇著她。「我給妳機會,過來。」

  想挑誘……來呀,教他瞧瞧,她到底有多厲害!

  「好。」

  葉枝硬著頭皮一步步地走近,斂眼直瞅著好整以暇的他。

  見他一臉諷意,她不由得咬了咬嘴唇,驀然一個箭步沖向他,在他尚來不及反應之前吻上他的唇。

  文字凜有點意外地眨了眨眼……她真的撲上來了!

  她到底懂不懂矜持?在摘月樓裡待久了,她該不會誤以為自個兒是花娘吧?

  她憑什麼能當自個兒是花娘?她沒照過鏡子嗎?沒瞧過自個兒的寒酸樣嗎?她憑什麼以為他會教她給挑誘起?

  然而,就在唇與唇相貼的瞬間,不知道怎麼地,她笨拙而生嫩的吻反倒是勾起他甚少興起的征服欲。

  笨蛋,這麼笨拙的手法怎麼挑誘男人?

  感覺她老是不斷地啃咬著他的唇,他有點急,不斷地等待著她下一波的攻勢,可誰知道她從頭到尾就只會這麼一招,簡直教他急死了!

  「就這樣?」他沒好氣地問道,向來含滿怒意的嗓音卻顯得有些低嗄。

  「我……」

  可惡,他就這般不動如山?她在摘月樓看到的不是這個樣子的,通常只要花娘撲上去,接下來就會被客人反撲回去的,怎麼他……他一點反應都沒有?

  那一日她不過是貼近他一些,他就撲上來了,她還使了好大的氣力,卻怎麼掙也掙不開……

  說真格的,突地想到那一幕,她心底還真是有點怕呢!

  「只有這樣的話,妳還是回去吧!」他惱怒的道。

  這麼一點娃兒手法,豈能滿足他?

  就說了,她笨得連要怎麼挑誘男人都不會……長得不起眼,身上又沒肉,更沒有半點挑情技巧可言,她怎麼可能教他動心?

  他是那般隨意便會教人挑誘起的嗎?

  那日是他喝醉了,而且是很醉很醉,要不他怎會對她出手呢?

  只有老天知道,他是多麼地後悔!

  「我還會別的,我會……」她斂眼瞅著他,咽了咽口水,感覺渾身燒燙,頭有點暈,身子有點飄飄然,心頭跳顫得令人想要搥兩下。

  然而事到如今……她只能豁出去了!

  她吻著他微生胡髭的下巴,一路滑下到頸項上,又放肆地朝他的胸膛前進,小手更是肆無忌憚地撫上他結實有彈性的腿……

  倏地,他握住了她撫在他腿上的手,她驚得抬眼睇著他。

  「出去!」他氣得大吼。

  「我還沒得逞……」她不由得扁起嘴。

  她知道自己很笨拙,畢竟她什麼都不懂,但好歹也給她一次機會演練演練,相信接下來她的表現會更好的。

  「出去!」他幾近惱羞成怒般地暴咆,扣在她手腕上的手猛力一甩。

  她踉艙了幾步,幾乎快要跌窗臺邊。

  她憑什麼以為她能挑誘他?

  混蛋!他到底是怎麼了?著了她的道還是瘋了?

  他怎會……是禁欲太久了不成?真是見鬼了!

  葉枝不知所措地瞪著他漲成豬肝色的臉,扁了扁嘴,忍住眼中委屈的淚,回身踏上窗臺……

  「妳有病啊!有門不走偏要爬窗?」他沒好氣地吼道。

  一股氣就哽在他的胸膛上,要上不上、要下不下的,他只知道他氣極了,就為了自個兒受了她的挑誘而惱火不已。

  寒鷥的黑眸直瞅著她跌跌撞撞的可笑模樣,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他才疲憊地垂下肩頭。

  該死,就差那麼一點點,他幾乎就要失去理智了!

  富源錢莊大廳裡,一點多餘的聲響都沒有,就見文字凜獨自一人若有所思地坐在堂上。

  他鷹隼般的黑眸直瞪著地上,動也不動。

  一整夜他居然都沒有入睡,像是著了魔般。

  只要一合上眼,翻飛在腦海裡的始終是她含羞帶怯的笨模樣,是她拙劣生澀的笨姿態,然而不知道怎麼地,她的身影卻無法自腦海中挪開。

  試了一整夜,結果教他惱火,也教他疲累不已。

  那窮酸女人的身影在他眼前飄了一整夜,氣得他血脈僨張,然而僨張的卻不光是……

  天底下的女人何其多,他到底是怎麼著……他是不是病了?

  沒道理啊,太沒道理了!

  盡管他不是極為在意皮相的人,但他在意利用價值。

  像她那種一點利用價值都沒有,甚至還會教他蝕本的女人,他有什麼好在意的?他是瘋了才會在意她!

  論皮相,她最近長了一點肉,瞧起來是討喜順眼了一些,可她絕對不算上美人;不過話又說回來,他又不是挺在乎皮相的……但他是絕對受不住她那粗俗的模樣,絕對不可能在意她這種低賤的女人。

  他要的並非千金閨秀或是金枝玉葉,因為那種千金大小姐通常不把錢財當錢財看待,和字征那敗家子一般日拋萬金,眉頭連皺都不會皺一下……

  啐,說到哪兒去了?

  他要的女人絕對不能多花他的錢,而她……

  文字凜不由得微蹙起眉,思忖著她人府至今到底給他花了多少。

  仔細算一算好似也沒花多少,一些便宜衣裳、便宜首飾、便宜的胭脂水粉,剩下的幾乎都花在吃上頭。

  然而不過是個姑娘家,她能有多會吃?

  百來兩銀子便能讓她吃上數年了,說不准還能教她吃上一輩子哩……瞧瞧,多麼窮酸的人,居然這麼簡單便能養活。

  百來兩!隨便一個千金閨秀,出一趟門、逛一趟市集,花費的還不只如此哩!

  換言之,自己若要娶妻,娶她似乎是挺適宜的……他暗自點頭,微抿起嘴,彷若覺得自個兒的建議相當好,然而卻又立即回神。

  他病了!在胡思亂想些什麼?

  把身邊多餘的人都趕走,不就什麼錢都不用花了嗎?

  倘若要娶妻,他也要找個有利用價值的,找她……豈不是等於在糟蹋自個兒?

  胡思亂想也要有些分寸。

  他已經想了一整夜,也該要稍歇一會兒,再想下去的話,包准什麼正事都不用做了……

  啐,想想想,有什麼好想的?

  不就是個不起眼的姑娘,按照原先的計畫進行便成,壓根兒不需要多想。

  可不是?就等娃兒落地……

  他斂眼思忖著一旦生下娃兒該要怎麼趕她走,該要給她多少銀兩,驀地發覺外頭一陣嘈雜聲響,教他不由得抬眼看去。

  「外頭在吵什麼?」

  混蛋,當這兒是市集不成?

  掌櫃有點慌張地從外頭跑進來。「有個人前款未結,現下又想要借,老闆,你說這該要怎麼辦?」

  文字凜難以置信地瞪著掌櫃,無明火燒得更旺了。

  「怎麼辦?教他拿一隻手交換!」吵死了,沒見他正在想事情嗎?連這麼一點小事都要叨擾他,他養了這麼一大票的飯桶作啥?

  混帳東西,前款未結還打算要借,帶種的就拿命來借!

  當他是開救濟院不成?他沒那種閒錢,就算有也不給!

  憑什麼要他平白無故地拿錢送人?與其要送人,他倒寧可自個兒花個痛快!

  見他一臉惱火,掌櫃不由得搔了搔頭,猶豫了好半晌之後,萬般無奈地問道:

  「怎麼交換?」

  文字凜冷眼瞪去。「連要怎麼換都不知道,你是不是連掌櫃要怎麼幹都要問我?我還要你幹嘛?」

  簡直是浪費他的銀兩,居然連這麼一丁點的小事都擺不平,事事都要勞駕他這個老闆;既然如此,他倒不如自個兒包辦一切不就得了?

  「不是的,老闆,我只是想知道手要怎麼個交換法,這手……」雖說老闆原本就不是什麼大善人,但也不曾聽他發狠到要砍人手腳來著……自己沒幹過這種事,總要先問清楚才行。

  「剁了不就得了?」文字凜沒好氣地道。

  「剁了要做什麼?」

  「隨便你去燉湯、做菜都隨你開心,問那麼多做什麼?」

  聽見有人幫自個兒回話,他怒不可遏地朝聲音來源處瞪去,孰知……「誰准妳跑到這兒的?」

  欸?心頭怎麼抖了一下?

  還來不及興師問罪,他難得傻愣地撫著胸口,感覺掌下的心跳顫個亂七八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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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5-26 08:17:20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我肚子餓了。」葉枝無辜地扁起嘴。

  嗚嗚,她也知道要遵守規定啊,可是……她餓了嘛!

  「現下是什麼當頭,妳餓了?」看來她不光只是餓死鬼投胎,她根本就是豬精轉世!

  可惡,他的心在跳個什麼勁兒啊?

  「都已經晌午了,我會餓是很正常的事啊!」雖說今兒個的天候有點陰沉,但他也該要知道按時給她飯吃吧?

  「晌午?」他睇向外頭的天色,再瞪向站在廳外有點心虛的掌櫃,「混帳東西,都已經是晌午了,你居然沒要廚房送膳食到後院去!」

  這豬頭掌櫃打算造反了?

  「老闆沒有吩咐,所以……」掌櫃抖得厲害,連腦袋都快要抖掉了。

  「我沒有吩咐?你帶種就再說一次!你敢說我沒有吩咐?我昨兒個就說了,你現下是給我裝胡塗嗎?想必是掌櫃的職務太忙碌了,這兒不會處理,那兒又忘了,我是不是該要給你一個較輕松舒服的活幹?」

  文字凜惱火地站起身一步步地走近掌櫃,鷹隼似的利眸一瞬也不瞬地瞪著他。

  「老闆……」掌櫃想逃,奈何雙腿抖若落葉,想移一步都難。

  「你說,我該要怎麼對你呢?」他寒鷙地道。

  「老闆……」掌櫃雙腿一軟,跪地求饒。

  「文老闆,你幫幫我吧,再借個五十兩好讓我去翻本,我保證再給我幾個時辰,我便可以先還這五十兩,到時候……」一個長相猥瑣、衣衫襤褸的人閃過一群護院,一路沖到廳堂外,放聲大吼道。

  文字凜拾眼瞪去,惱火地暴咆道:「怎麼?沒有王法了?沒有規矩了?誰准你們放這等人入內的?給我趕出去!倘若架不走他,就跺了他的雙腳,直接丟到外頭!」以為他開錢莊,他的錢就不是錢了嗎?

  這傢伙三番兩次上門,前款未清又來借,當他是救濟院啊?

  「是!」護院接令,架著闖進來的人往外頭走。

  一陣鬼哭神號之後,剩下教人打從心底發毛的靜默。

  葉枝來回睇著掌櫃和文字凜,不解他為何發那麼大的脾氣。

  那掌櫃嚇得魂都快要飛了。

  原來他的脾氣真的不太好啊……這一幕頓然教葉枝發覺,他除了性子不佳之外,對人倒也挺刻薄的。

  明明開的是錢莊,怎麼又不借人錢?

  就算是前債未清,但人家那麼急,就當是做功德嘛!

  「你說!你該要怎麼同我解釋?」文字凜怒瞪著已跪倒在地的掌櫃,一雙隱晦的黑眸透著教人難以抗拒的威嚴。

  「老闆,你並沒有說這姑娘家到底是什麼身分,遂……」掌櫃嚇得淚水就快要奪眶而出了。

  文府又沒辦喜事,怎會跑出個夫人來?再者,老闆對她的態度不善啊……

  「你是看身分辦事的?」文字凜冷冷的問。

  「老闆不都是這麼做的嗎……」

  「你說什麼?」聞言,他不禁怒咆了一聲。「你長不長眼睛啊?我向來只教你要看事辦事,你居然看不出她的身分,我留你何用!」

  他八百年前就說過了,凡是他帶進後院的客人,身分定是有所不同;不見得全是他的親信至友,偶爾也會有幾個他厭惡卻又不得不陪侍的人,但他會給他眼色,教他分清楚該要如何款待。然而這一回這笨掌櫃居然看不出她是什麼身分……他會隨便帶女人到後院嗎?他跟在他身邊多年,該是清楚得很啊!

  懶得罵出口的話在腦海裡不斷地跳翻出來,然而翻到一半,卻教他有些恍神。

  她不就是他最厭惡的低賤之人嗎?掌櫃依他的喜好行事,可是一點錯都沒有啊!那麼錯的是誰?

  是他太過大驚小怪了嗎?就是讓她餓上一頓又怎麼樣?一頓飯不吃,根本就是不痛不癢。

  可她挨不住餓啊……肚子裡的娃兒也挨不住啊!

  對,是他怕娃兒出差錯,遂才會動了大怒的……但他又是何時開始如此關注自個兒的娃兒了?

  他何時有身為人父的自覺了?以前他又不喜歡娃兒……

  「老闆,對不住,是小的有眼不識泰山,不知道她就是夫人,往後小的再也不會這麼做,求老闆別趕我走,別讓我一家流落街頭,老闆……」掌櫃跪地求饒。

  「喂,別逗他了,讓他起來吧!」在一旁的葉枝突地發聲。

  「關妳什麼事?誰准妳開口來著!」文字凜微惱地低咆。

  「不就是犯一點小錯,你幹嘛這麼大驚小怪,掌櫃又不是故意的。」葉枝扁了扁嘴,口中念念有詞。「人家文二爺就不會如此,他待人可好了,出手又大方,凡事不計較,見人落難也會拉人一把,給人一個棲身之處,甚至還會給人銀兩,而且……」

  「妳不要拿那個敗家子同我比較!」不等她念完,他便早一步截斷她說不完的廢話。

  這南京城裡誰不知道文字征是出了名的敗家子?

  他日拋萬金只求美人一笑,是南京城出了名的笑話,誰人不知、誰人不曉?拿他同他比較,他只會覺得丟臉。

  而她不過是受到二哥一丁點的幫助,就拿他當神看待了……好似他成了救命菩薩一般。她只是在摘月樓住過一小段時日,又瞭解二哥多少?簡直是可笑!

  瞧她一臉癡迷得緊,是吃了二哥的迷藥不成?

  他好歹也養了她不少時日來著,怎麼就不見她感激他?

  「二爺或許真是敗家子,可至少他不曾迫害任何人,更不會端出架子壓人!」她義正辭嚴地道。

  文宇凜不由得瞪大眼,惱火地吼道:「妳以為摘月樓是什麼地方啊?」

  她是不入二哥的眼,要不老早就被他打扮妥當、擬好價錢,入樓的第一天就准備拍賣了!

  蠢蛋!真正收留她的人是他,要感謝的話,就感謝他吧!

  「摘月樓是個好地方,裡頭的姐妹為人極好,二爺也好,就連上門的客人都比我以往遇過的人要好上太多了。」她當然知道摘月樓是什麼地方,但是什麼地方重要嗎?重要的是人心吧!

  「妳!」那裡是妓院耶!

  裝笨也要有點技巧吧!那些出賣靈肉的花娘暫且不談,會在妓院走動的人能有多好?會開妓院的人又能有多好?怎麼可能比她以往遇過的人還要好?她以往過的又是什麼樣的生活?

  什麼樣的生活會比在妓院裡還要悲慘?她是腦子有問題,還是以往的生活果真不是人過的?

  文字凜無力地睇著她,沒半點氣力再罵她,滿腦子還思忖著自個兒古怪的心思,不解自個兒到底是哪裡出差錯了。

  「起來吧!」在一旁的葉枝趁文字凜發愣時走近掌櫃,一把拉起他,拿起手絹擦著他滿臉的涕淚。「三爺不會趕你走的,你放心吧!」

  掌櫃眨了眨眼,將她瞧得更加仔細。「多謝夫人……」

  「甭謝、甭謝,小事一樁。」不過是拉他一把,她還擔得起。

  再者,沖著他喚了聲夫人,這個忙她是非幫不可了。

  呵呵,夫人耶……他現不知道她就是夫人,那麼相信過不久這錢莊上下一定都會知道她的身分了。

  無心插梆柳成蔭啊!

  果真是好心有好報,老天待她真好。

  「誰准妳拉他起來的?」文字凜見她扶起掌櫃,甚至還拿著手絹拭著他滿臉教人作嘔的涕淚,不由得惱火地暴咆著。

  她做起事來老是沒分寸,簡直是……

  葉枝不解地回身睇著他。「別這樣嘛,掌櫃有些年歲了,你要他這樣跪著,太說不過去了吧?」唉,就知道他定會把氣出到她身上來……不過相信他看在她肚子裡的假娃兒份上,該是會給她幾分薄面的。

  「哼,一句夫人就把妳給拱上天了?」他會不知道她在想什麼?

  想收買人心,好向世人公告她的身分嗎?

  別傻了,他們全都是他的心腹,只要他一句話下去,她的身分頂多隻在錢莊裡流傳著,絕對不會傳到外頭去的。

  「哪有……」真是見鬼啊,連她這心思都教他給猜中了。

  文字凜冷冷瞪她一眼,對著一旁的掌櫃吩咐道:「夫人要什麼就給什麼,別再怠慢了,要不……」

  「小的知道了。」掌櫃誠惶誠恐地道。

  文字凜走過葉枝身旁,在她的耳邊輕聲卻飽含威嚇地道:「妳最好給我乖乖地待在裡頭,要是我一回來知道妳又跑到外頭來,肯定讓妳吃不完兜著走!」話落,他隨即往前院走去。

  她瞅著他的背影吐了吐舌頭。

  啐,他又不在這兒,哪裡管得著她到底要上哪兒去?再者,眼前還有一樁事等著她去做呢!

  「掌櫃。」

  「小的在。」

  「給我五十兩。」她笑得眉眼皆彎。

  「嗄?」

  「你聽見的,方才三爺說了,夫人要什麼就給什麼,而我就是夫人,你敢不依?」呵呵,原來這就是做夫人的滋味啊,真是過癮極了!

  欸,怪了?人咧?

  葉枝手裡捧著裝了五十兩銀錢的小袋子在錢莊外頭的街巷裡跑著,一會兒往東、一會兒往西,忙得渾身是汗。

  她東張西望,走到十字街口,卻不知道該往東南西北哪一方去。

  突地聽見右手邊有人喚著相公,她抬眼探去,見著一男一女,而那男的瞧起來像極了方才上錢莊的那個男人,她忙走向前去。

  然而才走了幾步,她卻見著那男人打了那女人一巴掌;她瞪大眼,一把無明火燒上心頭。

  她大步向前,沉甸甸的銀兩還揣在懷裡,微惱地開口叫道:

  「這位公子。」

  神形猥瑣的男人回頭睇著她,上下打量著。「妳是誰,叫我幹什麼?」

  「這位姑娘不是你的妻子嗎?你怎麼可以在大街上打她?」真是的,早知道他是這般下三濫之輩,她就不必特地為他送錢來了。

  「妳的意思是說,我關起門來就能打了。」他冷笑的道。

  「喂,你這個人很不講理耶,難怪上了錢莊人家還不借你錢,我是眼睛瞎了才打算替你送錢來!」她惱火地吼著。

  原本以為他有急用,看來他八成是手上缺現錢上賭坊廝殺吧!

  可惡,剛剛還以為自個兒聽錯,可誰知道一點錯都沒有……

  三爺果真是英明得很,像他這種人根本就不需要借錢給他,否則就如同肉包子打拘一般,有去無回!

  就只有她,還笨得親自提錢追他!

  「錢?」那人眼尖地睇著她抱在懷裡的袋子,大手探了過去。「給我!」

  「喂……現下是怎麼著?」借不成,他打算行搶了?「喂,你放手,要不然我可是要大叫了哦!」

  他的氣力真大,她整個人都教他給晃得頭昏腦脹了……

  「妳放手!」男人怒吼道。

  「不放!」她當然不放,她要留著這一袋錢,還要完好無缺的交到掌櫃手裡。「你才該要放手,要不然我一喊救命,倒楣的可是你!」

  「妳!」

  那男人見搶不著錢,惱火地抬起手,眼看著就要落到她臉上,她不禁縮緊頸項,等待著火辣辣的耳刮子落下,可誰知道等了半晌,卻只聽到一聲鬼哭神號,她不由得張開眼--

  「三爺?」欸?他不是出去了嗎?

  完了,他的臉好臭,他好象很生氣耶……可不是?她現下人在外頭,他不氣才有鬼呢!

  「妳愈來愈放肆了!現在是怎麼著?我前腳走,妳後腳跟著動,還同掌櫃拿了五十兩……混蛋,妳是打算如何?眼裡沒了我的存在,還是擺明瞭要拂逆我?或是根本把我的話當屁了?」

  將葉枝揪回錢莊後院的路上,文字凜的嘴一直沒停過。

  葉枝始終垂下眼,沒有勇氣和他對視。

  「我以為借人錢應急,也算是功德一件啊……」她愈說愈心虛,話到末端,幾乎已經聽不見了。

  從頭到尾,她所能說的也只有這一句話。

  她哪知道人心叵測?不過是好心想幫那個混蛋,可誰知道人心如此險惡。

  「我把妳帶回來也算是功德一件了!」她還想要怎麼樣?

  「為了自個兒的骨肉,怎能算是功德?」把她和娃兒眨得那麼低……不過實際上他貶的只有她,岡為她的肚子裡什麼餡兒都沒有。

  「說到骨肉……」他驀地露出掙獰的冷笑。「妳倒還記得肚子裡有我的骨肉,妳既然知道,為何不安分守己地待在後院?妳理那種賭得失了心的賭徒做什麼?他的死活與妳何干啊?妳管好自個兒便成!若今兒個不是我忘了帶東西,方巧踅回,天曉得妳會不會笨得傷了肚子裡的娃兒!」

  真是個可惡的笨丫頭,怎麼會笨到這種地步!

  她明明知道自己是母憑子為貴的,還敢這麼囂張!

  賭徒的話能聽嗎?那男人在他的賭坊裡輸了錢,才跑到他的錢莊裡借錢的,除非他瘋了,要不他是絕對不會借給那男人的!

  她不懂前因後果,倒是急著當好人……簡直是笨得不可理喻!

  「我……」她扁了扁嘴,囁嚅好半天,才開口道:「對不起嘛,我一時沒想那麼多。」

  她肚子裡又沒娃兒,當然是沒想那麼多啊,不過她往後會注意一點的,省得惹他起疑。

  「沒想那麼多?」他咬牙低喃。「要是傷著娃兒,妳賠得起嗎?」

  剛剛的情景說有多可怕就有多可怕,倘若不是他及時趕到的話,天曉得會變成什麼樣的慘況。

  「我……」

  「老闆、夫人,用膳了。」

  她正囁嚅著說不出話時,門外卻有一干下人正端著熱騰騰的飯菜上桌,她立刻蹦蹦跳跳地跑到桌邊瞧瞧。

  「三爺,你用膳了沒,要不要一道用?」她雙眼直盯著菜,卻很義氣地對他招手,彷若全然忘了方才的事。

  他沒好氣地瞅她一眼,乏力地搖搖頭。

  「說妳肚子餓得很,居然還拎著五十兩去找那個混蛋……」真不知道她的腦袋裡到底在想些什麼。

  「先用膳,別說了。」見他杵在窗邊不動,她索性拉著他定到桌旁。

  「妳吃吧,我吃不下。」他雙手環胸,硬是不動筷。

  「那我不客氣了喔!」她眨了眨水眸,笑得可甜了。

  她隨即動起筷子,毫不客氣地扒起飯來,手裡還不忘抓了只雞腿,教他看了哭笑不得。

  「妳吃慢些,又沒人跟妳搶。」能不能再優雅些?

  她嘿嘿笑著,將雞腿放下,舔著沾在手指上的醬汁,水眸子左翻右轉了好一會兒才道:「三爺,今兒個真是對不住,我不該誤會你的。那個男人真的好過分,他居然動手打他的妻子,還硬是要搶我的銀兩。三爺先前不把錢借給他,果真是英明的決定。」

  「妳現下才知道?」他沒好氣地道。

  哼,那時她還拿字征同他比較,好似他一無是處來著。

  「對不住嘛!」她嘿嘿乾笑,又啃了一口雞腿,輕聲道:「三爺,我今兒個到外頭時,聽那男人的妻子喚他相公耶……我不能喚你一聲相公嗎?咱們應該算是夫妻吧……」

  聞言,文字凜心頭驀地一顫,心亂如麻。

  不動筷,除了他不餓,還有一點是因為他的手微顫著。為何顫?

  這種駭懼也不知道是打哪兒來的,滲進腳底板不算,還一路麻栗到腦門,至今尚未平息。而如今聽她這麼一提,不知道怎麼地,他真是……亂成一團了。

  他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第八章
 該死,那丫頭該不會又趁他不在,偷偷晃到哪兒去了吧?

  走在錢莊後院,文字凜幾乎是小跑步著,每經廂房便稍微頓足往裡頭偷覷一眼,沒發現她的身影,隨即便又往前走,好似巡房來著。

  可惡,這丫頭真是愈來愈不象話了。

  在這兒待得愈久,她便愈來愈放肆,愈來愈不把他給看在眼裡了!

  「爺。」

  迎面而來的一干小丫鬟見著氣急敗壞的他,忙欠了欠身問候。

  他隨意地點點頭,然而走了兩步又踅回來。「瞧見夫人了沒有?」她們這幾個小丫鬟是近幾日入府的,全都是為了服侍她。

  就因為她老愛窩在這兒,教他不得不替她找了批丫鬟來伺候。只是她這窮酸慣的女人就連怎麼差使人都不會,身邊向來不帶丫鬟,人家伺候她,她還嫌累贅,教他不知道要把這一干小丫鬟放到哪裡去才好。

  「夫人在書房。」

  其中一個指了指他方才走來的方向。

  「書房?」他方才找過了啊!

  「用過午膳後,夫人就一直待在書房裡沒出來,說不准現下已經睡熟了。」

  「可不是?今兒個的天候真好,教人昏昏欲睡。」另一名小丫鬟也應了聲。

  「是嗎?」他剛剛只在窗口探了下,並沒有走到裡頭。

  文宇凜斂眉思付著,卻突地聽見一個小丫鬟輕笑的聲音,他抬眼睇去。「妳笑什麼?」

  真不是他要說,近日來他發覺自個兒的主子威嚴削薄了不少。

  會造成今兒個這種局面,肯定是她造的孽!全都是因為她不怕他,所以就連她的丫鬟們也不怕他,把他的威嚴當成笑話看待。

  「爺兒真是關心夫人。」小丫鬟捂嘴輕笑。

  聞言,他沒來由地發惱吼道:「現下是掌燈時分,該要伺候夫人用晚膳了吧,妳們怎麼還在這兒晃?」

  「我們正要去喚夫人啊!」小丫鬟壓根兒不怕他,就算他氣得俊臉漲成豬肝色,依然不為所動。

  「那還不趕快去!」

  混帳,他都吼成這樣了,她們居然還笑得出來?

  「要咱們去,還是爺兒自己去呢?」

  「妳們居然敢頂嘴?」居然反問他……這兒已經沒有規矩了嗎?

  「可是,向來不都是由爺兒去叫的嗎?」

  「可不是?爺兒老是黏著夫人,只要一回後院便急著要找夫人,這差事可是輪不到咱們身上的。」

  「就是啊!」

  聽著小丫鬟們一句搭上一句,這感覺像是在調戲他……調戲他?有沒有搞錯啊?她們居然敢調戲他!

  「好,我自個兒去!」可惡,要是再同她們說下去,他肯定會氣爆而亡。

  他踏著大步往回走,卻隱隱約約聽得到小丫鬟們的低笑聲,他不由得跑得更快,將刺耳的笑聲拋在腦後。

  哇,她們哪會懂得他的心思?

  他哪裡是想要黏著她?只是怕若是不看住她的話,她不知道義要晃到哪兒滋事去了。

  她老是無所不用其極地想要讓大夥兒都知道她的身分,倘若他不把她給看緊一點,說不准哪一日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她的身分,而肇事者就是她,然後他還被蒙在鼓裡哩!

  搖了搖頭,他停在書房前,推開門往裡頭一探,沒見著人,他不由得微蹙起眉,該不會是小丫鬟們誆他吧?

  他放輕腳步直往裡頭走,突地聽著淡淡的呼吸聲,他狐疑地采向屏風後頭。

  真是睡在這兒。

  他總算明白她要這屏風做什麼用了……不知道她是不是有身孕的關系,怎麼老是吃飽就睡、睡飽就吃,活似豬精上身。

  她倒是聰明得緊,拿個屏風擋在軟榻前,這麼一來若是他沒注意,進門也不會瞧見她的,倒可以教她睡得更加安心,順道把他當成瘋子般耍得團團轉!

  她是愈來愈不怕他了。

  他的威嚴到底是跑到哪裡去了?除了外頭那些手下不敢拂逆他,這裡頭的每個女子全然不把他放在眼裡。

  啐,到底是怎麼著?

  微歎口氣,他輕輕地落座在她身旁,見她蜷著身子,裙襬往上折了一大段,露出一雙美腿,他微挑起眉。

  放上屏風是再正確不過的抉擇了,要不她這模樣能見人嗎?

  虧她天天窩在書房裡,她到底是看了多少書啊?怎麼還是一樣粗俗,粗俗得教他轉不開眼,逼得他幾乎要忘掉人性……

  一段時日下來,她養尊處優,身上果真是長了不少肉,豐腴了不少,光是那一張臉就圓潤多了,不再像以往那樣又黑又瘦的,醜得像什麼似的……現下一瞧,她像個女人了,一個夠格挑誘男人的女人。

  該死,她不會是存心挑誘他的吧?

  他微橫過她的身子,拿起她依舊握在手上的書,不禁又歎了一口氣。

  女誡上頭有教她要怎麼挑誘自個兒的相公嗎?

  哎呀,他到底是怎麼了?怎會以她的相公自居?

  不可諱言,他已經慢慢地習慣她的存在,習慣她沒事便窩在他身邊的感覺。盡管她什麼事也沒做,盡管只會聒噪著一張嘴,但還不算太吵--就算一開始覺得吵,現下也已經不在意了。

  文字凜斂眼瞅著她睡得極為香甜似的粉顏,頓覺她像是只傭懶的貓,倘若她下開口的話,幾乎快要從令人嫌惡的毛毛蟲蛻變成蝴蝶了。

  不是挺美的,卻是教人心癢難耐啊……

  情難自禁的,他輕輕撫上她彷若羊脂玉般的腿,指尖微顫。

  「嗯……」

  熟寐中的葉枝低吟了一聲。

  他彷若是賊般自認心虛地急縮回手,心頭顫跳個沒完沒了,好似自個兒教人給捉姦在床來著……

  混蛋!她本來就是他的妻子,只是沒有明媒正娶罷了,哪裡來的姦情?他在緊張個什麼?

  居然流冷汗了。

  葉枝眨了眨眼,惺忪睡眼突亮,翻坐起身,一把摟住他。「相公,你回來了,你是來叫我用膳的嗎?」

  他沒好氣地翻了翻白眼,她該不會真的是豬精上身了吧?

  「是該要用膳了,但我要去一趟摘月樓,待會兒……」

  「我也要去。」她的雙手掛在他的頸項上頭,一派執拗,愛嬌的道:「我好久沒瞧見二爺跟錦兒姑娘了。」

  「無去洗把臉吧,我去差人備馬車。」可惡,不多勾引他幾次,她是心裡不舒服不成?沒事老愛在他身上蹭,倘若他日因而走火,她可別怨他。

  「相公待我真好。」見他起身將她抱下軟榻,她不禁整個人都窩進他的胸膛裡。

  真好,一輩子都這樣多好,可是……他碰都不碰她啊!她要怎麼有孕?她已經盡其所能去挑誘他了,倘若他再不「動手」,她真是要露餡了……她不想要破壞眼前這般美好的生活啊!

  嗚嗚,她一直沒忘記這件事,但是日子飛快地過,她找不著機會……再者,他難得近來對她又更好了些,她怎麼捨得霸王硬上弓,惹他生厭?

  「這樣就算好?」他啐了她一口,感覺軟玉溫香在懷,他幾乎要亂了心神,隨即將她拉開些。「快點,若是遲了,我可不等妳。」

  該死,這欲念再禁下去,他八成要病了!

  「枝兒?」

  他們一踏進摘月亭,文字征一雙細長勾人的桃花眼都睜圓了,不敢相信近兩個月不見,葉枝會變得這般賞心悅目,和先前自己撿著她時的窮酸模樣大相徑庭。

  「二爺。」葉枝欠了欠身,笑得眼角都彎了。

  「來來來,讓我仔細地瞧瞧妳。」坐在石椅上,文字征忙招著手,然而走近他的卻是文字凜而不是葉枝。「我又不是叫你……見了二十多年,已經夠仔細、夠清楚了啦!」

  「你這是什麼嘴臉?」只差口水沒淌下來了。「她肚子裡有我的骨肉,你還敢打她主意?」

  二哥說他是絕對不會碰他碰過的女人……鬼才相信!只要他色心大起,有什麼不能的?

  文字凜立刻把葉枝支開,要她去那邊桌上吃點東西。

  「說什麼話?我不過是想要仔細瞧瞧她罷了。」文字征撇了撇嘴,隨即又湊近他。「你倒是了得,把她變成這般嬌艷的蝴蝶了……倘若生完娃兒,你要趕她走,記得把她帶來摘月樓,我要好生教養她。」

  「去你的!」文字凜毫不客氣地啐他一口,怒眼暴瞪如銅鈴。「你的腦袋裡全都是些不正經的玩意兒!」

  「啐,我不過是好心想要收留她,你犯得著說得這般難聽嗎?」文字征不以為意地聳了聳肩。「要是她流落街頭,那可真是太可憐了。」

  「你現在是拐著彎在罵我沒心沒肺不成?我告訴你,待她把娃兒生下,我會給她一筆錢,一筆教她下半輩子都不虞匱乏的錢,你甭擔心到那上頭去。」收留……真虧字征說得出口,好似他真是在行善一般!

  「哦!何時這般好心腸了,你居然打算給她一筆錢?」

  「那是……」文字凜突然眼尖的見葉枝湊近,立刻問她:「妳不在邊上坐著,跑到這兒來作啥?」

  不都要她在那邊桌前坐下就好了嗎?那兒多的是食物,她該是可以吃得萬分開心才對,跑來這兒湊什麼熱鬧?也不想想她自個兒的身分,還打算到字征面前賣弄風騷……當他死了還是瞎了?

  「相公……」她扁了扁嘴。「我吃完了。」

  「嗄?」文字凜難以置信地探去,見著桌上果然空空如也……方才上頭明明有一大堆乾果和酥餅的,怎麼不過一眨眼的工夫……

  「看來胃口還不錯嘛!」文字征挑高眉,笑得莫測高深地湊近文字凜。「什麼時候她開始喚你相公的啊?」

  真是不可思議!他這視錢如命的三弟居然願意給葉枝一筆錢。

  「煩啊!」文字凜羞惱地瞪去,再轉眼睇著葉枝。「妳……還餓?」

  怎麼這麼能吃啊?他知道有孕在身的人總是吃得較多,但她會不會吃得太多了一些?

  「嗯,我……」她扁緊嘴。「相公,你不是也還沒用膳?」

  一個人吃東西很無趣的,所以她就會吃得特別快。

  「我有事要同二爺談,妳……」

  「你要召妓?」她突道。

  聞言,文宇凜不由得瞪大眼,俊爾的臉翻成豬肝色,斥道:「妳在胡說什麼?我……就算要召妓也不關妳的事!」誰會笨到召妓還帶自個兒的妻子到場的?她是豬啊,連這種事都不懂?

  不過他這麼說,她會不會生他的氣?

  「哦!」她噘起嘴,點了點頭。「那我上廚房去了。」

  「妳去廚房幹嘛?」他不禁問道。

  她的反應就只有這樣?虧他還擔心她會吃味哩……啐!她有什麼好吃味的?溫順答允是天經地義的事,敢無理取鬧,他定是二話不說轟她走。

  只是她就這般靜默,教他覺得有些古怪。

  「我去用膳。」她努力地勾唇一笑。

  趁著有得吃的時候趕緊吃,要不真要等到被趕走時再懊惱嗎?

  「我去差人送來。」

  文字凜方要起身,她隨即又壓著他坐下。

  「不用擔心,我知道地方,相公去召妓吧,我不會在意的。」是啊,她今兒個有讀女誡,知道自個兒是不能阻止相公狎妓的,只是……他寧可狎妓也不願意碰她,她真有那般惹人厭嗎?

  她笑著走下拱橋,一路直往通往廚房的拱門走去。

  文字凜不禁微蹙起眉,瞪著她的背影。

  文字征見狀,笑得可樂了。「瞧瞧,多識大體,當初真不該把她給你。」

  文字凜驀地回眼,黑眸乍現殺氣。「你在胡說什麼?別以為我聽不出你的話中話!」她那是哪門子的識大體?她根本就是有問題!

  天底下有哪一個正室同意相公上妓院,甚至還放縱相公狎妓的?

  「聽得懂也沒用啊!橫豎待她生下娃兒之後,你就打算要趕她走了嘛,虧她一聲聲的相公喊得我骨頭都酥了,可她的真相公卻置若罔聞,枝兒真是個可憐。」話落,文字征還不忘歎了一口氣。

  「輪不到你可憐她,你少在那兒左一句枝兒、右一句枝兒,聽起來就煩!」枝兒是他能喚的嗎?

  好歹她現下算是他的弟媳,二哥是不定該安分一點?

  「要不,我該怎麼稱呼她?」

  「直截了當、連名帶姓地喊呀!」倘若他不是他二哥,早八百年前他就把他給埋在郊外草山上了。

  「那多生疏啊,我和枝兒之間熟稔得緊,犯不著喚得這般疏遠。」

  「依我看,你根本就是和我槓上了。」文字凜一把抓起他的衣襟,怒眼對上二哥的笑臉,一口氣哽在心裡更難受。

  「要不要我找我的四大金釵替你消消火?」文宇征嘻皮笑臉得很,全然不把三弟的怒氣放在眼裡。「不過四大金釵只賣笑不賣身,倘若你要,那得再找找。要不二哥我好人做到底,帶你到花滿閣去開開眼界,聽說那兒有個新花魁才藝過人,但卻是千金難買一面情啊……」

  「你自個兒去吧!」誰管花滿閣裡到底有什麼花魁來著?

  他不要笑也不要身,他身旁有個葉枝,不用花錢便能夠要她服侍得教他爽快,只不過她有孕在身,他不想動她罷了。

  「那你今兒個上摘月樓是做什麼來著?」

  睇著二哥可惡的笑臉,文字凜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眼睜睜地瞧他撥開自個兒的手,自顧自地揣度他的心情。

  「你想狎妓,但又不想教她傷心,無奈的是她居然一點都不在意,教你受傷極了,對吧?現下則是因為我說中了你的心事,所以你惱羞成怒地打算對我揮拳囉!」見文字凜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文字征笑得幾乎摔倒在地。

  「你說錯了,全都說錯了!她傷不傷心、在不在意都與我無關,你……」

  話到一半,文字凜卻突地聽到拱門那頭傳來葉枝的尖叫聲;他隨即丟下二哥,二話不說地往拱門方向飛奔而去。

  「啐,睜眼說瞎話……」文字征搖搖頭,拉拉被抓皺的襟口,緩步跟上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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