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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井上青]二聘妙娘子(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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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上青 - 二聘妙娘子

華茜因替主子頂罪而被杖斃,可能老天認為她命不該絕,
讓她重生到蘭秀儀身上,還多了個丈夫──郭天蔚,
蘭秀儀似乎很討厭這個丈夫,甚至不惜以死相逼換取休書,
但華茜倒覺得他挺好的,雖然郭天蔚看似冷情不愛說話,
她養病時他卻是日日在床邊陪伴,也沒有在外頭拈花惹草,
明明蘭秀儀對他很壞,他卻說他只想娶一個人好好過日子,
能有個一心一意的丈夫,是她當宮女時想都不敢想的,
她不想兩人只有夫妻的責任,她想要他愛上她,
她開始下廚、交際,在郭家慢慢樹立良好的主母形象,
也對郭天蔚溫言軟語,希望能讓寡言的丈夫開竅,
終於在一次甜蜜鴛鴦浴中,郭天蔚開口說出我愛妳,
兩人心意相通,過起了甜蜜的夫妻生活,只是,
她發現他的傳家之寶有個天大的祕密,會危害他的生命安全,
為了保護他,她只能逼他休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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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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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大豐王朝 碁正二十八年 正月。

「容妃娘娘,奴才奉皇上之命,請您到鳳儀宮一趟。」

一早,九皇子才來永和宮向生母容妃請安不久,皇后宮裡的大太監蘇公公便領著一群帶刀侍衛浩浩蕩蕩前來,如此大陣仗令容妃不由得心頭一緊,直覺有大事降臨。

既然是到皇后寢宮,那肯定是後宮之事,今日後宮大事是懷了第二胎,目前已有三個月身孕的燕妃,一早便莫名失蹤……容妃臆測,皇上急召她,肯定和這事有關。

「蘇公公,父皇要請我母妃到母后宮裡,為何要差帶刀侍衛前來?」年僅十二歲的九皇子關禎卿平日個性雖頑劣,但見眼前此等陣仗也知事態嚴重,態度嚴肅了起來。

「回九皇子的話,這……奴才也不知,恐怕得請容妃娘娘親自面聖後始知緣由。」自恃有皇后和太子撐腰,蘇公公對後宮嬪妃的態度向來輕慢。「容妃娘娘,請。」

容妃才剛起身,關禎卿護母心切,挺身擋在她前頭,「誰敢動我母妃!」

「九皇子,這可是皇上下令……」

「卿兒,」容妃拉開兒子,對他搖搖頭,「母妃去去就來。」

「母妃,兒臣跟您一道去。」

「不!」容妃一改往日慈母形象,厲喝:「皇上沒召見你,你怎能擅闖皇后寢宮,如此沒規矩,母妃是這麼教你的嗎!」

「可是兒臣……」

「好好待著,在母妃回來前不許踏出永和宮一步。」容妃表面雖嚴厲,但看向兒子的眼神卻充滿擔憂。

若真如她臆測那般,肯定是皇后設了陷阱想陷害她,皇后心思縝密,若無周全計謀絕不會輕易出手,何況皇后已請出皇上,代表有十足勝算非要置自己於死地不可!

而皇上授意派出此等陣仗,顯見已是真的動怒,卿兒若跟著前去,倘若她無法脫罪,難保皇上不會遷怒卿兒。

有罪她一人擔,無論如何,她一定要護住卿兒的性命。

關禎卿雖想堅持隨同母妃一道去,可母妃臨走前那憂心忡忡的眼神令他裹足。他年紀雖不大,生性又頑劣,但他不是不懂事,生長在宮中,他的思想比同年齡的孩子還成熟些。

可他終究還是個孩子,眼見生母有難,焦急歸焦急,他也慌得束手無策。

「九皇子,娘娘她……」永和宮的四大宮女之一,也是年紀最長的華茜,見一隊帶刀侍衛從永和宮離去,知道大事不妙。

一早聽聞燕妃失蹤,小主派她去幫忙找人,隨後她得知燕妃落水溺斃,撈起時手中握著她家小主的繡帕,心中暗叫不妙,拔腿奔回想告訴小主這事好想法子應對,未料還是遲了一步。

「華茜姊姊,我母妃被押到鳳儀宮去了。」關禎卿一臉慌張。

「九皇子,您別慌,讓我想想……」華茜拍拍已長得比她高一點的關禎卿。

小主一入宮,她就跟在身邊服侍,九皇子自然也是她幫著照料長大的,他的心性她最懂,他只要一慌或有事想求她幫忙,就會喊她「姊姊」。

現下別說九皇子慌,連她心頭也亂紛紛,懷有身孕的燕妃落水溺斃,手中抓的竟是小主的繡帕……就算小主有一百張嘴也說不清!

她深知小主向來是皇后的眼中釘,皇后早想除掉小主,只是小主受皇上寵愛,娘家父兄都是朝堂重臣,家世顯赫,皇后不好明著來,好幾次暗中下手不成,這回竟昧著良心對和她同一陣線的燕妃下手,何況燕妃還懷有龍胎……

皇后這一招是一石二鳥,不但能除掉小主,還能讓燕妃連誕下龍子的機會都沒有,真狠毒呀她!

這一屍兩命的事,加上證據確鑿,皇上就算再寵小主也偏袒不得,皇后這回是鐵了心非要除掉小主,嗜血的劍一旦出鞘,不抹人血絕不收回,這罪勢必得有人扛,否則小主這關肯定過不了。

華茜心一定,眼一瞠,做了個重大決定。

「華茜姊姊,我馬上派人找外公、舅舅進宮來。」關禎卿急中生智。

華茜咧了個大笑容,「九皇子,您很聰明,以後娘娘遇到危難,您能信的只有護國大將軍和安國將軍。」

「那我馬上……」

「不,九皇子,等他們進宮恐怕來不及了……」華茜猜想,皇后肯定也請來了太后親審。太后和皇后是親族,加上她也不喜皇上專寵小主,連帶擢升小主娘家父兄,肯定會藉此事定小主死罪,拔了舅老爺一家的官職。

再說,即便舅老爺趕來,皇上也肯賣他們面子,小主最多只能保住一命,死罪可免,活罪難逃,若被打入冷宮,那和活死人沒啥不同!

「那怎麼辦……」

「娘娘,我來救。」華茜斬釘截鐵地說,隨即附耳同關禎卿說了一些話。

「不,華茜姊姊,那麼做妳會死的。」關禎卿惶然的搖頭。

「能為小主死,我這一生無憾了。」

現下小主身邊的親信四大宮女,一個回老家奔喪,還有兩個繼續在打探燕妃溺斃的後續消息,留在永和宮的都是些小爆女,她們幫不上忙,能幫小主的只有她。

「九皇子,我得先去一個地方,您趕緊照我的話去做,遲了,犧牲再多人都救不回容妃娘娘。」

關禎卿蹙緊眉,遲疑的當口,見華茜毅然決然的轉身狂奔,為護主子而義無反顧地慷慨赴義,一個宮女尚且如此,他這個皇子怎能畏縮……

咬牙握拳,他必須心硬一回,聽華茜姊姊的話,才能從鬼門關前救回母妃!

後宮嬪妃齊聚皇后的鳳儀宮,燕妃溺斃的事令在座的每個人皆膽戰心驚,一來擔心自己會成為下一個受害者,二來是皇太后和皇上親審,她們自然個個戰戰兢兢正襟危坐,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嚴嬤嬤,給我掌嘴!」

面對跪在下方,口口聲聲堅稱自己冤枉,拒不招供的容妃,端著一張怒顏的皇太后厲喝道。

「是,太后。」早候在一旁待命的嚴嬤嬤揚高手,重重地朝容妃的臉一摑,五道指甲刮出的血痕立即浮現在白淨的臉頰上,雪白映著鮮紅,格外怵目驚心。

皇上縱使見了心疼,可太后親自坐鎮加上證據確鑿,他即便想護短,也會被擋住。

「容妃,平日妳裝得一副溫柔婉約的模樣,我和這些妹妹們都被妳給蒙騙了,那燕妃已懷有三個月身孕,妳竟心狠的推她落水害她母子性命,妳的心怎能狠毒至此。」皇后說完,作勢傷心掩面,涕淚縱橫,「可憐的燕妃,昨兒個收到本宮親手縫製給她肚裡龍兒的小鞋還雀躍不已,說等娃兒會走路的那天一定讓他穿上那鞋,親自來向本宮答謝……」

說著,皇后煞有其事的哭出聲,其他和皇后同流的嬪妃也跟著啜泣,場面頓顯哀戚。

「容妃,妳連哀家未出世的皇孫都敢害,如此心狠手辣,哀家豈能容妳……」

見太后未多審便欲下令,皇上立即出聲阻止。「母后,只憑一條繡帕就認定容妃是害燕妃落水溺斃的兇手,這未免……」

「皇上,聽你這麼說,是哀家冤枉了容妃?她害的可是你的親兒,哀家的親皇孫!」見兒子還在袒護容妃,原就氣忿的太后更加怒不可遏。

皇后對在座的一名嬪妃使個眼色,那名嬪妃馬上出聲:「皇上,燕妃姊姊隔了多年才又懷上龍種,初知有喜,她高興得好幾晚都睡不著,我們這些當妹妹的也替她感到高興,誰知道……」她說著,低泣幾聲,隨即鏗鏘有力的指控,「容妃姊姊的繡帕之所以在燕妃姊姊手中,那肯定是她推燕妃姊姊時,燕妃姊姊想抓住她卻沒抓成,只抓到她手中的繡帕……」

「那還用說,一定是這樣。」其他沆瀣一氣的妃子們也出聲附和。

皇上銳眼一掃,厲喝道:「妳們倒好,一個個成了審判官,我看妳們也別待在後宮了,免得讓外頭的人說朕埋沒人才。」

皇上此話一出,妃子們一個個嚇得起身跪地,認錯求饒:「皇上,臣妾知錯,請皇上恕罪。」

見皇上不理,任由眾人跪著磕頭求饒,擺明是想藉此轉移燕妃落水溺斃一事,太后不耐的出聲,「全都起來,罰妳們每月的月銀減半,半年為期。」

「謝太后,謝皇上。」

待妃子們起身重新入座後,太后繼續審問容妃,容妃仍堅稱自己是清白的。

「太后,臣妾絕無害人之心,臣妾自己也是為人母,絕不可能狠心害死燕妃。」

「那燕妃手中緊抓著繡了妳名字的繡帕,妳做何解釋?」太后再度質問。

「臣妾不知燕妃手中為何會抓著臣妾的繡帕。」

「還是想不起來?」太后冷著一著臉,對嚴嬤嬤使了個眼色,「嚴嬤嬤,再掌嘴,讓她腦子清醒點,也許就能想起來了。」

「是,太后。」

見嚴嬤嬤正要執行太后的命令,皇上心疼的出聲制止,「住手!」

「皇上!」太后怒瞪兒子一眼。

皇上也不甘示弱,正眼迎視,「母后,妳這擺明是想屈打成招。」

「你……」

母子倆僵持不下之際,被擋在外頭的關禎卿忽然疾聲大呼,「父皇,我母妃是冤枉的,害死燕妃娘娘的人是宮女華茜。」

一番話讓所有人全循聲往外頭看去,跪在地上的容妃先是一怔,隨即驚惶的轉頭向外看,不是驚詫自己宮裡的宮女是兇手,而是頓悟華茜是來代罪的,這代罪之舉可不是開玩笑,華茜這麼一來絕無活命機會!

「不,不是我,我沒有害死燕妃娘娘。」

被侍衛押進來,跪在容妃身旁的華茜,佯裝害怕的直搖頭否認。

「禎卿,你說燕妃是華茜害死的,可有證據?」太后問著。雖然容妃不得她的緣,但九皇子是除了太子之外,她最喜愛的皇孫。

「回皇祖母的話,母妃被蘇公公請來,永和宮上上下下亂成一團,這華茜趁亂拎著包袱欲逃跑被孫兒發現,她辯解早向母妃告假要回鄉探望親人,孫兒不信,直覺她是想逃跑,要她把包袱打開,她死都不肯,讓孫兒更加懷疑,便搶過她的包袱打開一看,裡頭全是母妃珍藏的珠寶……」

關禎卿說著,一旁的嚴嬤嬤接收到太后的指示眼神,立即打開被丟在華茜面前的包袱,果然裡頭全是嬪妃階級才會有的珠寶首飾。

「大膽賤婢!竟敢偷主子的珠寶。」皇上見狀,厲喝出聲。

「不,皇上,這些珠寶是臣妾賞給華茜的。」容妃試圖做困獸之鬥,想保華茜。

「容妃,證據擺在眼前,妳還想袒護!」太后喝斥。

不等太后指示,嚴嬤嬤主動上前賞了華茜一巴掌,痛得華茜捂臉求饒。

「太后饒命、皇上饒命,奴婢只是……一時糊塗,擔心容妃娘娘害死了燕妃娘娘,這一回恐怕……奴婢早就過了可以出宮的年紀,是容妃娘娘不肯放奴婢走,奴婢才會一直待在宮中,其實奴婢早想出宮回鄉嫁人……奴婢擔心被牽連無法脫身,才會、才會偷了一些珠寶想溜出宮……」

「妳撒謊!」關禎卿怒指著華茜,「皇祖母,父皇,你們看。」他走近她,指著她的鞋說道:「華茜的鞋沾了紅土,宮內唯一有紅土的地方就是燕妃娘娘落水溺斃的蓮花池。」

「奴、奴婢每天都會經過蓮花池,鞋……鞋子自然會沾到土。」華茜佯裝心虛不已,辯駁著。

「妳……」關禎卿適時裝出孩子無助的模樣,轉身向太后求助,「皇祖母,她、她在狡辯,而且我可以證明母妃一整個早上都未出宮,我昨晚睡不著,今日早早就去向母妃請安,我還背詩給母妃聽,皇祖母,我母妃她不會害人的。」

「好,皇祖母會查清楚的。」

在一旁的皇后見太后似已心軟,出聲責備:「禎卿,你母妃都是這麼教你的嗎?怎麼如此沒規矩!」

「皇祖母,燕妃娘娘肯定是華茜害死的,她一定是想畏罪潛逃。」不理會皇后的怒言,關禎卿伸出還滴著血的食指,指向華茜。

「禎卿,你的手怎麼流血了,來人,快傳太醫來。」見到寶貝孫子手指頭滲血,太后心疼得不得了。

「是華茜咬我,我要抓她,她就咬我!」關禎卿直指著華茜。

從華茜進來,深知她是來頂罪的容妃一直不願看她。聽到兒子的指控,她陡然一臉驚駭的看向華茜,不是氣她咬傷兒子,而是……

見到華茜眉心沾著血,容妃更加確定華茜是抱著必死的決心而來。

華茜早過了可以出宮的年紀,為了她這個柔弱的主子,自願放棄出宮留下來保護她,前年卿兒還小,童言童語問華茜為什麼不嫁人,華茜玩笑帶過,還裝苦惱地說自己未嫁人,死後會成孤魂野鬼被其他的鬼欺負,卿兒要她別怕,說他會叫父皇派兵保護她,華茜笑說鬼才不怕,要派一整隊的兵還不如一滴龍血,聽說鬼會怕血,尤其是龍血,卿兒說不能跟皇上要龍血,不過他身上留著皇上的血,他的血也算是龍血,承諾著等她快死前,他會在她眉心點上一滴血,這樣那些鬼就不敢欺負她……

當時她還喝斥他們倆,沒想到卿兒真將這事記在心頭,也真這麼做了。

「大膽賤婢!」太后和皇上同時發怒。

嚴嬤嬤見狀,自然不會手下留情,又一連摑了好幾個耳光,打得華茜整張臉頓時佈滿血痕。

關禎卿佯裝嚇得大哭,「別打了,都是血,好可怕!」

嚴嬤嬤一停下摑耳光的動作,皇上立即質問:「華茜,是不是妳推燕妃落水的?」

「不,我沒……」

華茜才否認,嚴嬤嬤立即又甩她一耳光。「皇上親自問話,妳還敢不招!」

嚴嬤嬤高舉手,摑掌動作正要落下,華茜佯裝受不了痛,哭喊著:「別打了,我招、我招,我全招了!」

華茜俯身趴地痛哭,哽咽招供:「一早奴婢去浣衣局取娘娘的衣服,回宮前經過蓮花池,遇到燕妃娘娘在蓮花池邊,奴婢見燕妃娘娘的貼身宮女憐兒不在,好意上前問娘娘,誰知燕妃娘娘心情不好,惡狠狠罵了奴婢幾句,還笑奴婢年歲大嫁不出去,幾年後就可以當嬤嬤……」

華茜這話一出,方才打她的嚴嬤嬤登時臉上青一陣紫一陣。

來之前,她聽聞憐兒因未守在燕妃娘娘身旁,害燕妃娘娘遭遇不幸,已被皇后賜死,所以她才以此為借口,編造和燕妃娘娘的接觸經過。

華茜續道:「奴婢自知不討燕妃娘娘的喜愛,原欲離去,可燕妃娘娘卻借題發揮,說她話還未說完奴婢就急著走,罵奴婢沒規矩,奴婢告訴她容妃娘娘還在等奴婢,可燕妃娘娘就是不讓奴婢離開,還拉住奴婢,奴婢……奴婢手一揮,燕妃娘娘不知怎地就……就跌入池裡,燕妃娘娘跌進池裡前想抓奴婢,卻只抓到奴婢放在衣服頂端的繡帕,奴婢想救她,可池水深,燕妃娘娘一跌進去就面部朝下吃了水,奴婢一時心慌,見四下無人便……便跑了。」

「大膽賤婢!」

「皇上饒命,奴婢不是存心想害燕妃娘娘,奴婢是無心的。」

「妳無心!」皇上厲喝著:「妳明知妳家小主的繡帕被燕妃抓住,妳卻想一走了之,讓妳家小主替妳背黑鍋,可惡,可惡至極!」

「皇上饒命……」

「來人,拖出去杖斃!」皇上盛怒地下令。

太后冷著臉不發一語,死的是妃子和自己未出世的親兒,皇上竟只心疼容妃背黑鍋,她這兒子著實太過寵愛容妃。

倒是一直冷眼旁觀的皇后,急出聲阻止,「皇上,這事尚未查明,華茜背後不知有無幕後主使者……」

皇上大發雷霆,怒拍椅臂而起,指向皇后,咆哮道:「妳能審都未審就杖斃了一個宮女,難道朕要杖斃一個宮女還得經妳批准!」

皇后被皇上怒不可遏的模樣駭得張口結舌。

她細想,自己急急賜死憐兒這事本就容易啟人疑竇,又見皇上袒護容妃的態度堅若盤石,知道陷害容妃的計劃告吹,華茜代罪一事已成定局,不想再生事,免得跌入自己挖的坑中,遂低頭噤聲不語。

伺候皇上的牛公公一直杵在旁邊待命,不想再惹皇上氣惱,他眼捷手快的差人將華茜拉出去--

「皇上饒命,奴婢是無心的……」為求演得逼真,早抱著必死決心的華茜仍是哀聲求饒。

「皇上……」容妃一出聲,皇上立即打斷她的話。

「此等賤婢,罪不容誅,誰都不准求情!」皇上盛怒歸盛怒,理智可清楚得很,華茜是不是兇手,他心知肚明。

容妃的繡帕被落水的燕妃抓在手中,這事要審下去,不管是不是容妃做的,皆會牽扯上她,他不希望心愛的妃子活受罪。

再者,就算現在燕妃死而復生證明華茜無罪,華茜一樣得死,欺君之罪,一樣罪不可赦。

橫豎得死,華茜能為自己主子犧牲,她這條命也值得了!

「臣妾不是想替華茜求情,臣妾只是……求皇上念在華茜伺候臣妾這麼多年的分上,讓臣妾和她說幾句訣別的話。」容妃知道華茜出面扛罪的後果,倘若千求萬求能護住華茜的命,她又怎會一語不發。

「去吧。」愛妃淚眼汪汪地懇求,這要求亦不過分,皇上自是心軟答應。

容妃跪得腿麻難起身,一旁的妃子欲幫忙攙扶時,原本正在讓不知何時已到場的太醫包紮指傷的關禎卿拉掉還未纏好的布,顧不得傷,親自扶起容妃,母子倆一起走向門口處。

見容妃過來,跌跪在地的華茜再也壓抑不住心頭翻湧情緒,磕頭痛哭失聲。

「娘娘,奴婢不是存心想陷害您,奴婢只是……」

「華茜,妳、妳真糊塗。」容妃痛徹心扉,暗指她出面扛罪太糊塗。

「娘娘,奴婢對不起您,您平日的教導,奴婢全沒記在心上,才會做出這種傷天害理的事……奴婢不敢求娘娘原諒,只希望娘娘能保重。」

華茜抬起頭,很多話想說卻說不出口,鹹鹹的淚水刺痛臉上的傷痕,可她的心更痛,沒她陪在身邊,以後溫婉的娘娘不知又要受皇后多少欺負。

「華茜……」關禎卿忍不住哭了,小聲的喊:「姊姊。」

「妳怎能做這種糊塗事,妳呀……」容妃一把抓起關禎卿的手,將沾有血滴的指腹用力壓在華茜的眉心、鼻頭,還有唇上,狀似在指責,實則想用兒子的血護她的魂魄不受野鬼欺負。

不管這舉止是否荒唐無稽,現下她這主子能為華茜做的只有這個。既無力救華茜,只好讓她安心離開。

「娘娘……」知道容妃的用意,華茜感動的痛哭。

太后被她們哭哭啼啼的聲音吵得心煩頭痛,不耐的道:「夠了!拖出去。」

牛公公不敢怠慢,立即差人拉走和主子難分難捨,哭得泣不成聲的華茜。

「娘娘,九皇子,保重!」被拉走的華茜,用盡全身的力氣大喊著。

見華茜被拉走,痛失心腹、傷心過度的容妃突覺眼前一黑,身子一軟,人便暈厥過去。

「母妃、母妃……」

「容妃……太醫,快,快救容妃!」

一時間,鳳儀宮內鬧哄哄,焦急的焦急,頭疼的更加頭疼,至於看戲的,亦大有人在。

大豐王朝碁正二十八年正月,龍京城,郭家。

「大少爺,我家小姐又吐血了。」丫鬟萍兒神色慌張的從主子房裡走出,手中端著盛著血水的水盆,滿臉驚恐,雙手直發抖。「這一回,吐得……比昨日還多。」

郭家長孫郭天蔚面色凝重,冷沉道:「快讓蒲管家去請黃大夫來。」

「是。」

萍兒急匆匆離去,郭天蔚看著緊閉的房門片刻,心情沉重無比,重歎了聲,舉步維艱的踏入房內。

內室裡,一名臉色蒼白的少婦靠坐在床上,嘴角掛著血絲,雖虛弱無力,但原本空洞的眼卻惡狠狠的瞪著朝她走來的高大男子。

「管家去請大夫了,大夫很快就來。」郭天蔚走上前,想扶她躺下。

他平穩的聲音,此刻聽來更顯冷硬無情。

她使盡全力推開他,自己卻也因此往後一倒,「走開!」

「秀儀……」

「別……別叫我,你要嘛就……就休了我,要不,就眼……眼睜睜的看……看我死。」

為免刺激妻子,郭天蔚退了兩步,「只要岳父答應,我馬上擬休書。」

「你……」聽他這麼說,床上的蘭秀儀氣極之餘,張嘴話未出又吐了一口鮮血。

方纔端了髒血出去,換了一盆乾淨的水進來的萍兒見狀,驚得忙不迭地拿乾淨的棉布幫忙擦拭。

「小姐,妳不要生氣,妳這樣會弄壞身子的。」萍兒急哭了。

「我寧願……寧願死,也不要……不要待在……這……這個……家……」用盡全身最後一丁點力氣把話說完,蘭秀儀眼皮乏力的闔上,瞬間昏厥了過去。

「小姐、小姐……」

「大少爺,黃大夫來了。」同時間,蒲管家已將大夫請來。

「大夫,快救我家小姐。」萍兒哭喊著。

黃大夫急忙上前為蘭秀儀把脈,神色凝重的郭天蔚在一旁看著,不知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麼,他自認對待妻子忠心不二,可她卻……

「大少爺,大少奶奶只是暫時昏過去,不過她身子太虛弱了,如果再滴水不進,恐怕……」黃大夫語頓了下,不敢將話說全。

郭天蔚沉吟半晌,重重的吐了一口氣,「蒲管家,去蘭家請我岳父來。」

「是,大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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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一陣作嘔聲響起,趴睡在床畔的萍兒警覺醒來,見昏睡床上多日的主子緩緩甦醒,顧不得現下是三更半夜,大伙都在沉睡中,她開心的大喊大叫。

「小姐,小姐醒了,太好了,小姐醒來了!」

吐了幾口酸水,床上的人兒眉頭緊皺,覺得胸口像火燒過似的,整個人虛軟無力,渾身極不舒服。

「小姐,您終於醒了。」萍兒邊幫她擦拭嘴角的穢水邊露出開心的笑容,眼淚也撲簌簌地流。

盯著又哭又笑的丫鬟半晌,華茜覺得腦袋益發混沌。

眼前這人是誰,她沒見過,是新來的小宮女?誰調教的,怎會喊她「小姐」

呢,沒規沒矩的,要是被外邊其他嬪妃或者皇后聽見,怕是容妃娘娘又要挨罵。

這十多年,容妃娘娘受皇后的氣還不夠嗎?這些小宮女,她得親自好好調教,免得害容妃娘娘受累……

等等,皇后,容妃娘娘……燕妃娘娘……

不對,皇后誣陷容妃娘娘害死燕妃娘娘,她已經出面頂罪被皇上杖斃了,她死了,怎會……

「小姐,你可醒了,萍兒真擔心你永遠醒不過來……」

「小宮女」的話,將華茜飄遠的思緒拉回,她瞅著對方,氣若游絲的問:「這裡是哪裡?」這不是她的房間,她的房間沒這麼大,這麼漂亮。

「這裡……」萍兒低著頭,囁嚅道:「小姐你還是在郭家,這裡還是你和大少爺的房間。」

萍兒怯怯的看著她。她是小姐的陪嫁丫鬟,小姐的心思她最懂,小姐一心想退婚回蘭家,可哭鬧了大半年,老爺都不為所動,這回她不惜以命相逼,可惜老爺還是吃了枰砣鐵了心,不採納大少爺提出讓小姐回娘家養病的建議,稱小姐已嫁進郭家,生是郭家人,死是郭家鬼,要死也得死在郭家。

萍兒心急,她家小姐許是剛醒,還意識模糊才會分不清身在何處。

「郭家?我……和大少爺的房間?」華茜撫額,小宮女的話讓她的腦袋更加混沌。

閉目養神一會,她突然想起自己被杖斃後靈魂出竅,身邊孤魂野鬼來來去去,她因頭一回見到那麼多飄來飄去的鬼,太害怕便沒聽得真切,只依稀聽見有鬼差說「她是代替主子冤死的」、「有龍血護魂」、「反正那個人一心想死」,最後,還聽見他們下了什麼決定似的,說「那就讓她去代替郭家大少奶奶重生吧」。

原本看到鬼而驚恐害怕的她,忽然就莫名失去意識,直到前一刻覺得胃裡一陣酸水翻湧,噁心想吐,才又醒了過來。

「小姐,你先躺下休息,我馬上去請大少爺。」萍兒心想書房離這兒遠,人在書房歇息的大少爺,大概沒聽見她的喊叫聲。

「你……」華茜想再細問,但萍兒已興匆匆離去,渾身無力的她躺在床上闔眼休息,恍惚之際似又進入夢鄉。

不知自己又睡了多久,當華茜再度醒來時,只覺房內光線亮灼灼的無比剌眼,掙扎了片刻,適應光線後眼睛才緩緩張開。

張開眼,看到的人不是先前那個又哭又笑的「小宮女」,而是一個男人,一個……面色沉重的男人。

男人!意識到有男人坐在她床邊,華茜臉上的表情明顯一驚,可她全身乏力,連喊救命的力氣都沒,更遑論坐起身驅趕這意圖不軌的男人。

見她神情激動,郭天蔚誤以為她厭惡他坐在床上,遂悶聲不吭地起身,為了順她的意,讓她的情緒盡快平復下來,他把寫好且擱在桌上已兩日的休書拿給她。

「等你身體恢復後,要留要走由你自個兒決定。」他看了她一眼,未再多說什麼,轉身步出房外。

定睛看著落在被子上的休書,華茜怔愣住。她連嫁都未嫁,怎會有男人拿休書給她,這男人敢情是跑錯房,認錯妻子了?

「小姐,你醒了。」

郭天蔚一踏出房外,便差萍兒進房伺候她家主子,萍兒一進來,表情和他可是天差地別,高興得不得了。

「我熬了米湯要給你喝,放了會兒,現在喝剛好,溫溫的,不冷不熱。」

萍兒先扶她坐起身,看到休書時愣了下,隨即視若無睹地將米湯端了過來,叨叨絮絮說個不停:「黃大夫說你剛醒來,先喝點米湯醒醒胃,晚點再吃一些別的。」

萍兒舀了一口湯湊近,華茜盯著她看了半晌,微張嘴喝下米湯。

她在宮中待了超過十五年,雖稱不上忒伶俐,但察言觀色這點她倒是不差,眼前這像只小麻雀的小宮女,話多卻沒啥心機,不至於下毒害她,是以她才放心喝她銀的粥。

「小姐,再喝一口。」

見她肯喝米湯,萍兒露出一臉滿足樣,華茜遂想起自己何嘗不是如此,以往小主身子若有不適,只要小主願意吃點喝點,她便心喜得像得了天大的賞賜。

「容妃娘娘現在怎麼樣了?」想到主子,她虛弱的問。

「娘娘,什麼娘娘?」她聲音太小,萍兒沒聽清楚,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容、容妃娘娘。」華茜咳了聲再說一遍。

她一咳,萍兒更聽不清楚,不過隨即想到什麼似的,表情一駭:「小姐,你、你該不會是夢到夫人了吧?夫人在你十二歲時去世,算一算已走四年了,我聽人說若在昏睡時見到已死的親人招手,萬一跟她走了,那就等於是死了。」

察覺自己失言,萍兒忙不迭地捂著嘴,見主子沒怪她,她安心之餘才補述道:「不過小姐你醒了,你沒死,那就代表蘭老夫人希望你好好活著……」萍兒說著,紅了眼眶:「若是夫人還在,說不定她就能勸老爺讓你回蘭家,可她不在了,沒人幫你說情,老爺又鐵了心不讓你回蘭家……小姐,你就好好待在郭家吧,千萬別再做傻事了。」

擔心她心情還是鬱悶,萍兒急著說:「大少爺對你其實很好,我一去通報他說你醒了,他馬上過來,見你又昏睡過去,他非但沒掉頭走,還讓蒲管家請大夫來,接著又親自守在床邊等你醒來。」

華茜直瞅著萍兒,這回她沒聽得腦袋混沌,許是喝了米湯,人清醒了些,稍稍釐清了這小宮女……不,她不是小宮女,比較像是一般大戶人家的丫鬟。

這個小丫鬟口口聲聲喊她「小姐」,所以她是自己的丫鬟,而自己是她的……

小主!

華茜一怔,她什麼時候變成有丫鬟伺候的主子了?!

她緩緩閉上眼,冷靜回憶起自己靈魂出竅時聽到鬼差的對話--那就讓她去代替郭家大少奶奶重生吧。

難道,她真的如他們所決定的那般,代替郭家大少奶奶重生了?

倏地睜開眼,內心雖無比震驚,但她告訴自己要冷靜,倘若這事是真的,她得……得保住這個秘密。她自己都嚇壞了,別人若知情肯定比她還驚恐,說不定會將她當成妖魔鬼怪看待。

「你……」

「小姐,萍兒多嘴,可萍兒都是為了你好。」

「萍兒……」知道丫鬟的名字,華茜暗鬆了口氣。這個丫鬟的確多嘴,但多嘴好,她什麼都不用問,很多該知道的事就能從萍兒口中得知。

「萍兒,我爹他……」現下她身子還很虛弱,這點對她而言更加有利,任何問題只消開個頭,這個盡忠的丫鬟一定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小姐,老爺他說了,他絕不允許你和姑爺和離,你……」萍兒看向擱在床上的休書:「我幫你把這個燒了。」

才說完,萍兒急得像什麼似的,忙不迭地想將休書拿去燒燬。

「等等。」華茜急喚住她:「給我看看。」

「小姐……」萍兒一臉為難,生怕主子還是想不開,執意要收下這封休書。

「給我。」華茜急了,她現在還不知這原主的名字,丫鬟不可能直呼主子的名諱,她也不能大剌剌地直問。既然是休書,那裡頭肯定有原主的名字,她怎能不看。

「是……」萍兒猶豫了下,主子的命令她不敢違抗,只好將緊緊握在手中的休書遞回去。

華茜接過休書,找重點看,原來這原主的名字叫「蘭秀儀」,立休書人是「郭天蔚」,所以方纔那個男人叫郭天蔚,他是她的丈夫。

她不但重生還嫁人了呢!一時間,內心百感交集,厘不清是高興、傷心、快樂還是傷悲……

「小姐,你千萬別……」

「好了,我自有打算。」她將休書收下,剛甦醒過來人還是很虛弱,雖很想問清楚所有的事,但萍兒嘰嘰喳喳的聲音吵得她頭有點痛。「我想休息一下,別吵我。」

「是。」見主子一副虛弱樣,萍兒也不敢再打擾:「小姐,我在門外候著,有事你就叫我。」

華茜應了聲,在萍兒幫忙下躺下休息。

重生一事對她而言太過震撼,但她想,無論如何能活著總是件好事。

睡了一場好覺,醒來後,身子虛弱的華茜靜心細想,肯定是九皇子的龍血為她護魂,讓她幸運的得到重生機會,她該珍惜此等莫大恩賜,代替不知惜福的蘭秀儀好好活著。

從今日起她不再是宮女華茜,而是郭家大少奶奶蘭秀儀。

在房裡窩了三天,今日才能下床行走,可見原主蘭秀儀生前求死意志多麼堅強,盡其所能的折磨自己。聽萍兒說她為了求去,不顧念自己身子不好,七日不吃不喝,終致吐血暈厥。

她沒立場批評蘭秀儀,畢竟她也是求死意志堅定,但她是為了護全主子不得不為,而蘭秀儀竟然是……不喜歡自己的丈夫,不想待在郭家才出此下策,想逼她娘家的爹應允和離,孰料婚未離成,反還賠上一條命。

她從萍兒口中得知,才十六歲大的蘭秀儀是蘭家老爺的掌上明珠,許是自小被寵壞,雖已嫁人,脾氣還像娃兒似的動不動就鬧彆扭回娘家。

蘭老爺雖寵女兒,但可不容許她妄為,他認為女兒既已嫁人就該守婦道,做一個好妻子,可蘭秀儀不喜歡冷冰冰的丈夫,嫌他不風趣不會逗她開心,才半年就鬧說要和離,蘭老爺自然容不得她胡鬧,還不讓她回娘家。

蘭秀儀的生母已不在,繼母不喜歡她,自然樂得遵從老爺命令,除非郭天蔚陪同,否則不許她踏入蘭家一步。

蘭老爺這道命令讓蘭秀儀更加反彈,她越鬧越大,鬧到最後絕食抗議,遺憾就此造成。

不過,蘭秀儀的遺憾倒成了她重生的契機。

她不但重生還嫁作人婦,雖然她的相公寡言又不風趣,可相對的他沉穩且不花言巧語,別的男人都是三妻四妾,但他只娶蘭秀儀一個正妻,即便她吵吵鬧鬧,他也沒不高興而另娶妾室。

這三日來,每晚都是他親守在床畔,雖感覺他是在盡丈夫的責任,但他願意這麼做已屬難得可貴。

自己為了保護溫婉的容妃娘娘,主動放棄出宮嫁人的機會,但沒嫁人這件事終是她心中一點小遺憾,哪個女人不想有個好歸宿,不想有丈夫疼愛,不想當個賢淑妻子相夫教子,她也想要有個幸福美滿的家……

再說,皇宮中那些爭寵爭不過容妃娘娘的貴人嬪妃,老愛將氣出在她頭上,總會時不時拿沒嫁人這事,剌一剌她這個大齡宮女。

現下,她嫁人了,總算為自己出了一口氣!

她噗哧一笑,一定是重生在蘭秀儀身上,自己也變得幼稚了,現下她是「蘭秀儀」,宮裡那些老愛譏笑她的人壓根不認得她,就算她嫁人了又如何,何況她隱瞞這事都來不及了,哪還能四處嚷嚷。

不過能重生又嫁人,對她而言這是上蒼的恩賜,她定會好好珍惜。

將一直藏在枕頭下的休書取出,休養三日,她已有力氣表達自己的意見,今晚她得同自己的丈夫好好談一談。

郭天蔚一走進房裡,見房內油燈還亮著,納悶的問著斜靠在床頭的人:「你,這麼晚了還沒睡?」

華茜懶懶的看他:「我在等你。」她的身子才剛康復,這會過了就寢時間卻還不睡,真有點吃不消。

說起來這對夫妻也真奇怪,晚飯時間各自用餐,他整天窩在書房這會才進來,要不是她病著,他說不定也不來房裡了。

萍兒見她執意等他,還說要去請他,她想他說不定真在忙便沒讓萍兒去打擾,可等呀等的,夜都深了他才進房。

「等我?」知道她特地等他,他的表情格外冷峻。

華茜詫異,這人怎麼這樣,娘子在等他,他一點高興的表情都沒有就算了,反而端著一張冷面孔……

擔心自己身子撐不住,不多想,她把藏在枕下的休書取出,先談正事要緊。

「這個……」

見她拿出休書,他兩道濃眉立即一蹙:「你決定了?」

「嗯,我已經做好決定。」

他看著她,表情淡然:「你爹不會答應的。」

「我爹一定會答應。」她斬釘截鐵的說,堅定的語氣引起他側目。

睞向他,拿著休書的手伸得長長的。

「我不想下床,你過來拿吧。」站得那麼遠,是怕她吃了他不成!

郭天蔚狐疑的看著她,不知道她又在耍什麼性子,但她確實還病著,她不便下床,他只好上前。

接過休書,他心中疑惑還未解,她又搶先拋給他問題:「這封休書是你寫的,你當真要休了我?」

他沉著臉:「這不是你想要的嗎?」明明就是她以死相逼,他才寫這封休書的。

「我、我知道是我要求……」華茜心虛了下,原主做的傻事還真讓她站不住腳。「不過,我想聽聽你的想法。」

「我的想法,你不是一直都知道?」他睨著她,直覺她身子才好又開始在任性耍蠻。

他轉身將休書放在桌上,落坐,為自己倒杯茶水喝,一副不想搭理她的模樣。

「你……」見他不搭話,她心裡急了。他的想法,原主可能知道,但她可不知。

「我就是要聽你親口說。」她突地耍起任性,既然原主任性,她就任性個夠,一來裝得更像,二來能藉此得知他的想法。

對上她蒼白的臉,郭天蔚登時心一軟,不想和她計較,她要他說,他就說出內心真正的想法給她聽。

「你是我的妻子,我一直當你是我最親的人,也許現下我沒能力給你優渥的生活,但我一直在努力,可你……」他話頓了下,不想當她的面把醜話說全:「我已經照你的意思寫了休書,但你爹若不答應,這封休書等同無效。」

她怔愣了下,他的意思是說這封休書是寫給原主心安的,反正他知道岳父不會點頭,這代表他沒有要休她的意思,聽起來他還是愛原主的,可是……

原來休妻一事他是有恃無恐,想想他也挺賊的!

「既然我爹不答應,那你就把休書燒了吧。」管他賊不賊,反正他還要蘭秀儀這個妻子,事情就好辦了,至少她留下來才有意義。

他的表情明顯一怔:「你要我把休書燒了?」

「休書是你寫的,自然得由你收拾善後。」她是為了要和他把這事說清楚才不讓萍兒燒休書,執意留給他親自處理。

他眉頭緊蹙,瞅著她好半晌,一臉困惑的問:「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你不都說了,我爹不答應這休書等同無效,還有,我在鬼門關前遇到我娘,她要我別再做傻事,否則她在九泉之下也難安心,為了不讓我死去的娘傷心,我決定留下來好好當你的妻子。」她胡謅一通,反正他也無從查證她說的是真是假。

她一說,他的眉心蹙得更緊,這話聽來似鬼扯,但……或許是真的,要不,她為何突然改變主意,不再吵著離異,願意留下。

「還有,你欠我一次。」

「我欠你……什麼?」他眉間的皺褶一直無法舒展開。

「好端端的,你給我寫什麼休書,這事算你不對。總之你欠我一次,我還沒想到要你怎麼補償我,等我想到再告訴你。」雖知這是原主要求的,可她不管,她一重生就收到休書這事多穢氣,反正她要演得像原主的任性,要求他補償她也是合情合理。

郭天蔚默不作聲,只當她是無理取鬧,反正他早習慣她如此。

「還有,我想問你……」話到嘴邊,她突然頓住。

她滿心焦急地想知道容妃娘娘的近況,也不知燕妃溺水的事是不是在她出面扛罪後,皇后便就此罷休。

她試著問過萍兒,可她一個小丫鬟哪知道皇宮的事,他就不同,他一個大男人,在龍京城有間鋪子,多少會聽聞些外頭的事,問他或許可得知一二。

但她擔心自己一問會令他起疑,她問萍兒時,萍兒就一臉詫異地反問她為什麼會問皇宮的事,想來這原主是個平日只管自己快不快活,從不問天下事的人。

連萍兒都狐疑了,何況是郭天蔚,他更會大大起疑的。

罷了,她想,不管發生什麼事,皇上一定會護著容妃娘娘的,何況她已頂罪,皇后再想以此事誣賴容妃娘娘,只會顯得無理取鬧。

「什麼事?」

見他拿起休書轉身要離去,她順勢改口問:「你拿著休書要去哪裡?」

「你不是讓我把它燒了?」

「呃,我想了想這樣不妥,還是別燒,留下來當證據。」她伸手索回:「把它給我吧,有了它才能證明你虧欠我一次。」

郭天蔚一雙黑眸冷沉的瞪著她,念在她大病初癒不和她計較,往回走了兩步將休書遞還給她。

收回休書,她拿喬的道:「記著,你欠我一回。」

見他表情陰怒,想發脾氣又硬忍著,不知怎地,她非但不惶恐害怕,反倒覺得有趣好笑,許是因為在這兒不會有惹怒主子之虞,也沒人會動不動就下令要把奴婢拖出去杖斃,加上她感覺他雖老冷著一張臉,卻處處讓著她,壓根沒真要同她生氣的意思……

這個人,真的是個好男人、好丈夫。

側過身背對他,她的嘴角掛著笑意,有個疼愛她的丈夫,能包容她耍點小任性,這是長年在宮中戰戰兢兢生活的她前所未有的體驗,這感覺真是令人感到愉快……不,痛快!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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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5-30 16:07:56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重生半個月,華茜已把郭家的一切探得差不多了,萍兒不知道的事,她就端出主子的架式,假裝生氣喝令她去查個清楚,現下,郭家的事她已瞭解七八成。

郭家說來也是複雜,已作古的郭老爺生了兩子一女,分屬不同娘親,她的公公是大房所生,眼下公公和婆婆不在了,大房只剩郭天蔚,目前宅裡的老夫人張氏是郭老爺的填房,只生一女,女兒已出嫁,另有一房妾室也歿,生的兒子就記到張氏名下。

所以,郭家大宅就住著兩房,一是他們大房,二是叔叔那一房,叔叔記在張氏名下,算是二房的人。

她聽萍兒說,公公本為縣官,得了皇上青睞要陞官,從外地調回龍京城就職的途中遇害,公婆皆歿,當時郭天蔚是被忠僕護著逃走才保住一命的,可是大難不死也沒後福,年紀尚輕的他沒了父母這座靠山,加上張氏也不是親奶奶,住在郭家大宅的他,奶奶不疼,叔嬸不愛,免不了受盡欺凌……

唉,這郭天蔚想來也是可憐,她猜他的個性會這般陰鷙冷沉,許是和幼時受苛待欺負有關。

前幾天她出房走動時,很明顯感覺到他們這一房在郭家大宅極不受重視,奴僕見了她總是很明顯在敷衍。

「大少奶奶好。」

「小姐,你看她,一個小丫鬟,跟你請安時頭都未低,話還沒說完就大剌剌的走人。」陪同主子在花園散步的萍兒,發出不平之鳴。

「就是,以前我……」華茜打住差點脫口的話。以前在宮中即使遇到再怎麼討厭的貴人,請安時她可一點都不馬虎,哪像這些沒規矩的!

「小姐,以前你連理都懶得理他們,也不想知道郭家的事,為什麼最近一直想知道郭家的……事?」萍兒不明所以的問。

華茜想也沒想就答:「既然我當我爹的面,發誓要留在郭家當個好妻子,當然得先知道郭家所有的事。」蘭秀儀以前不管事,倒是讓她更能正大光明去「查清」郭家的事。

日前,蘭秀儀的父親和大哥過府來探望,責備的語氣中仍聽得出對她的不捨,其實父兄是很疼愛她的,只是觀念守舊,認為出嫁的女兒就該守在夫家,何況他們很滿意郭天蔚這個女婿,怎可能答應兩人和離!

為了不讓他們擔心,她當著他們的面起誓說自己絕對不會再做傻事,會安分的做好郭家大少奶奶該做的事,此話一出,三個大男人皆一副被嚇到的表情,個性豪爽的蘭老爺甚至感動得紅了眼眶,大概是女兒失而復得又變得懂事了,他內心倍感欣慰吧。

反觀她的丈夫郭天蔚,先是一怔,之後還是一貫冷沉的表情,大概認為她只是說表面話,不信她真會改過自新。

反正來日方長,她會不會改頭換面安生的當個好妻子,日後便知曉。

不過現下,該「改頭換面」的不是她,而是……

「萍兒,過來。」華茜挺直腰桿坐在花園的石椅上,端出架子睞著丫鬟,指著自己的跟前道:「給我跪下,磕頭。」她聲音輕淡卻不容置喙,完全堪比宮中嬪妃的威勢。

「小姐,我、我做錯什麼事?」萍兒惶恐的問。

「你沒做錯什麼事,我只是要教你規矩。」她這個大齡宮女最強的本事就是教導小宮女宮規,這一套當然也適用在郭家奴僕身上。

「規矩,萍、萍兒一向很守規矩的。」見主子那認真的模樣,萍兒更加憂懼。她家主子任性歸任性,可從未有過這麼……嚴厲的表情,令人心生畏懼。

「既然守規矩,主子的命令你怎不從?」

華茜睞一眼,萍兒馬上屈膝跪在她跟前給她磕頭。

「小姐,萍兒給你磕頭,你別生氣了。」雖不知主子為何莫名發火,倘若能讓主子消氣,磕一百個響頭她也願意。

就在萍兒接連不斷的磕頭之際,路過見狀的丫鬟全一臉驚惶,嚇得快速閃避。華茜嘴角微揚,她這麼做的用意有二,一是教導別人之前得先將自己的丫鬟教好,二是萍兒在園中給她磕頭,來往的奴僕皆可看到,爭相走告再繪聲繪影一番,便能加倍達到殺雞儆猴的效果。

「好了,別磕了。」這笨萍兒還真磕得咚咚作響呢。

「小姐,你氣消了嗎?」萍兒抬起頭,額上沾土,一臉誠惶誠恐的問。

見狀,華茜好氣又好笑,可也心疼,這笨丫鬟……眼前的萍兒和當初甫入宮的她一個樣,而現在角色轉換,她從宮女搖身一變成了主子,她心疼這丫頭,一如容妃娘娘心疼她們一群小宮女……

既然如今她成了主子,也該好好學習容妃娘娘的氣度。

見她不說話,以為她氣還未消,萍兒繼續磕頭。

「夠了,起來。」華茜忙不迭地扶起她。

「小姐,你不生氣了?」

華茜啼笑皆非,不過有件事她得和萍兒說清楚:「以後,別再喊我小姐。」

聽她這麼說,原要起身的萍兒惶然無措,雙腿一軟又屈膝跪下,哭哭啼啼道:「小姐,萍兒到底做錯什麼事,你跟萍兒說,萍兒一定會改,你不要趕我走。」

華茜一怔,她什麼時候說要趕她走了?

「我只是要你別再喊我……」她懂了,她話未說全,這丫頭許是會錯意了。她無奈苦笑:「起來吧,我是要你和其他丫鬟一樣稱呼我為大少奶奶,不是不當你主子了。」

萍兒愣了下,趕忙擦乾眼淚站起身。「小姐,你為什麼突然要我改稱你為大少奶奶?以前老夫人要我改口,你還萬般堅持要我稱你為小姐呢。」

「以前是以前,既然我立誓要好好當郭家大少奶奶,若一直被稱呼小姐,嬌蠻個性便會改不過來。」

華茜想,蘭秀儀一直沒真將自己當成郭家大少奶奶,反而認定自己一輩子是蘭家大小姐,心態未轉變,嬌蠻習性自然改不了。

萍兒似懂非懂的點頭,覺得主子生病前後真的有很大的改變。

「對了,是不是快到午飯時間了?」華茜突然問。

「是,小姐……呃,大少奶奶,午飯時間快到了,我扶你回房去。」

「不,今天中午我要去陪祖奶奶用餐,你去廚房交代一下。」

萍兒一臉不敢置信,見鬼似的大喊:「小姐,你要去和老夫人一起吃午飯?」華茜睨她一眼,糾正她:「大少奶奶。」

「呃,是,大少奶奶。」萍兒湊近她耳邊小聲說:「大少奶奶,你不是最討厭那個老女人,怎會……」

華茜咳了聲,冷睨她:「沒規矩!什麼老女人,你我都會老,等你老了,你會喜歡別人在背後喊你老女人嗎?」

萍兒愣愣的搖頭。

「那就是了,以後不許這麼沒規矩,否則我就罰你自己掌嘴。」賞罰分明還是必要的。

說完,華茜便朝老夫人張氏的院子走去,留下怔忡不安的萍兒呆杵在原地。

萍兒甚是不解,為何她家主子生了場重病後整個人都變了,不但要她磕頭還要她自己掌嘴……

以前主子雖嬌蠻任性,可從未這麼嚴厲懲罰她,不過這樣的她的確懂事多了……唉,這種轉變也不知是好是壞。

「奶奶,這是孫媳婦親自下廚為您煮的銀耳蓮子湯,您嚐嚐,若是不好喝,您給孫媳婦指點二一,我定會改進。」

接連三日,華茜都到張氏房裡陪她吃午飯,許是先前蘭秀儀對張氏太不敬,第一天張氏以為她不安好心,筷子連動都不願動,還是她以茶代酒,端著水杯跪在張氏跟前向她請罪,說自己以前太不懂事,從今以後一定會視她為自己的親奶奶那般,張氏被她真誠感動才答應讓她同桌共食,經過兩日的「觀望期」,確定她是真心想來陪自己,張氏才對她敞開心房。

「哎呦,這蓮子湯真是你煮的?」張氏喝了一口甜湯,眼睛登時大亮:「真是太好喝了,以前我都不知道你會煮這個。」

站在一旁候著的萍兒也有同感,她家主子病了一場後居然願意下廚,還會煮蓮子湯,可她想破頭都沒印象小姐有下廚的經驗。

「奶奶,我哪會煮,偷偷告訴您是萍兒幫我的。」華茜撒嬌的挨近張氏。她在宮中不只伺候容妃娘娘,還得伺候比她年紀大的姑姑和嬤嬤,是以要伺候長者,她可說是得心應手,其實伺候她們也沒什麼難的,只要把她們當成老小孩,哄哄之餘也不忘要存有尊敬之心,大都能將之伺候得服服貼貼。

「不是,這是大少奶奶親手煮的。」萍兒忍不住插話。原先主子是要求她幫忙,可一進廚房哪有她插手的分,主子手腳俐落的連郭家廚娘都豎起拇指大大讚賞。

「呦,這丫頭挺護你這個主子的。」一頭白髮的張氏,忍不住直言抱怨道:

「以前她和你一樣,對我也不是很尊敬。」

「奶奶,我和萍兒不都向您磕頭請罪了,您大人有大量,就別和我們這些不懂事的計較。」三日前她請罪時,萍兒自然也跟進了。

「我哪有計較。」

「就是,奶奶您人這麼好,才不會怪我們呢,對不對!」華茜端著湯碗陪笑道:「奶奶,您還沒告訴我,有什麼需要改進的地方?」

「這蓮子湯煮得太好喝了,哪還需要改進。」張氏再喝一口,樂呵呵的笑著。「奶奶,那您就多喝點。」

華茜溫順的一口一口餵她喝,這下張氏笑得更闔不攏嘴。

華茜想,她煮的蓮子湯雖是好喝,可真正讓張氏高興的應該是有人陪。這個大宅子的人雖不少,可各有各的事要忙,雖然叔叔是記在奶奶名下,但不是親生的難免疏離了些,加上奶奶老端著嚴肅的臉又愛罵人,別說二房子孫,連奴僕也是能間多遠就閃多遠,久而久之,她就更覺孤單。

日前她突然說要來作伴,一開始奶奶自然是有防心,直到確定她是真心的,打開心房的奶奶每回見她來都笑呵呵的。

不知道同樣也愛端著冷臉的郭天蔚,是不是也能用這個方法收服,可她想肯定行不通吧,他不是那麼容易搞定的人。

他三日前說為了鋪子的事要出門一趟,至今都還未見到人影,不會是趁機逃了吧……被自己的妻子激烈地以死相逼,如此一番磨人折騰後,換作是她,恐怕也想逃。

不過她想,他不會逃跑,他是個有責任感的男人。

「對了,天蔚還沒回來嗎?」提到郭天蔚,張氏又換上嚴肅的面孔。

「嗯,說是去三日。」

「男人總愛藉口說是去做生意,其實說不定是在外頭有了女人,你可得注意點,別讓他像天豪娶了好幾個姨娘,整日吵吵鬧鬧沒個安靜。」

郭天豪是郭天蔚同年紀的堂弟,二房的嫡長子,個性溫柔風趣,娶了不少姨娘。

聽萍兒說,蘭秀儀生前和郭天豪很有話聊,覺得他溫柔可親,加上郭天蔚在郭家不受重視,連帶害她也飽受欺負,是以她更加討厭這個丈夫,恨不得自己當初嫁的是郭天豪,有個風趣會逗她開心的丈夫,在大宅內又能受尊敬,即使不當大少奶奶她也甘願。

蘭秀儀這想法讓人吃驚也令人不敢恭維,更使她為郭天蔚抱不平,他對她其實挺好,光是只娶她當正妻,連一個姨娘都沒納這事就比郭天豪好太多。

「祖奶奶您說的是,等他回來後我得好好問問他。」即便相信郭天蔚不會亂來,但秉持著不要和老小孩爭辯,還有得與之站在同一陣線、同一個鼻孔出氣的原則,華菌煞有其事的附和。

只是說起這事,她的心口突然有點慌,算算時日今晚他就會回來,先前她還在靜養,他不是歇在書房就是在房內桌上趴睡守著她,如今她身子已好全,沒道理不和他同床共眠。

越想心越慌,她再怎麼八面玲瓏,事事伶俐,也不知該……該怎麼伺候丈夫,尤其是床第間的事,思及此,她的臉蛋驀地酡紅……

「這銀耳蓮子湯真是有效,瞧你喝了一碗,小臉蛋馬上紅潤潤的。」不知情的張氏大大稱讚著。

尷尬之餘,華茜的臉更燙更紅。「奶奶,您的臉也是紅潤紅潤的……」得到讚許的她本能地反稱讚對方。

「沒有啊,老夫人的臉還是很……」萍兒湊過來一看,剛說話立即被主子一瞪,她反應甚快的將話一轉:「很紅潤,一直都是很紅潤呀!」

華茜滿意的一笑,經她調教後,以前口無遮攔的萍兒現下也學會睜眼說瞎話了。

房裡,三個女人笑呵呵,張氏樂呵呵的笑,萍兒則一臉乾笑,而想到丈夫今晚就會回來的華茜,笑得又慌又羞……

華茜坐在房裡,一會起身踱步到門口張望,一會又步至窗邊探頭,人在房內心卻在外頭,一整晚她就這麼如坐針氈,內心惶然不定。

郭天蔚明明告訴她去三日,照他說的,晚飯時分就該進門,今晚她還特地讓廚子煮了一桌菜為他接風,誰知等了一個時辰還是沒見到他的蹤影,菜都涼了,她擔心得沒胃口,便讓人把整桌飯菜給撤了。

她擔心他,此時盤踞在心頭的已然不是白天想的和他共枕的心慌,而是真真切切的擔心。

出趙府門,行程難免會延宕,但一想到他爹娘就是在回京途中遭土匪襲擊,她就不免聯想他是否也遭受同樣的……呸呸呸,一定不會的!

按住慌亂不安的心口,她再度起身來到門邊。

前一刻萍兒還陪著她,她見夜深了便趕萍兒回去睡覺,那丫頭禁得起調教,任何事一點就通,能者多勞,現下她要萍兒做的事可不少,讓她多睡,會,明兒個做起事來更麻利些。

可萍兒一離開,沒人說話轉移注意,她滿腦子想的都是郭天蔚會不會發生什麼意外,心急火燎的。

夜已深,她自我安慰的想,也許回程時他見天色已晚,今日趕不回來,便找客棧歇下,等天亮再趕路也說不定。

望著房外濃如墨的夜空,讓她更堅信這個想法,心念一轉,她稍稍鬆了口氣,前一刻緊繃的情緒鬆懈下來,身子突然發軟,整個人頓覺疲乏虛軟無力……

輕喟了聲,她苦笑著,等丈夫歸來的心情真是五味雜陳,又慌又擔心又……好多複雜情緒在心頭糾結。

覺得頭暈的她將房門關上後,忙不迭地回床上躺著,合上眼後還不忘在內心祈禱,希望他一路平安。

不知睡了多久,睡夢中隱約覺得有人盯著自己看,儘管仍舊疲憊,但以往當宮女時所培養的高度警戒讓華茜倏地張眼。

一張眼,對上了一雙關心的眼眸。

「天蔚,你、你回來了。」四目交接,兩人各自一怔,確定他歸來了,她心頭瞬間漲滿喜悅之情。

反觀坐在床沿的他則顯露一絲慌措,但那表情一閃而過,取而代之的是一貫的冷淡。

「我吵到你了?」

「沒有,我……」她想坐起身。

他一雙大手卻按住她的肩頭,登時,她臉上浮現羞色。

「別起來,你繼續睡。」見她露出羞澀表情,他不禁頓了下。

她年紀小,個性天真帶點幼稚,許是打小家裡人太過寵她,她嬌蠻任性,想要的非得到不可,任何事只考慮自己高興與否,從不管他人感受,也因此造就了她不知羞怯為何物。

自從嫁給他,她從未顯露過羞澀模樣,即便是洞房花燭夜也未有。

定睛細看,她已閉上眼,臉上佈滿睏意,他心口一突,方才大概是他看走眼了。

她似乎又睡著了,看著她的小臉,他內心百感交集。

他倆的爹原是舊識,只是他爹在外地當官,離鄉多年久未連繫。兩年前,因一樁古董買賣讓他和她爹有緣結識,得知他是好友之子又見他為人正派,她的父親便大力湊合他倆。

他原本無意娶親,畢竟他自知自己在郭家地位尷尬,可她爹就是中意他,執意要他當女婿,或許是他心中一直存有想要真正親人的念想,加上她爹的鼓勵,這樁婚事就此促成。

婚後,他自認盡心盡力呵護她,但她對他卻頗多怨言,成日嚷著要離異。

然而,這些事都已是過眼煙雲,既然日前她已起誓決心留下,他還是會將她當世上唯一的親人來好好對待。這件事做起來並不難,她病後似乎一夕間長大懂事了,不再吵嚷要離異,不再說些孩子氣的話,還主動陪奶奶用餐……

方纔他一回到宅內,為他等門的蒲管家迫不及待地告訴他這事,令他詫異不已,原先想自己回來太晚,怕吵到她便要直接到書房休憩,可聽蒲管家這麼一說,他驚諮之餘,沒多想就朝這兒走來。

她一向和奶奶沒交集,平日連去向奶奶請安也不願,他自己其實也和奶奶不親,遂未強迫她去請安,不過她的態度比他更冷,她從未喊過「奶奶」,表面上只稱奶奶為老夫人,私底下則喊……

總之,聽蒲管家轉述這三日來她和奶奶相處和睦,又親親密密的喊著「奶奶」,真是讓他不敢置信。

今晚他來,除了驚喜外,其實還有想看看她身子是否好全了。為了她以死相逼之事,原先他和人約好看貨的事因而延宕太久,對方等得有些不耐,三日前他見她身子好多了才放心出門,就不知三日來,她身子是否還有不舒服?

見她似乎又睡著,這些事還是待明日再問吧,不想吵她,他起身正想往書房去,孰料她卻突然伸手抓住他的手腕。

「天蔚,你要去哪裡?」感覺他似要起身離開,一直閉著眼的華茜突然張開眼,反射性的抓住他。

他怔了下:「你沒睡?」

「我……」她緩緩坐起身,張著圓滾滾的大眼囁嚅道:「我有睡著,可又醒了。」

床第間的事她是真不知該如何是好,只好先聽從他的話「繼續睡」。

原先想著先裝睡,以她的聰明肯定能想到法子應對,可不知為何他一坐在床邊,她腦袋就一片空白,別說法子,她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她懊惱不已,自己這是在緊張什麼呢!

「我去書房睡,免得吵得你睡不著。」

他想抽開手,她反而抓得更緊,情急下說道:「自己的房間不睡,睡什麼書房,哪有夫妻分房睡的道理。」

他瞅著她,表情沒太大變化。

「我、我的意思是說,你趕路一定很累吧,書房的床不好睡,你還是睡這兒吧。」

他漠然的眼神閃過一絲訝異,她一向是高興時就要他留在房裡睡,若不高興就趕他到書房,婚後前半年是如此,之後半年,他在書房的時間遠比在寢室多……

他訝異的是,以前她要他走或留都從未多說理由,如今不僅解釋,甚至語帶關心之意。

也許,這回她真的是誠心改過……

「我幫你更衣。」按下心頭的羞怯,她告訴自己他和她是夫妻,房內的事就……船到橋頭自然直,太過扭捏會讓他起疑。

「不用,我自己來。」她有心想服侍他,足以見得她真的想當個賢淑的妻子,可她轉變太大,他一時不習慣。

「好吧,那你自己更衣,我先睡了。」躺回床上,她將身子往內挪,騰出一個大空位給他,然後側身背對著他。

見狀,他輕手輕腳的爬上床靜靜躺著,確定她依舊背對著他沒有轉身的意思,眼神黯然地盯著她的背看了半晌。

她若是背對著他睡,就是連碰都不願讓他碰的意思,以往他會識趣的安分闔眼入睡,可今晚……明明連夜趕路一身疲憊,但他睡不著,蟄伏許久的情慾此刻莫名在體內翻騰。

對她,他不知有多久沒這種感覺了,想抱她,吻她,傭有他……

黑眸氤氳著情慾直盯著纖細的背,內心的渴望驅使他伸手碰觸她,可手騰在半空中片刻,又收回。

他不能這麼魯莽,她的改變他明顯感覺得到,她下了這麼大的決心要當他的好妻子,他更該比以前加倍體諒她。

也許時間真的太晚,也許她身子才剛好並不想和他行房事……他若莽撞強逼,說不定會招她反感。

他該珍惜她願意主動修補夫妻之情的心意,至於枕席之歡,不急,來日方長。再看一眼,確定她依舊維持原姿勢,內心失望之餘,他緩緩闔上眼,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安安分分入睡。

背對著他的華茜等了好半晌,明明感覺背後有雙眼一直盯著她,可他怎麼都沒動作?她雖沒嫁過人,沒和男人同床共枕過,可她也知道男女同床不是只有蓋棉被各自睡覺這麼簡單。

她都已經「主動」邀他同衾共枕,這是她最大的努力了,沒道理還要她主動撲過去吧。

雖然她一再說服自己和他是夫妻,任何事都要自然不扭捏才不會令他起疑,但骨子裡她到底是還雲英未嫁,對於床第間的事免不了會害羞。

這會,她不就害羞的連轉身躺平都不敢!

閉上眼,她靜靜的等。他不主動,她就一直背對著他,她有她的矜持。

今晚可是她華茜頭一回和男人同床共枕,這算是……她的洞房花燭夜呢!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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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5-30 16:08:11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雖然昨晚的「洞房花燭夜」什麼也沒發生,但華茜沒因此氣惱,她猜想郭天蔚連夜趕路,一定又困又累才沒……呃,為哈她一整個上午都在想這事?!

一早醒來,身旁空蕩蕩的,她一度以為昨晚的事是她自己在作夢,或許他壓根沒回來,好在萍兒告訴她他一早就出門,大概是多日未去鋪子,又談妥一筆生意,便急著去鋪子工作。

確定他是真的有回來,她寬心多了,至於昨晚她的洞房花燭夜……哎呀,她幹啥又想到這上頭去!

臉頰羞燙,她忙甩掉這不宜在白日多想的……床第之事。

其實真正令她扼腕的是,她想跟他到古董鋪子去。聽萍兒說那間古董鋪子是他親娘的嫁妝,也是他目前唯一能掙錢的地方。

他娘婚後不久就隨他爹到任職的縣城定居,古董鋪子一直由專人打理,直到十年前他十四歲時開始到店裡學習管理鋪子和買賣古董,兩年後他駕輕就熟了,才接手掌管古董鋪子。

他爹因是縣官,所以不插手郭家茶莊的事,茶莊就理所當然成了二房的事業,又因他有娘親留下的古董鋪子,是以兩房各自謀生。原本這兩種行業八竿子打不著,但叔嬸見不得他好,處處打壓,甚至暗地搶客人……

叔嬸和另一家古董鋪子的老闆熟識,總是幫忙介紹客人抽牙錢,這原本也不能說他們不是,畢竟世上見錢眼開的大有人在,即便是親人,利字當頭也啥都不管了。

可過分的是,他們常向客人亂放話說他的古董鋪子賣的都是假古董,連自家人都這麼說了,客人自是會採信,他的古董鋪子自然會受影響,好在真金不怕火煉,真正的古董行家還是能辨識貨品真假,他的古董鋪子才能順利經營至今。

她現在是郭家大少奶奶,也不比在皇宮內當宮女自由,她若貿然前去古董鋪子,說不定他會不高興,還會惹人非議。

她想去古董鋪子不是想干涉什麼,純粹只是想那邊多的是收購古董的客人,有財力收購古董的人定非普通百姓,或許其中有些是大官或者知曉皇宮消息的人……她輕喟了聲,雖然猜想容妃娘娘逃過這一劫應暫時無虞,可沒親耳聽見小主平安無事就是不放心。

郭家到底是平民百姓,別說進皇宮去親探,就算想得知皇宮內的消息也不易,何況她也不敢大剌剌地直問……

「大少奶奶,你在忙嗎?」一陣敲門聲後,蒲管家被允許進入,見到她劈頭就問。

「我沒在忙。」她一直坐在房內發呆。

「萍兒不在?」

「噢,我讓萍兒去煮甜湯,等會飯後要端給奶奶喝的。」她若一直往廚房跑也會令人起疑,於是便教了萍兒煮甜湯的方法,自己窩在房內當閒人。

蒲管家明顯地寬心一笑:「老夫人讓我來請你,這都中午了,大少奶奶你還沒過去……」

華茜一嚇:「啥?都中午了。」她恍神到未注意時辰。「那我趕緊過去。」

「大少奶奶,請。」蒲管家這下更心喜。他原以為大少奶奶陪老夫人吃午飯只是做做表面工夫,過幾日便會找藉口推托不去,現下看來大少奶奶是真心要和老夫人培養感情。

他打從老爺當家時就進了郭家,大爺死後,大少爺回到郭家,那受到的待遇真是,唉……他一個管家能幫大少爺的有限,大少爺初回郭家大宅那幾年,他總勸大少爺要和老夫人多親近,畢竟老夫人是當家主母,能得她的緣,大少爺在郭家的日子便會好過些,可大少爺脾性傲然倔強,他雖尊敬老夫人,卻完全不想與之親近。

本以為大少奶奶進門後,大房和老夫人的關係能好些,誰知反而更慘,幸好日前大少奶奶生了一場重病後,整個局面頓轉,如今大少奶奶時常主動陪老夫人吃飯,這舉止深得老夫人歡心。

雖說老夫人已不若以往那般握有實權,但大房和老夫人的關係能好轉,一家人和睦相處,總是好事。

疾步往張氏院裡行去的途中,華茜突然頓下腳步,回頭問:「對了,蒲管家,我想問你一件事,天蔚的古董鋪子有和什麼大官……有做買賣嗎?」若以「關心」的角度詢問,應該沒什麼不妥。

這話她其實也可以問天蔚,可是他忙,她見到他的時間大半都已是深夜,她不想打擾他睡覺,再者他話少,應該也套不出太多事。

「大少奶奶,你……」蒲管家一臉錯愕。

「我無惡意,只是想問問關心一下,如果不方便就別說。」

「不,大少奶奶,怎會不方便,我只是……」蒲管家輕笑:「以前你從不管這些事,如今願關心大少爺的事,那是最好不過。」

「那當然,我是天蔚的妻子,能為他做的,我一定幫他。」

這話一出,又惹得老人家險些痛哭流涕。

上一回是蘭秀儀的爹,這回是蒲管家。

蒲管家猛點頭:「大少奶奶你若願意幫大少爺,那是最好不過。」

華茜露出個大大笑容,內心輕喟,蘭秀儀以前到底是多麼不懂事啊,她不過是表現出一點關心之情,竟能讓人感動得涕淚俱下。

懂事又守規矩,這可是為人妻子最基本的事呢!

蒲管家擦擦淚,感動之餘不忘回答正事:「大少奶奶你問的事我不是很清楚,不過半年前有一天我去鋪子找大少爺時,正好遇上一位宮裡的太監拿古董來……」

他小聲說著。

華茜眼睛登地大亮:「真的?」沒大官有太監更好,太監比大官還清楚後宮裡的事。

「我是聽古董鋪子的掌櫃說,才知道他是太監。」

「他叫什麼名字,常來嗎?」察覺自己問得太急,華茜緩下語調:「我是想,太監來賣古董,這事不會惹上什麼麻煩嗎?」

「這我也不清楚。」蒲管家委婉一笑:「那時我沒多問,要不改天我去鋪子再私下問掌櫃的。」

華茜乾笑:「倒也不用。」雖然很想讓蒲管家這麼做,可想想還是算了,她太積極會招人懷疑的。

不過,這更讓她堅定想去古董鋪子看看的念頭了,直搗虎穴也許會讓她遇上那名賣古董的太監,反正夫婦同心,為了展現當個賢內助的決心,她這個賢妻去幫忙也是應該的嘛!

「奶奶,對不住,孫媳婦來晚了,您一定等很久了,怎不先吃呢?」見一桌菜已擺好,張氏靜靜端坐著等她,華茜心頭霎時盈滿愧疚。

不論別的,光是要長輩等她,她就覺得是罪過了,何況老人家餓著肚子就等著她吃飯。

「我還不餓。」張氏微笑的拉過她的手:「坐。」

華茜杵在她身邊,以撒嬌的口吻說道:「奶奶,您罰我吧,要不,我不敢入座。」

張氏沉下臉,目光掃過一桌子的菜:「好吧,那奶奶就罰你今天把整桌菜都吃完。」

聞言,華茜面有難色:「奶奶,您這真是狠絕的懲罰,吃完這桌菜,我肯定撐死了。」

說著,兩人相視而笑。

張氏拍著她的手,笑道:「快坐,你不坐是想害奶奶餓肚子呀。」

「奶奶,秀儀哪捨得讓您餓呀。」徐徐入座,一坐定,華茜馬上幫張氏夾菜,笑盈盈的說:「奶奶,您快吃,千萬別餓著了。」

陪張氏共進午餐,一開始的確是華茜想幫丈夫拉攏張氏,但長年在宮中服侍的習慣使然,加上她覺得卸下心防的張氏挺好相處的,兩人說說笑笑,這原先另有所圖的午飯之約也變成愉快的午餐時光。

「我吃,你也吃。」張氏笑著,突然想到什麼似的,盯著她說:「你這小娃兒怎麼好像突然間長大似的,變得這麼懂事,動作舉止這麼優雅,光是方才入座的動作便完全是個大家閨秀,讓人看了多舒服。」張氏才稱讚完,馬上又重提往事,「不像以前沒規沒矩大剌剌的,老擺一張臭臉,一不高興還摔東西的……」

華茜乾笑著,這話從她第一天陪張氏吃飯就不知說過幾回了,每每想到總會再重提一次。

和張氏吃飯其實頗有收穫,她會說些郭家以往的事,諸如郭老爺喪妻又娶她,還有叔叔生母的事,只是老人家總撿自己的好事說,提到別人便免不了一番撻伐。

這一年來最令張氏厭惡的就是「蘭秀儀」,是以她最愛罵的就是「她」,華茜常成炮灰,被罵也只能乾笑。

「奶奶,您在說誰沒規矩,不會是說我吧!」

正當華茜擔心張氏會越罵越起勁時,突地,一道從外邊傳來的聲音解救了她。

循著聲音望去,一個外表風度翩翩的男子帶著笑容走入。

他一看到華茜和張氏並肩而坐,先是一怔,隨即咧了個大大的笑容:「我聽說大嫂這幾日中午都來陪奶奶吃飯,還以為是僕人在說笑,沒想到……」

他的目光在華茜身上打轉,溫柔帶笑的眼神添了點曖昧。

華茜心想,這男子年紀和天蔚差不多,又喊她「大嫂」,那他肯定是叔叔的獨子郭天豪。

「小叔,你還沒吃午飯吧,坐下一起吃。」她微笑道。

「那當然,這麼一桌子豐盛的菜,還能跟……奶奶和大嫂一起用餐,光看我就胃口大開。」郭天豪說話時,一雙桃花眼老盯著華茜看。

華茜不畏懼的迎視,她最討厭像他這種登徒子,在長輩面前都敢如此不避諱地和她這大嫂眉來眼去,想必他在外頭對任何女人都是這麼無禮放肆。

她想起萍兒提過,原主就喜愛這類的男人,溫柔風趣又會逗人開心,她嫁到郭家後,和郭天豪說的話,遠比和自己丈夫說的話多太多。

這點她相信,郭天豪話多,會主動找話聊,天蔚冷沉寡言,肯定大半天也搭不上一句話。

「再不吃,我恐怕會口水流滿地。」郭天豪說著,人已坐在她倆對面。

丫鬟忙不迭地送上碗筷,他連丫鬟都不放過,挑眉輕笑:「阿桃就是乖巧,難怪討奶奶喜歡。」說著,抓著阿桃的手輕撫。

阿桃一點也不覺得被冒犯,反倒還喜孜孜的低頭嬌笑。

華茜睨了他一眼,溫柔風趣的男人果然比較吃得開,明明被輕薄,丫鬟非但不以為意,還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呢,嘖嘖!

可惜她華茜偏不吃這套,還對他極為反感厭惡。

「沒規沒矩,誰讓你在這兒吃飯的!」張氏喝道。

阿桃嚇得退下,郭天豪一點也不以為忤,反而還微笑舉箸夾菜。

「奶奶,您偏心,您就只讓大嫂陪您。」說著,他慇勤的為張氏夾菜,語氣似在抱怨,臉上卻佈滿笑容,幫張氏夾完菜,不忘又幫她夾塊肉:「大嫂,看來我得向你好好請教如何討奶奶歡心。」

「你不用討我歡心,你管好你那些姨娘,別讓她們一天到晚吵吵鬧鬧便行。」張氏嘴裡雖罵著,可也沒真要趕郭天豪走。

華茜明白,郭天豪雖不是張氏的親孫,但他打小就是她看大的,再怎麼說,對郭天豪總是比對郭天蔚親近一些,她自然更疼這個孫子。

光是瞧郭天豪在張氏面前能如此嘻皮笑臉,肆無忌憚,就知道他是被張氏寵壞了。

「奶奶您說,我哪個姨娘惹您不高興,我馬上把她趕出郭家大門。」

「別!你趕一個再娶兩個,我更頭痛。」

「奶奶,我什麼時候做過這種不正經的事。」郭天豪雖和張氏說話,可一雙勾人的桃花眼卻牢牢的定在華茜身上。

華茜佯裝視若無睹,自顧自的吃飯,可那雙賊眼老盯著她,讓她覺得渾身不自在。

「奶奶,我吃飽了,讓小叔陪您說說話,我頭有點暈想先回房休息。」華茜放下碗筷,起身道。

「噢,好吧,你不舒服就先回房吧,記得多休息。」張氏雖寵孫,但她可不希望宅內任何一個人壞了規矩,辱沒郭家門風。

她老歸老,孫子那雙賊眼裡透露著什麼她還是瞧得出,為了避嫌,這對叔嫂還是別常碰面較好。

「多謝奶奶關心。」華茜恭敬的向張氏行禮,目光對上郭天豪,只淡然一笑,略點個頭,未多說什麼隨即離開。

一離開張氏的院子,華茜大大鬆了口氣。

她在宮裡專門服侍容妃娘娘,見到的男人除了皇上皇子,最多的就是太監,不太有機會遇到登徒子,縱使自認有辦法應付,可被那雙賊眼直盯著,她就覺得渾身上下不自在,連飯也吃不下,索性趕緊出來透透氣。

「大少奶奶,方才二少爺打從一進門,那雙眼睛就沒離開過你。」萍兒湊近,悄聲問:「不過你今兒個怎地不太和他說話?」

「我該和他說什麼?」華茜」副不以為然樣。

「以前你遇到他都挺有話聊的。」萍兒突地吃味似的說:「而且你還會和阿桃一樣,見到他就喜孜孜的。」

華茜睨了她一眼:「話說得這麼酸,敢情你是在吃味?是不是希望二少爺也能像稱讚阿桃那般,稱讚你一番?」

「我才不要!」萍兒緊張的四下瞧瞧,確定無人經過才小聲道:「阿桃是希望二少爺能看上她,娶她當姨娘。」

華茜一怔:「這話你別亂說。」

「我才沒有,這事府裡丫鬟都知道,而且有這想法的還不只阿桃呢。」

「難不成你也……」華茜睨著她。

「我沒有呀。」萍兒情急的叫:「我只想安分過日子,你讓我嫁給賣雞、賣鴨、賣豬肉、賣包子……只要是老實人都好,就是別把我嫁給大戶人家的爺當妾室,我做不來也不想做。」

華茜愣了下,跟到一個不安分的主子,沒想到這丫頭卻挺認分的,真是難得。

「你不會改變主意?」華茜一臉正色的問。

「不會。」萍兒猛搖頭。「以前在蘭家有兩個姨娘就夠頭痛的,現在在郭家有好多姨娘,每天鬥來鬥去真的挺煩人的。」

萍兒話才說完,眼睛突地瞠大,見鬼似的忙搐住嘴。

華茜回頭,只見郭天豪快步走來,前一刻好不容易趕走的蒼蠅又飛來了,這才真的是挺煩人的。

華茜忙轉回頭佯裝沒看見他,邁步想離開,卻被郭天豪一個箭步攔下。

「大嫂,你今兒個怎不理睬我……」郭天豪擋住她的去路,劈頭就說:「是不是怪我在你生病期間沒去探望你,所以生我的氣?」他陪笑道:「你也知道我和大哥的感情不太好,再說我們是叔嫂,我若大剌剌地去探望你,別人不知會說什麼閒話……我雖沒去探望你,可這心頭是擔心得不得了。」

「小叔,謝謝你的關心,我人現在好端端的,不勞你擔心了。」華茜淡然一笑。這男人果然挺會說溫柔話的,這一番話不知能擄獲多少怨婦的心。

「真的全好了嗎?瞧你的氣色還有點蒼白,看了真令人不捨,回頭我讓廚房給你燉些補品喝,不出三日保證你氣色紅潤,更加迷人。」

「小叔,這事不用你費心,萍兒會做。」華茜表面帶笑,心中暗罵。這男人有空關心別人的妻子,自己家裡那些姨娘卻丟著不管,難怪吵翻天。

「要吃要補,這事好處理,可這心情……」郭天豪話說到一半,不忘睞她一眼:「有時心情苦悶無處訴說可是會生病的,我大哥這人悶得很,也不懂陪你說笑逗你開心,你這朵嬌美的花兒少了笑容,真是令人覺得可惜又心憐。」

這人渾身上下都散發著引誘別人妻子的曖昧,是怎樣呀他!

「我就不同,你不也說過我比大哥溫柔風趣,你最喜歡和我說話。」郭天豪盯著她看,越看越喜愛。

他這大嫂年紀小又天真可愛,姿色不錯,以前他得空常陪她在庭院坐坐,聊聊天之餘,兩人眉來眼去,偶爾小碰觸一下添點曖昧還挺有情趣的,在園子裡說話,光天化日下,倒也不至於引人非議。

他其實沒真有非分之想,就只是……遇到漂亮女人習慣調戲調戲,再者她認為他比她丈夫好上百倍,光是這點就讓他心情無比爽快。

可今兒個他明顯感覺到她在閃躲他,不像以前見著他時,那雙圓眸總亮亮的,嘴角彎揚帶著甜蜜的笑容。

雖然沒笑容,臉色略顯蒼白也不太搭理他,可不知為何他反而心頭癢癢的,以前她心情好壞總像孩子似的大剌剌表現出來,今日她不理他,若不是生他的氣,就是在對他……欲擒故縱。

看來小丫頭長大了,懂得吊男人胃口,他喜歡她這調調。

「小叔,你的溫柔風趣應該去向別人展現,或聽奶奶的話好好安撫你那些姨娘,別讓她們受冷落了。」

哼,男人在外風趣,回家一句話都懶得說,要這種只會對別人妻子溫柔風趣的丈夫做啥!

華茜說完便急急走離,不想和他多糾纏。

她越是如此,他就越認定她是欲擒故縱,是……吃醋了呢!

見他又追來,她走得更急,哪知竟一不小心扭了腳……

她身子一拐,痛叫了一聲。

萍兒忙不迭地扶住她:「大少奶奶,你沒事吧?!」

「我、我腳扭到了。」她蹙著眉心,暗自咬牙,什麼時候不扭腳,偏就這時扭腳,這下她想跑也跑不掉了!

她是大可對郭天豪惡言相向,讓他不要死死糾纏,可這違背她想替天蔚和郭家人重新建立良好關係的初衷。

天蔚畢竟是郭家嫡長孫,他得要有長孫風範,一直和自家人關係這麼僵也不是辦法。

她很有心想讓郭家一家人和睦相處,可郭天豪的行為舉止真真是令人厭惡。「大嫂,怎會如此不小心,扭傷了腳那怎得了,很痛吧,我來幫你看看。」郭天豪一彎身,華茜忙不迭地拉著裙擺壓緊腳踝。

「不用了,小叔,我、我沒事。」華茜看向萍兒:「萍兒,你扶我回房去。」

「是,大少奶奶。」

「大嫂,你千萬別逞強硬是要走,那腳會傷更重,還是我……抱你回房吧。」郭天豪眼神勾轉,正愁找不到正當理由和她更「親近」一些,眼前就有機會,他哪肯放過。

「二少爺,不可以……」

「小叔不用,我自己可以走……」

正當主僕倆嚇得無措之際,一道低沉冷肅的喝斥聲倏地響起。

「拿開你的手!」

華茜抬眼一看,就見不知何時來到眼前的郭天蔚那強勁的手臂一揮,用力揮掉郭天豪踰矩的雙手。

郭天蔚冷厲的瞪著郭天豪,以宣告般的口吻說道:「我的妻子,我自己來抱!」

郭天豪嘴角銜著輕蔑的笑意:「大哥你回來了,回來就好,嫂子腳受傷,你可得好好照顧她。」說完,他轉身便走。

見他調戲別人的妻子,被人家的丈夫當場逮著,非但一點慌張和羞恥都沒,還一副不把郭天蔚放在眼裡的模樣,可見他們二房的人一直以來欺負郭天蔚欺負得有多徹底。

瞪著這一幕,華茜滿肚子火,可現下她腳傷著也拿他沒辦法。總之這筆帳她記下了,日後看她怎麼整那登徒子,為她自己和天蔚出一口氣,討回公道。

她忿忿的想著,突然感覺身子騰空,嚇得驚叫連連,揮舞著雙手本能的抓住救命的「浮木」……

感覺身子像是被人抱著穩穩前進,似無性命之虞,她冷靜下來定睛一看,赫然發現她雙手抓住的「浮木」,正是她丈夫的頸子,而她正穩妥地被丈夫抱在懷中……

「天蔚,我、我可以自己走。」她一臉羞澀樣。

大白天的,他在庭院中大剌剌的抱著她走,來往的奴僕見狀皆是一副嚇到的模樣,只有尾隨在他們身後低頭竊笑的萍兒例外。

「你腳受傷不便行走,我抱你回房。」他的聲音雖是一貫的冷沉,話也不多,但語氣中聽得出有不捨。

抬頭對上他的眼,他正溫柔的看著她,她輕輕一笑,羞得將頭埋在他胸口,這樣愛妻的男人,只對妻子做出貼心舉止,這才是真正的溫柔體貼。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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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進到大房的專用澡間,待萍兒為她寬衣後,華茜突然想到以前容妃娘娘沐浴時偶爾會讓她們摘採些香花放入澡池,娘娘泡上半個時辰,身上便會沾有花朵的香氣,這也是皇上特別寵愛容妃娘娘的緣故之一。

「萍兒,今日庭院中的茉莉花開了不少,我喜歡茉莉花的香味,你去摘一些來,我想把它們放進澡盆裡。」想到自己此舉是為了討郭天蔚歡心,華茜的臉頰瞬間浮現兩朵紅雲。

「茉莉花?」萍兒一怔:「大少奶奶,你以前不是不喜歡茉莉花嗎?」

「我現在喜歡不可以嗎?」華茜裝任性的說道。

「噢,是。」主子的喜惡,丫鬟哪有置喙的餘地,不過萍兒另有擔憂:「可是我不在這兒,萬二一少爺……」縱使府裡丫鬟不少,可她家主子只習慣她服侍,她暫時離開,萬一有人趁虛闖入那可怎麼是好。

「他敢!早上天蔚才警告過他,我想他也不是沒腦子的人,再怎麼風流,不至於膽敢來此。」她動動腳,就因那登徒子害她的腳痛了一個時辰,還好現在已無大礙。

「那……」

「去吧,快點。」

「噢,好,那我快去快回。」

萍兒離開後,華茜先行進入澡盆內泡澡,這澡盆不小,即便兩人一同進入也不嫌擠,不知天蔚以前和蘭秀儀是否曾經……

思及此,她內心五味雜陳,又覺羞,還有點吃醋……她這是怎麼了,自己現在不就是蘭秀儀,天蔚就算有和「蘭秀儀」一起泡澡過,也是如同和她……想著,她又羞紅了臉。

自己怎麼老想著那些害羞事?肯定是午時天蔚回來,幫她打發郭天豪,還抱她回房,那既英勇又溫柔的表現讓她心蕩神馳,時時刻刻都想著他。

拿著水瓢舀水淋肩,她真慶幸今日被郭天豪糾纏時,天蔚及時趕到救她,要不,肯定被郭天豪得逞。

哼,他那雙賊眼明顯透露著想,親芳澤的邪念,也不知道原主腦袋裡裝了什麼,竟覺得郭天豪比自己丈夫好,常常和郭天豪眉來眼去,縱容得那人不知分寸。

她聽萍兒說,以前郭天豪從未如此膽大妄為,頂多就是偷摸,下她的手,可怕人撞見很快就放開,今天他說要抱她回房,連萍兒都給嚇著了。

她想,這種人就是貪得無厭,得寸進尺,摸到她的手就想搭她的肩,搭了肩又想摟腰,摟了腰又……光想到他那一臉淫邪的表情,她就覺渾身不舒服。

還是想想自己丈夫心頭舒服些。他沉穩正派,高大英挺,一看就是好男人、好丈夫。

今日他是回來拿一些東西,恰巧撞見那場景便替她解圍,縱使古董鋪子忙著,他還是等大夫來替她看過腳,確定無礙後,又請蒲管家「加強」看管,他才放心回店裡去。

都怪郭天豪害她扭了腳,要不中午天蔚回來時,她就可以藉機和他到古董鋪子去了,現在只好等晚一點天蔚回來,她再問問看明天他願不願讓她跟去店裡。

再度舀水淋身,聽到澡間的門被推開,一陣茉莉花香味同時飄進,背對門坐在澡盆裡的華茜不自覺閉上眼深吸一大口氣:「好香。」

感覺萍兒前進的腳步頓了下,她迫不及待地催促:「萍兒,你在磨贈什麼,快把花兒放進澡盆裡來。」

語落,腳步聲再度響起,隱約覺得後頭的腳步聲挺沉的,她心內詫異想回頭看,可一張眼便見到茉莉花已飄散在澡盆內,她雙眼登時一亮,一時忘了方才內心狐疑之事。

她笑開,雙手掬起花瓣,溫水自指縫間流洩,留下數朵沾水的茉莉花躺在掌心中,湊近花朵深深一聞,花香沁鼻,令人開懷不已。

站在後方的人雖未見到華茜的表情,但光是從背後見她捧花聞香的陶醉舉動,就深深為之著迷,一隻手情不自禁地伸出摸上她的肩。

肩頭突地被人一碰,那粗厚的大手令她心頭為之一震。這絕不是萍兒的手,這手又大又厚,肯定是男人的……該不會郭天豪真色膽包天,連澡間也敢來吧?!

想著,她心頭又害怕又氣憤,倘若她此刻喊救命,她和他同在澡間的事定會引人非議,既然不能求救,只好自救。

將水瓢裝滿水,她倏馨身把水潑向來人,一瓢肯定趕不走,她奮力地接二連三潑他好幾瓢水……

「秀儀……」

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激忿的潑水動作倏然停下,華茜定睛一看,赫然發現操盆旁的男人不是色膽包天的郭天豪,而是郭天蔚。

「天蔚!」

「你若不喜歡我進來……」郭天蔚低頭看著自己被淋得濕漉漉的衣服,眼神黯下:「我出去。」

午時過後他回古董鋪子,鋪子裡有很多工作等著他,他卻滿腦子都在想她,除了擔心郭天豪會再騷擾她,另一方面他就是沒來由的想她。

以前他從未如此,她是他的妻子,他視她為家人,白天他專心工作,晚上回家,每日皆如此,偶爾他會為了買賣古董遠行,可他從未像這陣子這般……思念她。

下午在鋪子裡,腦中塞滿她的身影,他什麼事都做不了,索性提前回家,一來實在也不放心,二來,他想見她,迫切的想。

回到府裡,他在房裡找不到她,在庭院摘茉莉花的萍兒告訴他她在澡間,並等著萍兒摘香花給她泡澡,那一刻,他整個心頭突然火熱熱的,接過萍兒手中的提籃,只說了句「我拿去就可以,你不用跟來」,隨即大步的朝澡間走來。

一進來,見裸肩的她坐在澡盆裡,他心頭悸動不已,之後她捧花聞香的舉動更是令他著迷,她陶醉在花香中,他則為她陶醉。

以前他視她為親人,對她,他自認有盡到該盡的義務,但方纔那一刻他突然懂了,他對她一直少了一分丈夫對妻子的熱情、激情……

但在這一瞬間,他忽然為她產生了那種情感。

他情不自禁的伸手摸她,但她顯然還對他懷有埋怨憎恨,狠狠地拒絕了他。他不怪她,真的,她的改變他看得到,許是先前對他埋怨太深,內心的厭惡短時間內無法悉數消除才會做出此舉……也許他該給她更多的時間。

他轉身欲離開,她突然回神似的大喊:「不,天蔚……」

她急急忙忙從澡盆出來,見他被自己潑得一身濕漉漉的,不由滿臉愧色。

「我、我不是不喜歡你進來,我以為是、是『別人」,所以我才會發狂的潑水……」

她露出惶恐表情,還有想彌補過錯的態度。

「你把衣服脫了,我給你換一件干的衣服穿。」見他杵著不動,想著他或許真的生氣了,她忙不迭地主動幫他解開衣服:「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她邊幫他解開衣服邊道歉,忽地覺得他臉色怪異,僵凝著神情似在克制什麼似的……

循著他複雜的眼神往自己身上看,她赫然發現自己一絲不掛,全身光溜溜、濕淋淋的……

雙頰倏地爆紅,她兩手抱胸,慌張失措:「我……我……」

她羞得想馬上跳進澡盆沉入水裡躲著,可她一時慌了手腳,腦袋明明這麼想,身體卻完全無法動彈。

「秀儀……」燃著慾火的黑眸瞅著她雪白婀娜的胴體,他低啞的聲音透露出內心極度的慾望:「如果你要我走,我,馬上離開。」

「不,」她堅定的喊,對上他熾熱的眼神,心慌的她羞怯低頭:「我是說,我們……我們不是夫妻嗎,一起……一起……」

羞得連話都不會說,她雙手梧著臉背過身去。

她的話和嬌羞的舉動大大鼓舞了他,脫掉濕透的衣服,他走上前輕觸她,確定她沒有一絲不悅,他輕輕將她抱進澡盆內,待她坐定,他也一同進入。

澡盆裡飄浮著許多茉莉花,在水面上形成一層香花屏障,坐在澡盆中的華茜只露出肩頭,內心的羞怯登時減緩不少。

反觀他人高馬大,半個胸膛都露出水面,健壯的胸肌近在咫尺。

「我幫你擦背。」縱使體內慾火狂燃,但他更珍惜夫妻共浴幫彼此擦背的甜蜜情景。

以前她初嫁進府曾如此要求過,只是那時他不知為何拒絕,覺得這麼做有失體統,可現在他非但不排斥還非常樂意,並且享受著。

「天蔚,應該我幫你擦才是。」

她急著搶他剛拿起的水瓢,不知怎地用力過度,又潑了他一頭水,只見水從他頭頂上流下,原本一臉歉意的她,見他頭上頂了一朵茉莉花,先一怔,忽地噗哧一笑。

她的笑煞是好看,不明所以的他被感染得揚唇問:「笑什麼?」

見他沒生氣,她的唇角彎得更甜,指著他的頭頂笑而不答。

狐疑的伸手朝頭頂一摸,摸到一朵茉莉花,取下後,見她笑得肩頭聳動,他忽地玩心一起,將茉莉花放到她耳邊。

他突如其來的舉動令她一怔,隨即嬌羞的問他:「我這樣,美嗎?」

要他當她的面回答這個問題,說出內心的讚美,向來用冷漠掩飾內心情緒的他,張嘴老半天,聲音卻擠不出來。

見他表情頗不自在,她猜想以他冷沉的個性,一定鮮少向自己的妻子說出內心感受,這怎麼行,夫妻間就該坦誠以對,有些話得明講,擱在心裡太久會變疙瘩。

再說,她也很想體會一下被丈夫讚美是什麼感受。

「不美嗎?」他遲遲不開口,她佯裝失望落寞:「是花不美,還是我?」她低頭,眉心蹙起輕輕咬唇,彎翹睫毛沾上水霧,宛若盈上淚水。

不忍見她失望的傷心樣,他忙不迭地說出內心肺腑之言:「不,秀儀,你很美。」

他話一出,她的心口瞬間盈上喜悅,整顆心宛若花朵綻開一般……原來,被丈夫讚美是這麼令人欣喜雀躍。

嘴角彎揚,甜進心頭,其實,她最高興的是他能把這話說出口,這才是最難得的。看他表情有些靦覜又不自在,就知道他鼓起多大的勇氣才將讚美她的話說出口。

「哪裡美?」她嬌笑著眨眼問:「我的眼睛美嗎?」

這事得乘勝追擊,既然都開口了就多說幾句,說到最後就習慣了,不會這麼扭捏,更何況她也愛聽。

「美。」

「那,我的鼻子美嗎?」她調皮的皺了一下鼻頭。

「美。」

「那,我的嘴美嗎?」她唇角彎揚起笑花。

見他瞅著她的唇半天不說話,她內心一喟,這人是頭老牛嗎,得抽一下才願意動。

「天蔚,我的嘴美嗎?」她嘟起朱唇。見他還是瞅唇不語,逼得她只好傾身將嚇起的唇湊近他的臉。

他既說了讚美之詞,就得一而再、再而三地鼓舞他多說幾句,要是讓他再縮回去,下一次想聽他的讚美,恐怕得等到頭髮都白了。

「美。」

終於再度聽到他的金玉美言,她滿意的一笑,身子本想退回,卻突然被他雙手圈摟住,她驚呼了聲,一張嘴,他溫熱的唇立刻貼上來,將她微張的朱唇緊緊封鎖住。

驚覺他是在吻她,頭一回被男人親吻,她的心頭枰枰狂跳,羞得緊閉上眼,直到感覺狂烈的索吻慢了下來,吸吮動作添進溫柔,她水陣微張,眼神迷離地望著他。

「秀儀,你真美。」氤氳著情慾的黑眸凝視著她,他粗啞地吐出肺腑之語。

她的臉頰浮現兩朵嬌羞紅雲,嫵媚的模樣更令他癡狂,濁熱的氣息噴拂在她臉上,他的唇再度貼上她的。

他一手擱在澡盆邊緣,讓她的後腦杓輕靠其上,另一隻手探入水中罩住她的豐乳溫柔搓揉著……

華茜感覺渾身燥熱不已,而他的大手似乎能撫慰她,當他的手撫摸她時,體內的燥熱瞬間消彌,取而代之的是愉悅舒坦的感覺……

她情不自禁的拱身貼向他,這舉動無異是在鼓舞他,他的氣息益發粗喘,大手順著她身子往下游移,當他的手滑進她兩腿間時,她不自覺的發出呻吟聲。

迷離渴望的眼神交纏,他將她的身子勾得更貼近,脹滿的情慾竄入她體內,兩人緊緊貼,澡盆內的水波激狂波動,整個澡間充滿歡愛的低低呻吟聲……

一早醒來,見一雙深邃的黑陣直瞅著自己,淺淺的笑容掛上唇角,羞怯的華茜回以深情凝視。

一醒來便能和丈夫深情對望,這是以前她想都不敢想的奢望。

見她醒了,不知凝睇她多久的郭天蔚才敢挪動身子,唇角微勾,大手探入被子裡貼上她赤裸的臀,將她的身子勾向他,兩具赤裸裸的身軀再度緊貼。

他的舉動令她赫然驚覺自己昨晚竟全裸入睡,雙頰燙紅之餘,突然感覺疲乏感瞬間蔓延至全身。

見她美麗的臉蛋浮現疲憊,知道是自己昨晚克制不住慾念,對她索求過度所致,郭天蔚壓抑住體內又增長的慾望,只輕輕的吻了吻她。

「多睡一會,別急著起來。」

「天蔚,我……」她想開口要求隨他前去古董鋪子,未料一頭暈,全身倍感乏力:「明天我可不可以跟你去古董鋪子?」深知自己現下一時片刻起不來,今日不能成行,只好改期。

「你要去,古董鋪子?」他驚訝的問。

「不可以嗎?」她輕聲問。

「不,當然可以。」他輕摸她的臉:「如果你想去,今天也行。」他以為她是想先知會他一聲,不想貿然前去。

「今天,我……」她一副難以啟齒的羞澀樣。

他眼一瞅,見她一臉疲倦樣,霎時了悟緣由:「我瞭解,那就明天吧。」

見他洞察了她今日不能與之成行的原因,她羞得無地自容,索性把臉埋進他的胸膛躲起來。

見狀,他低聲笑著,愛憐的輕摸她的頭:「今晚,我會溫柔點。」

不想讓她明日也不能和他去古董鋪子,他極正經的說,可聽在華茜耳裡卻覺得他在逗她。

「天蔚……你……」她低呼,抬眼看他,臉蛋更加羞紅:「你好壞。」語落,她的臉又埋進他胸膛,這回她真的不敢再露臉了,真是羞死人了!

見小妻子舉止這麼嬌羞可愛,拚命的往他胸口鑽,他的心口頓時覺得暖暖的,就該這樣才是夫妻嘛!

「我自認是個好丈夫。」他輕笑,樂意接收她給他安的罪名:「只偶爾有一點點壞。」

若是嘴上使點小壞便能增進夫妻間的情感,何樂而不為。

摟著妻子赤裸的身子,沿著身體曲線一路往下撫摸著她光滑細嫩的肌膚,被刻意壓制的情慾蠹蠢欲動……這會,他真的想使壞了呢!

沒能隨郭天蔚一同前去古董鋪子,中午華茜照舊前往張氏院子裡陪她一起吃午飯,原以為今日郭天豪又會來纏她,她已做好心理準備,假若他又騷擾她,她肯定不會像昨日那麼客氣。

一進門,她就發現用餐人數變多了,目光一掃去全都是女的,沒男的,郭天豪不在其中。

但沒讓華茜有鬆口氣的餘地,在場的女子個個皆對她投去妒恨的銳利眼神。

「秀儀來,到奶奶身邊坐。」張氏伸手喚她,身旁空著一個座位,顯然是特地為她保留的。

「謝謝奶奶。」華茜輕聲細語,款步盈盈走去,那優雅的模樣看得在場的女子目瞪口呆。

有人私下交頭接耳:「蘭秀儀真的像變了個人。」

華茜甫坐定,坐在張氏右手邊的中年婦女板著一張臉,不悅的道:「秀儀,虧老夫人方纔還口口聲聲稱讚你變懂事了,我看也未必,你見到人還是一樣沒禮貌沒規矩,不懂得向長輩問好。」

張氏睨了中年婦女一眼,似在怪她破壞氣氛,不過思想守舊的她也覺得小輩向長輩打招呼是應該的。

「秀儀,快向你嬸母問聲好。」

張氏好聲好氣同華茜說話的模樣,令在場的年輕女子詫然相視,她們打從進府以來,張氏別說好聲好氣了,自始至終也未給過她們好臉色看。

原本她們幾個姨娘一塊來陪老太婆吃飯,是為了防範自家男人藉吃飯之便和大房這女人勾三搭四,這會看到連張氏都對她好,有人更生氣,有人則不屑的低哼了聲。

她們怪異的反應,華茜視若無睹也不以為意,她恭敬的起身向張氏身旁的婦人問安:「嬸母好。」

雖被華茜看似誠心誠意問安的態度嚇到,但紀玉英仍是面露鄙色,虛應了聲算是回應。

她向來就討厭大房和郭天蔚,若不是擔心外人指指點點,十年前她才不願留下他,加上他什麼都比自己兒子強,這更令她不待見他。

她討厭郭天蔚,自然也不喜歡他的妻子,何況蘭秀儀老是對她沒禮貌……不過這會她是轉性了嗎?這麼有禮,像脫胎換骨似的。

華茜才坐下,正欲舉箸,坐在紀玉英身邊,看起來比在場其他五名女子還年長些的女人出聲道:「大嫂,好一陣子不見,你這會看起來氣色不差嘛,可前陣子我怎麼聽聞你鬧死鬧活的想逼大哥休了你……」

這事鬧得郭府上上下下皆知,張氏更被煩得頭痛不已,原要郭天蔚直接將蘭秀儀休了,但蘭老爺不准。

蘭家雖不比郭家是大戶人家,可論財論勢,可不比郭家差,蘭老爺沒準,郭家也不好作主將她休了。

這事雖是大房之事,可再鬧下去丟臉的是整個郭家,是以張氏要全府上下封口,只對外聲稱大少奶奶生了重病。

這會,有人沒將她的話當一回事,還膽大地當她的面提起,張氏自然惱怒的大動肝火。

張氏氣騰騰地拍桌:「吃個飯,話比菜裡的鹽巴還多!」

「奶奶,我……」郭天豪的妻子秦秋鳳一臉錯愕,未料到張氏會為此事怒不可遏,畢竟在場的都是自己人,且譏諷的對象是和她們一點也不親的大房。

「娘,秋鳳她不懂事,您就別和她生氣了。」紀玉英淡淡的說。表面上她還尊稱張氏一聲「娘」,可心裡頭卻沒真把她當一回事,若不是擔心被外人說不孝,他們夫妻倆早想將她晾在一旁,讓她「享清福」去。

就因現下張氏還管著府中事,重大決定得她點頭首肯才行,要不,她幹啥吃飽沒事來此巴結張氏。

「你,看看你是怎麼教媳婦的!」張氏越說越氣。

被張氏當著自己一群「兒媳婦」的面怒罵,顏面盡失的紀玉英惱羞成怒,但她敢怒不敢言,一轉頭,將隱忍的怒氣悉數發在秦秋鳳身上。

「秋鳳,還不快向奶奶陪罪!」

「我……」遭受池魚之殃的秦秋鳳皺著眉頭,杵了老半天才開口:「奶奶……」

要她道歉,她心有不甘,明明她方才發話時婆婆嘴角還揚高,顯然很高興她逼問蘭秀儀,這會卻要她扛錯道歉,她怎甘願。再說,在場的其他幾個賤婆娘個個嘴裡說著:「今日姐妹同心,聯合抵抗蘭秀儀」,這會見她被罵竟沒一個吭聲挺她,還一副等著看好戲的表情!

就在秦秋鳳忿忿不平,好半晌都不吐一言之際,華茜突然起身,歉然道:「奶奶,這事都是秀儀的錯,要不是秀儀嘴刁挑食,成日不吃東西弄壞身子,病懨懨地

躺在床上下不了床,也不會有那種荒謬不實的謠言傳出……」

華茜突然挺身認錯,嚇壞一干平日最愛譏諷她的女人。蘭秀儀性子嬌蠻,向來不服輸更不可能低頭認錯,怎麼今日……

表面上,華茜是替不甘心道歉的秦秋鳳解了圍,實則是暗諷她所提的是「荒謬不實的謠言」。

「奶奶,秀儀向您保證,日後絕不會再嘴刁任性不吃東西,給我們郭家添亂,給您添心煩。」

這一番話,破解了那「荒謬不實的謠言」,也消彌了張氏心頭的煩亂,原本氣結的張氏表情頓轉,樂呵呵地直笑。

「既然不會再任性不吃東西,那就趕緊坐下陪奶奶吃飯。」

「是,奶奶。」

張氏熱絡的和華茜互動,再度令在場所有人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自己親眼所見。

大夥兒驚訝蘭秀儀的轉變之際,唯獨秦秋鳳還在想她幹啥好心幫自己解圍,總覺得她似乎哪裡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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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5-30 16:16:32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一早,確定自己今日能與郭天蔚相偕到古董鋪子,華茜高興得主動吻了郭天蔚一下,她為自己失控的舉動怔住,他則被她興奮的情緒感染,嘴角笑容高掛,一直到乘著馬車出門,那笑還高揚著。

坐在馬車內,被他緊摟著,水眸一抬,瞥見他嘴角笑容依舊,她忍不住害羞笑了,想著只要到古董鋪子便能進一步探到皇宮內的事,內心更是殷切期盼著。

雖知不可能極其幸運的今日就遇到蒲管家所提的太監,但她還是恨不得馬上飛到古董鋪子守候,就怕遲了一步會和那名太監失之交臂,失去打探容妃娘娘近況的機會。

可偏偏,天不從人願……

行進間的馬車倏地停下,郭天蔚眼明手快的扶穩華茜,讓她免於碰撞,隨即一臉慍色的質問車外的車伕:「發生什麼事?」

「大少爺,旁邊那人……好像是二少爺。」

車伕話才說完,就聽見一旁傳來郭天豪的哀號聲……

「別、別打了……救命呀……」

郭天蔚掀開車窗簾子一看,那個被三名大漢圍住毆打的人果然是堂弟郭天豪。

「住手!」郭天蔚厲喝道。

他和天豪並不親近,天豪自小受寵,從不把他這個堂哥放在眼裡,甚至常和他爹娘一樣鄙視他這個無父無母的孤兒,但無論如何,天豪終究是他堂弟,堂弟有難,堂哥豈有袖手旁觀的道理。

「秀儀,你待在馬車上別下來。」確定她安穩沒受傷,郭天蔚叮嚀她後隨即掀開車簾跳下馬車。

華茜湊近窗邊,見外邊的郭天豪一身狼狽樣,直覺這是馴服他尊敬郭天蔚這個堂哥的大好機會,顧不得郭天蔚的叮囑,她忙不迭地尾隨下車。

「我都說了,是那賤婊子自己貼上來的,你們不過就是想藉此撈點油水……

哎呦,痛死我了……」郭天豪似想撇清什麼,可他囂張的態度再度惹惱三名彪形大漢,又挨了一頓揍。

「住手!」

郭天蔚上前想阻止,跟在他後頭下車的華茜及時喊住他。

「天蔚。」

郭天蔚一回頭,發現妻子也跟下來了,表情明顯一驚:「秀儀,我不是讓你待在車上?!」他擔心萬一等會打起來,沒法專心照顧她,若害她受波及,他可是會很自責的。

「大嫂?」發現她和郭天蔚一起出門,郭天豪先是一愣,隨即覺得顏面掃地,他在嫂子的心目中向來都是溫柔風趣,翩翩瀟灑,可此刻……

「大嫂?這麼說,你們是這傢伙的……」其中一名大漢板著臉,話還未問完就被華茜打斷。

「這傢伙哪裡惹三位大爺生氣了?」華茜淡淡的問。

既然他們稱郭天豪為「這傢伙」,她就從善如流跟著一起這麼稱呼他。

她從後頭挺身而出站到郭天蔚面前,不是想強出頭,只是她見方才丈夫急著下車救人,就知他心底還是有將郭天豪當弟弟看待。

這是好事,畢竟是親人,親人有難自是不能坐視不管。

但他一個勁地蠻救,先別論他一個人打不打得過三名大漢、會不會受傷,說不準郭天豪還會認為這是他應該做的,如此一來郭天豪一輩子都不知道改進,更別說尊敬他,再者,事出必有因,還是得先瞭解一下那傢伙幹了什麼好事,再來論是非對錯。

「這傢伙昨晚借酒裝瘋硬上我們天花樓的第一花魁花艷麗!」

「我們天花樓的第一花魁,可是賣笑不賣身的。」

「今天你們要是不給我們一個滿意的交代,我們就要了他的命!」

「我不是說了,是花艷麗她自己……」郭天豪想再解釋,肚子冷不防又挨了一拳。

感覺身後的郭天蔚似見不得堂弟被打,想挺身為郭天豪解圍,華茜及時用身體擋住他,輕握他的手示意他別衝動。

原本一心想解救堂弟的郭天蔚,手被妻子的纖細柔荑一握,衝動的情緒緩了下來,妻子淡定處理事情的態度令他刮目相看,也折服。

他不再急著為堂弟解圍,他相信妻子能處理得宜,眼前他該保護的是妻子,畢竟她才是他最重要的人,他得做她的後盾,隨時保護她的安危。

「你們講不講……」抱著肚子蹲在地上,郭天豪還想控訴,可想到自己多說一句就被多揍,拳,忙不迭地將求情對像換成自家嫂子。「大嫂,你也幫我說說話,我、我快被打死了。」

再被揍下去他的命恐將休矣,顧不得面子問題,郭天豪趕忙發出求救。

「小叔,不是我不救你,你做出這種事……天理難容呀。」華茜蹙起眉頭,一臉倍感羞恥的模樣:「人家一個清清白白的女子就這麼被你給糟蹋了,唉……」華茜雖長年待在宮中,可宮中人多,一人貢獻一丁點見識,外頭的事拼拼湊湊大抵也略知一二。

她光聽就知道這三人純粹是來索錢的,若那些什麼第一花魁真賣笑不賣身,別說三人,光是他們其中一人就能將郭天豪像拎小雞般丟出酒樓,怎會讓他碰她一根寒毛,且那個第一花魁又怎會和郭天豪窩了一整晚才控訴他做出那種事。

「什麼清清白白的女子,那個花艷麗早就不是處子……」郭天豪情急下又說出害自己挨揍的話。

這回,三人將郭天豪打趴在地,打得他求饒連連:「別、別再打了……會、會死人的。」

「你們說,這事怎麼處理?」其中一名大漢抬高下巴。

華茜佯裝愁思,沉吟半晌道:「要不,叫我小叔納她當姨娘,也算是給她一個公道。」

那個第一花魁之所以能稱第一花魁,肯定是酒樓的搖錢樹,她這提議她想他們絕不會接受的。

不過,有人倒是樂壞了。

「好,這好!就照我大嫂說的,我把花艷麗娶……」郭天豪話未完,又挨了一頓狠揍。

「你這傢伙也不撒泡尿照照,你想娶花艷麗,下輩子都輪不到!」

粗漢說著又朝他踢了一腳,痛得郭天豪哀哀叫。

「這行不通?那你們說吧,這事該怎麼解決才好?」華茜狀似虛心問著。

三名大漢互使眼色,其中一人說道:「我們老闆說既然事情都發生了,我們天花樓向來以客為尊,不想和客人撕破臉,只要他能賠償花艷麗的損失,這事就算了。」

事情真相其實是,天花樓的老闆想把花艷麗賣給一位比郭家富上十倍的邱老爺當姨娘,可花艷麗不願意跟著老頭,加上她本來就喜歡郭天豪這俊少爺,昨晚主動留客,就是希望邱老爺知道後打消買她的念頭。

天花樓的老闆並非不知情,可花艷麗的脾性大,惹不得,一旦讓她生氣,鬧著尋死尋活的,天花樓少了她接客撐場面,那生意可冷清了,是以,在接班人還沒訓練完成前,老闆還是得忍耐縱容花艷麗的所作所為。

再者,雖然花艷麗亂搞,但老闆相信以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依舊有辦法說服邱老爺把花艷麗買回去。

只不過,拿花艷麗沒轍可不代表會放過郭天豪,今早郭天豪前腳一走,老闆立刻命令三名漢子來向郭天豪索賠,順便警告他不許再上天花樓找花艷麗。

「賠償損失,那是指……」華茜裝傻。

「一千兩。」其中一人不耐煩,開門見山直言。

「沒有。」

她答得乾脆,大漢也揍得爽快。

「哎呦!別打了,一千兩就一千兩。」郭天豪哀叫著。

「給錢。」

「是他答應給你們錢,我可沒有。」華茜淡淡的說。

「不給錢就不放人。」第一名大漢說。

「要給就快,在你們送銀兩來之前,每隔一刻鐘我們三人就輪流揍他,回,直到銀兩送來為止。」第二名大漢說。

「哎呀,那可真慘。」華茜嘖了聲:「小叔,你能挺得住吧,這籌一千兩,一時半刻恐怕是籌不出來。」

「籌不出來是吧!」第三名大漢直接端了郭天豪一腳。

「你們別打了,大少爺,你快點救二少爺。」陪同郭天豪出門的車伕阿泉見主子一直被打,忍不住出聲相求。

「阿泉,你怎麼還杵在這?」華茜搶白,把問題丟還給他。「還不快回去請二老爺和二夫人壽一千兩來救人。」

她心中頗不悅,雖然天蔚長得高大,但他一人要對付三人恐會吃大虧,阿泉只顧郭天豪的皮肉,卻不管天蔚的死活,真是令人氣忿。

她知道阿泉是郭家車伕,向來是給老夫人駕馬車的,認定的主子自然也是二房的人,只是天蔚是嫡長孫,他才是郭家的正經主子,這些僕人真是嫡庶不分。

「那、那我趕緊回去請老爺和夫人來。」

「是二老爺和二夫人。」華茜嚴厲的糾正他。她的公婆早早就去世,府中奴僕便稱天蔚的叔嬸為老爺和夫人,不知情的人說不定會以為郭家二房才是大房。

雖然公婆已不在,但身為兒媳的她,一定要為他們爭取在郭家應有的一席之地。

「呃,是。」

阿泉離去後,郭天蔚溫柔的握住妻子的手,方纔她堅持要車伕稱叔叔嬸嬸為二老爺和二夫人,無疑是想讓車伕明白,他逝去的爹娘才是郭家的大老爺和大夫人,她的這分心意不僅他感動,若爹娘地下有知,肯定會為有這麼一個好兒媳感到欣慰。

她抬眼看他,他眼神充滿感激,她微笑以對。

夫妻倆用眼神交心之際,一道殺豬般的聲音陡然響起……

郭天豪哀叫之餘,忿恨的大喊:「郭天蔚,你、你故意的是不是,看我挨揍你也不幫忙……」

「郭天蔚?郭天蔚是誰?」華茜擋住丈夫,淡淡反問頻頻挨打的郭天豪。

「郭天蔚……就你身後那個只敢躲在女人身後的窩囊廢!」郭天豪咒罵著。

「從另一頭看,我丈夫可是站在我前頭。」她聳肩說著:「不過,我丈夫為什麼非得救你不可?」

「嫂子,這個節骨眼你還在跟我說什麼玩笑話……」郭天豪恐懼的眼神在三名大漢身上流轉。

「你叫我嫂子,那應該怎麼稱呼我丈夫?」華茜直接點出重點。

郭天豪磨蹭老半天不願開口,倒是其中一名大漢頗不耐的替他回答:「那當然是稱呼他大哥。」

「這位大哥,你說的真是對極了。」華茜直言:「郭天豪,你若想我丈夫救你,你得先尊稱他一聲大哥。」

郭天豪未語,只輕蔑的哼了聲。

「好吧,你不認天蔚是你堂哥,那我們也當不認識你,既然不相識,自然沒義務救你。」華茜挽著丈夫:「天蔚,我口好渴,腳好酸,我們先找間茶店歇腳喝口茶。」

話才說完,郭天豪又被揍了一拳:「你們真是……我家僕人都已經回去取銀兩了,幹嘛還打我?」

「誰叫你要招惹花艷麗,惹老闆不高興。」

「老闆沒要我們取你的命,已經是對你很客氣了。」說著,又補一拳。

「別打了,不是說一刻鐘才打一次……」

「嘿嘿,我們哥兒倆的一刻鐘過得比別人還快不行嗎!」

三個大漢一人輪流踢一腳,把蜷縮在地上的郭天豪當沙包踢。

「好了,別踢了,再踢下去我真會死……」郭天豪哀叫之餘,終於肯鬆口:「堂哥,快點救我。」

郭天蔚怔愣了下,從他失去雙親回到大宅開始,這是他頭一回聽到郭天豪喊他「堂哥」,一時間內心五味雜陳。

「天蔚你看,那個縮在地上被打的人,好像是你堂弟郭天豪。」感覺他愣住,華茜輕碰他一下,隨即對三名大漢「曉以大義」、「三位大哥,你們要再這麼打下去,萬一真把他打死,那一千兩可拿不到了。」

「這種力道打不死人的。」

「就是,死不了的。」

「他敢招惹我們天花樓的第一花魁,讓他斷條腿也是剛剛好而已。」

華茜未料到這三名大漢如此蠻橫,眼見附近圍觀的人雖多,可大夥兒站得遠遠的不敢靠近,顯然這三人惡名昭彰,並不好惹。

就在其中一人又抬高腳要踹郭天豪時,郭天蔚突然衝出,迅速踢開那人的腳,另兩人見狀立即合力對付他。

「天蔚,小心!」本以為自己耍耍嘴皮便能解救郭天豪,未料她失算了,反倒害丈夫陷入危險中。

自責的華茜慌亂的想著有什麼辦法可以解救丈夫,哪知才一眨眼,那三名大漢已被郭天蔚打得落花流水。

「堂哥、堂哥,救我……」躺在地上的郭天豪不敢動彈,只能伸著顫抖的手求救。

郭天蔚站在郭天豪面前,冷沉的警告三個手下敗將:「如果想要錢,就不許再動他。」

三名大漢自知聯手也打不過他,只好摸摸鼻子在一旁等候。

華茜看向丈夫,眼神無比崇拜,他一人竟能輕鬆打敗三名身形比他魁梧的大漢,怎不令人佩服。另外,她更高興的是,他沒有盲目的救那個沒用的傢伙。

天花樓要索賠,這事她本就不打算插手管,反正賠錢的是二房,不關他們大房的事,而這也算是給郭天豪一個教訓,希望他日後不要再亂來。

「太厲害了!這個人武功怎麼如此高超,三兩下就把他們三個打得落花流水,簡直是英雄。」

「豈止是英雄,我看新科武狀元都沒他厲害。」

「這人我認得,他是前面那間古董鋪子的老闆。」

「他好像是郭家的大少爺,沒想到郭家大少爺身手如此了得。」

圍觀的大夥兒越說越崇拜,紛紛上前稱讚郭天蔚,華茜和他被人群分隔在兩旁,縱使如此,也減不了她眼中的愛慕崇拜。

沒想到重生後能得到一個武功高強的丈夫,想來她真是撿到寶了呢!

「這個粉彩瓷碗漂亮是漂亮,但看起來年代不是太久遠,收藏價值可能低一些。這個剔花牡丹梅瓶也是一樣,可惜了。不過這個唐代青花燈盞就有收藏價值……」

華茜跟隨郭天蔚來到「寶源」古董鋪子已十來日,原意是想等候蒲管家口中那位太監上門,可苦等不到,她性子又閒不下來,索性向丈夫請益古董監賞的技巧,加上她在皇宮內也看過不少寶物,才短短幾日已經學得有條有理,令人刮目相看。

「少夫人,少爺有你這個得力的幫手,我這個老掌櫃可以提前退休了。」一位白髮銀鬚的老者呵呵笑著。

「慶城伯,這寶源還得依賴你,你要是退休,這間古董鋪子恐怕也得跟著你一起退休呢。」

「呵呵,少夫人你真愛說笑。」何慶城呵呵笑著,見有客人上門,他斂起笑容正色道:「少夫人,有客人來了,我去招呼一下。」

看著何慶城的背影,華茜打從心底感激他。

天蔚告訴她,這間古董鋪子是他娘的嫁妝,當年他娘跟隨他那當縣令的爹上任,寶源全靠慶城伯一手打理,後來他娘遇劫去世,慶城伯依舊盡忠職守,還扶持天蔚這個少主,耐心的教導他,陪他南北奔波去尋寶。

近年來,慶城伯因年紀大不堪長途奔波,尋寶之事全由天蔚獨自前去,他則留在店裡鎮守,天蔚才能無後顧之憂。再者,天蔚冷沉寡言,招呼客人一事還是得仰仗慶城伯。

說慶城伯是天蔚的貴人那可一點都不為過,要不是有慶城伯替天蔚守著,這間古董鋪子說不定早就倒了。

「秀儀,你身子才好些,別太忙,到裡邊喝杯茶休息一下。」從外頭進來的郭天蔚輕摟著華茜走入內室。

對於妻子願意跟他來鋪子,還主動幫忙,他心裡甚是高興,以往他可不敢奢求夫妻這樣同進同出的恩愛情景。

「我的身子已經好很久了。」她笑睨他,見他額上冒汗,她忙不迭地掏出手絹為他擦汗:「倒是你從進門到現在沒一刻停的,先歇會吧。」這種涼冷的天他還直冒汗,顯見有多忙。

輕握她的雪白柔荑,凝視她小臉的黑眸透著渴望,自她病癒,他發覺自己越來越愛她,隨時都想親吻摟抱她,礙於鋪子裡來往的人多,他只能一再克制。

瞥見他黑眸深處那抹濃烈情慾,她羞紅了臉,再這麼兩兩相望下去,她怕他會做出令鋪子夥計傻眼的事。

他在此受到的待遇和在郭家大宅截然不同,他在古董鋪子這邊是真正的主人,所有夥計稱他少爺,那可是打從心底的尊敬。

夥計尊敬他,他自然也要有主子的典範,倘若他動不動就在鋪子裡和妻子摟摟抱抱的,那真是不像樣。

「天蔚,你坐,喝杯茶休息一下。」待小夥計端了兩杯茶來,她將茶杯推到他面前。

「我、我去倉庫看看進貨狀況,你先喝,我等會再來。」她的一顰一笑勾著他的心,他得暫時離開讓心頭的狂情念想冷卻一下才行。

向來冷沉的他,俊臉上竟露出一絲慌張,盯著他步朝倉庫走去的背影,她不禁莞爾。

「少夫人,少夫人……」在前頭招呼客人的何慶城急匆匆走來。

「慶城伯,前面發生什麼事?」

何慶城在她耳邊小聲說:「上回你問的那位太監,他人來了。」

「來了?」華茜瞠大眼,先前她是跟慶城伯可有和宮裡人做生意,慶城伯就主動提及有位太監偶爾會來賣古董,她佯稱想學如何招呼宮裡來的客人,他記下了,這會才會來通知她。「人呢?」

「在談生意的廂房。」這邊是掌櫃和老闆歇腳的內室,另一邊有一間專門和客人談買賣的廂房。

「我跟你去看看。」

「少夫人,請。」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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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5-30 16:16:50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褚爺,你這玉簪挺別緻的,到底是宮裡貨,就是比一般外頭的玉簪多了幾分細膩。」拿著玉簪,華茜心頭雖激動不已,但仍強裝談笑風生。

這玉簪是半年前皇上賞賜給容妃娘娘的,容妃娘娘後來轉贈給和她情同姐妹的梅嬪娘娘,當時,還是她親自捧著這玉簪送去給梅嬪娘娘的。

梅嬪娘娘和容妃娘娘同期進宮,原本也是深受皇上寵愛,只是梅嬪娘娘先前不幸小產,所有證據都指向皇后是害她小產的主謀,可皇后推了一個丫鬟頂罪便讓皇上不再追究,這令梅嬪娘娘心寒之餘再也無心伺候皇上,若不是容妃娘娘力保,恐怕梅嬪娘娘品級還會被降。

只是頭銜雖猶在,每月的月銀卻被東削西減,梅嬪娘娘自己縮衣節食,卻待自己宮裡的宮女極好,只要奴才們家中有所需定當竭力幫忙,銀兩不夠,有時還會讓宮裡太監悄悄帶著首飾出來變賣。

容妃娘娘其實也早有耳聞這事,但梅嬪娘娘傲骨,容妃娘娘不想傷她自尊,從未多問,不過容妃娘娘因此常挑揀一些方便掩藏的小寶物、首飾轉贈給梅嬪娘娘,若她真有所需較能方便脫手,這玉簪就是其中之一。

看著梅嬪娘娘宮裡的太監小褚子,華茜強壓下心頭波動的情緒。這小褚子和她再熟不過了,梅嬪娘娘從不開口請容妃娘娘幫任何忙,很多事都是小褚子忍到不能忍才私底下偷偷告訴她的,但她沒想到變賣首飾籌銀兩一事,小褚子居然沒對她坦白。

她想,小褚子也算是忠僕,這事還真的說不得,一來恐丟了梅嬪娘娘的面子,二來,私下變賣皇上賞賜之物,皇后要是緊咬這點,梅嬪娘娘恐怕保不住嬪位,想來許是梅嬪娘娘已不得寵,皇后懶得對付她,這事才沒被揭露。

來變賣首飾的小褚子謹言慎行,交易一完成便急著要走,華茜忙不迭地出聲道:「褚爺,昨日我娘家宰了一頭羊,我兄長剛剛請人送來一大鍋燉煮得香噴噴又軟嫩的羊肉爐,不知褚爺願不願意賞臉留下來一起吃。」

小褚子不貪杯,就貪這一味,即便在宮裡他也難得能吃到羊肉爐,她使這一招無疑就是想留他,讓他說說後宮的現況。

聽到有香噴噴又燉得軟嫩的羊肉爐,小褚子的口水都快流下來了,但他身負重任,怎麼可以……

「還是褚爺你不喜歡羊肉,那……」華茜示意夥計將她方才吩咐他去買來的羊肉爐端進來。

「要不這樣,褚爺你告訴我你愛吃什麼,下回你來,我請廚子煮給你吃。」

小褚子強忍住口腹之慾,才想說不用了,夥計已將一鍋熱騰騰香噴噴的羊肉爐端進來,那香味令他食指大動,他忍不住一屁股坐下,舉箸夾了一塊帶皮羊肉便往嘴裡送。

「這羊肉真是又香又好吃。」顧不得燙嘴,小褚子一口接一口吃著。

雖然小褚子不貪杯,華茜還是給他倒了一杯酒:「褚爺,吃羊肉配上一點小酒,這才是真正的享受。」

「好,就一杯。」

小褚子一口羊肉一口酒,吃著喝著,華茜趁機和他東拐西彎地聊著,不一會兒已探聽到她想知道的事。

「真、真有這麼忠心的……宮女……」聽小褚子提到宮女華茜出面為容妃娘娘頂罪,華茜激動之餘,身子忍不住顫抖著。

「那可不!說到這華茜還真是令人佩服至極,我褚爺除了服從主子,宮女中就只佩服華茜一人……」

華茜懂得如何勾出小褚子肚裡的話,加上幾杯小酒下肚,小褚子已把她想知道的事全都說了。

「那,容妃娘娘應該沒事了吧?」華茜顫抖著聲音問。

「當然沒事,容妃娘娘是皇上最寵愛的妃子,既然華茜都已經犧牲自己一條命護主,容妃娘娘哪還會有事,非但沒事,還因父兄立了戰功,皇上再將她升為貴妃。」

「貴妃……」得知這天大的好消息,華茜高興得眼淚在眼眶打轉。

小褚子輕喟了聲:「只不過失去最貼心的心腹,貴妃娘娘可是傷心了大半個月,吃不下睡不著呢。」

聽及此,華茜再也忍不住,眼淚撲簌簌的流。

「少夫人你這是怎麼了?」小諸子驚問。

「我……」華茜趕忙擦拭淚水:「沒事,我不過聽褚爺你說的這個華茜忠心護主,覺得太令人感動了。」

「那可不!唉,後宮裡少了華茜,我這心裡有事也不知該向誰說去。」

「你可以跟華苳……」才一開口,華茜便驚覺自己說溜嘴,忙不迭地噤聲。容妃娘娘身邊有四大宮女,除了她還有另外三個姐妹,都是打從容妃娘娘進宮就跟在身邊。

「華苳,你怎麼知道華苳?」

「褚爺,這不是剛剛你說的什麼四大宮女。」華茜裝傻。

「有嗎?我有提到怎麼沒印象呀我……不行,我大概醉了,不能再喝了。」

「不喝,咱們不喝了。」華茜把酒收起:「褚爺,我覺得和你挺投緣的,改日你若出宮,就算沒要買賣,還是歡迎你上敝店來坐坐,歇歇腳喝杯茶。」

「我也覺得和你挺投緣的……」小褚子瞅著她看了半晌,皺著眉頭,摸摸後腦杓:「怪了,我定是醉了,老覺得你說話的口氣和華茜有幾分像呢。」

這話又惹得華茜心裡一陣酸。

小褚子又說了一些話,想起自己還得去買點東西便先行告辭,見他真有一些醉意,華茜特地讓一名夥計陪同他去採買。

「少夫人,你人真好,這點就跟華茜一樣。」

小褚子臨走前這話,讓華茜臉上再度佈滿淚水。

在倉庫忙完來找她的郭天蔚見狀,驚問:「秀儀,發生什麼事?」

為了讓他安心,她勉強擠出一抹笑容。

「沒事,方才招呼了宮裡來的褚爺,他跟我說一些後宮的事,提到一位宮女為了救自己的小主,甘願犧牲性命……」說及此,她哽咽著:「聽了真是令人太……太感動了。」

想到容妃娘娘為她傷心不思吃喝,她陡然又流下淚,一時間情緒崩潰,無法克制的大哭。

郭天蔚蹙眉,雖覺妻子傷心莫名,但如此真性情的她更令他喜愛。

顧不得夥計隨時會進來,他輕摟著她,溫柔安慰:「別傷心了,她若真為了護主葬送自己的性命,我相信老天爺會賜予她福報的。」

她一怔,隨即把頭埋進他胸膛:「嗯,一定會的。」她現在就得到福報了。

「為什麼這裡會有羊肉爐?」雖然鍋中吃得只剩一丁點姜皮肉屑,但羊肉的香味飄散室內,光聞就知鍋中是何物。

「噢,剛才我請褚爺吃的……」怕他起疑,她忙不迭地說:「雖然他目前拿來變賣的都是一些小物,可他到底是宮裡的人,也許日後會有更大的寶物也說不定……」

「你請他吃?。」他沉著臉。

見他似乎生氣了,她又趕緊解釋:「我這是放長線釣大魚。」

他默不作聲,片刻後徐徐吐言:「我,也想吃。」

她怔愣了下,仔細一瞧才發覺他不是在生氣,而是在吃醋?

真是的,幹啥跟一個太監吃醋!

「走吧,我們去羊肉店吃。」她啼笑皆非,輕捶他胸口一下,眼淚莫名又流下。

這回她是喜極而泣,小褚子臨走前提及她的犧牲讓容妃娘娘痛定思痛,決心不再容忍皇后的作為,只要皇后針對她,她也會想辦法反擊。

這是她以前一直苦勸容妃娘娘該有的自保,只是容妃娘娘心善,總想退一步以和為貴,不料皇后得寸進尺一再相逼,把她這個忠心護主的宮女也給逼死了。

可她的犧牲不但成功護主,還讓主子開始保護自己,這也算值得了。

還有,老天爺的確也賜給了她福報,有一位連太監的醋都吃的丈夫,可見他多愛她!

走出內室前,郭天蔚摟住她肩頭的手突然加重力道,冷不防又陰惻惻的冒了一句:「你還陪他喝酒?」

她笑睨著他:「等會我也陪你喝酒就是了,大少爺!」這回,她是真的笑出淚水了。

這人表面看起來冷漠,心頭可熱著,滿滿的酸意在胸口熱滾滾的翻騰,都是在對她說他有多愛她。

「天蔚,來,多吃點。」

華茜笑盈盈地夾了一塊雞肉放入丈夫碗中,這幾日進貨多,貨物送達的時間不定,今日就晚了兩個時辰,工作沒做完,他回到家也是坐立難安,可他又不願丟她

獨自在家,不想讓他為難,是以今晚她就陪他留在鋪子裡,不回大宅。

方纔她在店裡的簡易廚房內親自炒了幾樣小菜,這會正和他在內室一起用餐。今日他一直忙到過了晚飯時間都還不能抽身,他是個好老闆,夥計忙,他絕不偷閒,甚至做得比夥計還多。

像是今晚提早關門,就是要讓忙了一日的夥計們能早點回家休息。

「你才得多吃點。」郭天蔚幫她夾菜,見她似乎又瘦了些,滿臉不捨的說:「你整日在店裡忙著招呼客人,很累吧?若是覺得累,不用天天來。」

她睨著他,微噘嘴:「敢情你是嫌我礙眼,不想讓我跟?」

「不是……」見她像是生氣,他放下碗筷,緊張的握住她的手:「秀儀,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她斜睞他,噗哧一笑:「我知道。」

見她露出微笑,他寬心了些,可旋即又黯然道:「你也知道我不像天豪那麼會說話,而且一點也不風趣。」

她反握他的手,認真道:「我要的是會愛我疼我的丈夫,不是一天到晚只會在外頭對別的女人花言巧語,回到家卻一聲不吭,還對妻小冷漠以對的男人。」

說到郭天豪,自上回被天花樓的三名保鑣聯手修理又賠了一大筆錢後,近來似乎收斂了點,不再天天流連花叢。而對替他解圍的天蔚,雖還不到尊敬地步,但以往說話時輕蔑的語氣已不復見。

她想,郭天豪一定未料到天蔚的武功如此高強,現在他對天蔚大概是又畏又恨吧。

她真誠的話語讓郭天蔚更確定她不再是往日那個喜歡聽花言巧語的任性小妻子,現在的她說是他的賢內助,一點都不為過。

一雙大手將她的纖細柔荑輕輕包覆,他微笑道:「秀儀,謝謝你。」

自她病癒,她不只拉抬他在郭家的地位,對鋪子貢獻更多,這陣子她還積極請岳父大人幫忙介紹客戶,寶源的生意比以往翻了幾倍。

其實以前岳父也幫忙介紹客人,只是她三天兩頭就鬧著要離異,光是她的事就令岳父心煩不已,自然也無法積極幫他介紹客戶。

現在就不同,是她主動拜託,岳父見他們夫婦同心,欣慰之餘,也十二萬分樂意幫忙介紹客人。

「謝我什麼?」她笑睞他,大抵知道他感謝的原因卻佯裝不知,裝傻道:「煮見她露出慧黯的笑容,就知她是在明知故問。

他深情款款凝睇她,真摯的說:「謝謝你,讓我體驗到家的感覺。」這是他的肺腑之言。

以前他總認為只要自己謹守丈夫的本分便能成一個家,但這些日子以來他才恍然大悟,自己以前不管是對家或對她的付出皆極少,如果當初自己能對她多一些關愛,也許……

「別謝了,再謝下去菜都涼了。」她主動抽回手,舉箸幫他再夾一些菜,順著他的話說:「快吃,飯菜熱騰騰的吃,更能感受家的溫暖。」

兩人相視一笑,互相幫彼此夾菜,彼此關愛,為攜手建立的家添上更多暖情。

吃過晚飯,華茜陪著丈夫在鋪子裡看進貨簿,心想著,天蔚對慶城伯一家極信任,不只讓他繼續留在鋪子裡當大總管,還親自點名讓慶城伯的兒子擔任新掌櫃,他鮮少看帳本,只關心進貨和存貨。

這陣子她來鋪子裡和慶城伯父子相處過後,更能明瞭天蔚為何如此信任他們,他們父子真的是待人和氣且從不居功。

其實不用相處,光是慶城伯當年沒趁他年幼可欺,暗地將鋪子經營權轉移到自己名下,還不藏私傾盡全力教導他鋪子的大小事就知慶城伯是個忠僕,若說慶城伯是寶源的半個老闆,那真是一點也不為過。

「這個月進的貨,比起上個月多了三倍,且都是好貨。」郭天蔚看著進貨簿,嘴角忍不住高揚。

他嘴裡說的好貨,指的是年代久遠的真古董。

「賣得出去,才算得上是真正的好貨。」她不是想潑他冷水,只是她比較務實,好貨也得有人賞識願意購買,若一直堆在倉庫那就成了囤貨。

「有慶城伯父子在,店裡的古董不愁賣不出。」他剛毅的嘴角彎出自信的笑,「再說古董之所以稱為古董,就是因為年代久遠具收藏價值,倘若真賣不出,放在倉庫經過八年、十年,不是更增值?」

「唷,瞧你,挺會說的嘛!」她噗哧一笑。

「不過這麼說倒是有理。」古董當然是放越久越值錢,瞧她還窮擔心哩。

他揚唇一笑,似想到什麼般陡然起身,台來到她身後,健壯的雙臂往前環抱住她纖細的身軀。

她是看見他走了過來,但未料到他會突然抱住她,她驚呼了聲,隨即羞笑著。在鋪子裡他向來謹言慎行,別說抱她,連牽她的手都很少,這會店裡只有他倆,這人便大膽放肆起來了。

「秀儀,你會怪我……」他語頓了下,吶吶的問:「把鋪子全交給慶城伯管理嗎?」

「為什麼這樣問?」她抬頭向後看。

「以前你對此事有點……異議。」他委婉的說。

「噢,之前那是因為……我不瞭解慶城伯,現在我瞭解他是一個大好人,所以,我舉雙手贊成。」

她知道以前蘭秀儀鮮少來鋪子,這正好可以拿來當她前後態度丕變的原因。

為免他繼續追問,她忙不迭地轉移話題:「對了,天蔚,你說那個花瓶是非賣品,是公公在世時拿回來的?」驚覺自己聊到他的心傷處,她想收回話已來不及。

雙親遇劫去世,一直都是他心底最深的傷痛,當時年幼的他也在場,那場劫難想必在他幼小心靈中留下抹滅不去的陰影。

怪就怪她面對的正是擺在几上,用玻璃蓋罩住的一隻據說是商朝的古董花瓶,瓶口處還栓上一個蓋子。

因為是非賣品,他爹又再三叮囑除了他們夫婦,誰都不許動它。慶城伯遵照主人的命令,動都不敢動,只偶爾擦拭沾了灰塵的玻璃蓋,是以,也未曾監定過它是否真是商朝的花瓶。

這花瓶沒有雕花沒有華麗的彩釉,其貌不揚得像個土壞子,不過正因如此,說它是商朝古物倒是有幾分可信度。

聽到華茜話說到一半頓了下,知道她是擔心提及此事會觸及他傷痛,他微微一笑,一雙大手伸到她身前包覆著她的白嫩柔荑。

「我想我爹之所以如此大費周章地將它束之高處,定為非賣品,是想將它當成傳家寶。」他輕嗅她的發,一股淡香撲鼻,嘴角的笑紋加深,她牽引著他進入另一個幸福家庭,早已彌補他年幼失去雙親、家庭破碎的遺憾。

「傳家寶?」

「我爹將它傳給我,往後我再傳給我們的兒子。」他說到「我們的兒子」,握住她手的力道加重,夾帶著殷切期盼。

她嬌笑之餘,故意和他唱反調:「萬一我只生女兒,沒生兒子呢?」

他毫不遲疑的答:「那傳家寶就給我們的女兒當嫁妝,就像這間鋪子當初也是我外公送給我娘當嫁妝一樣。」

華茜覺得心頭暖暖的,他會這麼說,想來他已經準備好當一個好爹爹,不管她生男生女他都愛,等她生了孩子,他們這個家就真的是圓圓滿滿了。

可是生孩子也不是說生就能生,還得看老天爺願不願意賜子予她,還有……呀,這時候,她在想什麼!

她雙頰燙紅之際,他突地轉過她的身子,見她小臉蛋染成一片緋紅,煞是美麗,忍不住親吻了她一下。

她嬌羞笑著,他輕摟著她,語帶感激的說:「秀儀,謝謝你,因為有你,我的人生才漸漸恢復光采。」看著非賣品:「我從未碰過那只花瓶,慶城伯說那是我爹去世前幾天讓一名忠僕先行帶回的,我一直不敢碰,不是因為我爹交代過誰都不准碰,而是我害怕碰觸它會想起當年那場劫難的情景……」

他自我解嘲一笑:「你一定想不到我這麼高大的人,也有懦弱的一面吧。」

她仰頭看他,眼裡儘是不捨:「天蔚……」

「我現在很好,是你給了我一個幸福的家,填補我心中的缺憾,現在我的心底再也沒有陰影、沒有懦弱,只有滿滿的幸福。」他揚起個大笑容,寬慰她的心,「我再也不畏懼去碰觸它。」

「真的?」她笑睨他,以輕鬆口吻消彌方纔所有的憂愁。

「我大可現在就摸給你看。」說著,他真走過去摸那只花瓶,回頭莞爾道:「其實幾日前我就摸過它。」

「我也要摸。」她走過去,踮起腳尖勉強摸到他的手。「只要我們夫婦同心,以後不管遇到任何困難都能迎刃而解。」

兩人相視笑著,這舉動看似幼稚,卻讓兩人的心更加緊緊纏繫住。

「天蔚,既然當年的事已不再令你畏懼,那你……可不可以跟我說說當時的情景?」摸完非賣品,兩人走到椅子前,入座前她突然要求著。

她想聽他親口說,一來,他若願意說出來,代表他已真正無懼,二來,和他有關的一切她全都想知道。

「我……」

見他邐疑,她忙不迭地說:「如果你不想講,那改天再說好了。」她想,他自幼受傷的心靈才剛復原不久,太逼迫他也不太好。

他莞爾,知道她是體諒他才故意這麼說,此舉令他倍感窩心。

「我不是不想說,只是當時我年紀尚幼,現場一陣混亂,我爹請老僕人帶我先離開,我只記得當時看到好幾名家丁都被星形飛鏢射中……」他心情頓轉沉重,「老僕人帶著我一路奔逃……我回到郭家大宅的隔天,就接獲爹娘遇害的惡耗。」

她聽了,心情跟著沉重。「當時你一定很傷心。」

「那是自然,哪個孩子不希望能有爹娘陪在身邊。」他苦笑。

見她擰眉,不想讓她感染傷心情緒,他故作一派輕鬆地道:「不過這也不是全然不好,十多年來我南北奔波,遇到不少奇人向他們拜師學藝,因此習得一身武功。」

「我常在想倘若我雙親依舊健在,我肯定是個好命的富少爺,也許會變成只知吃喝玩樂,不思長進的傢伙。」他語重心長道。

「就跟郭天豪一樣?」她直接指名道姓。

郭天蔚一怔,這話原沒特意指誰,不過經她一提,他的堂弟倒挺符合的。他莞爾,已入座的他順勢將調皮的她勾過來,她跌坐在他的大腿上,驚呼了聲,羞得想起身,可他的一雙大手牢牢圈住她的纖腰。

「秀儀,我很珍惜這段日子我們夫妻倆和睦相處的時光……」他感性的說。

「只有和睦相處?」她噘嘴。

「還有,甜蜜恩愛。」他的下顎輕靠在她的肩上:「就像我爹娘一樣。」

「我爹很愛我娘,他倆形影不離,我爹是個好丈夫也是個好爹爹,但他最自責的就是沒能當一個好兒子,在父母身邊盡孝。」他感慨的說:「雖然當初返京,爺爺奶奶都已不在,但我爹還是決定要回郭家大宅定居,唯有這麼做才能稍稍彌補他心中長年未和爹娘同住盡孝的遺憾。」

「那你呢,你為什麼執意要留在郭家?」她問。

他有娘親留下的古董鋪子,雖然當時他還小,但倘若他說一聲,要自己搬到外頭住,慶城伯定會幫他打點好所有一切,另外據她所知,當初他的外公也有意要接他同住,最後是被他婉拒。

「留在郭家是我爹最後的遺願,我當然得替他完成。」

郭天蔚沉靜的說,彷彿這是天經地義的事,華茜聽了卻覺得心疼不已。

他明明可以不住在郭家大宅,不必受二房的人欺負的,但為了圓父親的遺願,他寧願忍受孤單、忍受被排擠也要守在郭家大宅,他是個孝子,這點無庸置疑。

「噢,對了,過陣子我恐怕得出一趙遠門。」他突然想到。

「去哪兒?」她側過身看他。

「去深山尋寶。」他微微一笑:「岳父大人介紹我一位住在山裡、專門收藏古物的奇人,但他不隨便割愛,我想抽個空去和他談談。」

「噢,去談生意呀。」想到要和他短暫分離,她眉間忍不住添了一絲愁意,不過,想到什麼似的,圓眸登時大亮,笑咧嘴道:「那我隨你一同去。」

「你……要跟我去?」他怔了下,隨即一臉為難。

「怎麼,你嫌我礙手礙腳,不給跟?」她推他起身,嘟著嘴佯裝生氣:「那我就跟我爹說,叫他以後不准幫你介紹客戶。」

「不是這樣的。」他起身,兩手一圈再度環住她:「這趟遠行路途遙遠,途中隨時可能遇到危險,我是擔心你的安危。」

「那你一個人出門就不危險?」他擔心她,她自然也會掛心他的安危。

「你忘了,我一人打三名大漢都綽綽有餘。」

「就是說你的武功很高強嘛!」她抬高下巴:「你有武功保護自己,我也有。」

「你也有?!」他狐疑的問:「你會武功?」

「我哪會。」她笑睞他,一臉驕傲的道:「可我有一個武功高強的丈夫會保護我。」

他噗哧一笑,拿她沒轍。

「你若不讓我跟,我可不敢保證,我們分開的這段期間我會不會又轉性,又變回以前那個任性不懂事的蘭秀儀。」她語帶威脅的說。

她說這話真的駭著他了,她好不容易變得懂事,想和他當恩愛夫妻,若又是回到以前,那……

「好,我答應帶你一起去。」他一口答應。

他原就不想和她分開,只是擔憂若半途遇到土匪她會有危險,不過他自信有保護她的能力,再者,他真不願她又恢復到原來的本性。

「真的?不許反悔!」她一臉開心不已。

「絕不反悔。」見她開心,他也跟著高興:「不過,你得答應我一件事。」

「一百件事我都答應你。」她笑盈盈的。長年待在宮中哪兒都沒去,重生後可以在郭家和街上自由行走她就已經心滿意足,但人就是貪心,知道能再去龍京城以外的地方走走看看,想來真是令人雀躍。

他摟著她,黑眸深情款款凝睇著她,低沉嗓音吐出對她的要求:「幫我生一對兒女。」

未料到他想說的是這事,她羞得滿臉漲紅,見他直獻著她似在等她的回覆,對上他的眼,她輕點頭。

「真的?不許反悔!」他學她方纔的口吻。

「這、這有什麼好反悔的……」她低首,羞答答的說:「我是你的妻子,你不必要求,我、我本來就想幫你生……」

她話還未說完,一個溫熱的吻冷不防貼住她的唇,他深情的眼神漸漸變得熾熱,高大精壯的身軀燃著火熱的情慾向她襲來--

他忘情吻著她,雙手迫不及待的解開她的衣服,在進入他專屬的休息房間前,兩人身上的衣物已褪盡,被他打橫抱起,她嬌羞的將臉埋在他赤裸的胸膛上。

在沒有其他人在的鋪子裡,他的行為舉止還真是大膽放肆……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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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5-30 16:17:05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一早天剛亮,華茜便和丈夫搭乘馬車出發,準備去深山拜訪她爹介紹的收藏古物的奇人。

能夠出門遊玩,昨晚興奮得整夜未闓眼的華茜一點也不覺得困,雀躍的她不時朝窗外探頭,外邊的一草一木她都覺得新奇。

「天蔚,這一整片都是竹林嗎,你看你看,有竹筍冒出頭了。」她興奮的拍拍丈夫的手臂,驚呼連連。

見妻子驚喜的模樣,若不是知道她是蘭家四小姐,他岳父大人最寵溺的嫡女,他說不定會認為她從未出過遠門。

郭天蔚莞爾之餘,內心陡然自責,他猜許是她嫁他這一年來都窩在郭家,難免悶壞了,突然見到外頭的風景自是興奮無比。

他輕握她的手,溫柔的說:「不睏嗎,要不要靠在我身上休息一下?」

昨晚她興奮難眠,他擁著她好一會,沒想到自己不敵困意先睡著,半夜醒來,見她雙眸還明亮的瞅著他,她要他趕緊睡,他想自己若沒睡她恐怕也睡不著,於是又緩緩睡去,但他睡睡醒醒兩三回,她那雙圓眸依舊晶亮的盯著他看。

「我不睏,一點也不睏。」她兩手輕握他的手臂,撒嬌的靠著他。

「能出門遊玩,這麼高興?」

「你漏了一句最重要的話沒說。」她抬眼笑看他,把話完整補全:「是能跟我丈夫一起出門遊玩,我便高興得不得了。」

他爽朗一笑,愛憐地摸摸她的頭:「先睡一會,免得等會發困,我估計兩個時辰後會到白雲鎮,中午我們就在那裡用餐。」

「白雲鎮,那個鎮上都飄著白雲嗎?」她瞠眼,好奇的問。

他莞爾,細細和她說著白雲鎮的景象,她原是張大眼仔細聆聽,之後將頭貼靠在他的手臂,有一聲沒一聲的輕應。

「白雲鎮的街上還有賣一種雪白綿密的白雲糕,等吃完中飯我帶你去買。」他越說越開心,有心愛的妻子作伴同行原來是這麼歡喜的事。

他話都說完好一會了,未聽見她雀躍的歡呼聲,正覺奇怪,低眼細瞧,原來她已睡著了。

他低笑著,微微側身輕摟著她,免得她睡沉而摔著。看著她連睡著都帶著微笑,可見這趟旅程讓她有多麼開心。

他內心暗自下了決定,日後他若出門談買賣,定要每回都帶她一起出遊。合上眼,他摟著她一同閉目養神,這樣到了白雲鎮才有精神帶她去走走逛逛。

約莫過了一個時辰,馬車進入另一座樹林裡,依舊閉目蓄養精神的郭天蔚因有習武之人的靈敏耳力,隱約聽見遠處傳來刀劍互砍聲……

警覺的張開眼,他忙不迭地喚著坐在車簾外的車伕。「停車!」

這位車伕上回曾載他岳父去尋訪那位住在深山的朋友,熟門熟路,有他駕車不怕迷路。

「郭少爺,有事嗎?」車伕將車停下,隔著車簾不明所以的問。

行進中的馬車瞬間停下,睡著的華茜也驚醒,張著惺忪睡眼,愣問:「天蔚,發生什麼事,馬車怎不繼續行走?」

郭天蔚表情嚴肅凝重:「秀儀,你待在車上別下來。」說著,他起身鑽出車廂,站在車前遠望,可惜林間樹木茂密,視野被遮擋住,只聽見打鬥聲越來越近。

「不好!趕緊掉頭往回走。」驚覺危險越來越近,他馬上下令。

倘若車上只有他一人,他無懼,即便來再多的匪徒,他都會挺身擊退他們。

當年父母遇劫一事,官府最後以土匪打劫遇害結案,他這輩子最痛恨的就是這些和人無冤無仇卻手段凶殘謀財害命的土匪,是以只要讓他遇到土匪,他一定不放過他們,殺一個是一個,不只是想為冤死送命的爹娘報仇,也是為民除害。

可現下他最愛的妻子在車內,他不能讓她遭受一絲傷害。十年前,年幼的他無力保護爹娘,致使爹娘最後慘死在土匪刀下,十年後,他絕不讓這等憾事再發生,他定會以性命保護她。

車伕也聽見打鬥聲,忙不迭地拉緊韁繩驅使馬兒掉頭,此時,後方傳來焦急的求救聲--

「停車!前面的大爺,請停車救救我們……」

見他神色凝重,想來定是發生大事,原本靜坐不出聲的華茜,聽到求救聲,陡然愣了下,這聲音很耳熟!

郭天蔚掀開窗簾往外看,外頭有一名孩子和護著孩子的僕人朝馬車奔跑而來,那孩子手臂被劃傷……他忽然想起當年家中忠僕護著自己逃跑的情景。

「快停車!這位是九皇子……」那僕人大概急了,脫口高聲喊著。

九皇子?!

華茜瞠目,倏地轉身看向窗外,外頭那捂著滲血臂膀的孩子果真是九皇子!

「停車!快停車!天蔚,快救他們!」她焦急的催促他。

郭天蔚本就想下車救人,但顧忌車一停會害妻子身陷危險中,正舉棋不定之際,見她比他更焦急想救人,慚愧之餘又立即衝出,適巧揮刀為兩人擋下了追殺而來的土匪的利刃。

「天蔚,小心!」華茜驚喊。方纔她一急便催他去救人,未料到會有十多名土匪追過來,這會,她不禁自責自己太魯莽陷他於險境,可九皇子又非救不可……

見九皇子和他身邊的太監小福子一路往後退,丈夫對付匪徒之餘還得分心照顧他們,華茜趕緊大喊:「九皇子,快上車!」

慌亂之際,聽到有人喊「快上車」,主僕倆這才回神,在車伕的協助下趕緊鑽入馬車內。

「九皇子,您手臂受傷了……還有哪裡傷著了?」關禎卿一上車,華茜一臉焦急的檢視他的受傷處。

「我、我沒事。」見眼前的陌生女子如此關心他,關禎卿猜想她許是知道他的身份才表現如此熱絡。

他撥開她的手,往窗外看去,正好看到最後一名土匪被郭天蔚一刀剌死倒地,他不禁驚呼:「這人的武功真是高強!」

華茜正欲探頭瞧,就聽見丈夫對車伕低沉下令。「快走!」

他一鑽入車廂內,馬車便往前疾馳。

「天蔚,你有沒有受傷?」華茜往旁邊挪出一個位子讓他坐下,拉著他的手,和方才檢視關禎卿的傷,樣心焦。

「我沒事。」郭天蔚輕握她的手,沉穩的咧了個笑讓她安心。

「這位大俠,多謝救命之恩!你真是厲害,一人對上十多名土匪,把他們全打倒,自己一點傷都沒。」關願卿崇拜的看著救命恩人。

「你還好嗎?」郭天蔚再確認。

「我……」關禎卿猶豫著該不該承認自己快嚇死了。

見他似有難言之隨,郭天蔚不追問,關心起他手臂上的傷,傷……」

「沒事,一點小傷……」關賴卿想學郭天蔚的男子氣概,但他畢竟還小,加上自小養尊處優,手臂上的傷又真的很痛,而且還在流血。

見他痛得皺眉,華茜忙不迭地拿手絹先幫他綁在傷處止血。「您忍忍,我們會馬上請大夫幫您醫治。」

她熱絡的蹲在關禎卿跟前幫他止血的舉動,讓郭天蔚和關禎卿兩人皆心一突。郭天蔚知道妻子病癒後心念轉善,但見她如此熱絡救護關禎卿,他心頭突然間有點莫名的怪異。

關禎卿則是覺得這人太過熱情,但他又覺得她似曾相識,還有種莫名的親切感,可這張臉明明陌生得很。

「一定很痛吧!」華茜不捨的看著關禎卿,只差沒摸摸他的臉和頭,細細安撫他。

這話一出,郭天蔚終於清楚心頭的怪異所為何來,雖然眼前的人還是個孩子,但他看起來和秀儀差不了幾歲,她對他如此之好,他……他是個大男人怎麼可以跟一個孩子吃醋,且又是在這非常時期,這孩子手臂受傷還流血,她幫他止血、安慰他,都是人之常情。

他深吸一口氣,別開臉不去看、不多想,視線對上坐在關禎卿身邊的僕人,見他冒著冷汗,臉色發白,手腳和唇色都發黑,他驚喊:「他中毒了!」

華茜看向旁邊已陷入昏厥的太監,驚喊著:「小福子!」

「小福子,你怎麼了?你不是沒受傷嗎?」焦急之餘,關禎卿也未注意到華茜怎會知道他身邊這人是小福子,他慌張的搖著小福子:「醒醒呀,小福子!」

郭天蔚上前一看,從前面看無任何傷口,他將小福子身子拉起些,往後一看,這才發現小福子的背後中了一記飛鏢。

「他中了飛鏢,飛鏢上有毒!」

郭天蔚一臉震驚,不是因為小福子中了毒鏢,而是這個星型飛鏢,和當年護送他們一家返京的隨行侍衛中的鏢一模一樣!

馬車往回走後,他們在最近的鎮上找了大夫幫小福子和關禎卿醫傷,關禎卿手傷無大礙,遺憾的是小福子中了毒鏢,毒性侵入五臟六腑,藥石罔效,即便搶救也為時已晚。

追殺關禎卿的那班人個個武功高強,加上郭天蔚確定那毋鏢和當年他爹隨行侍衛中的鏢是一樣的,這些年他和官府偶有連繫,從未再發現搶劫財物的土匪中有人使用飛鏢。這說明當年害死他們一家和追殺九皇子的,極有可能是同一夥人。

既然不是一般搶劫財物的土匪,那想追殺九皇子的人絕不可能就此罷休。

郭天蔚決定不能多逗留,得馬上趕路返回。

「小福子,嗚……」打小跟在身邊的小福子死了,坐在馬車內的關禎卿哭得難掩傷心。

「不准哭!」知道關禎卿是因為貪玩,硬拉小太監還有幾名侍衛出遊才會遭遇此劫,郭天蔚忍不住出聲教訓他:「你害死的豈止是一個小太監,跟著保護你的侍衛也全送了命!」

當年他爹是調職返京途中遭遇不測,而他卻是貪玩害死一干人,怎不令人生氣!

他一喝斥,向來頑劣難馴的關禎卿竟然不再哭,只是緊皺眉露出一副委屈樣。

「天蔚,你別凶他,他還小嘛,難免……貪玩了些。」華茜說著,本能的抱著他。「九皇子,別怕,您很快就能回宮,回到宮裡就安全了。」

「不能回宮!」郭天蔚低喝,不是因為見她抱著關禎卿心生妒意,而是……

「為什麼?」華茜以為他急著返回,是要趕緊送九皇子回宮。

郭天蔚尚未回答,外邊的車伕已發話警告他們:「少爺,城門處有重兵看守,頗不尋常。」

郭天蔚掀開車簾子一看,果不其然,守城門的兵力比平日至少多了三成,他猜此等大陣仗絕對是衝著九皇子來的!

「繼續走,照你平常駕車進城門的速度走。」

「是。」

放下簾子,郭天蔚神色凝重的向他們解釋:「暫時不能回宮,回宮路上肯定危險重重,若是執意現在就要回宮,我怕人還沒踏進皇宮,命就已經丟了。」

他冷厲目光,落在華茜圈在關禎卿身上的手。

聽他這麼說,原本停止不哭的關禎卿忍不住又要哭了起來。

「別哭、別哭,九皇子您不用怕,我們一定會保護您的。」華茜哄慰著關禎卿,未注意到丈夫眼底的怏怏不悅。

「繼續哭!」郭天蔚冷沉道。

「蛤?」華茜一臉不明所以。

「胡鬧的哭,越大聲越好。」收起不悅神色,他面授機宜,想要平安返家,他們得先合演一齣戲,通過城門這關再說。

「我不、我不、我不回去……」馬車一接近城門,坐在車內,被抹得一臉髒油污的關禎卿,在郭天蔚的指導下哭天喊地的高嚷著。

「停!」外頭守城門的士兵揮刀擋下。

「官爺,這是怎麼了,今兒個怎派這麼多士兵守城門?」車伕和一位熟識的守城士兵聊著,但他們似有任務在身,不敢多言。

「少廢話!」士兵把車簾掀開,見到一名男孩,目光倏地瞪亮。「裡頭是什麼人?」

「一早你才看過的,是蘭老爺的四千金和她的夫婿。」車伕故作輕鬆道:「本來要去談買賣的,誰知馬車駕到半路,你猜怎麼著,車底蹦出,個娃兒來!」

車伕指著還在號啕大哭的關禎卿。

「這孩子是蘭老爺在外的私生子。」車伕湊近士兵耳邊,悄聲道:「他和四小姐的感情好,常去找這個姐姐,這回路途遠不讓他跟,這鬼靈精居然躲入車底硬是要跟。不過你也知道這一路只要進了樹林,土匪多如牛毛,屆時刀光劍影那可不是開玩笑,他雖是私生子,到底是個男孩,說不準日後還要接掌蘭家事業,四小姐想了想覺得不妥,決定先把他送回家再說。」

「我不!我不!我不回去。」關禎卿纏抱著華茜,繼續哭鬧:「秀儀姐姐,我會乖乖的,你讓我跟著你和姐夫一起去玩,好不?」

「阿寶乖,我們不去了,你先回家去,明兒個姐姐再帶你上街逛逛。」華茜哄他之餘,又對著直盯著他看的士兵道:「官爺,真不好意思,我弟弟年紀小,不懂事愛胡鬧……」

還好郭天蔚事先設想周到,早讓關禎卿脫下華服,換上一身素淨衣服,又將他全身上下抹了髒油,不僅說他躲在車底更有說服力,且,臉髒兮兮的也不易被認出。

「阿寶,不許胡鬧!」郭天蔚也出聲,還給車伕使了個顏色。

「官爺,給你們添麻煩了。」車伕暗中塞了銀兩給盤奎的士兵,還煞有其事地故意叮嚀:「官爺,這蘭老爺有一個這麼大的私生子的事,你可千萬別張揚,蘭老爺在地方上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這事傳出去總是不太好聽。他正在想辦法說服二姨娘讓他娶這孩子的娘,要給這孩子正名呢。」

蘭家經營南北貨,蘭老爺大江南北走透透,結識許多三教九流的人物,還和名震天下的渠幫大老是結拜兄弟,縣太爺見了他都還得禮讓他三分,一名小官差自然也不敢為難「蘭家人」。

「我可沒那麼碎嘴!走走走,快走快走。」士兵讓路,放他們進城。

「我不、我不……我不回去!」雖然已過關但還是得把戲演足,馬車通過城門那一刻,關禎卿依舊大哭的鬧嚷著。

郭天蔚瞪了他一眼,低啐了聲:「真吵!」

雖然追殺關禎卿的人當場全被郭天蔚殺光,不至於會被人發現救走關禎卿的人是郭天蔚,但為了安全起見,夫婦倆商量後決定由華茜帶著關禎卿到蘭家住個幾

天,蘭家護院武功不弱,即便是看門的也有點拳腳功夫,能保護他們的人較多。郭天蔚則暫時取消遠行先回郭家,和日常一樣去鋪子,趁機留意是否有人暗中監視他,等確保無人跟蹤再決定下一步。

華茜向蘭老爺及兄長說明事情經過,並據實告知關禎卿的身份,父子倆知情後,誓言會以性命保護九皇子。

為免走漏風聲,蘭家只有蘭老爺父子知道關禎卿的身份,對內聲稱他是蘭秀儀生母娘家表親的孩子,來龍京城玩幾天,因郭天蔚近日工作繁忙,她不想擾他遂帶著孩子借宿蘭家。

可蘭老爺的二姨娘卻聽聞那孩子是他在外頭的私生子,吵鬧了兩日,簡直要把屋頂給掀了。

華茜不用猜也知道,消息肯定是從守門士兵那兒傳出的,當時他們還信誓旦旦說自己不是碎嘴之人呢!

蘭氏父子和郭天蔚的考量皆相同,他們認為近日送關禎卿回宮定當危機重重,雖然蘭老爺可以請高手眾多的天下第一幫渠幫相助,但敵人在暗,防不勝防,最好還是等風頭過了再說。

,其實不只有外患,還有內憂,蘭老爺以關禎卿是已逝的正妻

娘家親人,有責任要好好照顧他為由,命護衛輪班嚴加保護著,不能讓他傷了一根寒毛,另外,護衛還得防著蘭老爺的二姨娘來撒潑吵鬧。

「我要回皇宮,我不想成日被關在這裡!」悶了兩日,關禎卿終也忍不住鬧起脾氣。

「九皇子,您再忍耐幾日,等風頭一過……」華茜柔聲勸著,她早把父兄的顧慮全說給他聽,她知道九皇子的性子,前兩日他或許還會忍耐著,這會脾氣一鬧起,怕有理他也聽不進去了。

「我不聽!」關禎卿悻悻然地甩袖。

華茜一怔,感覺關禎卿似乎和以前有點不太一樣。她「離開」皇宮也不過才幾個月的事,九皇子不但長高了許多,且以前他發脾氣都像是小孩在胡鬧,但方纔那一喝已有幾分男人的威嚴。

那感覺挺熟悉的……她想了下,他那表情就和天蔚怒喝他的時候一般。

不過,九皇子到底是孩子,他沒經歷過天蔚幼時悲慘的生活,自是學不來天蔚的冷沉樣。

但這樣已經很好了,九皇子終也是長大了,他該學會保護自己,甚至保護容妃娘娘。

「本皇子懷疑你們這些人和追殺我的那幫惡人是同夥的,說,誰指使你們的,把我困在這兒究竟有什麼目的!」

華茜沒生氣,反倒欣慰一笑。以前的九皇子哪會想這麼多,有得玩他就樂不思蜀,不知身邊處處充滿危險,現在能這麼想代表他有防備心,這是好事。

「我要回皇宮。」說著,他大步走向房門口。

「九皇子,不行,您現在還不能回皇宮!」華茜急擋住他。

「誰敢阻擋本皇子,就得死!」

見他態度強硬,華茜情急之下跪在他面前:「九皇子,難道您就不能為了容妃娘娘忍一忍嗎,您若有不測,容妃娘娘會有多傷心你知道嗎?」

關禎卿愣了下,華茜繼續說:「您要相信我,我絕不會害您,您是我打小看顧到大的,我疼您都來不及,怎會害您呢?」

「我是皇子,不是傻子,我從沒見過你,且你看起來比我年長不過兩三歲,怎可能打小看顧我!」關禎卿嗤聲道。

跪在他跟前的華茜心想,她若不據實已告,九皇子絕不信他們是好人,萬一他衝動跑出去遇到想殺他的那幫人,那她……

不,絕不能讓這事發生!

「九皇子,我是華茜。」話一出口,華茜已然熱淚盈眶。

「華茜?」關禎卿嗤之以鼻,退了一步:「你們連華茜都查到了,哼,真是頗用心呀!」

「九皇子,我真的是華茜。」華茜語帶感激,哽咽道:「因為有您的龍血為我護魂,我才能得到重生的機會。」

華茜把自己死後代替蘭秀儀重生的事,向他簡述了一遍。

關禎卿到底是孩子,一開始聽得一愣一愣的,隨即意識到自己差點被欺騙,惱羞成怒道:「胡言!一派胡言,你少騙人了!」

「我怎會騙您,我在被杖斃前,用龍血護魂的事只有我和容妃娘娘還有您知道。」

「當、當時有一堆人看見,也許他們知道我們在做什麼……」

「九皇子,您右手臂上有個傷疤,是十歲被花瓶割傷留下的疤痕,還有您……

您的左臀上有個指腹般大的紅色胎記……」

華茜一說,他立刻哇哇大叫:「你、你居然偷看我洗澡,你可是有相公的人,你害不害臊呀你!」

見關禎卿嫩綽綽模樣,華茜噗哧一笑:「我哪需要偷看,打小奶娘幫您洗澡時我常幫忙呢。」跪得腿麻,她自行起身:「您打從一出生就調皮,那胖胖的小腿比一般的娃兒粗壯,踢水踢得可有力了,奶娘一個人要抱要洗,忙和不過來,小主常讓我去幫忙。」

九皇子一怔,這話華茜的確和他說過,還說了不下三回。

華茜接著又說了一大堆他小時候的事,關禎卿越聽越信,心防卸下,一顆頭如搗蒜般直點。

「……您嫌烈親王家的晴格格太胖,不喜歡跟她玩,可是有一回晴格格帶來一個好漂亮的風箏,您就主動跑去跟她放風箏,後來還在風箏上寫您的名字,說那是您專屬的風箏,不許她拿給別人玩……」華茜拉他坐下,兩人邊聊邊喝茶。

「晴格格也有在風箏上寫她的名字。」

這會,關禎卿真相信她是華茜,因為這些往事「壞人」不可能查得到,唯有當時在場的人才知道。

「您也嫌她寫的字太胖,再次把晴格格惹哭了。」華茜笑睨著:「後來小主便罰您抄寫心經,還命您三日不許出書房。」

「就是!那三日我窩在書房哪兒都不能去,簡直把我悶壞了。」他說著,忽而狡黠道:「母妃還罰我做一隻一模一樣的風箏,上頭寫滿道歉的話送給晴格格。」

華茜愣了下,眉微蹙:「我怎不記得有這回事?當時,我去忙別的事嗎?」

正納悶著,關?卿冷不防地撲抱住她:「華茜姐姐,你真的是華茜姐姐。」

做風箏的事,是他故意編造要試探她的,若她順他話說有這回事,那她就不是華茜姐姐,但她不記得有這件事,加上方纔她說的那些只有親近奴僕才知的事,現下,他真的完完全全相信她了。

「呃……」華茜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一跳,回神細想後,方知他說做風箏一事應該只是在試探她。

「九皇子,您變……變聰明了。」她哭笑不得。「您快告訴我,小主現在過得好不好,後宮情況還是和以前一樣嗎?」雖然之前已聽小褚子說過,但容妃娘娘的現況,沒人比九皇子更清楚。

「你死了,母妃傷心了好久,不吃不喝,不過這陣子好多了……」

整晚,主僕倆熱絡的聊著,華茜一會哭一會笑,聽九皇子親口說小主過得好,她喜極而泣,更加寬心。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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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5-30 16:17:22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在蘭家待了四日,拜原主蘭秀儀刁蠻個性所賜,縱使蘭老爺的二姨娘氣忿得想機了「私生子」的皮,但礙於有蘭秀儀護著,她就算有滿腔怒火也不敢造次。

華茜覺得再待下去不妥,誰知那只發狂的母老虎會做出什麼令人猝不及防的事,加上郭天蔚非常確定這幾日沒人跟監,他想她,她也想他,是以,她和父兄商量後,決定由父兄親自護送,讓她帶著關禎卿回郭家。

蘭氏父子忙著去和渠幫商議護送關禎卿到郭家一事,還讓幾名護衛喬裝成普通百姓暗中在郭家門外守著。

回到郭家,基於尊重長輩,華茜先帶關禎卿拜見郭家的當家主母張氏,依舊聲稱他是自己生母娘家表親的孩子。

多日不見,張氏挺想華茜的,留她說了一會話,關禎卿便由郭天蔚先行帶去客房。

「呵,我怎聽說他是你爹的私生子。」郭天豪的妻子秦秋鳳也在場,她冷言嘲諷著:「蘭家容不下他,你就把他帶來郭家,你是打算養他一輩子嗎?」

華茜未反駁她的說詞,微笑道:「日後還望你多多幫忙。」

「你別指望我們二房會幫你爹養私生子!」秦秋鳳說著就來氣:「之前天豪被天花樓坑了一千兩,大哥明明打得過天花樓的保鑣,為什麼不把他們打跑,反讓他們押著天豪向我們索討一千兩的贖人費!這筆錢你們大房得出一半。」

失了一千兩,二房頓時得縮衣節食過日,她不能吃好穿好,過得比大戶人家的丫鬟還不如,真是讓她越想越氣!

華茜涼涼的回應:「你這話可就有欠公允,我丈夫又沒上天花樓去喝花酒,別說摸第一花魁的手,他連第一花魁都沒見過,你要我們出一半的錢那真是太冤!」她續道:「你提這事我才想起,天蔚的的確確是救了你丈夫沒錯吧,怎麼都過了這麼久,也沒見你們二房向我們表示謝意?當時要不是天蔚及時出現,將你丈夫從鬼門關前救了回來,這會,恐怕你得守寡了。」

「呸,你才守寡呢!」

不跟她計較,華茜輕描淡寫的說:「一條人命肯定也值個千兩吧,念在小叔喊天蔚一聲堂哥,自己人打個對折,五百兩就好。」

「什麼五百兩?」

「謝禮呀,天蔚救了小叔,你們總得表示一下意思吧,還有……」她靠近秦秋鳳,低聲說:「這回你們二房雖賠了一千兩,過得是苦了些,但小叔的姨娘也因此跑了好幾個,對你來說算是好事。」

「我……」秦秋鳳一時語塞,這點對她而言的確是好事:「哼,沒謝禮這回事,休想要啥五百兩,五十兩也沒!」

提到錢秦秋鳳又來氣,她哼了聲便急急走人,免得蘭秀儀又向她提謝禮。

賠了天花樓一千兩,她已經被迫縮衣節食,一整年都不能再做新衣裳,若是再給大房五百兩,別說制新衣,恐怕連吃飯都成問題,那她倒不如去當宮女算了。

見秦秋鳳走了,華茜嗤笑了聲,她隨口一提謝禮,瞧瞧,一下子就把那勢利的女人給嚇跑了。

「秀儀,都是自家人,二房他們已經賠了一千兩,現今手頭不濟,這謝禮你就別……」

到底是自己名下的孩子,張氏對二房那一家終究還是偏心了點。

華茜笑了笑,無妨,現今天蔚和她已有個幸福的家,奶奶和叔嬸也不再像從前那般排擠天蔚,一家人同住大宅,平平和和也就夠了。

「奶奶,我和秋鳳開玩笑的,都是自家人本就應互相幫忙,談什麼謝禮。」華茜站到張氏身邊,輕握她的手,微笑道。

「瞧瞧,你比那個秋鳳懂事多了。」

好一陣子華茜都到鋪子去幫忙,加上取消遠行回蘭家去住幾日,好些日子沒人和她談心,張氏抓著華茜不放,一逕地和她說了好多話,大部分都是聊二房人的不是。

心繫關禎卿初到郭家不知能否適應,華茜原欲找藉口先離開,聽到張氏提及郭天蔚的事,她又坐了下來。

「天蔚處處比天豪強,你嬸嬸才會那麼討厭他,你也別怪你嬸嬸,她之所以沒善待天蔚,除了天蔚比她兒子優秀,讓她沒面子外……」

張氏咳了聲,華茜忙端水給她喝。

幫張氏拍背順氣,華茜迫不及待問:「奶奶,還有其他原因嗎?」

「當然有。」張氏又啜了口茶潤潤喉,突然小心翼翼的低聲說:「當初天蔚剛回郭家沒兩天,天豪就莫名其妙被人抓走,後來才知那些人是要抓天蔚,錯把天豪當成天蔚抓走,你嬸嬸就此認定天蔚是不祥之人,會給郭家帶來厄運,但他到底是郭家嫡長孫,他們不能趕走他,所以他才會這麼不得你嬸嬸的緣。」

華茜靜心細想了下,天蔚說追殺九皇子那幫人使的飛鏢和當年殺害他爹娘那幫人用的飛鏢是一樣的,這幾日她想了想,會殺害九皇子的,皇后那派人有最大嫌疑,假設真是如此,那皇后為何也要殺害天蔚的爹娘?

「抓走天豪的人是誰?他們抓他的目的為何?」華茜想,也許從中可得知天蔚爹娘遇害的真正原因。

「不知道。天豪嚇都嚇死了,他也不知他們是誰,又被下封口令,說他要是張揚被抓的事,膽敢多說一句話,他們就會把他再抓去給活活打死。」張氏小心謹慎地叮嚀:「這事就天豪和他爹娘還有我知道,連天蔚都不知,我只告訴你,你千萬不可把事說出去,要不我們郭家恐怕會……」

「奶奶,您放心,秀儀絕對守口如瓶。」

「那就好,奶奶就是相信你才同你說的。」

「奶奶,您這麼疼我呀。」

「那可不!我連秋鳳都沒和她說呢。」

華茜和張氏又閒聊一會,她知道自己已深得張氏的心,張氏才會告訴自己這個天大的秘密,且她相信這個秘密背後藏著更大的秘密,只要想辦法解開它,她就能知道天蔚爹娘遇害的原因,而解密的關鍵人物就是郭天豪!

晚上夫妻倆在客房陪關禎卿吃過晚飯,一回到房中,郭天蔚馬上關上房門,迫不及待地抱著妻子擁吻一番,一陣激烈狂吻後,華茜嬌喘噓噓的推開他。

「天蔚……」她滿臉羞紅的看他。

「秀儀,我好想你。」他摟著她不放,黑眸中的熱火尚未熄滅,他忍不住又吻了她的紅唇一下:「你,想不想我?」

她嬌笑的點點頭,見他又情不自禁想吻她,她忙不迭地阻止:「天蔚,我有正事想和你談談。」

見妻子一臉正色,似有重大要事商量,郭天蔚只好壓下心頭翻騰的慾火。

她拉著他坐下,先是關心的對他嘯寒問暖一番,再和他聊聊這幾日回娘家的情形,以及問一下鋪子這幾日營運的狀況,之後,話題落在關禎卿身上。

「你說追殺九皇子的人,極有可能是皇后?」郭天蔚不敢置信。

「嗯。」華茜點點頭,將她從九皇子口中聽到的,皇后對容妃娘娘種種防備和陷害的事大抵和他說了一遍。

她這宮女重生取代了他妻子一事,她不想讓他知道,她也拜託九皇子一定要守口如瓶,他答應她了,是以之後便喊她「秀儀姐姐」。

華茜也提到當年他爹娘遇害的事,郭天蔚細細回想:「我不知道我爹娘遇害的事是否和皇后有關,當初我爹陞官調回龍京城……等一下,我想起一件事。」

「什麼事,和皇后有關嗎?」她焦急的問。

他皺緊眉頭,努力回想片段回憶:「我記得我們回京的一個多月前,有一天晚上我睡不著去找我娘,在我爹娘房外聽到我娘聲音高拔的提到皇后,我敲門進入,問我娘是不是皇后想召見她,還吵著要她帶我進宮,我娘急忙否認沒有提到皇后,我爹還要我不許亂說話,免得被砍頭……」

「那時我以為真是我聽錯,加上我爹生氣的警告,我便沒再提。不過現在回想,當時我娘提到皇后,我以為她是驚喜,現下想來莫非是……」他心一怔:「驚惶!」

她倒抽一口氣:「莫不是那時你爹娘便知皇后可能對他們不利?」

他神色凝重,搖頭道:「那時我還小,對我爹是否有得罪皇后或者其他,全然不知。」

感覺她輕握他的手想安慰他,他看著她,咧嘴一笑,反過來握她的手:「我沒事,現下最要緊的是要保護好九皇子。」

雖然九皇子佔據了他和她相處的時間,還公然和她親親密密的,令他頗不爽,但他公私分明,該保護的還是得保護。

提到關禎卿,華茜心一驚:「天蔚,你離開九皇子太久了,快回去他身邊。」她已和他商量過,九皇子在郭家這段期間,白天由她守著,晚上便由他看守,為了保護得滴水不漏,夜裡他還得和關禎卿睡同一間房。

她知道她爹有派人在郭家大宅外輪流看守,這讓她和他放心多了,考量他也許會想和她說點體己話,在晚飯後到睡前這段時間,她讓萍兒還有幾位僕人緊守作關禎卿房門外,他就離開一下下,但不能超過半個時辰。

他臉色一沉,極不情願。

「去嘛,九皇子還要拜你為師呢。」她一臉驕傲的說:「除了皇上之外,九皇子可是從未崇拜過誰,我的相公武功高強,連九皇子都佩服得五體投地,我真是以你為傲。」

原本她以為丈夫冷沉寡言,九皇子會和他話不投機,沒想到九皇子竟要求他打一套拳給他看,而他也沒拒絕,她從奶奶那兒回來時,就見九皇子跟著他一起在打拳,九皇子還興致勃勃地說要拜他為師呢。

聽她這麼說,他開心一笑,他不希罕當九皇子的師傅,但若這事讓她覺得以夫為傲,那他義不容辭,樂意之至。

「那我過去了。」

他起身大步朝房門走去,臨出門前,回頭對前來相送的她緊摟親吻,直到被她輕推了下,他才放開她,依依不捨離去。

華茜坐立不安地待在涼亭裡,頻頻引頸翹望。

昨日聽奶奶提及郭天豪曾被誤抓的事,她想,或許瞭解這事的來龍去脈,會對查明天蔚爹娘遇害的事有所幫助。

一早,天蔚出門後,她就讓廚子準備一些糕點,差下人去請郭天豪過來,她則在涼亭候著,她得趁九皇子還未來纏她之前,向郭天豪套出當年被抓的秘密。

都已經等了好半晌,這個郭天豪怎還不來!

她煩躁的轉身,不一會兒,突然有人從她背後拍了下肩,把她嚇了一大跳。

「大嫂,你找我?」

按下心頭不悅,她強迫自己擠出笑容:「小叔,吃過早飯了嗎?」

「還沒呢,我一聽大嫂要找我,這不連早飯都沒吃,飛也似地奔來了!」他挑眉眨眼,極盡勾引之能事。

上回被天花樓的人打傷加上莫名賠了一千兩,這陣子他都窩在家中養傷,即便這幾日傷已痊癒,身上也沒錢去風流快活,哪兒都去不了。

這會,她竟主動約他來,雖不能幹那些風流快活事,但能和美人談天說笑,嚐嚐曖昧滋味,過過乾癮也好。

「噢,你還未吃早飯,那我喚下人去……」因為要聊的是秘密,她沒讓人守在一旁,加上以九皇子的安全為重,是以大房的奴僕大半都守著他。

她手一伸欲喚下人來,他卻趁機抓住她的手。

「大嫂,我不餓。」郭天豪眼一眨:「我吃你……貼心準備的這些糕點就夠了。」

按下心頭的厭惡,華茜微笑以對。郭天豪這人其實好對付,他不過就是色大膽小之流,嘴上說說,眼尾勾勾,吃吃小豆腐,輸矩的事他倒也不敢做。

笑著撥開他的手,一來是厭惡他此舉,二來是太過迎合他,說不定他會覺得無趣呢。

「小叔,那你就先吃這些小糕點墊墊肚子。」她把糕點推到他面前:「其實我讓下人請你來也沒什麼大事,就是想看看你的傷好點沒。那日真對不住,若是天蔚能早點出手救你,你也不會傷得那麼重,但我到底是天蔚的妻子,我得給他做足面子,他才會盡全力出手救你,你說是不是?」

「那是。」他乾笑虛應:「我這不都好了,那事就別再提。」

如此丟臉的事,尤其那日在郭天蔚面前他一身狼狽,他連想都不願再想:「不過大嫂這麼關心我,我真是感動啊。」說著,他又趁機摸她的手。

她笑盈盈地再度甩掉他不安分的手,東聊西聊好一會,話鋒一轉,才將話題繞到正事上。

「對了,小叔,昨兒個我聽奶奶提到一件事,我才知道天蔚間接害你受了委屈呢。」

郭天豪一臉不明所以,不過她看來挺同情他的,他便順勢接話:「他害我受的委屈還少著嗎?光他娶了你這個天仙美女的事,就讓我委屈至極。」

她睞他一眼:「人家跟你說正經的,你扯到哪裡去了。」

「我說的是正經話。」

他輕摸她的手,她忍著,趕緊把話丟出去:「我聽奶奶說,天蔚剛回郭家沒兩天你就被抓,後來發現是誤抓,那些人原來是要抓天蔚是不是?」

這話一出,郭天豪整個人瞬間僵住,笑容斂起收回手,面有難色地坐立難安,最後起身。

「該不會沒這回事?莫不是奶奶年紀大了記憶衰退,東拼西湊,亂說一通?」她故意這麼說,佯裝鬆了一大口氣:「沒這事就好,我可是為了這事愁了整晚,心

想倘若真有這回事,那我們可就對不住你了,不知怎麼替我丈夫補償你呢。」

聽到這話,原本臉上還有一絲憂色的郭天豪,忙不迭地說:「怎沒這回事,這事是真的!」

一聽到她說要補償他,生怕她以為沒這回事,他聲音拔高的急嚷著。

「小叔,小聲點。」她將食指豎在唇上,主動拉他坐下:「奶奶不是說,這事不得張揚?」

「是,的確是張揚不得。」郭天豪壓低聲,再度聲明:「不過這事千真萬確是有的。」

「原來真有這回事,當時你一定嚇壞了吧。」

「我、我怎會嚇壞,我、我一點都不怕。」郭天豪挺直背脊,卻有些結巴。「真的?那你可不可以跟我說說當時的情況?」

「呃,這……」

見他似有顧忌,她裝出一副失落的委屈樣:「小叔,難道我們倆這麼生分,這事奶奶都願意跟我說,你卻防著我……」

「我不是防你,而是……」

「我保證絕不會張揚這事,連天蔚我都不會跟他提,這事是我倆間的秘密。」她對他放送秋波,他一陣神魂顛倒,加上他若告訴她,那這事就是他們倆間的秘密,是連郭天蔚都不能分享的秘密。郭天豪心中大快之餘,自然是一五一十的全告訴了華茜,還加油添醋多說了一些關於他自己子虛烏有的英勇事蹟。

「當初我是被請去的,我一到那座宅院他們就準備了一桌的吃食……比眼前這些糕點還多,恭敬的請我吃,對我客客氣氣的。」郭天豪一臉得意樣。

「他們一直問我,我爹有沒有留什麼東西給我,我想了半天還是沒想到,我爹能留什麼給我?了不起就是郭家那間茶莊,那些人一聽覺得不對勁,一問之下才知道弄錯了,就把我……把我請到柴房去說話。」

他大略說了一下,華茜終於確定當年那幫人真的是要抓郭天蔚,郭天豪和郭天蔚年紀相仿,又同住大宅內才會被誤抓。

「那他們和你說了什麼?」華茜裝出害怕的模樣。

「也沒什麼,大概就是說一些要將我殺掉之類的話。」郭天豪故作一派輕鬆樣。

「什麼,那些人竟然……要殺了你?!」

「沒事,我跟他們說有種就把我殺了,否則我就報官把他們全都抓起來,他們嚇到就把我給放了。」

「就這樣?他們沒說其他的?」

「呃,是有,他們有派人『請』我爹娘幫忙到郭天蔚房裡找一下東西……」郭天豪心虛的說著。

當年那些人是想殺他滅口,才十多歲的他嚇得尿褲子,害怕的大哭,那時他聽到其中一人說殺了他不如利用他,逼他爹娘去把東西找出來交換兒子安全。

「找什麼?」

「一封信和一條手絹。」

「什麼信?」華茜眼睛倏地一亮,這兩樣絕對是查明天蔚爹娘遇害的關鍵之物。

「他們沒說,只讓我爹娘去郭天蔚房裡翻找這兩樣東西。」他聳聳肩,嗤笑著:「當時郭天蔚兩手空空回來,整個房間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

「他們有沒有說,為何要找那兩樣東西?」

「沒有,我爹娘跟他們說沒找著,他們還狠狠把我和我爹痛揍了一頓,我娘哭著求他們別打,有個人說別把事鬧大,然後惡狠狠的警告我們,說這事若傳開來定會殺了我們。」

「我可是一點都不畏懼,只是為了保全我爹娘,我才一直沒張揚這事。」華茜對他吹牛的話充耳不聞,專心想著許是當時張氏這個當家主母握著實權掌管郭家,叔嬸才會將這事告訴她。

「小叔,你慢慢吃,我得先去看看我那調皮的小表弟有沒有鬧事。」

再三問過,確定郭天豪和他爹娘不知那些抓走他的蒙面黑衣人是誰,無心和他多聊,華茜找了藉口急旋旋離開。

嘴裡吃著糕點的郭天豪想喚住她,無奈聲音出不來還差點被噎到,他趕忙喝口茶順順氣。

看著她急急離去的背影,輕衫飄動,簡直像是仙子一般。

郭天豪兀自呵呵笑著,能和仙子嫂子肩並肩親暱的坐著談心,多噎幾回他也甘願。

想入非非之際,他又塞了一塊糕點入嘴裡,一個不注意,又噎著了!

「你要去古董鋪子?不行,那太危險了!」華茜猛搖頭。

關禎卿才到郭家三日便直嚷著悶得無聊,知道郭天蔚在城裡有一間古董鋪子遂興起去看看的念頭。

「秀儀姐姐,我在蘭家和郭家已經足足窩了七日沒出門,再悶下去我會無聊死的。」關禎卿拉著她的手,央求著:「我保證,去一天就好,回來我會乖乖待著不吵鬧。而且有師傅在那兒,我的安全無虞,說不定我們今日去會碰巧遇到小褚子,有我親自叫他送信,他一定使命必達。」

關禎卿這話讓華茜前一刻堅定否決他去鋪子的提議,有了動搖。

為了不讓容妃娘娘擔心,還有請示娘娘下一步該怎麼做,她和九皇子各寫一封信放在同一個信封內讓天蔚帶著,要他遇到小褚子時,將信託給小褚子帶入宮內給容妃娘娘。

小褚子自然是信得過,加上他的主子梅嬪娘娘失寵,不會有人跟監他,是以小褚子絕對是幫忙送信的最佳人選。她也讓天蔚私下告訴他,信是九皇子托送的,小褚子一定會幫送,只是他或許會半信半疑,倘若讓他親眼看到九皇子,那就算拚了命,小褚子肯定也會將信安全送到容妃娘娘手中。

「帶我去嘛,秀儀姐姐。」

禁不住關禎卿一再苦苦央求,加上自己也很想去鋪子看看,華茜心軟之餘,鬆口道:「倘若你郭師傅在一個時辰內突然現身,我就帶你去。」她是想帶他去,可又擔心他的安危,於是她把這事交給天意決定。

關禎卿皺眉,他的郭師傅才出門不到半個時辰,怎可能又踅回!

他正苦惱著該想什麼辦法勸華茜改變心意,外頭蒲管家匆匆來報--

「大少奶奶,大少爺回來了。」

「我師傅回來了!」關禎卿喜出望外,高興得大叫:「我可以去古董鋪子了。」

華茜一驚,不明所以的問:「大少爺怎麼……」

「大少爺昨晚把進貨簿帶回來看,一早忘了帶去,這會正回來拿呢。」

「那他人呢?走了嗎?」

「還在書房。」

「走了走了,秀儀姐姐,我們可以去古董鋪子了。」關禎卿興致勃勃拉著她的手。

「大少奶奶,你們要去鋪子?」

華茜見關禎卿樂不可支的模樣,輕笑點頭。

「那我給你們備馬車。」

「好,蒲管家,麻煩你了。」

「秀儀姐姐,我們快去找我的郭師傅,免得他先一步離開,那我出門可就沒指望了。」關禎卿迫不及待的先行一步。

「九……呃,卿兒走慢點,別跑,小心跌倒。」華茜在後頭提醒著,心頭卻還在為郭天蔚湊巧回來一事感到詫異。

她還在宮裡時,年幼的九皇子便處處展現其聰慧天賦,加上容妃娘娘得寵,九皇子頗得皇帝青眼,甚至還有傳聞說即便容妃娘娘未當上皇后,九皇子仍有希望取代太子,成為未來的皇位繼承人。

方纔,她隨口開了一個刁難九皇子的條件,沒想到連老天爺都幫他,才去鋪子不久的天蔚竟真的回來了。

這是九皇子的幸也是不幸,就是連老天爺都眷顧九皇子,才會害他成為皇后的眼中釕,欲除之而後快!

華茜暗下決、七,當初九皇子以龍血為她護魂,讓她得以有重生和天蔚當夫妻的機緣,萬一九皇子真有危難,那她定當以自己的性命全力護他,還他和容妃娘娘長久照顧的恩情。

「師傅,倘若我今日乖乖的當一日夥計,不吵不鬧,那你得給我看那個!」關禎卿伸長手臂直指著古董鋪子裡,擺在最高處的非賣品。

「九……卿兒,別鬧!」華茜一臉緊張。這整間的古玩,對九皇子來說沒什麼希奇,那個非賣品更是不入他的眼,可偏偏它冠上「非賣品」字樣,就這三個字引起九皇子好奇,非得好好瞧瞧它不可。

那個非賣品,天蔚已決定要將它當成傳家寶,既然是傳家寶就不能隨意任人把玩,萬一不小心摔壞了那可怎麼好!

郭天蔚沉著臉,直瞅著關禎卿默不作聲。

「天蔚,不用……」

華茜想打圓場,關禎卿打斷她的話,堅定道:「不,我一定要看!」

「卿兒……」華茜面露為難,她知道九皇子的性子,他想做的,若自覺有理,他一定要做,既然他已開出讓自己有點「小為難」的條件,那就代表他非得看到不可。

「好,我答應你。」沉默片刻的郭天蔚突然出聲。

「天蔚……」

「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師傅,既然你答應了可不許反悔。」關禎卿拎了一條抹布,自信滿滿道:「今日我絕對不吵鬧,還會做好小夥計的本分。」

說罷,他轉身問著老掌櫃:「慶城伯,我該做什麼工作?」

「表少爺,這……」雖然他穿了一身夥計服,但慶城伯知道他是少奶奶娘家的表親,今日是來鋪子逛逛,他哪敢派工作給他。

他求助的看向兩位主子,只見兩人不約而同微笑齊點頭,這才派了閒活給他:「表少爺,那就麻煩你把這幾樣古玩擦一擦。」

「好,沒問題。」

見關禎卿紆尊降貴當真捲袖幹起活,華茜突心生不捨,想去阻止卻被丈夫擋下。

「他能做的。」他淡然道:「若連這點事他都做不來,日後怎能做大事。」

經過這幾日相處,他察覺九皇子雖還是個孩子,但他聰明機智,很多事一點就通,他能做會做的事很多,只是他還未動手前,就有一大堆人搶著幫他做完。郭天蔚又道:「若想成大事,多磨練磨練有益無害。」

華茜想想也有理,九皇子在皇宮中,那是茶來伸手飯來張口,養尊處優,啥事都不必做,這也不是不好,只不過若能吃一點苦,別說成大事,至少能讓他體會民間百姓為了三餐溫飽,是如何努力的工作,日後能當個體恤百姓的明君。

來到鋪子,她再度覺得九皇子或許真的是上天屬意的真龍天子,稍早在郭家他才開金口,說今日前來鋪子說不準會遇到小裙子,結果小褚子真的來了,還捎來天大的好消息,說容妃娘娘有喜,皇上準備升她為皇貴妃,只是這事不只皇后阻止,連太后都覺得容妃娘娘才升為貴妃不久,馬上又要封她為皇貴妃,恐會遭眾大臣非議。

無論封皇貴妃與否,這都是喜事一樁,因為如此小褚子才會又出宮來。

因為九皇子私自離宮出遊,容妃娘娘難免會擔心他,加上初有喜,憂喜交加,情緒波動太過便吃不下,梅嬪娘娘為她擔憂,遂命小褚子出宮找城裡一位鼎鼎大名卻脾性倔強,堅持不在自家餐館以外地方做菜的大廚,煮幾道清淡爽口開脾的佳餚,要帶進宮給容妃娘娘吃。

小褚子來帶佳餚,順便要帶一鍋羊肉爐進宮解饞,他趁那位大蔚還在備菜之際火速趕來寶源,原本是想問她羊肉爐哪買的,幫他買一鍋,孰料竟看到九皇子也在場。

知道九皇子身陷危難,別說羊肉爐,小褚子連大廚的菜也不帶了,火速將信帶回宮去。

原本得知容妃娘娘有喜,生怕娘娘擔心太過,華茜猶豫要不要告知容妃娘娘關於九皇子落難一事,但思前想後,唯有九皇子的外公和親舅舅兩位將軍才是護送九皇子回宮的最佳人選,如今他們皆在邊關,能想辦法讓皇上恩准他們回京的也只有容妃娘娘,是以,這事得讓容妃娘娘知情。

為了讓容妃娘娘安心,她在信中告訴容妃娘娘自己重生一事,並且保證在將軍們回京前,她定會以性命全力護全九皇子。

方纔他們從郭家來到鋪子的這段路途,她察覺到街上多了很多奇怪的小販,還有一些鬼鬼鬼祟祟的乞丐,她和天蔚認為那些面生的人全是喬裝的,喬裝的目的極有可能是在尋找九皇子,想伺機殺害他。

還好出門前九皇子已換上鋪子裡夥計的布衣,當然他那張白淨小臉也被塗髒,九皇子倒沒抗議,還覺挺有趣的。

「天蔚,你真的要把那個借給卿兒看?」她指著非賣品。

「我不是答應了?」

「可那是你的傳家寶。」

「我的傳家寶不也是你的,難道你不願意把它借給……我徒弟看?」郭天蔚摟著她的肩,垂眼問。

「我怎會不願意。」

「那不就得了。」他突露出狡黠的笑:「只要他不吵我,不鬧不黏你,讓我們夫妻倆可以安靜獨處一會,他想看什麼隨他。」華茜輕笑,原來他是因為這原因才答應的。

她笑睨他一眼,他們夫妻倆隨時都可以安靜獨處,那傳家寶可是珍寶,哪需要拿它來……

思緒頓轉,心頭一亮,原來他認為夫妻倆能夠單獨相處,比珍寶還珍貴!她唇角灣出一抹甜笑,心口也充滿著甜蜜滋味。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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