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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洛彤 -【騙情書(罪愛之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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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彤-騙情書【罪愛之三】

非、常、之、好,還沒有哪個女人惹過他之後能全身而退!
看她一副不受教模樣,他偏要教她何謂“防狼之心不可無”。

為了生計,樂觀開朗的梁靖菱只好擺起小攤子,在大街上賣起銀飾。
躲避紅單、跑給員警追,早已是家常便飯。
然而,這個很不長眼的“冒失鬼”是怎麼一回事?!
她還來不及罵他擋住她的“生路”,他倒是先對著她咆哮。
有沒有搞錯?差點撞到人都不用說抱歉的喔!
一抬頭,迎上一雙正在冒火的黑眸,這男人濃眉深鎖、滿臉陰鷙不悅……
奇怪!像他這樣西裝筆挺的男人,她應該沒有機會認識才對,
可怎麼——他那張臉,似乎與她夢裏的“他”似曾相識?!
不過,話說回來,這男人雖然長得帥,但板著臉孔的樣子還真嚇人。
她不過要求搭個便車,他竟然要她付出相對的“代價”?!
看他一副想向她討債的樣子,難不成她上輩子欠了他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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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3 00:26:4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週末夜,熱鬧的臺北街區到處都看得到學生、情侶,還有穿著體面的上班族,在大街小巷中遊蕩著。

  閃爍的霓紅燈、狂放的音樂,週末本該是一般人放鬆的日子,但卻是梁靖菱上緊發條、大撈一筆的好時機。她扛著粗重的大包,一邊備貨,一邊回頭招呼客人。

  「小姐,這些銀飾非常漂亮,快來看看喔!」梁靖菱先將專門擺設銀飾的木箱打開,以供客人挑選。原本就排列整齊的銀飾箱,是最不需花要時間準備的那種。

  接著,她彎下腰在地上鋪上一塊布,花了一番工夫逐一將精緻的皮夾、皮包、皮帶等擺上。一切備妥後便雙手一拍,豪氣大喊道:「來喲來喲!開張大吉、開張大吉!」

  行人仍是來來往往,沒有因為她的叫喊而停下腳步,偶爾瞥來幾道關愛的眼光後,隨即又牽手離開。

  梁靖菱並沒有因此喪氣,仍不改一臉笑意,燦亮亮的眼神不停注視著來來往往的人群,尋找可能的顧客。

  「小姐,這條銀飾很適合妳,要不要看一下?」梁靖菱開口招呼著,成功地讓一對情侶停了下來。

  「這條鳳凰雙心的銀煉很特別,妳看,這個可以拆成兩條項煉哦!」梁靖菱一邊介紹,一邊留意到顧客眼裏散發出的光亮神采,心知這筆交易成交的機率大增。

  真特別,你看,我們可以一起戴哦!」小女生笑意盈盈,一臉期盼地轉頭對著身旁的男友說道。

  「嗯,是滿好看的。」男友也不反對,這銀飾設計得很有質感,確實符合他的品味。

  「你們可以直接戴上,看看效果如何?」梁靖菱打鐵趁熱,直接將項煉掛到小女生的脖子上,小女生也直接將另一條掛到男友頸上,表情愉悅而幸福。

  「哇!真的好好看。」小女生發出讚歎,男友知道她對這條項煉是真心喜歡且愛不釋手,於是痛快地付了帳,兩人開心離去。

  「謝謝喔!歡迎下次再度光臨。」梁靖菱揚聲道謝,看著離去的兩人那十指交握的雙手,心裏除了羡慕之外,還有說不出的悲哀。

  半年前,她也和那個小女生一樣,唇邊有著幸福燦爛的笑容,並打算在不久的將來,與另一個人攜手邁向人生的另一個階段。

  可惜她識人不清,那個未婚夫並不能與她同甘共苦,就在發現她的母親久病床前無恆產的時候,他竟然將她們母女丟下,一走了之。

  這真是一件可笑的事!他早就知道她們是低收入戶了,不是嗎?難不成還以為她們冒領那些補助不成?

  人心叵測,這完全不是她能控制的範圍,她唯一能做的,只有努力收拾受傷的心,好好照顧重病的母親。

  只是,沒有悲傷權利的她,每每想起這段脆弱的感情,仍不免唏噓。

  就在她想得出神時,突然由遠而近傳來一陣窸窣的聲音,接著是一個又一個快速從她面前飛奔而過的身影……

  「快跑啊!員警來了,妳還在發什麼呆?」一個好心的攤販夥伴朝她大喊了一聲,當場把她的魂給喚醒。

  她回神一看,有兩個員警正分別在兩攤來不及落跑的攤販前開罰單,而其中一個員警,一邊開著罰單,還一邊虎視眈眈地盯著她,似乎正在無言地宣告,她就是下一個物件。

  啊啊啊……

  心中的警鈴伴隨著一連串不雅的咒駡,在梁靖菱腦子裏響起,但此時此刻,她沒有罵人的情緒,一心只想快點落跑。

  梁靖菱「啪」地一聲先合起銀飾箱,隨後迅速將地上的軟布一拉,打包成包袱的形狀,還不忘將較為大型的皮包,七手八腳地往脖子上掛……

  突然,她眼角餘光一個掃視,看到那個原本緊盯著她的員警已經開好了罰單,正準備朝她走來。說時遲那時快,就在員警邁開腳步的瞬間,她也同時拔腿奔逃。

  雖然員警不會對她怎麼樣,但是一張罰單要花她多少錢啊?!在這個錙銖必較的時刻裏,這些錢比她的命還重要呀!

  員警一怔,沒想到現行犯竟然還想開溜,當場指著她的背影,開口大聲喝道:「喂!妳站住,別跑!」

  員警響雷般的聲音由後方快速傳來,卻無法阻止梁靖菱急奔的腳步。她什麼場面沒看過,會被這小小吼聲嚇到?!沒有半點遲疑,纖細的身影仍像射出的箭,疾速飛馳。

  說也奇怪,她什麼員警都碰過,就是沒碰過一個聰明的。

  想當然爾,哪個小偷會乖乖地站在原地等著員警出現?更別說還傻傻地待在現場,等著他們當頭貼上一張紅單。

  「切!」她忍不住冷嗤一聲。

  脖子上掛了七、八個大包,左臂上扛著一個布包袱,右臂則抱著單價較昂貴的銀飾盒,這樣一路狂奔,怎麼看都很狼狽。

  「叫妳別跑妳還跑,我今天非捉到妳不可!」員警響雷般的警告並沒有達到喝阻的效果,當場裏子面子全丟了,惱羞成怒地瞪著她飛奔的背影,開始狂追起來。

  梁靖菱加緊腳步往前逃竄,同時心裏忍不住一陣歎息。難道他沒聽說過窮寇莫追嗎?

  雖然這句成語用在當下這種情況,顯得有點荒腔走板,不過她真的是道地的「窮」寇,為什麼他就不能放她一馬?

  「別跑!」

  很顯然地,她的哀鳴並沒有傳到員警的耳中,他仍舊在身後火力全開地追趕。

  梁靖菱一邊跑一邊低咒,雖然她能體諒員警們為了秉持維護「市容整潔」的原則,所以不得不澈底清除她們這些小攤販,但他們怎麼就不能體會窮苦人家的悲哀呢?若非經濟不許可,誰願意一天到晚讓員警追著跑啊?

  唉!她心裏不只哀怨,體力也開始無法負荷。肩上的大包幾乎要將她壓垮,而脖子上的大皮包,也在跑步時不停勒住她的脖子,教她幾乎無法喘氣。

  慘了慘了!眼看與員警的距離愈拉愈近,心知這一張罰單是免不了了。不過她還是很不甘心,拚命奮力地跑進另一條路,想來個臨死前的掙扎。

  她不停地往前沖,正準備橫越馬路時,一輛車突然筆直地朝她撞了過來。

  突然響起的剎車聲十分刺耳,在夜裏聽來更是格外嚇人。

  驚魂未定的梁靖菱還來不及喘口氣罵人,對方就早一步按下車窗,朝她咆哮。「雙線道大馬路還這麼橫衝直撞,妳想死也看一下時間地點!還有,不要見到名貴的車就撞上來,以為我會賠錢給妳,妳別作夢!」

  梁靖菱發愣著,這連珠炮似的吼聲,遠比追著她跑的員警還要來得厚實有力,不但中氣十足,字字鏗鏘有力,還……

  呃,這男人在罵她耶?!她怎麼稱讚起他渾厚的嗓音來了?

  梁靖菱抬頭,迎上一雙正冒著熊熊烈火的黑眸,深鎖的濃眉,顯得陰鷙不悅。

  哇!他正一聲不吭地瞪著她,大手還掛在車外,像只長臂猿似的。

  過,話說回來,這男人板著臉的樣子雖然嚇人,但倒是長得挺好看。

  看著眼前這個沒有任何反應的女人,耿柏胤簡直快氣瘋了!「妳是聾了?還是傻啦?不閃到一邊去,想等我開車載妳嗎?」

  難道全天下的女人,都沒有一個正常的嗎?!

  耿柏胤愈想愈惱火,今天真是倒楣到了極點,先是遇到分手了還死纏著不放的前女友羅天妮,現在又遇到了一個全身包袱,活像剛搬光一家子的耳聾小女賊。

  天底下沒有半個像樣的女人,他的爸媽卻還要他趕緊結婚?!

  他又不是瘋了?!

  「快、閃、邊!」耿柏胤一字一頓,用盡他所有的力氣對著擋路的女賊大喊。

  雖然隔了段距離,但他中氣十足的聲音,大得像是在她的耳邊吼出,讓她的腦袋轟轟作響,彷如雷鳴一般。

  不過,那如雷般的聲音,並沒有影響到梁靖菱的腦袋運作,甚至還讓她突然靈光一現,有了緊急逃生計畫。

  「你剛剛說的那句話,可以再復述一次嗎?」梁靖菱微轉過身子,露出甜美的笑容,紮起的馬尾隨著動作在腦後晃啊晃的,一雙大眼燦亮如星。

  小女賊突來的笑容,教耿柏胤一愣,繼而皺起眉頭。

  「我叫妳閃邊!」耿柏胤瞪著她,懷疑她腦袋有問題,倒是可惜了那一雙燦亮的大眼了。

  「不是這一句!」梁靖菱加深微笑,擺手搖頭,努力提示。「是這一句的上一句。」

  耿柏胤瞇著利眸,瞪著她瞧,懷疑這小女賊是存心想激怒他,好讓他油門一踩直接撞過去,她就能理直氣壯地向他索賠高額的賠償金。

  「快、閃、邊!」耿柏胤咬著牙再次重複,真的有股踩油門的衝動。

  「就說不是這一句……唉呀,我直接告訴你好了。」梁靖菱歎了口氣,看著他的表情,好像當他是個「不受教」的學生一樣,索性提著大包小包,直接朝他走了過去。

  看她走到面前,耿柏胤濃眉再次聚攏,臉色也愈來愈難看。老實說,看見她就站在伸手可及之處,他心裏漸漸萌生掐死她的衝動。

  「妳到底想說什麼?!」耿柏胤開口質問,聲音冷硬。

  「呃……我是想那個……這……」梁靖菱一顆心七上八下,手心也直冒汗,一句話含在嘴裏,難以說出口。都是因為眼前的男人看起來太不好惹了,才讓她這麼心驚膽顫。

  「快說!」耿柏胤一聲咆哮。

  「我覺得你提的那個方法不錯,載我回家是個很棒的主意,完全符合我目前所需。」被這麼一嚇,梁靖菱不敢再有半分耽擱,一段話像機關槍一樣,快速掃射完畢,連換氣都沒有。

  只不過,提出這樣的要求讓她覺得十分心虛,說著說著,小腦袋愈垂愈低,聲音也愈來愈小,話說完,她的下巴幾乎是貼在她的胸口上了。

  耿柏胤雙手環胸,瞪著她的頭頂,他確定,她的腦袋真的有問題!

  「妳要我載妳回家?」沈默了許久,他才緩慢地開口,微瞇的黑眸中,閃動著危險的光芒。

  雖然他的語氣平淡,但雙眼實在非常嚇人,讓梁靖菱忍不住縮了縮脖子。但礙於情況危急,她也只好硬著頭皮道:「只要載我一程、一程就好。」梁靖菱很艱難地從大包小包裏,挪出一根手指頭,在他面前認真地比劃著。

  耿柏胤握緊拳頭,努力克制著想將這個小女賊拎起來搖晃的衝動。

  難不成她以為,他會傻到答應當她的共犯嗎?

  這消息要是傳出去,爸媽不直接殺到警局了結他的性命才怪。

  「妳不要傻了!我不會……咦?人呢?」

  他話還沒說完,就見那個小女賊不請自來,直接把後座車門一開,隨手將身上的大包小包往車裏一丟,然後嬌小的身子靈巧地往內一躍,最後還動作迅速地將車門一關。一連串的動作如行雲流水般,順暢極了。

  「可以走了。」後方傳來咕噥的聲音,惹得耿柏胤回頭查看,只見她蜷縮著纖細的身子,一顆小頭緊緊地埋在膝上,努力地想把自己藏起來。

  耿柏胤再度轉頭,卻看到一個員警正左顧右盼,像在找尋什麼似的。

  「妳在躲員警?」他不會真的載了個小女賊吧?

  耿柏胤發覺剛剛的懷疑,多了好幾分的可能性。

  「對。」梁靖菱答得乾脆,微揚起頭,露出那雙大眼睛問道:「他還在外面,對吧?」

  「妳真的是小偷?」調回視線,黝黑深邃的雙眸再度回到她的臉上,仔細地搜尋再搜尋,像是想確定什麼。

  他的話讓梁靖菱一怔,因為太過訝異而忘了生氣,甚至還不小心地笑出聲來。

  「拜託,我是擺夜市的攤販!攤販你懂不懂?就是在路邊賣東西的,像衣服、包包、小飾品之類的。為了怕被開罰單,得隨時躲員警的那種。」梁靖菱努力解釋著,心想像他這種西裝筆挺,看起來家境不錯的男人,大概沒什麼機會近距離地接觸「攤販」吧!

  「夠了夠了,我懂!」耿柏胤打斷她的話。

  他只是一下子沒想到而已。的確,這種情況他並不常遇到,他的購物地點都在精品店,要不就在百貨公司,車子開到目的地,買完後又開車離開,像她這種擺路邊攤的,確實不是他會經常接觸的。

  「懂了就快開車啊!」梁靖菱催促著,深怕被員警發現她的藏身處。

  耿柏胤的濃眉一皺,張口又想罵人。

  難不成她把他當計程車司機?

  「下、車!」他一字一頓地說,聲音幾乎是從牙縫間擠出來的。

  這兩個字傳入耳中,梁靖菱頓時瞪大雙眼,先是全身僵硬,接著所有的骨節,全因過度用力而嘎嘎作響。

  「你有沒有同情心啊?叫我下車?!」她大力地搥打著他的椅背,教他完全感受到她的怒氣。「員警就在外面耶!我一下車,就要收到一張罰單,更別說我還讓他追著我跑了三千公尺,搞不好他還會安個什麼『肇事逃逸』之類的罪名給我。」

  「肇事逃逸不是這樣用的。」耿柏胤冷冷地睞了她一眼。

  梁靖菱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你這個人真沒幽默感,我擺攤算違規,也是肇事的一種,而且落跑是事實,當然稱得上肇事逃逸。」

  「肇事逃逸不是這樣用的。」耿柏胤不改初衷地強調,心裏那股想掐死她的意念愈來愈明顯。

  「真是講不聽。」梁靖菱冷哼一聲,算是服了他了。

  「妳說什麼?」耿柏胤瞇起了眼問道。

  「沒有。」梁靖菱小小聲地否認。「我什麼都沒說。」

  「沒話說就下車!」他毫不客氣地趕人。

  「有,我要說的話有一大堆!」梁靖菱真是一把火燒到眉毛,氣急了。「你真是又小氣又沒愛心,既膽小又怕惹麻煩……」

  「妳說什麼?!」耿柏胤單手往後一撈,直接撈起她的下顎,往前一捉。

  「難道我說錯了嗎?明明知道我在躲員警,還趕我下車,難道不是小氣、沒愛心、膽小怕事、又怕惹麻煩嗎?」梁靖菱指著他的鼻頭罵,愈罵愈生氣,氣得將小手往腰邊一插,大有巾幗不讓鬚眉的豪爽氣勢。

  其實說穿了,她只是怕自己太過生氣,一下子忘了衛生觀念,若是直接把手插進他的鼻孔,害自己得了什麼傳染病就糟了。

  耿柏胤第一次被人這樣指著鼻頭罵,偏偏又被罵得啞口無言,不知從何辯駁。

  他的黑眸緊閉了半晌,努力地想接受這令人驚愕的狀況,一會兒後才又睜開。

  算了!他真是敗給這個一開口就跟機關槍沒兩樣的小丫頭。

  耿柏胤瞇起眼睛,淩厲地看著那張氣得發亮的小臉蛋。「好,我就先讓妳留在車上,員警一走,妳就得馬上給我滾!」耿柏胤低頭嘶聲說道,熱燙的氣息吹拂過她的發梢。

  「沒問題!」梁靖菱用力點頭,咧著小嘴,笑意燦然。

  「不准耍花樣。」他再叮囑一句。

  「當然!」她又不是壞人,能耍什麼花樣啊?

  「一分鐘都不准多留。」他又說,總覺得事情不會這麼輕易結束。

  「好。」她可不打算當橡皮糖,黏著人不放。

  所有要求梁靖菱都爽快答應,然後看著他,等著他再開出其他的「補述」。

  耿柏胤沈默地看著她,發現自己已想不出任何要求,只能大手一松,讓她躲回後座,轉身握著方向盤,輕踩油門,緩慢而平穩地離開「事故現場」。

  耿柏胤從後照鏡裏看見那顆小腦袋,正探頭探腦地往車窗外張望,確認安全無虞之後,才揚起得意的笑容,露出頰上若隱若現的梨渦。

  「柏胤,終於讓我找到你了!」

  一聲讓他半夜都會嚇得從床上跳起來的軟噥細語,突地從一旁車道上與他並行的計程車裏冒出來。

  嚇!

  羅天妮?!

  耿柏胤看見坐在計程車上,努力對他揮舞小手的羅天妮,俊臉當場綠了一半。

  該死!他怎麼會忘記這件事?!

  他十萬火急地開車急奔,還差點撞上這個小女賊的原因,就是為了要躲開這個纏功出名,ㄋㄞ功了得,足以讓他掉下一地雞皮疙瘩的女人。

  「快快快,把他的車子攔下來。」羅天妮拿出皮包裏的大鈔,指使著計程車司機,示意他攔住耿柏胤的去路。

  正所謂「時機歹歹」,沒錢賺的心情大家都理解,所以看到那一疊鈔票,司機眼睛一亮,哪還管得了什麼交通規則,方向盤一扭,車身直馳而去。

  為了閃車,耿柏胤直覺地扭轉方向盤,車體瞬間往外車道偏過去。本來趴在車窗上的梁靖菱,一時無法應變,小腦袋硬生生地撞上車窗,悶喊了聲疼。

  「噢,好像在拍電影哦!」疼死她了。

  已經憋了一肚子火的耿柏胤,氣得將車子往路邊停靠,下車後又砰地一聲,用力關上車門,大步走向那輛明顯危險駕駛的計程車。

  司機見他每一步皆用力的態勢,都足以在他的「小黃」上踹出個大窟窿,趕忙高舉雙手做投降狀,一臉無辜道:「是她。」司機沒半點拿人手短的表現,十足的過河拆橋。

  羅天妮也不生氣,反正她達成目的,「堵」到了耿柏胤,心情好極了。

  她儀態萬千地走下計程車,小手一揚,就要往耿柏胤的身上靠過去。

  「妳到底要胡鬧到什麼時候?」耿柏胤怎麼會不知道她的習慣動作,一個俐落地閃身,羅天妮就這樣踉蹌的往車邊跌去。

  儘管如此,她仍不屈不撓,雖然臉上的笑容有點僵,但還是勉強掛著。

  「我哪有胡鬧?人家只是想見你……」

  「都分手了,有什麼好見的?」耿柏胤真是受夠了這些女人。

  一個是死纏著他,一心巴望著坐上耿夫人的寶座;另一個則是為了躲員警,先是死巴著他的車不放,現在又緊貼著他的車窗,一臉看好戲的表情,只差沒有拿包瓜子在車內嗑起來。

  「為什麼不能見?你既然沒交新女朋友,就表示還是『很』捨不得我。」羅天妮一臉天真,還特地強調那個「很」字。

  「沒有。」耿柏胤冷冷地說。

  「呃?沒有?」突兀的兩個字,讓羅天妮一愣。「沒有什麼?我聽不懂。」

  耿柏胤揚起手,制止她繼續說話,冷著臉直接公佈答案。

  「我沒有捨不得妳。」連一絲不舍都沒有,更談不上那個「很」字。

  車內的梁靖菱見到這情形,忍不住「噗」地一聲笑出來。

  這人真是冷面笑匠,人家美女將熱呼呼的臉貼過來,他卻毫不客氣地送上了冷屁股,還是結了冰的那種。

  笑聲一出,立刻引起兩個人的注意。

  耿柏胤當場賞她一記白眼,心裏計算著,讓她平白看了這場戲,得收取多少費用才行。

  至於羅天妮,則是一張俏臉頓時慘白,看到梁靖菱的表情像看到鬼。

  「妳、妳……她、她……」羅天妮先是指著梁靖菱,後來則是瞪著耿柏胤,滿臉的不敢置信。

  在支吾了半天之後,羅天妮終於找回她的說話能力,口氣一百八十度的轉變,極度不友善地問道:「她是誰?!」

  耿柏胤瞇著眼,緊抿著唇,順著羅天妮手指的方向,看著那正坐在車內,笑得一臉無辜,眨動清澈雙眼看著他們的小女賊。

  一個無賴而已,還能是誰?這是他給自己的答案,不過……

  一個念頭閃入腦中,耿柏胤的濃眉往上一挑,黑眸中迸出算計的光芒,薄唇邊也漾著淺淺的笑。

  「妳一直纏著我,只因為我沒有新的女朋友?」耿柏胤轉向羅天妮,聲調仍是平平淡淡,冷漠得可以。

  「沒錯!」羅天妮對自己極有自信,說身材有身材,說家世有家世,哪個男人不想巴著她,偏偏有一個例外,就是耿柏胤。

  她怎麼也沒想到,交往不過三個月,耿柏胤就把她甩了。

  而人就是這樣,愈是得不到,就愈放不了手。對於不太搭理她的耿柏胤,她產生了一股征服欲,一心只想回到他的身邊,讓他死心塌地的愛她。

  「那妳錯了。」有了可以解決的計策,這下,耿柏胤心情大好,勾著唇,保持微笑,不過那抹笑意並沒有到達那雙黑眸裏。

  羅天妮的眉頭再次緊蹙。

  她又錯了?她哪里錯?

  「我有女朋友了。」耿柏胤不著痕跡地移開視線,答得極為輕柔,笑容可掬。

  剛才的冷漠,在此刻蕩然無存。

  「啊?女朋友?是誰?」羅天妮震驚不已,連忙追問。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又是哪家的千金?怎麼她都沒聽到任何風聲?

  耿柏胤轉頭,略微瞇著眼,笑意更深。

  只見他優雅地舉起手,用著最緩慢的速度,指著還坐在車內的梁靖菱,輕聲地說:「就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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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啊?!」

  梁靖菱唇邊的笑容僵住了,腦袋瓜一下子轉不過來。

  不過,還有一個人的反應比她更大,那個人就是羅天妮。

  「她?!她是你的女朋友?怎麼可能?!她怎麼可能會是你女朋友?」羅天妮指著還傻傻坐在車內的梁靖菱,音調不自覺地拔高,聽來十分刺耳。

  梁靖菱的雙眉微微挑高,看來,這個美女……很瞧不起她哦!

  其實,剛才看了那麼一會兒,她已經大致猜出眼前的情況,當然也能理解,為何這個大帥哥要拉她進來湊一腳的原因。

  「原來還不能白白看戲呢!」梁靖菱嘟起水嫩紅唇,喃喃抱怨。

  不過抱怨歸抱怨,一想到他「出車」相救,本來不想蹚這趟渾水的她,還是決定抱著「感恩」的心情,配合他演出。

  她開門下車,故意忽略怒氣衝衝、一雙眼直想在她身上瞪出個窟窿的大美女,直接走向耿柏胤。心裏卻仍犯著嘀咕:唉,長得這麼帥,可惜是個負心的傢伙!

  來到耿柏胤身邊之後,她小手一伸,攬住了他的手臂,眨著眼睛,瞪著他那張好看的臉猛瞧。

  「怎麼你對『女朋友』都這麼凶啊?剛才還打算把我踹下車呢!」梁靖菱認真地問著,話中有話地指責他不但對前女友凶,連對她這個「現任」的女朋友,態度也不好。

  好半晌的時間,兩人就這麼緊緊貼著,大眼瞪小眼。耿柏胤雙眼裏噴著火,嘴角抿著,表情猙獰嚇人。

  梁靖菱不知大禍臨頭,還面帶微笑,殷勤地詢問:「吶,這位就是前女友嗎?妳好,我就是『身付重任』的現任女友。」說著便向羅天妮伸出手,想來個表示禮貌的交流。

  羅天妮一肚子火正愁沒地方發洩,看見梁靖菱伸出友善的手,直覺地就揮手撥開。

  「妳是從哪里冒出來的?」羅天妮斜睨著她一眼,見她身穿廉價衣物、布鞋、牛仔褲,怎麼都不像會是和她同樣高貴的女人。

  「我啊?前面巷子口冒出來的。」梁靖菱還很認真地比手畫腳回答。

  「我不是問妳這個,我問妳是誰?!」羅天妮氣得跺腳。

  「我叫梁靖菱。」她慷慨地給予答案,笑容甜美。「妳好!妳好!」

  不過,很顯然地,羅天妮不只不好,還氣得七竅生煙。

  「妳真的是……到底知不知道我要問什麼?」羅天妮真的快被她給氣死了。

  「妳都不知道妳要問什麼了,我又怎麼會知道?」梁靖菱捂著唇故作驚訝狀,反將她一軍。

  耿柏胤氣定神閑,難得好心情地看著兩個女人雞同鴨講逗嘴,氣急敗壞的羅天妮與悠閒自在的梁靖菱,相較之下,顯然後者略勝一籌。

  「妳這個沒半點邏輯,講話顛三倒四的女人,有什麼資格當他的女朋友?!」羅天妮無法接受這個殘忍的打擊。

  梁靖菱不以為意,水嫩的紅唇,咧開了個大大的笑容。「這就要問他囉。」

  梁靖菱輕輕鬆松就將問題丟回耿柏胤身上,後者看好戲的表情一怔,瞪了梁靖菱一眼。

  此時羅天妮才想到,她的確該找耿柏胤問個清楚。

  只是,羅天妮的人才來到他的面前,他卻大手一撈,拽住了梁靖菱的脖子,將她拉進他的懷中,兩人緊緊地靠著。

  梁靖菱身體微僵,她「義務贊助」當個假女朋友已經很給他面子了,可沒打算讓他這樣吃豆腐。

  正當她想抗議時,突然,有個詭異的畫面竄進她的腦海……

  花前,月下。

  兩個人影踏著月色而來,男人低沈的嗓音,似乎在女人耳邊說了什麼,接著傳來女人的笑聲,似乎是被他的話逗得芳心大悅。

  隨著兩人愈走愈近,梁靖菱訝異地發現,那個笑得愉悅的女人竟然是她自己,而更詭異的是,她還穿著古裝……

  「妳在發什麼呆?!」耿柏胤壓低聲音,咬牙切齒問道。一張俊臉變得猙獰,像是拚命克制著想掐死她的衝動。

  這小妮子,先是把羅天妮這個燙手山芋丟還給他就算了,還在他拉她來當擋箭牌的時候恍神,擺明瞭存心要他難看。

  梁靖菱被他這麼一吼,畫面突地全部消失,她甚至還來不及看清楚,那個在耳邊哄她、逗她的男人長什麼樣。

  真是太可惜了!這輩子還沒有哪個男人對她這麼好過。

  「我剛才好像看到一個男人耶!」梁靖菱低聲在他耳邊說著,急於與他分享剛才的奇怪現象。

  「別思春!」他瞪著她,壓低聲音,薄唇裏吐出簡單的回答。「而且請妳搞清楚,現在我才是妳的男朋友!」

  梁靖菱不悅地冷嗤一聲,哪有人霸道地決定一切?要不是看在他救她一命的份上,她才懶得理他。

  「好好好,知道了。」隨口打發耿柏胤之後,梁靖菱隨即對羅天妮說:「這位小姐,雖然我長得沒妳漂亮,衣服沒有妳來得有品味,聲音又沒有妳嗲,身材更沒有妳好,但是不好意思,他就是選擇我當他的女朋友,這是誰也改變不了的事實。不知道這個答案妳滿意了嗎?哦!對了,以後也請妳不要再來糾纏他了。」

  梁靖菱故意擺出一副女有的姿態向羅天妮炫耀著,只希望這場鬧劇能早點結束,她也好「包袱款款」回家照顧媽媽。

  很顯然地,耿柏胤非常滿意她這套說辭,不但唇邊揚起笑意,連拽住她脖子的手也放鬆了許多,成功地讓空氣進駐她的肺,使她瞬間通體舒暢。

  「你們、你們……哼!」羅天妮一隻纖指在兩人之間指了指,卻是氣得說不出話,於是她決定回家搬救兵、討公道,屁股一扭,便直接坐上計程車,揚長而去。

  「再見。」梁靖菱不怕死地揮手歡送她,像個十足的正主兒,既大方又從容。

  直到車子消失在路的那一頭,梁靖菱才回過頭,拍了拍勒在她頸項上的大手。

  「可以讓我喘口氣了吧?你的手很重耶!」梁靖菱一臉嫌棄地說。

  耿柏胤側著頭,看了她一眼,擰起濃眉。

  「你那是什麼表情啊?我的鼻頭長瘤了嗎?」梁靖菱直覺地摸了摸鼻頭。

  咦?沒事啊!那他一臉看到怪物的表情是怎麼回事?

  「妳的鼻頭是沒長瘤,不過妳的頭上快長瘤了。」耿柏胤毫不留情地澆了她一盆冷水。

  「喂!你這人講話真沒禮貌,幹嘛這樣咒人啊?」梁靖菱瞬間繃起了臉。「我的意思是說,羅天妮很小心眼,妳得罪了她,她一定會來找妳算帳。」耿柏胤環起手臂,一臉感同身受的表情。

  梁靖菱偏著小腦袋,瞄了他一眼。「她要算帳,也該找你吧?我是無辜的。」聞言,耿柏胤撫著下顎,若有所思地對她笑了笑,那笑容教梁靖菱沒來由地雞皮疙瘩掉滿地。

  「你那一臉算計……是啥意思?」看得她一陣心寒。

  耿柏胤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反而難得主動地問了她問題。

  「妳想不想結束這種和員警之間你追我跑的遊戲,開間自己的小店?」他站在她的面前,目光銳利地睨著她。

  「廢話,不只想,而且想很久了!」梁靖菱煞有其事地點頭,眸光望著遠方,湧現無限的決心。

  她一定要努力賺錢,開間小店,然後讓媽媽過好日子。

  「那妳有沒有算過,這大概還需要多久的時間?」耿柏胤瞇起眼眸,視線落在那張發著光的粉嫩小臉上。

  「這個……」梁靖菱臉上的笑意突地一凝,真討厭這個愛殺風景、潑她冷水的男人。

  「十年?還是二十年?」耿柏胤嘴角仍帶著笑,緩緩地傾身,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語氣慵懶地詢問著。

  「不用你多管閒事。」梁靖菱的秀眉打了好幾個小結,貝齒咬著紅唇,雙眼瞪著他,硬是忍住了踹他幾腳的衝動。「我又不是你真的女朋友,你不要管太多。」「我倒是有個建議,妳要聽聽嗎?」耿柏胤嘴角微微地揚起,雖然態度溫文有禮,但那抹笑意卻是虛假的。

  梁靖菱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挑著眉等他繼續講下去。

  「我現在缺個女朋友,如果妳肯暫時扮演一下,成功地讓羅天妮打退堂鼓,不再糾纏我,並且讓我的父母親不再逼我結婚,那麼事成之後,我自然會拿出一筆足夠的錢,讓妳開個小店,不用繼續和員警玩追逐遊戲。」

  語畢,耿柏胤就不再吭聲,給她充分的時間,仔細地思考。

  「呃、這個條件倒是挺誘人的。」梁靖菱搔搔頭,如果只是當個擋箭牌,那她應當能勝任愉快才是。

  從她眼中見到一絲心動,耿柏胤再度強調道:「不但不用擺地攤,還能開家小店哦!」

  耿柏胤醇厚的男聲極為低沈,話語裏帶著不懷好意的笑,用力地提醒她。羅天妮一向難纏,不過這個小女賊看來很有兩下子,一定能替他解決這個頭號大麻煩。

  梁靖菱偏頭想了一會兒,對於他的條件似懂非懂,決定問個清楚。

  「只是像剛剛那樣,當個擋箭牌?」

  「當然不是,妳得跟我同居。」耿柏胤的臉突然靠得好近,熱燙燙的呼吸,順著粉嫩的肌膚,一路飄進她的頸窩。

  梁靖菱猛地回過神來,瞪大了雙眼。

  「這怎麼可以?!」她雙眉倒豎,洞悉他的意圖。

  薄唇邊漾著笑意,他環起手臂,黑眸瞅著她。

  「同居只是個幌子,妳不用想太多。」他瞇起眼覷著她,她不會真的以為他對她有興趣吧?

  「我們沒那麼熟,不要隨便開玩笑。」梁靖菱冷哼一聲,戳著他的胸膛,恨不得能在上頭戳出幾個洞來。

  耿柏胤垂眼斂眉,意態慵懶地睨視她。

  嘴巴裏說著不熟,但是這戳人的動作……她做得倒是挺自然的。

  「放心吧!那一筆錢,我說會給,就絕對不會失信。而且,我對妳也沒有什麼企圖,純粹只想找個對我沒興趣,不會造成困擾的人來當擋箭牌而已。這交易若成了,對妳、對我,都有好處。」耿柏胤口吻平淡,卻一針見血,讓梁靖菱明白事成後的優劣,更能增加她的意願。

  「你真的不會對我怎樣?」梁靖菱拉緊衣領,雖然「內容物」不多,但也得小心保護。

  「我的胃口沒有那麼差。」耿柏胤翻了翻白眼。「羅天妮的身材、臉蛋,妳剛剛看得很清楚,那一型的我都不要了,對妳又會有什麼不軌?」

  梁靖菱皺著小臉,明知他說的是事實,還是不怎麼高興。

  「可是……我還有個生病的媽媽要照顧,如果我答應跟你……呃、『同居』的話,就沒人能照顧她了。」梁靖菱抬起小腦袋,為難地望著他。

  「這段期間,我可以出錢請看護替妳照顧她,妳也一樣能抽空回去看她。」耿柏胤大方允諾。

  「就只是充當你的女朋友,這麼簡單?」梁靖菱仰高著臉,非要看清他的表情不可。

  「是,我會請律師擬一份合約書,讓妳安心。」耿柏胤好整以暇地回答,沒直接說明,那份合約真正要安的,其實是他的心。

  說到底,他比她還要擔心好嗎?擔心她嘗到甜頭後不走、擔心她貪圖他的財富不走,他要擔心的事可多著呢!

  「那……從什麼時候開始呢?」梁靖菱皺著眉頭,搔搔腦袋,不明白事態怎會急轉直下到這種地步。

  耿柏胤瞅了瞅她,唇邊掛上一個淡淡的笑,丟下簡單明瞭的答案。

  「現在!」

  這個男人真是行動派!

  不但馬上帶她到律師事務所簽了合約,還開車載她回家,目的是要叫她收拾行李,今晚馬上報到。

  看到合約上的優渥條件後,梁靖菱也覺得事不宜遲,所謂有錢當賺直須賺,莫待沒錢空怨歎!

  只要拿到這筆錢,就算不開小店,媽媽的醫藥費也有著落,沖著這一點,就算要她半夜爬過去,她也絕不猶豫。

  車子開了好一會兒,最後停在一間破爛的鐵皮屋前。看著這間小屋,耿柏胤的眉頭猛地蹙緊,他敢打賭,下雨天這屋子一定會漏水。

  梁靖菱拿出鑰匙開門,同時揚聲大喊道:「媽,我回來了!」

  才一開門,她馬上連跑帶跳地沖進去,好像回家是件非常愉快的事。

  耿柏胤站在一旁,看著她的一切動作,始終沒有說話。

  由於他的拒婚行為,讓父母十分不悅,所以和父母之間已經很久沒有這麼愉快的互動了。

  耿柏胤慢慢跟了進去,正巧聽見她呱啦呱啦地向她的母親交代今晚發生的事。「您不知道那員警追我追得多凶啊,好像要一口把我吞了……」

  「小菱,這位是?」原本興高采烈地聽著女兒敍述的梁母,意外發現有個衣著體面的男人跟了進來,眸中露出了不解。

  「他就是今晚救我的人啦!」梁靖菱完全不拐彎抹角,直接介紹。末了才又想起另一件要交代的事。

  「對了,媽,這些日子我要去住他家。」

  「什麼?」梁母聞言一驚,怎麼一個清白的女孩子家,突然說要住到陌生男人的家裏去?「妳是不是為了我的醫藥費,要做什麼……」

  梁母捂著胸口,一口氣一下子喘不過來。

  「她要說的是,我提供了一份薪水不錯的工作給她,而且公司有提供宿舍,為了工作方便,她要搬到宿舍去住。」耿柏胤主動開口,幫她解圍。

  這個說話沒頭沒腦的小丫頭,真是粗心大意,耿柏胤真快敗給她了。

  梁靖菱微微一怔,後知後覺地閉了嘴。

  雖然自小與母親無話不談,不過……這個驚世駭俗的交易,還是別跟媽媽說比較好,否則鐵定會把她嚇壞。

  「對對對,我要替他工作……媽!媽!您還好吧?!」梁靖菱正要解釋,卻看到母親臉色發青,手按住胸口,像是喘不過氣。

  梁靖菱想也不想地沖到桌邊,找了藥,端了水,急忙喂進梁母的口中,動作流暢自然,像是已經做了無數次一樣。

  「好一點沒?」梁靖菱拍拍母親的背,幫她順順氣。

  慢慢地,梁母才慢慢恢復呼吸,捂著胸口,似乎還是很不舒服。

  「您到床上躺著休息。」梁靖菱直接扶著母親上床,慢慢讓她躺下。

  接著,她像是完全忽略了耿柏胤的存在,先到浴室去擰了條毛巾,溫柔地替母親擦臉,還不停地探手測試母親的體溫,替她蓋被。

  看見眼前這一幕,耿柏胤驀地臉色發白,一張薄唇緊抿,黑眸裏跳躍著奇異的光芒,俊臉瞬間失去血色。

  怎、怎麼回事?

  就在梁靖菱熟稔地照顧著她母親的同時,他卻突然覺得這個場景似曾相識。他似乎能感受到她的小手,輕輕拂過額上的溫度;他也似乎曾經看過那一雙耽憂的眸子?更詭異的是,他甚至還能感受到那木板床的堅硬,彷佛他也曾躺在那床上一樣?!

  他用力地閉上眼睛,用了甩頭,想要讓自己清醒,不料眼睛再度張開時,場景卻倏地一變,眼前的鐵皮屋已變成古老破舊的木屋,桌上甚至還有搖曳的燭火。此時梁靖菱穿著古裝,端著一碗不知裝著什麼的湯碗出現,更詭異的是,他成了躺在床上、面黃肌瘦的男人,他的鼻間甚至傳來中藥濃濃的苦味……

  「你在想什麼?!」

  突如其來的問句,近得就像在他耳邊喊出,教耿柏胤驀地回過神。

  低頭看見一臉疑惑的梁靖菱時,他的表情變得有些陰晴不定。

  「你怎麼了?」梁靖菱好奇地問,他怎麼一臉像是被鬼嚇到的表情。

  「沒事。」耿柏胤揮了揮手,轉身走開,因為他不知該怎麼跟她解釋,那連他自己都無法解釋的幻覺。

  梁靖菱不死心,咚咚咚地繞到他面前,仰起臉龐,想要看清楚他的表情,甚至還不自覺地伸手,想要感受他臉上的溫度。

  「你還好吧?你的臉色很差。」梁靖菱關心地盯著他看。

  小手暖暖地貼在他的額際,亮眸摻著清淺又純粹的關心,而那手心的溫度……他竟該死地覺得熟悉?!

  剛才那種詭異的感覺又倏地出現,某種不安佔據心頭,他皺起眉頭撫著額際,專注地看著她,突然間產生一陣疼痛。

  耿柏胤悶哼一聲,頓時讓梁靖菱大驚,趕忙扶著他坐下來。

  「你別嚇我!」剎那間,她只覺得自己的心跳漏了好幾拍,莫名的惶惑浮上心頭,萬分不安。

  直覺地,她將小手放置到他的胸口,想感覺他的心跳,似乎這樣才能讓她感到心安,確保他依然在身邊。

  「我沒事。」耿柏胤搖搖頭,視線掃過放在他胸膛上的小手,卻沒有揮開。耿柏胤深吸一口氣,感受著那擱在胸口上的軟軟小手,隨著他的呼吸起伏。沒有任何反感,反倒讓他覺得暖烘烘地,十分舒服,也逐漸平緩了他的不適。接著,情況緩和後,他又恢復了本性。

  「吃豆腐啊妳?」他冷眼睞了一下她的小手,語氣冰冷。

  後知後覺的梁靖菱,連忙尷尬地縮手。

  「什麼啊?!是因為我媽的心臟有問題,我習慣會……」梁靖菱直覺地想替自己辯駁,不願承認是因為他的心跳有平緩她不安的能力,才讓她一下子忘了移開。

  「好,不用說了。」耿柏胤制止了她,看著已經在床上昏睡過去的梁母,黑眸中閃過黝暗的光芒,硬是壓抑了心中那解不開的疑問,道:「看樣子,妳今天是離不開了。」

  「嗯。」梁靖菱點了點頭。「我得先安置好母親才行。」

  「好,我會幫妳找看護,負責照料妳母親的生活起居,預防這種突發狀況。」耿柏胤緊鎖的眉頭始終沒有舒緩,只是轉過身去,決定暫時拋下那些奇怪的畫面。

  「看妳母親的情況,似乎得做進一步的檢查。」耿柏胤直覺地開口,下意識排斥見到有人臥病在床,卻無人照料的淒涼情況。

  「感同身受」,這是此時此刻他心中的感受,雖然用上這個成語很怪,但是他就是莫名其妙地覺得吻合。

  他想,他一定是太累了!

  「我也很想帶她去檢查,只是……」談到最現實的經濟問題,梁靖菱的額際又開始微微抽疼。

  耿柏胤回眸,正巧瞧見她為難的表情,於是他跨步走到她面前,瞪視著她蹙起的眉,突然間,他竟覺得她這個表情十分礙眼。

  「妳這樣,真醜。」他伸出雙手,覆上她的雙頰,姆指順勢輕劃過她緊蹙的雙眉,想要將它們撫平。不知為何,他就是不喜歡看她皺眉的模樣。

  梁靖菱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嚇傻了,怔怔地站在原地不敢動,由著他的掌撫著她的頰,輕滑下她的頸項,然後回到她的下顎。

  當他的長指輕滑過她的唇,竟為她帶來一種既熟悉又陌生的癢意。

  心跳,不停地加快,雙眸,不自覺氤氳蒙矓,呼吸,也失去了固定的頻率。一種無法形容的詭異錯覺不斷萌生,那一瞬間,她竟然覺得他要吻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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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3 00:27:14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靖菱眨著雙眼,愣愣地看著他,水嫩的紅唇微微張著。

  看著那雙閃亮黑眸愈靠愈近,近到她能在那雙黑眸裏看見自己的倒影,也能感覺他灼熱的呼吸。

  為何此情此景,這麼地熟悉,彷佛似曾相識?!

  不僅僅如此,那感覺還鮮明到,就算她沒觸碰到他,亦能知道抱著他的感覺,和他身上的味道,甚至……還跳出了某種更煽情的畫面。

  「啊!」梁靖菱失聲尖叫,猛地往後一跳,拉開兩人的距離,羞窘地連連搖著頭,想把腦袋裏那些曖昧到教人臉紅的畫面甩掉。

  不過,突然往後跳的人,可不只有梁靖菱。像被熱火燙著的耿柏胤反應同樣激烈,同時跳開好幾大步。

  耿柏胤站在原地,黑眸緊盯著她,連連深呼吸。

  他是著了魔不成?

  才剛跟她掛保證,說句「我的胃口沒有那麼差」的話,誰知剛才他就情不自禁地靠上前去,渴望汲取她唇上溫暖的甜美。

  要不是她那聲尖叫,制止他紛飛的思緒,他都不知道該怎麼對自己交代?!他明明就是個很「挑」的男人!

  瞧她瘦得有些不像樣,像是風一吹就會飛走似的,要身材沒身材,說氣質沒氣質,頂多就是眼睛亮了點、皮膚白了點、身上香了點、頭髮長了點、那嬌嫩的唇誘人了點……

  除此之外,就沒任何優點了!

  然而,他竟然還會放縱「情不自禁」這種事如此自然地發生?!

  正當他暗自對自己的行為感到懊惱時,嬌軟的斥責聲便在耳邊響了起來。「你剛剛想幹嘛?!」靖菱口氣不佳,狠狠地瞪了耿柏胤一眼。

  耿柏胤轉過眼,同樣凝眸瞪著她,意欲將剛才發生意外的原因,全算到她頭上去。

  「我才想問妳剛才在幹嘛呢?!」他環住手臂,睨視著她。「一直把嘴巴嘟過來,是怎麼回事?」

  聽他說了這話,梁靖菱圓圓的眼珠子,差點沒氣到滾出來。

  「拜託!是你靠過來的吧?」真是做賊的喊捉賊,見鬼了!

  耿柏胤冷哼一聲,轉過身去,不打算再繼續跟她討論這個沒有答案的問題。不承認!

  他打死都不會承認問題出在他身上!

  「我先去幫妳處理看護的事,妳趁今晚收拾東西,明天開始工作!」

  耿柏胤匆匆地丟下一句話後,便頭也不回地離開。



  這個窮書生已經病入膏肓,沒救了。

  「不,不會的。」梁靖菱在睡夢中掙扎著。

  妳沒銀子請大夫,他就不會好。

  「那該怎麼辦?怎麼辦……」靖菱難受地搖頭囈語著。

  當我的小妾,來我的身邊,只要妳肯,他就有救。

  「不!不要逼我、不要逼我!」她抗拒的雙手,在半空中揮舞著。

  下一幕,大紅花轎卻突地出現,而靖菱看到自己……不!是那個神似自己的女子,竟身披大紅嫁裳,在媒人的攙扶下上了轎。

  不要走、不要走……

  另一個男人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梁靖菱看不清,她看不清楚那個倚在床邊的男人是誰,只覺得一顆心像被人狠狠撕裂般地難受。

  不要走!妳走了,我會恨妳一輩子!我會詛咒妳,讓妳永遠得不到幸福!男人的嘶吼聲轉為淒厲,她感覺濕意在她的頰上氾濫成災,心痛到幾乎無法呼吸……

  刺耳的尖叫聲響起!

  「不!不要恨我,不要恨我!」梁靖菱哭喊出聲,整個人從床上彈坐而起,睜開雙眼的瞬間,她甚至無法理解,她為何會出現在眼前熟悉的鐵皮屋裏。直到母親沖到她的床前來,她才知道她在做夢。

  只是,她仍無法停止那劇烈心痛所引發的顫抖與哭泣。

  痛,好痛!

  為什麼會這麼痛?!

  「小菱、小菱,怎麼了?」梁母心急地抱著女兒,不知她怎麼會做起惡夢來,還哭個不停。

  靖菱只是搖頭,不停地搖頭。

  「不知道,我不知道。」她難過地哽咽著,無法解釋為何那男人失控的低喊,會引起她心裏這般劇烈的疼痛。

  而她甚至看不清那男人的臉!

  「好痛、好痛啊!」靖菱痛苦地捂著胸口的地方,疼痛一陣陣加劇,心裏既不安又惶恐,不明白究竟是怎麼回事。

  那男人的聲音、那男人的嘶吼……

  「不……」靖菱低聲呻吟著,止不住的痛。

  耿柏胤才剛停下車,就聽到她失控的驚吼,他直覺地奔進鐵皮屋裏,看到的是她驚慌、淚流滿面的模樣。

  耿柏胤見狀一驚,看見她捂著胸口,馬上聯想到昨天梁母喘不過氣的模樣,心裏猛地一慌,黑眸閃過一絲焦躁。

  不待多想,他一個箭步地沖向前,直接將她擁入懷中。

  突然被人擁入懷中的剎那,讓靖菱驀地一驚,原本想掙扎的她,轉眸看到耿柏胤,淚水更是肆無忌憚地奔流。

  「不要恨我、不要恨我!」緊握的雙手,不知不覺地抓皺了他胸前的衣服,連她自己都無法理解,為何突然開口哀求他。

  耿柏胤整個人僵住,只能看著無辜淚流的她。

  明明就是完全理不出頭緒的情節發展,他卻驚覺,自己彷佛能夠理解她為何哭泣。

  突地,一杯水遞到靖菱的面前,耿柏胤揚眸一望,看到他請來的看護,正端來一杯水,示意他接下。

  耿柏胤接過茶杯,緩緩喂她喝下。她順從地喝了幾口後,便虛軟地偎在他的臂彎裏,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冷汗涔涔。

  「小菱怎麼了?」梁母像是見著救星一樣,開口問著同樣一頭霧水的耿柏胤。耿柏胤只能搖頭。

  他怎麼可能知道她怎麼了?

  但……他又似乎詭異地知道她怎麼了?!

  瘋了!他真是瘋了!

  「喂!妳好點了沒?」耿柏胤低下頭,一點也不溫柔地在她的耳邊低吼著。他的心情不好!非常不好!

  她的虛弱讓他心情不好!她的眼淚讓他心情不好!她的無辜,更是該死的讓他覺得心情不好!

  耳邊像雷鳴般的吼聲,讓靖菱微微皺起了眉,但雙臂的擁抱,卻又讓她覺得十分地溫柔。

  說不出是什麼感覺,只不過,他的溫柔,卻讓她好想哭。

  胸口好痛好痛,堆疊的情緒找不到宣洩的出口,她紅著眼眶,卻沒再流淚。耿柏胤無語,不再催促她開口,但環著她的手臂,卻不自覺地收緊。

  他不知道她究竟夢見了什麼,又為何哭得這般淒慘?但此時此刻,他並不打算追問。又或者說,隱約有種莫名的感覺,讓他不想知道那些事。

  不想,一點都不想。

  縱使梁母一臉耽憂,恢復精神後的梁靖菱,還是笑盈盈地跟母親揮手,決定到耿柏胤的家中「上工」。

  上了車,梁靖菱咧嘴一笑,豪氣地拍拍他肩膀,沒半點剛才見到的嬌弱模樣。「不好意思,剛才沒睡飽,鬧笑話了。」她爽朗地笑著,彷佛剛剛的一切都沒發生過。

  耿柏胤斜眼覷她,想起她剛才的模樣,胸口沒來由地一陣緊縮。

  「妳該不會也有心臟問題吧?」如果他沒記錯,心臟病通常會遺傳。

  梁靖菱乾笑兩聲,也不知道怎麼解釋胸口的那陣疼痛。「應該不是啦,我以前不曾這樣。」

  耿柏胤收回視線,決定不要介入太多,他該煩惱的應該是他自己的事。

  「我待會兒會直接載妳回家。」

  「回家?」她不是才剛從家裏出來?

  「『我』的家!」耿柏胤朝她了丟個白眼。「也就是『我們』以後同居的家。」「喔。」梁靖菱後知後覺地笑了笑,又搔了搔頭。

  「妳千萬別露出破綻,我可不是找妳來替我挖墳墓的。」她要是泄了底,他就真的是吃不完兜著走,死期近了。

  「沒問題!」梁靖菱舉手保證著。「我可是很有『職業道德』的。」

  「記住妳說的話。」耿柏胤不再跟她說話,專心一意地開著車。

  而此時一直靜不下的梁靖菱,開始呱啦呱啦地打探起消息。

  「那個羅天妮真的會找我麻煩嗎?」如果會,她可得先好好想個對策。

  「當然。」一個簡單的答案。

  「那你媽……呃,不是,我是說伯母,會不會覺得我配不上你,然後也拚命找我麻煩?」如果答案還是會的話,那她好像就得面對以一敵百的慘烈情況了。「當然。」又一個簡單的答案。

  靖菱低叫了一聲,圓圓的眼睛眨了眨,氣呼呼地瞪著他。

  「你能不能先跟我解釋一下現在的情形?」這麼「惜字如金」,她要怎麼儘早進入狀況。

  要不是考量到他是司機,她真想拿背包砸他的腦袋。

  「那天我看到妳和羅天妮的對答狀況後,覺得妳還挺能隨機應變的。」可以三言兩語就把羅天妮氣到說不出話來的人,她是第一個。

  「那是因為我看得出來你和她的關係,畢竟她是外人,關係搞壞就算了,問題是你媽……呃,我是說伯母,這情形就不一樣了。」看到他冷淡的態度,梁靖菱氣得臉兒紅紅,說什麼都想弄清楚。

  在她的觀念裏,長輩就該尊敬,如果伯母來找麻煩,那她要怎麼辦?

  「那就氣死她好了。」耿柏胤淡淡下了命令,懶得理會。

  「喂!她是長輩耶!」梁靖菱大聲喊道,小臉逼近他眼前,直勾勾地瞪著他。耿柏胤睞她一眼。「那是因為她還沒找妳的麻煩,所以妳才會這樣替她說話。當她開始對妳展開攻勢時,看妳還會不會這麼想?」

  梁靖菱還想開口替他母親說話時,卻又想到一個更重要的問題。

  「你找我演女朋友,不是要掩你母親的耳目,叫她不逼婚嗎?那你為什麼希望我氣死她?」

  如果他的母親不喜歡她,又怎麼會同意他們的婚事?不同意他們的婚事,又怎麼會放棄繼續逼婚呢?

  「我只是要讓她知道,我不想結婚,如果他們硬要逼我,我就娶個會氣死他們的女人。」黑眸深處閃過些許慍怒,不喜歡她太過干涉他的想法。

  「你的態度真的很差!」梁靖菱理直氣壯地質問,纖指戳著他的胸膛。

  耿柏胤突地挪出一隻手,握住那只肆虐的小手,趁著紅燈車停時,轉頭瞪了她一眼。

  他微瞇起眼,看著她一副正義凜然的表情,臉色有些難看。

  「妳管得很多。」連他對父母的態度她都有意見。

  「本來就該孝順父母,堯舜禹湯……」梁靖菱的唇邊帶著笑,一副打算細說從頭的表情。

  「夠了!」耿柏胤打斷她,神情顯得有些僵硬,他可沒有興趣聽她上歷史課。「妳的話太多了。」

  幾乎快要比羅天妮還多了。

  他突然頭痛地想著,他是不是趕走了一隻不安好心的黃鼠狼,卻又自找麻煩地找來一隻愛說話吵嘴的麻雀?

  梁靖菱一臉無辜地看著他,忍了幾分鐘之後,還是憋不住地想開口。

  「我只是……」

  「閉嘴。」耿柏胤語氣平淡,眸光直視前方。

  「可是……」

  黝暗的黑眸往右座瞄,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儘管沒有開口,不過意思清楚得很,就是要她乖乖閉嘴。

  梁靖菱咬住唇,發揮最大的自製力讓自己嘴巴閉緊,只剩一雙眼咕嚕咕嚕地轉啊轉的,最後轉到耿柏胤的臉上。

  她盯著他的側臉,愈看愈覺得……有種說不出的熟悉感。

  見他不吭聲,梁靖菱換了個問題,再接再厲地追問:「你完全不認識我,就這麼讓我住進你家,你不怕嗎?」

  耿柏胤揉著太陽穴,深吸一口氣,確定自己的確找了只麻雀,還是超愛說話的那種,想必以後將面對揮之不去的頭疼了。

  耿柏胤無奈地歎了一口氣,總算開口說道:「妳是哪一點需要我怕了?」打也打不贏他,搶也搶不過他,除非她不想活了,敢用偷的。這麼一想,更不覺得他有什麼好怕的。

  梁靖菱偏頭想了一會兒,撫著下巴,似懂非懂地又開口。「純粹是因為我沒有什麼好怕的嗎?我還以為……算了算了,當我沒說。」梁靖菱話起了頭,卻沒打算說完它,因為怎麼想都覺得這是一句傻話。

  「把話說完。」耿柏胤掃來一眼,索性耐著性子,讓她一併問清楚。

  不過才一天的時間,他就知道她是個藏不住話的人,不讓她把肚子的話一次說完,他就永無寧日了。

  聞言,梁靖菱笑瞇了眼,笑容甜美得讓人無法忽視,也叫耿柏胤分心地多看了一眼。

  「我是想問你……你會不會覺得我似曾相識啊?」梁靖菱露出最燦爛的笑臉,拉拉他的衣袖問道。

  一句話,教耿柏胤閃了神,差點撞上隔壁車道的車,刺耳的剎車聲、尖銳的喇叭聲頓時四起,梁靖菱更是驚叫出聲,嚇得連魂都飛了。

  耿柏胤趕緊握直了方向盤,還得承受其他駕駛人紛紛投射而來的白眼。

  只見他眼底籠罩著狂暴的陰影,瞇起眼睛,深吸一口氣,克制著大吼的衝動。「妳能不能不要再講話了?!」耿柏胤冷冷地拋下這句話,表情陰晴不定。「是你叫我把話說完的!」靖菱倒抽一口氣,想要抗議。

  「現在,妳閉嘴就對了,要不然這場交易就取消!」簡單扼要的命令,從耿柏胤的嘴巴裏說出來,絲毫不容討價還價。

  此話一出,果真當場讓靖菱閉上嘴,不敢抗議,只能努力自我反省。

  奇怪,她又不是說了什麼不得了的話,怎麼他的反應會這麼大?

  她不過是問了什麼似曾相識的話而已啊,怎麼……唉呀,怪了怪了!

  她好想問,但是又不能開口,只好拚命往肚裏吞,一句話也不敢再說。

  而一臉鐵青的耿柏胤,臉色也同樣不好看。

  似曾相識?

  這看似平常的四個字,從她的嘴裏說出來時,竟讓他感受到無法解釋的心慌,心頭更像是被針紮到一樣的抽疼,彷佛下意識裏,他就排斥著與她「似曾相識」。這兩天,是他生命裏堪稱最詭異的日子了。

  不曾出現幻覺的他,在這兩天裏像瘋了一樣,腦海裏總是會冒出一些影像、畫面,不分時間地點,完全沒有預警。

  他想不出是什麼原因,但深受困擾卻是事實。

  「你怎麼了?還在生氣嗎?」梁靖菱偏著頭看了他一下,想起她替他母親說話的事,隱約意識到他似乎跟家人相處得並不愉快。

  在她的印象裏,家人是最大的依靠,也是心靈的寄託,不明白他跟他的家人為什麼會弄到像仇人般的地步。

  別管別管!他才說了要自己閉嘴的。

  梁靖菱幾個手指扭成白玉小結,拚命忍耐著。她不斷告誡自己,為了確保自己的「工作權」,不能再多嘴了。

  但是……多管閒事的個性,卻怎麼也改不了。

  「你真該找機會,跟家人多聊聊。」清澈的雙眼,溜溜地轉,靖菱試著用最溫柔的聲音開口勸著。

  早知道她不會放棄的。

  耿柏胤暗罵了一句,眉頭擰得更緊了。

  「真的啦!你應該要珍惜與家人的緣分。」見他沒吭聲,梁靖菱的膽子又開始像吹汽球一樣,愈變愈大。

  耿柏胤的俊臉微顯僵硬,下顎的肌肉隱隱抽動著,耐心也正在急速消逝中。他在心裏計算著,猜測著耳朵長繭的日子會是哪一天。

  「你的心裏如果有什麼不滿,可以直接跟他們溝通。」梁靖菱乘勝追擊,抬高小腦袋,用力地提醒他。

  耿柏胤只是搖頭,皮笑肉不笑,模樣有些猙獰地轉過頭來瞪著她。「妳知道,發明了會說話的機器的人是誰嗎?」他突然轉移了話題,天外飛來一筆地問道。梁靖菱揚眸一望,剛好對上耿柏胤陰慍的眼眸。

  雖然有些跟不上他邏輯跳躍的速度,但梁靖菱還是認真地偏著頭想了一會兒,隨後露出笑容,爽快地回答。「你指的是留聲機嗎?那簡單,是愛迪生嘛!」這點常識她還有,於是她笑瞇了眼,等著他的誇獎。

  只不過她想錯了,耿柏胤沒有稱讚她,只是睨了她一眼,然後搖了搖頭。「不是,親愛的梁小姐,上帝才是第一個創造會說話的機器的人。至於愛迪生發明的留聲機,是可以關、掉、的!」耿柏胤慢條斯理地說,高大的身軀趁著停紅燈的時候,逐漸地逼近她,散發出無限威脅。

  一句話,頓時讓梁靖菱的粉臉羞紅。

  他這是在指責她多話,指責她的嘴巴關不上嗎?

  她怒氣衝衝,想要賞他一個拳頭洩憤,卻又自省的發覺……好吧!她的嘴巴的確關不上。

  於是,她只能冷哼一聲,再度撇過頭生悶氣。

  她也是好心想勸他啊,他竟然拐著彎嫌她多話?!好,既然他說她的嘴巴閉不上,那她就閉給他看!

  於是,車內霎時悄然無聲,只剩下流淌的樂音。

  五分鐘過去了,對於此時的安靜,耿柏胤感到非常滿意。看來,這個小女人還算識時務,懂得即刻閉嘴。

  只不過,十分鐘過去了,她還是沒出半點聲音,耿柏胤終於忍不住轉頭看了她一眼。沒想到過度的寂靜,竟讓他心中浮現出些許的罪惡感。

  他好像對她太凶了?

  正當他心懷愧疚,將道歉的話含在舌間,幾乎要脫口而出的時候,一個轉頭,又看到梁靖菱的喉嚨了!

  耿柏胤臉色一沈,握緊雙拳,壓抑不住滿腔怒火,她果真沒辦法把嘴巴閉上太久。

  「你知道萬聖節的化妝舞會,裝扮成什麼最可怕嗎?」她環起手臂,準備跟他來場沒意義的口舌之爭。

  雖然沒意義,但又如何?反正在這個大沙豬眼裏,女人專做些沒意義的事,那她又怎麼能讓他失望呢?

  耿柏胤的雙眉緊蹙,不知道她又打算說什麼,只能專注地開車,懶得理她。不過,梁靖菱是個很能自得其樂的人,縱使他不理會她,她依然笑臉盈盈。「有人說,扮成鬼最可怕,有人說,裝成惡魔也很嚇人,不過……」梁靖菱眨眨眼睛,一臉無辜,隨後帶著愉悅的神采,傾身逼向他。

  「妳到底想說什麼?」耿柏胤瞇起黑眸,瞪了她一眼。

  「我知道什麼裝扮對你來說最可怕。」梁靖菱肯定地點了點頭,一臉得意。「哼!」他的回答很簡短,擺明瞭對她的話題沒什麼興趣。

  「想不想知道?」不在乎他的冷淡,她自得其樂地賣起關子。

  「不想。」耿柏胤的臉色一沈,不冀望她會說出什麼好答案。

  「你真的很不配合耶!」梁靖菱冷覷了他一眼,不過,她可沒那麼好打發。「你不聽,我偏要說,嘲笑一下你這個沒膽的傢伙。我敢保證,在萬聖節的舞會上,只要你的另一半,以那種裝扮出現的話,你一定跑得比飛得還快。」

  耿柏胤翻了翻白眼,一副早知道她藏不住話的模樣,只不過,她說他沒膽?「我可是天不怕地不怕。」上億的合約擺在眼前,他也沒抖過手。

  「沒有人是真正天不怕地不怕的。」她歪著頭笑道。

  「妳倒是說說,我怕什麼了?」耿柏胤倒想聽聽她會說出什麼答案。

  梁靖菱微笑,再度傾身拉近兩人的距離,饒富興味地瞅著他。「你敢說……你如果在萬聖節舞會上,看到另一半穿著白紗禮服出現時,你不會飛奔離去,或者是當場嚇死嗎?」

  耿柏胤轉過頭來,狠狠瞪著她。

  然後沈默,一陣很長的沈默。

  他的確不想結婚,的確不肯輕易許下諾言,的確……視白紗為畏途。

  而這一點,竟然被這只小麻雀拿來當笑話看,可恨的是他竟然無法反駁!梁靖菱看著他的表情,捂著嘴偷偷地笑了。

  她先是憋著,任由小肩膀不住地抽動,最後實在是忍不住了,整個人哈哈大笑起來。

  「就說你是膽小鬼嘛!哈哈、哈哈、哈哈哈……」

  清亮的笑聲回蕩在車內,隨著一聲又一聲的狂笑,耿柏胤的臉色愈來愈難看、愈來愈難看……

  他真的、真的,好想掐死這只聒噪的小麻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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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假的同居女友進門,耿柏胤的悲慘生活也開始了。

  說實話,他是個很愛安靜的人,所以才會受不了媽媽、還有羅天妮的個性,但是梁靖菱多嘴的功力,比起他們兩個人,實在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差別只在於叨念的內容。

  老媽愛念他不肯安定、不肯結婚;羅天妮愛問他,今天的耳環好看嗎?昨天的皮包特別嗎?她的身材有沒有更美了?但是那只小麻雀……

  「喂!你的襪子不能擺在這裏,還有,你換下來的衣服不要亂丟。」梁靖菱一邊彎腰撿起地上四散的衣物,一邊對著他大喊。

  看吧!比他的母親還像個老媽子。

  耿柏胤揉了揉發疼的太陽穴,恨不得自己馬上聾了。

  「我說過,傭人一個禮拜會來收一次衣服,妳可以坐在沙發上當大小姐,不用搶著當女傭。」他沒想過要讓她負責任何家務,偏偏她自己卻做得很愉快。「這麼亂,看了就不舒服。而且既然要當你的女朋友,當然得像樣一點,才不會失了你的面子。」平時收拾慣了,梁靖菱一點也不以為意。

  「我就是希望你讓我丟臉。」這樣老媽才會停止逼婚,但這一點,好像無論怎麼跟她強調,她就是聽不進去。

  「不結婚有不結婚的做法,幹嘛一定要氣死老媽?她生你、養你,可是犧牲了不少青春。」梁靖菱又要開始宣揚那套「百善孝為先」的大道理了。

  耿柏胤閉上了眼睛,告訴自己得試著去忍受這一切。

  「這是你女朋友啊?」梁靖菱突地發現桌上有一張他與另一個女孩的合照,女孩笑得燦爛,他則是面無表情。

  耿柏胤轉過身,輕應了一聲。

  「那是她擺上去的。我很少在那張桌子工作,所以忘了丟。」要不然,早就在垃圾桶裏了。

  他討厭女人主動介入他的生活,那只會讓他覺得厭煩。

  梁靖菱瞪了他一眼,發現他真的是個很不知惜福的男人。

  「你為什麼不肯結婚啊?」放下東西,梁靖菱向他走了過去,隨後在他旁邊生了下來。

  「聽過一句話沒有?離婚為世界和平所帶來的貢獻,僅次於聯合國。」他才不想自找麻煩。

  尤其老爸老媽的婚姻,對他而言更是個最佳的「借鏡」,說什麼他都不能踏進那個泥沼。

  「我只聽過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梁靖菱很堅持愛情的甜美。

  耿柏胤發現,她真的是個活在中古時代的女人,穿著是,思想觀念也是,他想他有義務「糾正」她一下。

  「執子之手有什麼用?通常握住的時間都不長,最後還不是以離婚收場。而造成離婚的原因有很多種,有的是生病……」

  「這個我知道!」梁靖菱興致勃勃,打算搶話。

  「不,妳不知道。」耿柏胤搖頭,連聽都不想聽就直接給她答案。「所謂的生病,是一看到對方就生病。」

  「呃?!」他的話讓梁靖菱一時無語。

  「另外還有一些離婚的理由,是因為愛得太深。」

  這個理論,梁靖菱實在聽不下去,嚷道:「愛得太深怎麼會離婚?!」

  耿柏胤白了她一眼,氣她總是不讓人吧話講完。

  看到他投射而來的微怒眼神,梁靖菱只好暫時閉嘴。

  看到她緘口等待答案的模樣,耿相胤才滿意道:「因為,他們愛的是自己。」「啊?!」梁靖菱一向聰慧的腦袋,又再一次不管用。

  她緊緊地蹙起了眉,轉頭瞪了他一眼,又生氣地轉回來,纖指在膝蓋上敲啊敲的,看起來像是十分懊惱的樣子。

  明明覺得他的話是歪理,她卻不知如何反駁。

  哈!小贏一局。耿柏胤心裏暗自得意。

  原來,能讓她啞口無言的感覺,竟然這麼好!

  晚餐過後,耿柏胤撐著飽脹的肚子,在沙發上滿足地坐了下來。

  沒想到她的廚藝竟然這麼好,而且十分合他的胃口。這可以算是這場交易裏,所得到的一點點附加價值了吧!

  他的口味比一般人淡,家中廚子煮的菜,只要合了父母的口味,對他來說就太鹹。但她不同,煮出來的味道剛剛好,讓他忍不住多吃了兩碗飯,撐死了。不過,他的好心情維持不了多久,因為他才剛落坐,梁靖菱就走了過來,毫不避諱地與他肩並肩,頗具正牌女友的架勢。

  看她有備而來的模樣,知道又將不得安寧,耿柏胤只覺得胃要抽筋了。不由分說就趕忙起身,打算去喂他養了三年的小狗「丁丁」。

  「我喂過牠了,你可以好好坐下來休息。」梁靖菱涼涼地說,一副「別想跑﹂的模樣。

  才剛起身,還沒邁開腳步的耿相胤,濃眉緊擰,黑眸死瞪著梁靖菱。

  然而她卻慢條斯理,緩緩地端起剛泡好的茶,輕輕吹涼,輟了幾口之後,才肯轉過頭來看著他。

  「坐啊!跟我客氣什麼?」梁靖菱反客為主,態度表現得落落大方。

  看樣子是避不了了,耿柏胤無奈,只好再度坐下。

  梁靖菱決定先禮後兵,端起剛泡好的金萱茶,微笑地遞上。」試試看,你一定會喜歡。」她俏皮地揚起眉眼,唇上擒著溫和的笑。

  耿相胤瞅了那杯熱茶一眼,黑眸微微瞇緊。

  「我不喝茶。」如果他沒看錯,這應該是她從廚櫃上拿下來的。是前一陣子媽媽塞給他眾多茶葉中的一包。

  「會!你會喜歡的!」不知為何,梁靖菱對這一點,倒是很有自信。

  一半是因為拗不過她,一半則是半信半疑,耿柏胤伸出手,將她手中的茶杯接過來。才遞到鼻尖,就聞到一股淡淡的茶香,瞬間溫暖了他的手,輕啜之後,也隨即溫暖了他的胃。

  「很舒服的口感。」他中肯地說出心裏的想法。

  「我就說吧!」梁靖菱雙手一拍,露出了甜美的微笑。

  他看了她一會兒,神情儘是疑惑,好半晌之後才緩慢開口問:「妳怎麼知道我會喜歡?」

  梁靖菱偏著頭凝望他,眼如辰星般閃爍,對他露出迷人的笑容,給了他一個愈聽愈模糊的答案。

  「我不知道。」她搖了搖頭。「只是聞到味道,就覺得你一定會喜歡。」那是一種很奇怪的預感,像是她老早就知道他的喜好一樣。

  耿柏胤仍是皺著眉頭,不過,她可看不下去。

  她緩緩伸出手,撫平他眉間的皺折,對著那張俊臉微笑。「別想那個了,我有更重要的事,需要跟你討論一下。」她唇邊的笑意加深,纖指不停地在他緊蹙的濃眉上滑著。

  耿柏胤惡狠狠地瞪著她,真不知道該說她沒有心眼,還是說她壓根兒就是存心不良。

  她難道不覺得,現在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這麼主動地碰個男人,是個不太好的行為嗎?只是,那柔柔的小手,有種令人覺得很舒服的觸感,在她動作挪移間,還帶著淡淡的香氣……他決定,還是不要提醒她這件事好了!

  「妳有什麼事要跟我商量?」耿相胤目光如炬,緊緊揪著她,聲音低沈。

  「我想跟你討論一下男人和女人的不同。」梁靖菱很正經地開口。

  「咳、咳!咳咳……」她語不驚人死不休的發言,讓耿柏胤微驚,不小心被口中的茶嗆得猛咳起來。

  他真不該相信她的話,她哪會有什麼「重要的事」呢?!

  梁靖菱體貼地拍著他的背,雖然她今晚是存心要來找他的麻煩,不過戰局還沒開始,她可不希望他現在就陣亡。

  「妳不會是……要來報剛才被我堵到說不出話的仇吧?」待嗆咳稍緩,他挑了挑眉,好奇地問道。

  「是啊!」梁靖菱瞇眼微笑,大方地承認。

  耿柏胤微露詫異的表情,眉頭挑得更高了。她的微笑太過甜蜜,讓他的背脊忍不住發涼,幾乎不敢想像,接下來的日子會是怎樣的慘況。

  「女人果然是愛計較的動物!」他下了個結論。

  梁靖菱搖搖頭,歎了口氣。「你對女人真的有很嚴重的偏見。」她露出最溫馴無害的笑容,今晚的口舌之爭,準備開始。

  「我說的是實話。」耿柏胤一點都不覺得那叫偏見。

  「你倒是說說看,女人還有什麼缺點?」她決定洗耳恭聽,然後……各個擊破、一一反駁。

  「第一,女人很笨,一天到晚問些愛不愛的問題,明知不是真心話還想聽。這種無聊事,羅天妮做得最多。」一天照三餐問他,煩都煩死了。

  「這點我不否認。」梁靖菱點了個頭,看著耿相胤訝異的挑眉,像是很意外她沒反駁他的話。

  她笑了笑之後又說道:「上帝把女人造得很美麗,但是卻不聰明,原因有二。美麗是為了讓男人愛上女人,而笨呢,則是要她們去愛上男人。」

  這女人拐了個彎罵人呢!

  好,沒關係,再來!

  「女人愛錢,超愛錢!現實得讓人無法恭維,當然這也是羅天妮拚命死賴著我的原因。」他現在一肚子氣沒處發洩,只好拿羅天妮出氣。

  梁靖菱呵呵地笑了兩聲,聳了聳肩,一臉不以為然道:「那我還真替她高興,至少她沒你說的那麼笨。」

  耿柏胤額上浮現青筋,這女人明明是暗指他除了錢以外,一無是處。

  他瞪著她,銳利的黑眸裏迸射慍怒,而她則是悠閒地支著下顎,笑盈盈地看著他。

  「怎麼不說話了?我還等著跟你「討論」男人和女人的不同。」梁靖菱對他嫣然一笑,狡詐地眨了眨眼兒。

  真的是夠了!

  耿柏胤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豁地站起身來。

  「我不跟妳爭,我去找丁丁。」雖然丁丁會汪汪叫,但至少不會氣得他七竅生煙。

  「看樣子,丁丁是你最好的另一半啊!」梁靖菱會心一笑,明知他故意閃躲的意圖,卻仍繼續往下說:「你說女人笨,又說女人愛錢,這讓我想到了一句話。」耿柏胤環起手臂,極為緩慢地偏過頭,眸光掃向她。該不會連這樣,她都有話說吧?!

  「俗話說呢,狗是男人最好的朋友,又說鑽石是女人最好的朋友。」她撫著下顎,看來很傷腦筋的樣子。隨後她站起身,小手搭上他的胸口,纖指輕敲,隱約地感受著他平穩的心跳。

  「那麼……我想問你,就這件事來看,你覺得是男人聰明?還是女人聰明?」她開口問道,紅唇擒著抹魅人的笑。

  看著那張發亮的臉蛋,耿柏胤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反而有所感觸道:「現在,我終於相信人家說的一句話。那就是,如果想要吵贏女人,就像日出西方,是不可能的。如果吵贏了,那就表示架還沒吵完。」而他此刻,真的深有同感。他不過是稍稍噱她一下,占了一點兒上風而已,得到的結果卻是一個晚上被她氣到吹鬍子瞪眼。

  梁靖菱用力點頭,露出絕美的笑容,看著一臉凝重的耿柏胤。「有句話是『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說得還真好!」梁靖菱的小手用力地在他的胸口拍了拍,暗示他以後最好別惹她。

  只不過,這樣「欺壓」雇主,好像也不是人明智的舉動,為了不讓自己真的變成「笨女人」,梁靖菱還不忘巴結一下。

  「我再幫你沖杯茶,讓你喘口氣,休息一下。」她保持微笑,好整以暇地拿起茶杯,再度走向廚房。

  耿柏胤看著她離開的背影,一聲不吭,首次有束手無策的感覺。

  他,真是敗給她了。

  雖然耿柏胤早有預言,說羅天妮會來找麻煩,不過,梁靖菱真沒想到,她會出現得這麼快。

  「妳真的住在這裏?」羅天妮站在耿宅門口,看著來開門的梁靖菱,氣得差點連眼睫毛都眨掉了。

  原想說些什麼的梁靖菱,還來不及開口,羅天妮的嘴巴就像機關槍一樣,開始瘋狂掃射。「妳不只是個狐狸精,還是個橡皮糖,別以為妳這樣,就可以讓我打退堂鼓。」

  梁靖菱雙眼圓睜,被指控得一頭霧水,但為了壯大聲勢,增加可信度,她只好柔情萬千地往屋裏輕喊,叫另一個人出來做伴。

  「柏胤,羅小姐來找你哦!」梁靖菱用前所未有的柔情嗓音喚著,努力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來來來,裏面坐,不用客氣。」梁靖菱端起正主兒的身分,招呼起羅天妮這個客人,叫羅天妮是既生氣,又不能不順著她的話進入屋裏,間接承認她的身分。「妳來做什麼?」幾秒鐘後,耿柏胤面無表情地出現在她面前。

  羅天妮一見到他,小跑步奔向前,小手攀住他的胸口,一臉委屈。「伯母已經知道這件事了,她說你是故意氣我的,對不對?」

  耿柏胤先是看著羅天妮搭在胸口上的手,接著將視線移向梁靖菱,想起她也曾做過相同的動作,但……感覺卻明顯不同。

  他一個錯身,閃過羅天妮來到梁靖菱的身邊,此時她的紅唇上正擒著一抹柔美的微笑,看起來溫馴可人。

  這丫頭!明明叫她裝出沒氣質的模樣,氣死所有人,怎麼她就是不肯配合?!「我沒有必要故意氣妳,我是真的喜歡靖菱。」他開口回答,冷然的表情,讓人讀不出任何情緒。

  「不可能!」羅天妮說什麼都不相信。「你看你們,根本就不像情侶,突然冒出一個女朋友來,以為這樣就能瞞過我嗎?」

  「不像?」聽到她的話,梁靖菱唇邊的笑容不禁一僵。

  啊?兩個人同住一個屋簷下,還不能讓她相信兩人的關係?那到底要怎麼樣才像真正的情侶呢?耿柏胤睨了她一眼,也發覺他們兩人的確不太像戀人。

  突地,一個念頭在腦海中閃現,讓他忍不住嘴角微揚。

  要像,那還不容易?!

  耿柏胤低頭注視梁靖菱,目光黝暗深沈,有著一絲邪氣,還有一絲不懷好意。迎視著他的目光,梁靖菱心中的警鈴大響,突然升起一股大事不妙的預感。「妳是我的女朋友,對吧?!」耿柏胤用著低沈性感的聲音開口問道。

  梁靖菱眨了眨眼睛,澄眸閃過不解,正想要開口詢問時,他的一隻大掌卻搭上了她的肩。

  啊!她知道了,他的意思是,他們需要有一些親密的「肢體接觸」。

  只不過,雖然說來是很正常沒錯,但是那眸光……就是叫人覺得毛骨悚然。再次凝望著他的臉,見他笑容未變,眼中卻又閃過一絲促狹的光芒。

  啊!她明白了!現在他打算假公濟私,要來報剛才地讓他氣到七竅生煙的仇。梁靖菱的眼底出現了驚恐,卻只見耿柏胤的嘴角揚起更大的弧度,有著深濃的詭異笑容,她知道自己的猜測無誤,他真的打算報一箭之仇。

  這丫頭多話,不過……還挺聰明的。

  耿柏胤大手一收,梁靖菱纖細的身子就這樣跌進他的懷裏,小臉也貼上了他的胸膛。她嚇了一跳,急忙地想跳開,但雙腳還來不及移動,纖腰就已被牢牢圈住。「妳覺得我們這樣像不像男女朋友?」耿柏胤冷冷開口,問話的對象則是不知進退的羅天妮。

  灼熱的呼吸在她頭頂吹拂著,偶爾還會移動到她的耳邊。她忍住了拔腿就跑的欲望,表面看來平靜,其實十分緊張。

  好近的距離、好熱的呼吸、好……讓人心跳加速的擁抱。

  「你們、你們……」羅天妮再度氣得說不出話。

  「親愛的,妳怎麼不說話?舌頭被貓叨走了嗎?快跟她說我們倆的關係啊!」耿柏胤低下頭,雙唇靠在梁靖菱的耳邊,將灼熱的氣息吹進她的耳朵。話中刻意的親昵低喚,主要是為了提醒她現在的身分。

  梁靖菱感覺到他環繞在她腰間的手圈得很緊,像是恨不得永遠綁住她,讓她無法逃脫。這樣親昵的態度、過近的距離,令她無法清晰地思考,更別說開口。耿柏胤微微挑著眉,驚喜地發現這真是個簡單卻有效,而且也能馬上讓她閉嘴的好方法。

  「別這樣!咱們倆的親密,沒必要在外人面前表現。」梁靖菱開口找了理由,偷偷喘息一下,不著痕跡地想要推開他。

  發現她的意圖後,耿柏胤非但沒有鬆手,反而抱得更緊。現在既然知道了她的致命傷,怎能不好好欺壓一下呢?「可是我很在乎妳,沒有辦法等到沒人的時候再抱妳,再說,我想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妳我是屬於彼此的。」耿柏胤煞有其事地說著。

  但在此時,他心裏也忍不住懷疑著,自己是不是剛演戲,就演上了癮?竟然在看到她因為害羞而發紅的細緻肌膚時,就突然好想吻她。

  明知這一切都是假的,梁靖菱的臉還是在轉眼間漲紅,她咬著下唇,努力地想忽視他若有所指的話。

  「柏胤!」因為羅天妮在場,梁靖菱不好露出破綻,只能壓低嗓音,咬牙切齒地低喊著他的名字,頗有恐嚇的意味。

  只不過,那低低的嗓音聽在第三者耳裏,卻顯得更加曖昧。

  「別鬧了,快放開我啦!」梁靖菱嬌嗔道,無法克制臉上的潮紅。

  「不放!我就喜歡這樣抱著妳,怎樣?」耿柏胤淡淡地說道,那語氣牢當得像是在談論天氣,只是黑眸裏的笑意,洩漏了他的惡意。

  梁靖菱微微轉身,踮起腳尖,把小臉推到他的面前,鼻尖幾乎就要碰上他的臉龐。

  「不要抱得那麼緊啦!就算要吃豆腐,也該客氣一點。」梁靖菱吞了好幾口唾液,才鎮定地找回壓低的小小聲音。

  耿柏胤嘴角一勾,頗有看好戲的意味。「這是妳的工作內容之一。別忘了,有家小店正等著妳去做主人呢!」他同樣壓低著聲音,性感地對著她眨眨眼,持續地欺壓加利誘。

  一聽到這個,梁靖菱也只能摸摸鼻子,低著頭裝傻,叫自己要忍耐。

  沒關係,雖然他的大掌熱了點,但至少感覺不錯;雖然他抱得緊了點,但還能呼吸;雖然他的鼻息近了點,但她能想辦法忽略。

  第一場戲,演得不算成功,男女主角有點不能入戲,甚至是狀況外。但是很顯然地,已經蒙到了他們想要蒙到的那個人——羅天妮。

  「你們兩個真的在談戀愛?」羅天妮瞇起眼睛,咬牙切齒地看著眼前的男女。耿柏胤和梁靖菱很有默契地同時回眸,看著站在那裏、美麗的臉龐已經扭曲的羅天妮,兩人都不願搭理她。

  「夠了!真的是夠了!」羅天妮憤怒地大吼,只想快點離開這裏。「我一定要回去跟伯母報告這一切,叫她來看看,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所有的怒氣都在這瞬間爆發,羅天妮沒有辦法理智她思考,只想澈底地報復他的負心。

  羅天妮沒有停下口中的低喃咒駡,來匆匆、去匆匆地消失在門外。

  隨著門「砰」地一聲關上,耿柏胤與梁靖菱先是開了口氣,互相看著對方,然後突然忍不住地同時放聲大笑。

  「妳看到羅天妮的臉色沒?」耿柏胤哈哈大笑,偉岸的身子笑到不能自己,笑聲震著他身前那纖細的身子。

  「有!那表情就像快翻白肚的魚,我真怕她會氣昏過去。」梁靖菱拍拍胸口,好讓自己順口氣。

  笑了好一會兒後,兩人才同時發覺,他們的動作還停在剛才的擁抱裏,他的大掌箍著她的腰,而她的手則輕搭在他的手背上……

  梁靖菱的笑聲漸漸變小了,美麗的臉龐浮現了尷尬的表情。

  「現在……你可以放開我了吧?」她小小聲地開口問。

  只是一問出口,就產生了詭異的錯覺,隱約覺得,他並不會同意她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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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3 00:27:44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不行!」她的預感真准,他果然拒絕了。

  「為什麼不行?」梁靖菱的腦子裏一片空白,只剩下驚慌與不解。

  被人這麼死命地抱著,戲演完了還不鬆手,她沒給他一巴掌就算了,甚至心裏還沒有任何不滿。

  她是怎麼了?!

  在羅天妮離開之後,氣氛沈靜下來之時,她反而意外地發現,自己嬌小的身軀,與他寬厚的胸膛十分契合,好像兩人原本就該是一體……

  她冷嗤一聲,嘲笑自己思春、頭腦不正當了。

  他是什麼人?自己又是什麼人?八竿子打不到一塊兒的角色,她竟然胡思亂想起來了。

  「因為我發現這是讓妳閉嘴的最好方法。」耿柏胤難得真心地笑著,雖然鬆開了她,卻一個借力使力,將她轉了個方向,仍是用雙掌箝制她的腰,讓她跟他面對面。

  原來還在記恨啊!

  所以說,這男人在這方面的記性,也是挺不賴的。

  「好,我發誓我不說話了。現在我要去擺攤,你可以放開我了嗎?」梁靖菱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硬著頭皮兇惡開口,瞪大雙眼揪著他。

  耿柏胤沒有說話,只是用他那雙深遂的黑色眼睛,居高臨下地俯視她,看得她心慌意亂。

  空氣裏,有著淡淡的金萱香氣,且兩人極近的距離,教他能聞到她頭髮的茉莉香,因為剛剛喝了熱茶,臉頰上還帶有兩朵可愛的暈紅。

  她此刻的模樣非常地誘人,讓他又興起了想吻她的念頭……

  梁靖菱不知道他為何會露出那種熱情如火的視線,只知道自己被他看得呼吸都快停了,卻依然沒有膽子推開,更無法拔腿就跑。甚至在內心深處,還隱約有著某種說不出來的期待。

  像是經過一世紀的漫長時間後,突地,耿柏胤收回視線,馬上鬆開她,迅速轉身離開。

  「該死、該死、該死!」他一邊咒駡,一邊用著能把地板跺出洞來的力道,在最短的時間裏離開了客廳。

  那金萱茶是放了春藥嗎?莫名其妙地,他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有了那種奇怪的渴望。

  而他甚至還以為,他曾經吻過這樣誘人的雙唇,撫過那細滑的肌膚……

  思緒才起,一幕旖情的畫面竟倏地飛過,他驚駭地停下了腳步。

  該死!他肯定那金萱茶裏一定放了春藥,只因在那一閃而過的畫面裏,他竟看到她裸身在他身下,熱情且愉悅,甚至還能聽到她的嬌喘,聞到那熟悉的茉莉花香味……

  所有的一切,感覺是那麼的真實,就像真的發生過一般。

  天殺的金萱茶!就算再香、再好人喉,他也不會再喝了!

  幾天過後,耿柏胤發現他愈來愈習慣她的多話,甚至在獨處的時候,還會想念著她悅耳的嗓音。

  母親雖然逼婚逼得緊,但至少還明瞭事情的輕重緩急,不會在他上班的時間,打電話到公司打擾他,所以,她唯一能煩他的時間,就只剩下班的時間。通過了三次電話,母親仍無法相信他與人同居的事,只因為通話時,梁靖菱總不在身邊,外出擺攤去了。

  於是,在今晚母親的電話疲勞轟炸之後,他決定到梁靖菱擺攤的地方,跟她逗逗嘴,消消氣。

  畢竟他會一肚子氣的原因,是因為他被她洗腦成功,覺得對長輩的態度不該太差,所以不能向撈叨的母親發脾氣。

  既然如此,他能發飆的對象也就只剩她了。

  他一邊逛一邊找她的攤位,人來人往的,要找一個人還真不容易。

  正當他打算撥手機尋人時,就聽到這些天來,不停在耳邊「念經」的熟悉嗓音。

  幾乎是直覺的,他嘴角就這麼揚起了好看的弧度,總覺得好像聽到她的聲音,就能撫平他內心深處某個被莫名挖空的角落。

  她總是知道他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他不用開口,她就能知道地想說什麼,軌好像他們老早就已熟識。

  她美麗、有趣,雖然多話,卻不至於言之無物。他可以跟她一起坐在沙發上,聊到半夜兩三點,都不覺得無聊。

  縱使他明天八點還得上班,九點還要開會,他還是喜歡那種跟她一來一往的言語切磋,一整天的工作壓力彷佛也就能得到紓解。

  他信步走近,正巧看到一對小情侶買了對戒離開,他正想開口叫她,卻發現另一對客人走近攤前。

  耿柏胤敏感地發覺,原本總是笑臉迎人的梁靖菱,小臉突地刷白,像是受到什麼驚嚇,聯手上的飾品都掉落在攤面上。

  他還在猜想是什麼情況時,來者已主動開口。

  「這就是你以前的未婚妻?怎麼這麼寒酸?」一身名牌衣物、飾品的女人,冷不防地開口,就是一句酸溜溜的冷箭。

  「這是雅倩,我女朋友,這個是……靖菱。」李強峰支吾她為雙方作介紹。「叫得這麼親密,難怪大家都說你還愛著她。」方雅情面容轉冷,不高興身旁的男友還與以前的未婚妻糾纏。

  「我沒有,只是……」這種情況,李強峰也不知該如何處理。

  「因為你還很喜歡她,捨不得看她吃苦,是吧?」方雅倩的態度咄咄逼人。「強峰只是打個招呼,沒別的意思,我們倆已經沒聯絡了。」看著以前的未婚夫受人責駡,梁靖菱忍不住替他說話,結果反而讓情況愈變愈糟。

  「看吧!連她都對你餘情未了,捨不得我說你兩句!」方雅倩氣得雙手握拳。方雅倩早就知道他曾經有個未婚妻,但始終不放在心上,誰知今日一看,竟是這樣的美女,自己一下子就被比了下去,讓她的妒火更加猛烈她燃燒。

  「沒這回事……」李強峰想開口解釋,但是方雅情並不想聽。

  「如果沒有,你對她的態度就不要這麼好!你這樣我怎麼會有安全感,要我怎麼相信你?!」方雅倩的怒火燒得很旺,李強峰的話她一點兒都聽不進去。一直盡力保持沈默的梁靖菱,實在是忍無可忍,不悅道:「那妳到底想怎樣?」

  她一向就不是任人欺負的個性,忍不下去,就會反擊。

  「我要他當著我的面,跟妳講清楚!」方雅倩口氣很沖。「明明在我的面前說妳裝扮沒品味,行為又粗俗,因為跟妳在一起很丟臉,所以才不要抓這個未婚妻。現在到了妳面前,又裝作一副好男人的樣子,不是很可笑嗎?!」

  梁靖菱的心像是被人紮了一下,眼神哀怨地看向那個曾經論及婚嫁的男人。他說她裝扮沒品味,行為又粗俗?這就是她在他心目中的印象?這就是他離開的理由?梁靖菱無言地望著李強峰,那哀傷的眼神,在方雅倩眼裏更顯嬌媚,讓她氣惱地猛推李強峰一把。

  「說呀!把你跟我說過的話,當著她的面再說一次,則讓她存有任何希望。還用這種眼神勾引你,真是不要臉!」方雅倩真的快氣瘋了。

  李強峰面有難色,但方雅情並不打算放過他。「你不說,就代表你對我不是真心的,我們兩個也沒有發展下去的必要,就在這裏分手好了!」方雅倩一氣之下就要拂袖離去。

  「等等!」方雅情話一說出口,李強峰也急了,他好不容易找到個身家富有的女人,可以少奮鬥二十年,怎能讓機會飛走?看樣子,他只好犧牲靖菱了。

  「是,我覺得妳全身上下沒有任何優點,買什麼東西都要斤斤計較,看場電影也得考慮半天,更別說每天要扛著這些大包小包四處躲員警,一點女人的樣子都沒有。這就是我跟妳分手的原因,因為我根本就不想娶一個男人婆!」李強峰一股腦兒地將話全說出來。

  梁靖菱咬著紅唇,心口一痛。

  縱使她打心底知道,李強峰會拋下她的原因,是因為她家的經濟狀況不好,但是,他說出口的話,真的很傷人。

  沒想到他竟然用她最無能為力的部分來傷害她!

  梁靖菱想反駁,想開口趕人,甚至想破口大駡,但是,她卻提不起任何氣力。現在她所能做的,只是低著頭,試著回想兩人過去的甜蜜,不要在意他這些令人傷心欲絕的傷人話語。

  為了錢,很多人都會變。曾經,她也改變過,所以現在,她不能說什麼,也沒有權利說什麼:梁靖菱傷心的反應,終於滿足了方雅倩,她冷笑一聲,隨即拉著李強峰,像只戰勝的孔雀,搖搖尾巴,揚長而去。

  然而,站在一旁,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裏的耿柏胤,一把怒火就要燒到眉毛了。「妳是白癡啊!」他幾個大步跺出來,劈頭就是一句痛駡。

  梁靖菱抬起頭,看到他突然出現,態度甚至比剛才那兩個人還要過分,靈活的眼珠當下瞪得老大,更加添了幾分怒氣,跟他大眼瞪小眼地嚷起來。

  「你才是神經病!」一個晚上遇到兩個瘋子就夠了,怎麼連他都要來插一腳?這個該死的小女人,就是有辦法讓他失去理智!耿柏胤連連深呼吸,用盡所有的自製力,就怕一個不小心,就把眼前的女人掐死。

  「現在會罵人了?剛才怎麼就不還口,活像個小媳婦一樣。」耿柏胤有力的雙臂,迅雷不及掩耳地伸過來,猛地就扯住她纖細的手腕。強大的力量將她嬌小的身子拉到面前,怒瞪著她。

  突地在眼前放大數倍的俊朗臉孔,還有噴在她臉頰上怒極的呼吸,教她登時目瞪口呆,舌頭打了結,說不出話來。

  「再凶啊!妳再凶一點啊!妳剛才不是罵我神經病,怎麼現在不罵了?!」耿柏胤持續靠近,直到薄唇幾乎貼上她的肌膚。

  或許是因為剛剛被人糟踢,心裏一肚子怨氣,現在他又莫名其妙來插一腳,好像她真的活該欠罵,種種委屈,教她不由得一陣酸惹湧上心頭。

  每個人都罵她,難道她真的這麼差勁嗎?梁靖菱原本還想逞強,開口諷刺他幾句,偏偏喉頭有些緊縮,擠不出半句話。倒是眼眶驀地起了一陣水霧,模糊了她的視線。

  梁靖菱垂著小臉,望著攤上賴以維生的飾品,沈默了一會兒,才輕輕開口道:「我能說什麼?嘴巴長在人家的身上,他們不閉嘴,我又有什麼辦法?」梁靖菱無奈地說著,聲音聽來有些破碎。

  「怎麼不拿妳對待羅天妮、對待我的精神出來?妳的腦筋不是動得很快嗎?平常幾句話就能讓人說不出話,怎麼今天就這樣任人欺侮,一句話都不說?」耿柏胤黜黑的額上浮現了青色的血管,下顎一束肌肉也在隱隱抽動,可以知道他正努力地隱忍著怒火。

  他不喜歡她被人糟踢的軟弱,也不喜歡她垂著臉的無辜,他不要她受委屈,不要她悶悶不樂,那會教他的心裏,浮現一種說不出的感覺,一種無法控制的情緒。他不喜歡,非常不喜歡!

  「他們是客人。」梁靖菱辯駁著,但原該是理直氣壯的回答,卻說得輕聲細語的,沒有半點氣勢。

  「我沒看到他們買半樣東西,那個女人還摔壞了一個銀飾。妳不是視錢如命?為什麼沒有半點反應?」耿柏胤拿起那個被摔壞的飾品,在她的面前晃啊晃。耿柏胤一而再、再而三的逼問,終於教梁靖菱失去控制,放聲大喊道:「對!我就是視錢如命,就是一個錢打二十四個結,所以他才不要我!所以他才跟我解除婚約,我就是愛錢!就是愛錢!我就是……」

  梁靖菱胸口一陣泛疼,嗓音嘶啞,喉頭一梗,接著眼眶便是一陣酸澀。掙扎半晌才能再度開口,聲音卻早已哽咽。「就是因為沒有錢,所以不得不愛錢……如果可以,我也不希望這樣,我也不喜歡這樣啊!」

  她突然失控,眼淚嘩啦嘩啦地流出來,一下子就讓耿柏胤的怒氣消失殆盡,頓時慌了手腳。

  「妳怎麼、妳怎麼……哎,妳別哭啊!」他手忙腳亂的,又臨時找不到面紙,只好大掌胡亂地在她臉上抹了抹,沒想到卻愈抹愈糟,讓她的小臉糊成一片。「別哭了嘛!唉,妳真的是怎麼講都講不聽耶!就叫妳別哭了。」耿柏胤眼看她淚水洶湧,而掌心也已一片濕潤,只能把心一橫,貢獻他上好的襯衫,把手肘一彎,一點也不溫柔地替她抹去淚水。

  只是,彎曲的手肘有點難以控制方向與力氣,就這樣硬生生地在她的鼻子上碰撞了幾下。

  「很痛耶!」梁靖菱用力地往他的胸口上抗議了幾千。「你是要幫我擦淚,還是要趁機打我啊?」

  梁靖菱索性自己動手,拉起他胸前的衣襟,低下頭,不客氣地將眼淚、鼻涕全抹上他的胸口,擦幹所有淚水。

  耿柏胤一怔,看著胸前的慘狀,本想沈著臉罵她,但眼一瞥又看到她雙眼紅通通的可憐模樣,怒氣怎麼也發不出來。

  「算了算了,這襯衫妳要負責幫我洗乾淨。」他沈聲說道,瞪著她美麗而無辜的臉龐。

  梁靖菱沒理會他,一隻小手還在他的胸前畫啊畫的,嘴裏還不忘咒駡幾聲。「男人都不是什麼好東西,只會欺負女人,差勁透了!」她既失望又氣憤,白嫩嫩的手無意識地畫著圈子,沒有發現,自個兒已經弄皺了他的襯衫。

  「那個男人爛,罵他一個人就夠了,別把我也罵下去。」耿柏胤從不曾對哪個女人付出額外的關心,而這個梁靖菱,偏偏牽動著他的情緒,讓他放不下。靖菱仍是低著頭,甚至無力地將額頭靠上他的胸膛,此時的她,虛弱地想找一個懷抱依靠,而眼前既然有個現成的,她就不客氣了。

  「我不能罵他。」梁靖菱沈默了半晌才回答,她不願對李強峰口出惡言。耿柏胤銳利的黑眸驀地一沈,不是惱怒,而是某種更危險的陌生情緒。

  「真的捨不得他?」他挑高濃眉,沈聲問道,醇厚的嗓音有一絲懷疑。「那個人真是妳的未婚夫嗎?」

  梁靖菱臉一沈,一邊扯著他的領口猛搖,一邊對著那張俊臉吼道:「是「以前」的未婚夫!是「以前的」!不要再提了行嗎?!」

  她一直努力要忘記,為什麼他們就是要一再地提起。

  「那麼,妳對他真的餘情未了嗎?要不然怎麼不肯還口,甘心被罵?」耿柏胤對她的吼叫置若罔聞,深刻的五官上沒有任何表情,黑眸緊緊鎖住她,無法自抑地在乎著她的答案。

  「我就說我不能罵他,你是聽不懂喔?!」梁靖菱失去理智,小拳頭在他的胸膛上亂捶,發洩著滿腔怨氣。

  「什麼事都有個理由,我要聽理由!」耿柏胤逼近那張氣得雙頰透紅的小臉口莫名地,他就是想知道,她對那個男人,究竟是什麼樣的情緒。

  她的回答,是一陣長長的沈默。她確實有理由,但是她不想說。

  「我要做生意了,你快點回去吧!」梁靖菱可憐兮兮她說著,小手也試圖將他推開,就只差沒有哀求地快點離開。

  「妳不說,今晚生意就別做了!」耿柏胤拒絕得很迅速,沒有絲毫的遲疑,深不可測的黑眸,注視著她不安的小臉,一雙大掌直覺地圈住她的腰,不讓兩人的距離拉開半分。

  他很想知道,那個男人有什麼天大的本事,能讓伶牙俐齒的她像啞了一般,堅強的表情流露出傷心的模樣。

  說不出的怒氣,救他很想揍那兩個人幾拳,只因為他們讓他意識到一種不知名的糾扯情緒,更因為他們讓她流淚。莫名地,他覺得這種感覺很討厭!

  「告訴我,我真的很想知道。」耿柏胤難得溫柔地開口。

  耿柏胤那說不出的神情,教梁靖菱心口一熱,他溫柔的眼神、無奈的口氣,竟讓她的胸口湧現一股不明的情緒,霎時心煩意亂。

  「我說出來,你會罵我笨蛋。」梁靖菱垂下眼簾,掩飾心裏的波瀾,掙扎著是否要說出那不曾對人說出口的秘密。

  「在我的心裏,妳已經是笨蛋了。」耿柏胤簡單扼要地說著,完全不接受她的理由。

  「耿柏胤!」她氣得凱牙例嘴。

  「快說!」耿柏胤白了她一眼,非要聽到答案不可。

  梁靖菱輕歎了口氣。

  人人都說她頑固,如今看來,他比起她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看他一副「不說就砍人」的樣子,好像不說不行。

  「不准罵我喔!」她的小手指著他的鼻尖,小聲警告著。

  「快說!」耿柏胤懶得理她,危險地瞇起眼睛,一字一頓地重複道。

  「你不答應我,我就不說。」梁靖菱一臉氣急敗壞。

  如果坦白還換來一頓罵,那還不如什麼都不說。

  「梁靖菱!」他狠狠地瞪著她。

  這女人的態度真是前後不一,對那個男人就那麼溫柔,一句話都不肯回嘴。對他就不同,連問個話都氣呼呼,還要跟他講條件。

  在她的心裏,他真的就不如那個男人嗎?!

  一股說不出是什麼的酸意,猛地湧了上來,酸得他的鼻頭直冒汗,有股想殺人的衝動。

  於是他環緊雙臂,開始威脅她。「說不說?再不說我勒昏妳!」

  突來的強大力量,讓她的口中不自覺地逸出一聲輕吟,只不過,那聲音聽起來實在……有些奇怪,像是她正在期待什麼似的。

  「放手啦!」梁靖菱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竟被他抱個滿懷,連忙奮力想掙開他的擁抱。

  「不說就不放。」耿柏胤語帶威脅,雙臂繼續圈緊她嬌小的身軀,兩人意外地契合得十分完美。

  眼看掙扎不開,又為了保護她的「清白」,梁靖菱也只能雙手抵住他寬闊的胸膛,勉強拉開距離。

  「好,我說,我說!」她認輸了。「你可以放手了。」

  耿柏胤微揚起眉,瞪了她一眼,心裏則因為要鬆手,而有些不是滋味。

  他抱得正起勁呢!

  「說了我才放。」耿柏胤的聲音變得低沈,握住她纖腰的手強而有力,沒有半點想鬆開的意思。

  她瞇眼瞪著他,怒火中燒。這男人美其名要逼供,實際上就是想吃豆腐。唉,算了!反正她這一丁點兒豆腐渣,也虧他吞得下去,那就由他抱著吧,橫豎是掙脫不開,她還是快吧話說完好了。

  梁靖菱深吸一口氣,正式公佈答案。

  「其實……他是我上輩子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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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3 00:27:58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她的回答,頓時讓他的臉色一僵。

  「妳再說一次?」耿柏胤雙眼一瞇,仍然沒有鬆手,只是低下頭再逼近幾寸,筆直的望進那雙清澈無辜的眸子裏。

  「我說,他是我上輩子的丈夫。」她再次復述。

  「上輩子的……丈夫?」他的聲音平靜而危險,額上的青筋猛地一抽。

  是的!他對「丈夫」這兩個字產生了很大的反感,就算是「上輩子」的事,他聽了還是覺得很不是滋味。

  「就知道你不會相信。」梁靖菱一臉委屈。

  「只要有點腦袋的人,都不會相信的。」耿柏胤徐緩地說道。

  他每說出一字一句,熱辣的呼吸就撲向她,明指她果真不聰明,就差沒把那個「笨」字直接丟在她臉上。

  梁靖菱苦著一張臉,小腦袋瓜子搖了搖。

  「那是一個算命師跟我說的。唉!算了算了,你不信我就不說了。」她無力地看了他一眼,連咒駡的力氣都沒有了。

  耿柏胤低頭瞪著她,沈默了一會兒。雖然他不想聽,也不願相信,但是看到她有苦難言的表情,就又忍不住心軟。

  「好吧!妳說,我聽。」他陡然出聲說道。

  梁靖菱倏地抬起頭,好奇他竟會想繼續聽下去,他……該不會是想再多罵她幾聲笨蛋吧?「快講,我在等!」俊朗的五官讓人讀不出任何想法,只是沈沈地看著她。搞不懂,他明明不需要陪著她一起變成笨蛋,講些不著邊際的話,但是看著她失望的表情,他就忍不住讓自己也變成了笨蛋……

  為什麼就是在乎她的心情?為什麼就是無法不去理會她?該死的!這個女人影響他的情緒太深了。

  她只是「演」他的女朋友,他是不是演著演著,就讓事情走樣了?人來人往的騎樓裏,許多人好奇地側目著,默默投予關懷的眼神,看著他們緊緊擁抱著。

  終於,梁靖菱確定他的執拗遠勝於她,她只能再次認輸,把那些藏在心裏好久的話,全一股腦兒地說出來。

  「之前,我也曾經在某間廟裏遇到個廟公,連他都說我這輩子是來還債的。」「這種話妳也信?真的是笨蛋!」銳利的眸子掃了下來,比寒風更冷。

  「我剛不就說了嗎?你一定會罵我的。」梁靖菱被罵得有點莫名其妙,心裏很不服氣,不禁一陣氣悶。「早知道就不說了。」

  耿柏胤聞言低咒一聲,濃眉緊緊皺起。敢情他還不能表達出他的不悅嗎?只是,看著她無辜的表情,他想罵也罵不出口。

  「好,我不罵,妳把事情說完。」耿柏胤硬是耐著性子,要她繼續說。

  嘴裏說不罵,表情卻還是那麼凶……

  梁靖菱在心裏嘀咕著,但也不敢再裝傻,只好繼續說:「他說我的前世嫁了個窮書生,他既沒恆產又體弱多病,結果我不願吃苦,竟然變節去嫁人當了小妾,讓窮書生氣絕床邊,含怨而死,所以我欠他很多,這輩子是來還債的。」

  「夠了!妳的意思是說,妳那個未婚夫,就是那個窮書生?」耿柏胤迅速而嚴厲地制止她的話。

  勉為其難來說,窮酸的樣子是很像,除此之外,他不覺得那個男人有哪一點配得上她。

  在不知不覺中,他對她的觀念已有大幅的改觀,這是他始料未及的事。

  梁靖菱的視線仍舊低垂著,並沒有抬起頭來接受他無言的嗤笑,只能握緊雙手,勉強擠出一絲笑容。

  「沒錯,那個男人就是那個窮書生!所以找這輩子註定要被他拋棄,這樣才算公平,這是我欠他的,是報應。」

  她一輩子也不會得到幸福,一輩子都不會……

  不安的情緒,靠著自憐自艾的情緒發芽,張牙舞爪地纏繞著她的心,勒緊了她的身軀,叫她怎麼也無法掙脫,瞬間淚霧迷蒙了雙眼。

  說她迷信也好,無知也罷,但是她卻真的相信了。因為除了這個理由,她就再也想不出為何李強峰要突然拋下她。

  她願意相信這是她的宿命,所以縱使李強峰口出惡言,她也只能默默忍受,因為那是她該受的罪。

  耿柏胤內心暗自咒駡,克制著想把那個男人碎屍萬段的衝動。

  當然,還有那個給她洗了腦的混蛋算命師,跟那個廟公!

  他整個人被憤怒的情緒刺激得完全失去理智,未曾嘗過的情緒,銳利而激烈,簡直就像是在心疼她。

  他瞇著眼睛,因為她哀怨的表情而感到心煩意亂!

  在他的眼中,她是敢對他大聲嚷嚷的小女賊,也是能機智她用幾句話就讓羅天妮氣得說不出話的聰明女孩,不該是眼前這個受困於宿命兩字,無辜的心淚人兒。「夠了!那個混蛋不值得妳如此!」瞧她無聲淚流的哭泣臉龐,教他整顆心都揪緊了。

  耿柏胤環圈住她纖細的腰,將她嬌小的身軀拉到懷中,緊捏著她的下顎,筆直地看入她的眼睛裏。

  「把那些毫無根據的話全忘了,那些話根本不能相信!」他低頭凝著她,心中翻滾著某種陌生的情緒,他討厭她為了另一個男人傷心淚流的模樣。

  「我不知道要相信什麼。」梁靖菱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是隱約地感受到他的態度變得好奇怪。

  「相信我。」耿柏胤咬牙說道,連這個都不知道,她真是哭糊塗了。

  一看見她眼角的淚水,嘴裏低咒了幾聲,皺起眉頭替她擦去,那舉動看來意外地溫柔。

  「什麼叫公平?」耿柏胤扣住她的下顎,不許她轉開頭逃避。「不是被拋棄才叫公平,也不是眼睜睜看著幸福溜走才叫報應,照妳所說,那已經是上輩子的事,妳何必在意?」

  「我不知道。」梁靖菱難得感到茫然,軟軟的嗓音裏還有著讓人心憐的顫抖。「前世」這兩個字,好像在隱隱約約中,對她有著莫大的影響力,她似乎真的背負著什麼,似乎真的對不起誰,教她一遇到這些,就完全無法招架。

  「妳不知道,我來告訴妳。」耿柏胤皺眉看著她,視線幾乎無法移開。「幸福是要靠自己去爭取的,那個混蛋不懂得珍惜妳,那是他笨,不是妳欠他,跟什麼宿命完全沒關係!再說,那個嫌貧愛富的男人,哪一點值得妳用心對待?哪一點值得妳傷心淚流?」

  梁靖菱聽出他話語裏的用心與溫柔,一雙盈盈大眼困惑地望著他。

  是她多心了嗎?還是她哭花了眼?為什麼她會覺得,他深遂難解的黑眸裏,夾雜著許多的心疼,像是很捨不得她哭泣一樣?「可是……」梁靖菱顫抖地搖搖頭,擠出一朵無奈的笑花。「我做不到。」「做不到我陪妳!」耿柏胤衝動地開口。「我們現在就去!」

  梁靖菱瞪大了眼,訝異道:「去哪兒?做什麼?」

  耿柏胤危險地瞇起眼睛,望著剛才那兩人離開的方向。

  「我們去找那兩個人聊、一、聊!」他一字一頓地說著,簡單的幾個字,從他口中說出來,卻教人不寒而慄。

  語畢,耿柏胤握住她的手,就要急奔而去。

  「等等,我的攤位。」梁靖菱慌張地喊著。

  耿柏胤黑眸一掃,朝著隔壁已經看了好一會兒戲的攤位同業,大手一揮。「麻煩你幫忙看一下,我們一會兒就回來。」

  那人趕忙也跟著舉起手,往胸脯上一柏,做了保證。「沒問題,交給我!」耿柏胤微點頭一小意,握住她的手,迎著風,狂奔起來。

  風吹亂她的發,讓她有些困惑,讓她看不清兩人十指緊握的指間,傳遞過來的感覺是否可以稱之為溫柔。也讓她迷惑,當他回眸時,那眼底唇邊的笑,是不是帶上了一絲寵溺?沒有花費太多工夫,他們就找到了李強峰和方雅倩,耿柏胤大步一跨,直接攔住兩人的去路。

  「聽說,剛剛你們去找我女朋友的麻煩?」耿柏胤環起手臂,以極佳的身高與氣勢上的優勢,壓迫著眼前的兩人。讓他們一下子怔在原地,不曉得何時得罪這號兇神惡煞。

  李強峰愣了好一會兒,隨後才發現了站在耿柏胤身後的梁靖菱。

  「她是你的女朋友?」李強峰露出了驚詫的表情,沒想到她竟交了個男朋友,而且看樣子身材、家世都不輸他……

  「沒錯!她就是我的女朋友。」耿柏胤大手一伸,就把躲在身後的梁靖菱,一把撈了出來,親密地摟靠在他胸前。

  屬於一種極舒服的安全感,頓時包圍了她,加上入鼻的男人味,讓某種奇異的騷動流竄過她的血液,使得她的呼吸不自覺地急促起來。

  其實,她是有些慌的。

  剛才在奔跑時,耿柏胤對她簡略說了找他們兩人的主要目的,是為了想替她出口氣,平平冤屈。他一定要讓他們兩人像啞巴吃黃蓮般氣在心裏,卻有口難言。她雖心慌意亂無所適從,但不可否認的,一瞬間,心中滑過一道溫熱的暖流,如同收到一項珍貴的禮物。

  知道有人肯替她出頭,這對她來說,是多麼感動的事。

  方雅倩率先回過神道:「我們沒有欺負她,你別聽她亂講,我們只是到攤子上買東西而已。」見到帥哥後,方雅倩一改之前的尖酸,態度丕變。

  「她什麼話都沒講,是我親眼看到的。」耿柏胤徐緩的聲音充滿威脅,微微地傾身,逼得方雅情別無選擇,只能暴露在他淩厲的目光下。「尤其是妳的態度,我看得「特別」清楚。」

  方雅倩的表情愕然,沒想到會被當場捉包,也不再多做掩飾,馬上翻臉。「我的態度怎麼了?我是打了她?還是罵了她?」方雅倩一點都不想承認。

  「沒,妳無辜得很,什麼都沒做,只是叫個沒什麼肩膀的男人,替妳把事情都做盡了。」耿柏胤嘲諷地開口,還不忘睨了她身旁的李強峰一眼,鄙夷的臉色全掛在臉上。

  李強峰倒吸一口氣,沒想到會當場讓人給噱了一頓。

  「什麼叫沒什麼肩膀?」李強峰咬牙說道,雖然自己的身材比眼前的男人差一點,但氣勢可不能輸他。

  「被女人一恐嚇,就嚇得什麼缺德話都說出口,這不叫沒肩膀,又叫什麼?」耿柏胤勾起嘴角問道,黑色的眼眸裏閃爍著可怕的怒氣。

  一想到他毫不留情地出口傷害不回嘴的靖菱,他肚裏的人就愈燒愈烈。

  「我、我、我……我說的都是實話。」李強峰依然強辭奪理,態度傲慢。「她本來就小氣巴拉,一副窮酸樣,我說的哪一點不對?」

  「你嫌靖菱窮酸?」耿柏胤的嘴角帶著冷酷的微笑,決定用最苛刻的態度,來對付這個不厚道的傢伙。「哦!我倒想問問你,不知道你的身家比起她來,又是如何?」

  一句問話,果真就讓李強峰啞口無言。

  不過,方雅倩可見不得自己的男人說不出話來,趕忙替他出聲。「他有我。」方雅倩護男友心切,半點兒也不覺得這樣的話講起來很可笑。

  不過,耿柏胤倒是咧嘴笑了開,對著李強峰嘲諷道:「你還真是有肩膀,還是『好大』的一個肩膀呢!女朋友幫你出頭,真是有面子。」

  他並不是尖酸刻薄的人,但是如果有人要傷害靖菱,那他就不會客氣。

  「妳帶著他來是什麼意思?」說不過耿柏胤,李強峰便轉過頭,冷冷地瞪著梁靖菱。「交了新男朋友,想帶他來耀武揚威?」

  聽出他話裏的羞辱,梁靖菱血色盡失,整個人僵在當下。

  怎麼都沒想到,李強峰是這樣一個男人,也不想想,剛剛究竟是誰到她面前耀武揚威的?!

  心裏有種酸疼的感覺,像小螞蟻般爬啊爬,悄悄地佔據了她的心口。

  她真是瞎了眼,怎麼會愛上這樣的男人,難不成真是上輩子欠了他?耿柏胤只須瞧她一眼,就知道她又陷入那種自憐的情緒裏,瞇緊的黑眸裏,迸出火焰。

  「其實,要來耀武揚威的人是我。」耿柏胤緩慢地說著。「靖菱說了,不需要跟狗計較,但是叫我放任瘋狗狂吠,我沒那種雅量。」

  「柏胤……」梁靖菱望著他,慌亂不安地低喚著。

  「放心,我不會任人欺負妳,我會保護妳一輩子。」耿柏胤無限溫柔地說道,甚至輕輕啄吻了她的肌膚。「妳是我的女人,無論發生什麼事,我都會陪在妳的身邊。」

  他捧起她美麗的臉龐,一字一句地訴說著,那認真的模樣,像是在看著最珍貴的寶物。

  梁靖菱的臉在轉眼間漲紅,她咬著下唇,頓時傻了。抬頭看著他,心裏忍不住產生許多驚疑。

  這、這、這是演戲吧?他的溫柔眼神,他的傾心愛語,都只是他的計策而已。而她竟然因為一個眼神而心慌意亂,她到底在想什麼啊?!

  梁靖菱咬著唇,迅速地否定一切,強迫自己的理智清醒,不再允許自己想像那種情況。

  演戲!只是演戲!

  只是一想到這不是真實的,梁靖菱的心還是忍不住泛起疼痛。

  「少在這裏肉麻兮兮的,她只不過是強峰不要的女人,有什麼好寶貝的。」方雅倩口出譏諷,不願接受眼前這個俊朗的男人,竟會拜倒在梁靖菱的魅力下。「那是他瞎了眼。」耿柏胤毫不留情反諷回去。

  「你!」方雅倩氣憤極了,語出威脅道:「你最好控制一下你的嘴巴,不要為了這個女人,被我告上法院。」

  耿柏胤的回答,則是一聲重重的冷哼。「妳才需要控制好妳自己,要不然妳明天就能收到律師寄去的律師函。」耿柏胤皺著眉頭,連唇也緊抿著。

  「你少唬我,我不是被嚇大的。」方雅倩的態度仍舊倔傲。

  「我沒打算唬妳,妳自己可以去打聽一下,「耿氏」在貿易界的地位。哦!對了,忘了向你們倆自我介紹,我叫耿柏胤,多多指教。」他冷冷地開口,黑眸掃過兩人。

  李強峰不是商業人士,不知道這名號有多響亮,但方雅倩多少有插手父親的事業,自然聽過耿柏胤這號人物,當場嚇得站在原地無法動彈。

  「你、你、你是耿柏胤?」方雅倩臉上血色盡失。

  耿柏胤沒有回答她的話,只是將梁靖菱攬得更緊。

  「她是我的女朋友,你們倆最好離她遠一點,尤其是這只小狼狗,叫他別再亂咬人,否則到時候,別怪我找人拔掉他的牙。」耿柏胤陰狠地笑著。

  「可、可是……不可能,耿氏企業版圖驚人,怎麼可能讓女朋友在夜市擺攤?是你養不起她?還是她天生骨頭賤?」方雅倩怎麼也無法相信,黃金單身漢挑上的女友,竟是男友不要的女人?耿柏胤站在原地,瞪視著不改鄙夷口氣的方雅倩,無法想像一個人怎麼可以那麼惡毒。

  「她只是自食其力。」耿柏胤緩慢地說道,低沈的聲音意外的平靜。「跟妳身旁的男人比起來,我的靖菱實在太優秀了。」

  方雅倩哼了一聲,不予置評。

  「妳真是可悲,活在一個封閉的世界裏,看不起所有的人,卻偏偏挑了個最差的男人當寶貝。」耿柏胤諷刺地說道,靜靜地看著方雅倩,替她感到悲哀與難過。耿柏胤看了一眼自始至終都不敢多說一句話的李強峰,然後低頭將臉埋入梁靖菱溫熱的發際,呼吸著她身上美好的香氣,擁抱著她嬌小的身子。

  「看清楚了嗎?這個男人不會是妳的幸福。」他開口說道:「他的惡劣,是他幼稚,完全無關乎前世。妳沒有欠他,他也不值得妳傷心、傷神,更不值得妳為他流淚。」耿柏胤緊緊地擁著她,用盡所有的力量護衛著眼前的小女人。

  無法解釋是什麼原因,但是他就是不願見到她哭泣。

  「好,不哭、我不再哭了。」不管是不是演戲,她都不管了。梁靖菱只是溫順地任由他抱著,靠在他的身邊,嘴裏說著不哭,卻仍然感動落淚。

  他怎麼可以……這麼溫柔呢?倚靠在他寬闊的胸膛上,感受著他溫熱的體溫,她心裏隱約放下了某塊沈重的巨石,不再喘不過氣來。

  某種說不出的感覺瞬間洶湧而出,無法解釋。

  她竟覺得……她認得他熟悉的味道,認得他溫暖的懷抱,認得他承諾要守護她一生時的深遂眼神。

  只是,在感動的同時,她的胸口也感到一陣空虛,似乎有一處空白始終沒有填滿,甚至還因他而挖空。

  那低沈的怒吼、那憤怒的詛咒、那刻骨銘心的傷痛、那回眸時,見著的書生的臉……

  「靖菱,妳怎麼了?」耿柏胤凝望著她,察覺她再次變得蒼白的臉色。

  梁靖菱說不出話來,只是瞪大了眼睛看著他。

  這、這怎麼可能?那模糊的畫面,那書生的臉……

  是他?!

  許多的畫面,雖然一閃而逝,但竟然異常清楚。

  梁靖菱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般,一顆又一顆地落下來。

  她是不是被他的眼神搞瘋了,發神經了,竟然會產生幻覺,將他的臉孔與夢裏的窮書生重疊。

  一定是他太溫柔了,讓她不由得衷心希望,他就是這輩子要償還情債的物件。她嗤笑自己一聲,無法克制臉上的潮紅,輕輕抹去臉上的淚水。

  卸下所有心上的包袱,她的心情變得異常地輕鬆。「我們走吧!不要跟他們浪費時間了。」梁靖菱輕輕笑著,在耿柏胤的引導下,將那長久以來莫須有的沈重,一併丟到九霄雲外去。

  「要走了?」他還沒罵過癮耶!

  「嗯,我們有我們的日子要適,沒必要在這裏浪費時間。」梁靖菱盈盈大眼中滿是認真的神色,跟幾分鐘前的樣子判若兩人。

  耿柏胤微挑眉,看著帶著笑意的她,聽著她說出口的話。

  我們?乍聽之下,這兩個字有些突兀,但細細思量之後,卻又覺得這兩個字,聽起來舒服極了,當場就將他胸口躁鬱的憤怒給完全撫平。

  「好,那我們回家吧!」耿柏胤笑容滿面,無限溫柔地靠在她耳邊說道。像是刻意表現的親昵,卻也有些著迷于她的馨香。

  或許,這場戲演著演著,已經失去原來的本意,進而激發出某種暗藏的火花。他們兩人並不是毫無所覺,但是卻沒人想主動阻止這一切。

  畢竟,他們是「情侶」,更是「同居人」,所以,對彼此有好感,應該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所以,她喜歡他的體溫,正常!

  所以,她喜歡他的氣息,正常!

  所以,她喜歡賴在他的身邊,正常!

  那……

  她一輩子都不想離開他的身邊,算不算正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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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兩人回到攤位上收拾完東西後,決定好好慶祝一下,於是便直接開車往淡水的方向駛去。

  來到淡水,耿柏胤挑了家鄰近淡水河邊的小店,點了幾樣小菜,當然不忘來一瓶燙好的清酒,兩人心情既輕鬆又愉快,隔著桌子面對面坐下。

  「乾杯!」耿柏胤與梁靖菱異口同聲地喊道。

  兩人重重敲了下酒杯,酒液溢出了杯外,但彼此唇邊的笑意不減。

  「今天真是太愉快了。」耿柏胤咕嚕嚕地將清酒一飲而盡,喝完後,見梁靖菱拿著酒杯發呆,他的大掌索性伸了過來,握住她的小手,將酒往她的嘴裏倒。梁靖菱還弄不清他的意圖時,微辣的酒液,就這麼竄入了喉腔與鼻間,讓她連腹裏都熬了起來。

  因為酒量並不好,她難受地嗆紅了臉,連膚色都添了抹豔紅。

  「你以為……咳咳,每個人都跟你一樣會喝啊!咳咳……」她白了他一眼,咳得欲罷不能。

  只是她絲毫沒有察覺,自己小臉紅豔,粉唇微嘟的模樣,以及那沒半點殺氣的一瞪,簡直像是在撒嬌。

  耿柏胤心情好得咧嘴笑了,狂野不羈的笑聲蒼勁有力,絲毫沒被她打壞心情。不過,他倒是好心地從對座移坐到她身邊,並且體貼地拍撫著她的背脊,還招手朝服務生要了杯水,讓她順順氣。

  只不過,那一嗆,還真是嗆進了氣管,讓梁靖菱咳到小臉愈來愈紅。

  眼看她輕靠著桌子,咳得一發不可收拾,耿柏胤此時終於收斂起笑意,俊臉一沈,兩道濃眉完全扭曲。

  「妳還真是笨,連喝口酒都會嗆到!」耿柏胤瞪著她,語氣嚴厲不悅,但動作卻在不自覺中透露出溫柔,他伸手將她拉進懷裏,細心拍撫著。

  咳到面紅耳赤,無法平息的梁靖菱,耳朵裏聽到他的責備,接著就感覺到自己被他擁入懷中,由於她咳到無法出言反駁,因此只能用力捶著他的胸膛表示憤怒。只是當咳意再度湧現時,她的手也只能緊緊揪住耿柏胤的衣物,忍過一陣陣的不適。

  耿柏胤沒再開口罵她,一向深沈的情緒,因為她而有了波動,俊臉帶點淡淡的自責。

  這連酒都不會喝的傻瓜……

  過了幾分鐘後,她終於感覺舒服了點,慢慢停下嗆咳,不過背後的輕撫卻一直沒停下。

  梁靖菱靠在他肩上,聽著他沈穩的呼吸,掌心下炙熱寬厚的胸膛,讓她心裏竄過某種異樣的感覺,她不安地挪動身子想退開,但他卻不肯放過她,一個使勁,硬是把她的臉壓在他胸前。

  「不要動。」耿柏胤沈沈開口,嗓音瘖啞。

  兩人之間籠罩著某種曖昧不明的氣氛,這讓梁靖菱全身緊繃,她發現自己的心跳愈來愈大聲,與他強而有力的心跳交疊在一起,在她耳裏不停鼓噪著,這個事實讓她的臉不自覺地發燙。

  「我、我都已經不咳了,你、你還不放手,想做什麼?」梁靖菱勉強找回了聲音,試著開口轉移自己的注意力,但急迫的呼吸,卻只是送入更多屬於他的男人氣息。

  想做什麼?耿柏胤沈著臉沒有回答她,也不確定自己遲遲不肯放手,到底是為了什麼?他唯一能明白的是,懷裏女子纖細的嬌軀,淡淡馨香的氣息,讓他的呼吸不由得加快,更讓他捨不得讓她離開。

  梁靖菱的神經緊繃,感受到兩人是如此貼近,卻不明白他堅持不放手的原因。雖然不是第一次被他擁入懷中,但現在的感覺卻有些不同,某種一觸即發的情緒,讓兩人處在恐怖平衡的兩端,沒人敢妄動,卻也沒人肯往回走,一直在原地僵持著。

  梁靖菱歎了一口氣。

  好吧,既然他不打算放手,那她還是把想講的話說完吧!

  「今天晚上,很謝謝你!」她衷心感動,第一次有人替她出頭。「我一直不相信強峰會這樣對我。」

  「那個混蛋,妳應該要連名帶姓地喊他。」耿柏胤開口糾正,熱熱的呼吸吹拂在她的頭髮上,此時他的聲音極為輕柔,但卻包裹著危險的情緒。

  喊得那麼親密,教他的人又被點燃。

  「怎麼說都是朋友,再說強峰也是因為……」梁靖菱不以為然。

  「如果我沒記錯,他叫李強峰!」耿柏胤陰鷺的黑眸掩藏著激動的情緒,大掌不自覺將她抱得更緊。

  這女人喊他「柏胤」的次數少之又少,都是必要時才會叫個幾聲,但對那個混蛋,她就捨不得多冠上一個姓嗎?「你聽我說……」梁靖菱的個性十分固執,抬頭想跟他解釋,才一動就被他察覺她的意圖,大掌一按,又將她壓了回去。

  「我不聽。」尤其不聽那個男人的名字。

  「你不要這麼霸道好不好?」梁靖菱掙扎著,又想抬頭。

  耿柏胤瞇起眼睛,沈穩深遂的黑眸露出幾分不耐,他的耐性已快被她磨盡。「那傢伙現在和妳一點關係也沒有,妳有必要叫得那麼親熱嗎?」他冷冷地開口,深刻的五官上沒有表情,唇抿得死緊。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乎什麼,但就是不喜歡她總是記掛著那個傢伙。

  「妳的手像冰塊一樣冰,再喝一口酒吧!」耿柏胤簡單地宣佈,不再和她多做無謂的爭論。

  他倒了杯清酒,這次沒唐突地一口灌進她的嘴裏,杯緣緊緊貼著她的唇,不容拒絕地要她再喝一杯。

  梁靖菱此時終於可以抬頭,本來想瞪他,順便罵他幾句,卻在無意間望進一雙眸色深濃的大眼裏,令她頓時啞口無言。

  「喝!」耿柏胤語帶命令,一手箝制她的腰,另一手拿著酒杯喂她喝酒。就算再怎麼後知後覺,她也感覺得到他此時的姿態與氣氛,詭異得有些反常。因為察覺這情況,讓她美麗的眼睛裏籠上幾分不安。

  她喜歡他,這一點無庸置疑,要不是如此,她不會總是讓他無厘頭地擁著,做出過於親密的動作。

  只是……他呢?他對自己又存著什麼樣的心態?她像是走在一條危險的鋼索上,只要一個不小心,就會摔得粉身碎骨。

  只不過如果真的順從了心裏的聲音,不顧一切地鬆開心中的箝制,她會不曾就此萬劫不復?咽下熱燙的酒液,不只她的身體暖了,連心也暖得不像話。

  兩人的目光糾纏著,男性的呼吸也逐步逼近,吹拂在她的肌膚上,火炬般的黑眸滑過她精緻約五官。

  女人的直覺告訴她,她應該推開他,用最快的速度逃走的,但是……就算她再想躲、再想逃,卻動彈不得。她使不出半點力氣,一顆心沒用地拚命狂跳。迎著他那如火炬般灼熱的目光,梁靖菱在心裏猜想著:如果他是因為她愛辯,想咬她出氣也就算了,但如果他想吻她,她應該怎麼辦?她的眼睛瞪得圓圓的,纖細的身子僵直不動,由著他的臉逐漸靠近,返到鼻尖幾乎要抵住她的臉龐。

  然後,他說了……

  「身體暖了沒?」耿柏胤緊盯著她的小臉,薄唇上勾著淺笑,喜歡她臉上驚慌失措的模樣。

  何止是暖了,幾乎整個人都要燒起來了。

  「要說話,不需要靠這麼近吧?」她小聲問道,對於這突然拉近的距離,還是無法適應。

  耿柏胤沒有回答她的話,只是舉起她柔嫩的小手,擱在唇邊,緩緩摩挲,動作親昵地讓她掉了滿地雞皮疙瘩。

  然後,他又說話了。「別動,羅天妮帶著我媽往這裏來了。」他宣佈道,微笑加深。

  那字字句句就像是兜頭的冷水般,澆得她心頭一涼,先前浪漫糾葛的氣氛,轉眼煙消雲散。

  「羅天妮?他們怎麼會知道我們在這裏?」梁靖菱故作鎮定的說話,臉上的紅湖未退,但心卻冷了,甚至還感覺有些疼痛。

  「我老早就知道她們的行程,只是不想等我媽突襲,決定主動應戰。」耿柏胤緩緩說道,視線緊盯著她,不明白她眸中那閃亮的光,為什麼突然滅了。「喔,那現在……我應該怎麼做?」梁靖菱有些無謂的開口問,說不出的難受糾結著她的胸口。

  瞧她剛才心裏,三百六十度的翻攪了一圈,不料只是自己的胡亂猜想,她的心猿意馬,她的心慌意亂,全都是她一個人的事,他只是在演戲。

  只是在……演戲。

  她心口好疼,一口氣怎麼也送不進胸口,卻又不能表現出在乎的神情。

  「妳現在只需要配合我。」耿柏胤嗓音瘖啞她說,眸光緊鎖著她帶著濃濃失望的小臉。

  怎麼了?他說了什麼?為什麼她的表情會像是被人狠狠傷了心一樣。

  梁靖菱無所謂地聳聳肩,努力不讓沮喪浮現在臉上。

  配合他演戲,這還不簡單,反正她都配合過那麼多次,早就駕輕就熟了。只是隨著他的俊臉在她眼前愈變愈大,近到可以看見他眼中有她的倒影時,梁靖菱心裏閃過一抹訝異。

  之前,好像沒這麼演過:疑惑才起,下一秒,屬於他的熱燙呼吸,轉眼間覆蓋她的芳唇,蠻橫又狂野,沒有半分試探,逕自長驅直入,她的疑惑,瞬間全吞回她的肚子裏。

  梁靖菱瞪大眼睛,感覺到他霸道地糾纏著她,狂妄地要求她的回應時,她不禁顫抖著,因為突發的狀況而慌亂,更因陌生的熱度而緊張,一顆心亂得可以……他怎麼可以吻她?!

  在她那麼喜歡他的時候,他怎麼可以吻她?!

  她的身子不斷顫抖,為隨之而來可能發生的一切不安極了。

  可以預知的是她的沈溺,她的無法自拔。

  她想抽手,卻怎麼也推不開他……

  可悲的是,他並沒有用力制止她,而是她壓根就使不出力來,更無法面對自己洶湧而來的情感。

  這個吻逐漸加深,讓她的神智更加迷亂,甚至沒有察覺她的手已經無意識地來到他的頭後,輕輕攀著他,像是鼓勵似的。

  像是過了一世紀,這吻才停了下來。

  耿柏胤以指尖滑過她的唇,回味著她的滋味,呼吸已失去平日的沈穩,口中似乎還能嘗到她的甜美。

  原本只想演場戲唬唬人,沒想到滋味卻是如此銷魂,讓他失去了理智。此時他黑眸充斥著火炬,緊緊逼視著她。

  兩個人的心思都煩亂到有些複雜,相對無語,連要說個話,都有些不知從何說起。

  不過,旁觀者的幾聲輕咳,倒是打破了當下的窘境。

  耿柏胤回過頭,迎上母親挑剔的眼神。

  「我約你吃飯你沒時間,倒是有時間談情說愛。」耿母一臉不悅。

  「是您說要早點定下來的。」耿柏胤早有準備地開口,指著椅子要他們坐下。

  「就算要定下來,也不是隨便找個人。」耿母睨了眼還坐在他懷裏的梁靖菱,雖然稱不上是絕豔,但是個清秀的女孩,不像羅天妮所說是個上不了臺面的女人。

  梁靖菱察覺耿母的視線,禮貌性地點點頭,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人搶白。

  「您看他們,壓根沒注意自己的身分,人來人往的……」羅天妮一臉憤恨。之前跟耿柏胤是男女朋友時,親密的動作向來都是她主動,可她剛才看得清清楚楚,完全是耿柏胤主導,這真是叫她喝醋喝到飽。

  「這樣怎麼可以?好歹柏胤也是有頭有臉的人,怎麼可以……」

  「夠了。」耿母淡淡開口,打斷羅天妮連珠炮的話。「妳先回避一下,我會處理。」

  「可是……」羅天妮還想開口,不願被當成不相干的人支開。

  「去。」耿母很有威嚴的開口,羅天妮只好心不甘情不願的閉嘴,而在這個時候,梁靖菱也站起身,恭敬地朝耿母點頭。

  「那你們聊一下,我也回避,很抱歉!」梁靖菱並不是想不戰而逃,只是她的心情好亂,她沒有辦法在這個時候,提起精神來「演戲」。

  一直到離開,梁靖菱的視線始終回避著耿柏胤,不知該如何面對。

  小桌邊,終於只剩下母子兩人對視。

  「天妮說,那丫頭要的是你的錢。」耿母開口直說。

  耿柏胤也不辯解,只是聳了聳肩。

  「如果她會說什麼好話,那天就要下紅雨了。」

  耿母聞言笑了笑,自是知道羅天妮的脾氣,之後又像是想到什麼似的,悠悠歎了口長氣。

  「其實,媽也不是想逼你什麼,只是你年紀不小了,總是得盤算盤算,我之所以由著天妮纏你,倒也不是我真的非她不可,我只是想說,以天妮非要不可的個性,總會替我纏個孫子出來。」

  「媽!」耿柏胤抗議喊道,很訝異母親會這麼說。

  「讓我講完。」耿母瞪了兒子一眼,看著梁靖菱慢慢走遠的背影,才又將視線拉回來。「你真喜歡那孩子?」

  被母親這麼突然一問,耿柏胤早就準備好的答案,卻一下子卡在喉嚨裏,好半晌才記得要開口。

  「是!我是喜歡她。」這本是一開始設定好的答案,但此時卻多了幾分真心。「不過,看樣子你對人家不好喔!」耿母沒遺漏梁靖菱眼底的失落與難受。「怎麼會?」耿柏胤訝然。

  耿母擺擺手,表示也不想瞭解太深。

  「既然你自己有了決定,我也不會管什麼,我只要你儘早給我生個孫子……」耿母陳述自己的想法。

  「我沒什麼門戶之見,全由你自己決定,只不過我也受不了天妮的個性,那邊請你自行處理。我能保證的是,天妮從我這裏得不到任何助力,所以你也別排斥回家,只要你有物件,我就不逼你,行了吧?」

  耿柏胤只能用「瞠目結舌」四個字,來形容他目前的心境。

  原以為母親非羅天妮不可,所以才會用盡各種方法逼婚,真相大白後才知道,原來母親看重的是羅天妮的纏功,希望她能拗得過不婚的他。

  以前他從不給母親任何機會解說,只是被動地拒絕回家,結果與家人的關係搞得很差,更冷漠地回避他們任何關愛的眼神,才會導致他隨便找了個地攤女,一心想要氣氣家裏兩老,不要進行逼婚的舉動,以免他狗急跳牆。

  但,一切竟全都是誤會?!

  靖菱說得對,如果他一開始就把話說清楚,也不會過了這麼些年難過的日子。縱使不婚的念頭仍在,愛好自由的心態也沒變,但是話一講開,與母親的隔閡似乎也變小了。

  「聽說你跟那女孩……住在一起?」耿母忍不住關心問道。

  「嗯。」耿柏胤點頭,看了母親一眼,訝異地發現母親眼底有愉悅的光芒。看樣子,他這招既是用對,也是用錯了。

  用對這方面,是說母親不再逼著他與羅天妮配對,用錯的原因則是,母親明顯已經轉移了目標。

  「既然都住在一起了,也可以看個日子……」

  「媽!」耿柏胤翻翻白眼,到現在終於明白,母親的重點不在「媳婦」身上,而是在「孫子」上。

  敢情母親不但不反對梁靖菱的存在,反倒支持得很。

  這可真是出乎他意料之外,讓他措手不及。

  「別這麼急,您要是嚇跑她,害我娶不到老婆,可就不是我的問題。」耿柏胤趕忙來個緩兵之計,按捺衝動的母親。

  耿母遺憾地歎了口氣。「好,你都這麼說了,我就先緩一緩,不過……」耿母柏柏兒子手背。「你可要加加油,別再讓她跑了。」

  「不會的。」耿柏胤笑了笑,對這點很有自信。

  梁靖菱拿的可是他的薪水,除非是他開除她,要不然以她視錢如命的個性,她是打死都不會離開的。

  「最好事情有你說的這麼樂觀。」耿母搖了搖頭。

  「對我這麼沒有信心?」耿柏胤挑起眉來。

  「要不然,你倒是向我解釋一下,我只是要天妮離開,那個丫頭怎麼會跑得那麼快?好像很不想留在你身邊一樣?」耿母環起手臂,睨了兒子一眼。

  很不想留在他身邊?耿柏胤的眉頭挑得更高了。

  是嗎?靖菱是這麼想的嗎?「她只是不好意思,第一次見面,就讓您看到不該看的。」耿柏胤打趣說道,說話同時想到剛剛那個深長的吻,眸光不禁變得深濃……

  他發覺,她跟他之前遇過的女人都不同,她的唇很軟、很熱、她身上的味道好香、笑起來的樣子也好可愛……

  「兒子啊……」耿母開口。

  「什麼事?」耿柏胤回過神來。

  「你在笑,而且是傻笑!」耿母的眸裏有抹了然於心的愉快。

  「怎麼可能?!」耿柏胤臉一沈,拿起桌上的酒杯,將已冷的清酒灌入喉中。「是,是不可能。」耿母笑得連嘴巴都合不攏。

  如果那丫頭能讓他倔強的兒子露出這種傻傻的表情,那自己抱孫子的日子,想必已經不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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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3 00:28:32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原以為靖菱會在附近等他,怎料打電話找她,卻得到她已經回到家裏的答案。那個丫頭怎麼會跑得那麼快?好像很不想留在你身邊一樣?突然間,母親那句話就這麼冒了出來,讓他的臉色凝重。

  難不成,母親還真說對了?莫非那個吻嚇到她了,可是……他不覺得她有任何抗拒的動作啊?不管是什麼原因,他都想當著她的面,把話問清楚。

  耿柏胤打開家門,發現客廳裏並沒有人,而廚房則傳來些許聲響,他直覺地往裏頭走去,在看清廚房的狀況時,眉頭高高挑起。

  「妳剛剛沒喝夠,回家來搬我的酒櫥啊?」耿柏胤環著手臂,看著小臉已經紅通通的梁靖菱。

  梁靖菱回過頭,還沒開口就是一個酒嗝,耿柏胤的眉頭輕輕打了個結。

  「妳不是說妳酒量差?」桌上那瓶十二年的威士卡,已經灌了三分之一梁靖菱擺擺手,一雙黛眉皺了起來。

  「好吵啊你,跟只蒼蠅一樣……」一直在耳邊嗡嗡叫、嗡嗡叫地。

  耿柏胤一語不發,環著手臂,閃亮的黑眸直視著她,想知道她到底在搞什麼花樣。

  人家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她倒是喝了幾杯酒,講話就大聲了。

  「伯母說了什麼嗎?她柏信我們的關係了嗎?」梁靖菱坐在原地皺著眉頭,雙手支著額,覺得頭好重。

  「信!」耿柏胤簡單交代。「她也答應不逼婚了。」

  梁靖菱看著耿柏胤,覺得頭疼愈來愈嚴重。

  這是個好消息,表示她這份工作還能替她掙錢,也能再撐一段日子。不過,她弄不明白,她之所以頭疼是因為喝酒的緣故,還是因為要繼續留在他身邊?如果是因為後者,那她就更不明白了,她明明就喜歡留在他身邊。

  梁靖菱咬著紅唇,小臉上滿是懊惱。

  是她喝太多酒,所以神智不清;還是因為那個吻,讓她的思緒全亂了?「妳到底怎麼了?」耿柏胤朝她走來,直接以大掌覆住她額頭。

  嗯!溫度高了點,應該是酒喝太多的關係。

  梁靖菱抬眸,聰明的腦子難得亂了章法。

  打從她回到這個屬於他的家時,她就不停地思考,想厘清自己對他的情感,究竟是怎麼一回事?跟李強峰解除婚約時,她雖然傷心,卻也不至於茫然,但這回她卻在處理自己跟耿柏胤的事情時,情緒亂得沒有譜。

  她想……應該全部怪罪到那個吻上。

  那是個令人感到熟悉的吻,像是許久之前,他們就曾那麼熱切地吻過,讓她整顆心都為之撼動著。

  她不是善變的女人,更不是水性楊花,但此時此刻,她卻能清楚地知道,她莫名其妙地戀上了他。

  許多相處的小細節,都讓她不得不承認自己對他的好感與日俱增,而那個吻更加深了一切,愛意如狂潮般湧來,幾乎要將她淹沒。

  但隨之而來的,又讓她深感無力,只因弄不清他對自己的情感究竟如何?耿柏胤不改環臂審視她的動作,看著她一雙眼睜得大大的,死命瞪著他,像是想從他身上瞪出個什麼東西似地。

  他移開視線,看著桌上的那瓶酒,不禁想起今天經歷的一切,甚至是李強峰說過的殘忍話語。莫非……她的情緒起伏是因為李強峰?耿柏胤身子僵了一會,神情古怪地看著她,心裏閃過某種不明的情緒。

  「我說過了,幸福要自己爭取,那個男人不值得妳傷心難過。」想也不想地,他開口安慰她,只因不想看到她茫然的表情。

  「我沒有。」梁靖菱搖搖頭,眼眶彌漫著水霧,幾乎快要落淚,怎麼也說不出她其實是為了他。

  「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愛哭了?」見到她低頭,耿柏胤忍不住歎了一口氣,大手一攬,輕輕將她擁入懷中。

  這女人,老是緊繞著他的心,讓他無法放開。

  靖菱咬著唇,想罵自己儒弱,偏偏又克制不住投入他懷裏的衝動,思緒千纏百結,難以弄個清楚。

  別哭了,我會好起來。

  一個記憶中的男音,突然竄入她的腦海,一個模糊的影像,讓她見著了那病榻床邊的窮書生,與那個撲倒在他胸前哭泣的長髮女子。

  不知為何,她似乎能感覺女子難受的情緒,也跟著喘不過氣來,鼻子直湧上一股酸意。

  接著,瘦弱的男人抬起手,在女子背上輕撫著,像是正在安慰著她,然而下一秒,她卻感覺那男人的手,正在輕拍著她的背?!

  記憶在瞬間重疊,梁靖菱驚駭地抬起頭來,全身顫抖著,無法置信腦中的念頭。

  只不過幾秒的時間,梁靖菱卻能確認,她就是那個正在哭泣的女子,而那個一直看不到臉的書生,竟然、竟然就是耿柏胤︵@原來,這就是一切的原因。

  她輕易地喜歡上他,輕易地答應了他的條件,輕易地允諾了他的親密行為,甚至輕易地對他動了心、動了情:全都是因為,他們上輩子原本就是夫妻且原來,他們是夫妻:梁靖菱抬頭,見他表情耽憂,一雙黑眸直勾勾看著她,像是很擔心似地。突地,靖菱淺淺地勾起了微笑的唇線,這讓耿柏胤有些征。

  「原來是這樣……」她輕聲地說,心裏的負擔瞬間全沒了,也多了分篤定。她現在終於懂了,為什麼算命師會說她這輩子是來還債的,看吧,債主就在眼前,等著她用上輩子欠缺的柔情,去彌補那些遺憾。

  那她還需要遲疑什麼?考慮什麼嗎?「我已經知道該怎麼做了。」梁靖菱認真地朝他點點頭,一臉的歉意。「對不起,上輩子離開你是我的錯,這輩子,我不會再這麼做了。」

  耿柏胤眉頭微皺,不懂她所謂的「上輩子、這輩子」是什麼意思,他想,她真的喝醉了。

  不過,那些話的真正意義,對他來說並不重要,她的笑容就能讓他不去在乎那一些。

  「我也知道現在該怎麼做了。」耿柏胤笑了笑,忍不住揉揉那顆總是不知在想些什麼的小腦袋。

  「喔?你想怎麼做?」難不成,他也想起上輩子的事了嗎?敢情他是想好好地修理她的小屁屁幾下,懲罰她上輩子的背叛?還是……有更恐怖的招數?耿柏胤的回答,是一聲輕笑,彎身抱起了她,隨即聞到她全身的酒味,確定她剛才真的在胡言亂語。

  「妳啊,該睡覺了!」

  接下來是一段甜甜蜜蜜的日子,梁靖菱用盡她所有的努力呵護著這段感情。說是彌補也好,是真心愛戀也好,反正她對他付出了全部的關心。每當她看著耿柏胤的時候,一雙眼總像黑夜裏的星子,閃閃發亮。

  耿柏胤訝異著她的改變,無法自拔她沈溺在她燦亮的眸底,總在下了班後,迫不及待地趕到攤位陪她。

  話說得好聽,他只是為了掩母親的耳目,讓她認為他正沈醉於戀愛中。

  所以他開始做一些從來沒有做過的傻事,為的是符合傻瓜的身分,讓這一切更具說服力。

  例如,他會在因審核企劃案而忙昏頭的晚上,扛著手提電腦坐在她的攤位旁,分心聽著她用那有精神的嗓音,跟客戶介紹著哪件飾品好看,哪件飾品適合。或者,他會在她沒胃口吃晚餐的時候,走五條街遠的距離,在大排長龍的店家門前,等上二十分鐘,去幫她買她愛的皮蛋瘦肉粥。

  更別說,他會在她收拾好攤位時,理所當然地扛起所有的物品,表現出男人的氣概,縱使那些掛在身上的雜物,讓他看來完全沒了型男的模樣。

  他想,這些都是在演戲。

  只不過,他卻甘之如飴地有些過了火。

  但話說回來,梁靖菱倒也沒有不知感恩,總是熱情地回報他的付出,知道他不愛外食,她就洗手做羹湯,親手替他下廚料理食物。

  「今晚想吃什麼?」東西才放下,梁靖菱精神十足地開口,又準備大顯身手。「蝦仁滑蛋。」耿柏胤毫不客氣地點菜,還指著冰箱。「食材都準備好了。」梁靖菱點點頭,拿出冰箱裏已經處理好的蝦子,開了大火準備熱炒,還不忘先滴幾滴檸檬汁去腥,動作流暢自然,像是已經煮了許多次。

  梁靖菱一邊翻炒著蛋皮,均勻的讓蛋汁流下鍋裏,蛋花一層層的漂亮極了。看著即將完成的成果,她滿意地哼起歌來。

  「今天你還沒來之前,羅天妮又到攤位上來找我了。」她一邊動作一邊說,心情絲毫沒被影響。

  「她又想做什麼?」耿柏胤好奇地挑眉。「我才跟我媽說,我準備向妳求婚,為的就是斷了羅天妮的念頭。」

  聞言梁靖菱一驚,一個不小心,油還濺了出來,還好她閃得快。

  「你要向我求婚?!」是真的嗎?真的……

  「假的。」像是聽到她心裏的疑惑,耿柏胤直接去了答案過來,兩個字輕易打得她頭昏眼花,傳來一陣說不出的疼。

  「就說了,是為了斷羅天妮的念頭,沒想到她還是不死心。」耿柏胤沒有注意到她的臉色蒼白,只是覺得羅天妮執迷不悟。

  梁靖菱將小臉轉回去,看著鍋裏的蝦仁滑蛋,眼裏頓時起了一片霧。

  「這就難怪了,原來她今天突然對我說起求婚的事,就是因為這樣……」她清了情喉嚨,裝出愉快的聲音,揚聲開口。

  「她還說了什麼?」耿柏胤不柏信羅天妮只是專程來求證這件事。

  「她還說,你打算向我求婚沒什麼了不起,你也曾經向她求婚過,叫我不要囂張,遲早會成為棄婦。」梁靖菱不停地深呼吸,試圖讓語調聽起來正當,但仍掩不過胸口一陣陣的疼痛。

  「拜託,我又不是瞎了眼,她是刻意要破壞我們的感情,所以故意捏造不實的事情,妳用不著信他。」耿柏胤突然有些急切,怕梁靖菱真的相信羅天妮的話。我們的感情……

  這幾個字傳入梁靖菱的耳中,令她心酸更甚。

  他們兩個……有感情嗎?「妳不會傻得真信了吧?」耿柏胤緊張地開口,她沒應聲,讓他心裏慌慌的。「沒有。」梁靖菱轉過身,對著他淡淡笑了笑。「我只是告訴她,你向她求婚的事我知道,因為你對我自白過,說你之前做過不少傻事。」

  耿柏胤先是一怔,在意會她話裏的意思後,哈哈大笑起來。

  「好!回答得真好,反將了她一軍,哈哈……她一定又氣得說不出話了吧!」真聰明,反應真快,他的靖菱真是太棒了!

  梁靖菱只是對他眨了眨眼,收下他的讚賞,轉身準備將蝦仁滑蛋端上桌。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耿柏胤開懷地笑著,覺得自己像個大爺,不過……更像是演戲演到走火入魔的男人。

  看著廚房裏忙碌的背影,聽著熟悉的旋律,他的心充斥著莫名的滿足,像是他真的很滿意眼前的生活一樣。

  「來來來,吃宵夜囉。」梁靖菱端著香噴噴的蝦仁滑蛋上桌,由於他的口味淡,所以光吃菜也無妨。

  耿柏胤不客氣地接過,開始囫圇吞棗吃起來,而梁靖菱就在他身旁坐下,態度自然,兩人就像老夫老妻一樣。

  或許是太累了,梁靖菱的小腦袋開始搖晃,在他吃東西的空檔,晃啊晃的,竟在沙發上睡著了。

  耿柏胤不是沒發現,只是輕嗤她一聲,並沒有停下吃宵夜的動作。

  只是他發現她愈睡愈離譜了,先是靠著椅背,然後滑向一邊,最後逐漸以緩慢的姿勢傾倒,倒在他的肩上。

  唉呀,把他當墊背啦?耿柏胤很沒愛心地挪開,讓她砰地橫倒在沙發上。

  「回房睡啦!」他催促著她,不愛她帶著黑眼圈的疲憊模樣。

  「不要,我要陪你。」她無辜地看他一眼,揉揉眼睛又坐直身子,努力地盯著電視,想睜大她的眼睛。

  說不出為什麼,待在他身邊,總讓她感到放鬆,但當她一回到床上,又得翻個半天才睡得著。

  所以她選擇留在他的身旁,至少能陪著他,看一會兒電視也好。

  不過她睜著眼睛的時候,通常撐不了太久,不到十分鐘她又陷入睡眠狀態。這個時候,耿柏胤已經解決完他的宵夜,看著她熟睡的小臉,只差沒流出口水來。

  所謂的吃人嘴軟,他也不好意思做得太過火,只好在她又睡昏地朝他倒來時,一個輕巧地挪移,讓她的小腦袋,枕在他的大腿上休息。

  梁靖菱發出一個近乎滿足的歎息,好喜歡竄入鼻間的味道,直覺地挪了挪,找了個舒服的位置,睡得更沈了。

  耿柏胤搖搖頭,看著她傻傻的睡相,覺得好笑極了,卻又覺得心底某一處,被填得滿滿的。

  「傻瓜。」他帶著笑意開口,罵的不是她,而是自己。

  在剛才的瞬間,他竟然有種……就這樣子過一輩子也不錯的奇怪想法。

  開玩笑,他是個熱愛自由的人,怎麼會甘心被一個女人綁一輩子?他不信任承諾,不信任愛情,更不信任婚姻,什麼事都是能被背叛的,只有自己才是一輩子的朋友。

  他不可能才從母親的天羅地網逃出來後,又自己跳到萬丈深淵去。

  他想,他是喜歡靖菱的,因為她的天真、她的活潑、她的可愛,因為她讓他好快樂,但就僅止於此了。

  沒人能讓他改變信念、改變想法,他人生的第一準則,叫做「自由」。

  日子過得好愉快,梁靖菱幾乎完全沒有自覺,這只是一場戲。

  自從上次發現他願意讓她枕在大腿上睡著開始,她就毫不客氣起來,可以靠著他的地方,她就不靠自己的力氣站著,可以躺在他身上的時候,她也完全不浪費。當然,偶爾會有擦槍走火的時候,他的唇會「不小心」碰到她,然後兩人「不小心」吻了個天昏地暗。

  梁靖菱不想太大驚小怪,不就是幾個吻嘛,她又不是沒被他親過,更何況她很喜歡他的吻,非常非常喜歡。

  這些日子的相處下來,梁靖菱知道他雖然喜歡她,但是還不到……「那種喜歡」的程度,更別說是要兩人相守一生。

  她想,應該是上輩子自己的背叛,讓他心裏有了陰影,所以不肯輕言結婚,這更讓她有了某種心理準備,就算要花上一輩子的時間,她也要改變他的想法。這一天,梁靖菱照例在攤上叫喊著。

  「來來來,小姐來看看喔,美麗的銀飾……你、你怎麼來了?」招呼的話卡在嘴邊,梁靖菱訝異地看著已經許久不見的李強峰。

  「給妳吃。」李強峰臉上有著不自然的笑容,他將手裏剛買的皮蛋瘦肉粥遞給她。

  「我正好餓得慌,謝謝,你這邊坐。」梁靖菱看了他一眼,笑笑地接下。今天耿柏胤大概是忙著公事,到現在還沒看到人,她餓到頭昏眼花,為了補充體力,她毫不客氣地開始吃起來。

  她一邊吃,一邊還不忘關心李強峰的近況,完全沒有隔日仇。

  其實仔細想想,她還是覺得挺窩心的,畢竟他還記得她愛吃的東西。

  兩人開心地閒聊著,畢竟曾經相戀相屬,在卸下芥蒂後,談話投機,聊得很愉快。

  「快說吧,你今天來的目的是什麼?別騙我說只是送晚餐,我現在沒那麼好騙了喔!」梁靖菱開玩笑地說,對李強峰笑瞇了眼。

  李強峰搔搔頭,從口袋裏拿出一條銀飾,才遞出去,梁靖菱的臉色就變了。「妳送我的項煉,還給妳。」李強峰見她遲疑,直接把她的手拉過來,將項煉放進她掌心裏。

  「這是?」梁靖菱不解。

  「雅倩愛吃醋,不喜歡我留著妳的東西,本來想直接去了,卻又覺得對不起妳曾經的付出,所以我決定拿回來還妳。」李強峰不諱言,梁靖菱真的是對他最好的女孩,只可惜他要的不只是愛情,還有其他更重要的,例如物質生活與享受。

  聽明白他的解釋,梁靖菱反倒是露出了笑容,還以為他又要說什麼傷人的話。盯著掌心裏的銀飾,那是她與李強峰的過去,握在掌心裏,冰冰涼涼的,已勾不起任何漣漪,甚至感覺不到任何傷痛。

  她知道,她的傷都已被耿柏胤撫去,從今往後,她的生命裏就只剩下耿柏胤。「謝謝你拿回來給我,也希望你以後能過得很幸福。」她衷心祝福著。

  李強峰點點頭,站起身,知道是自己離開的時候了。

  習慣性地,最後一次揉了揉她的發,然後揮手道再見。

  梁靖菱笑了笑,唇邊有著欣慰的笑容,揮手告別了她的初戀。

  不遠處,耿柏胤思考著剛才看到的畫面,胸口不停浮現怪異的滋味。

  他無法壓下那五味雜陳的感受,無法忘記她臉上為李強峰展現的笑容,無法忘記他的手停在她發上時的溫柔,李強蜂甚至送禮物給她。

  他悶不吭聲,眉頭深鎖,想讓那不舒服的感覺消失,卻又無能為力。

  靖菱……還在乎著李強峰嗎?他胸口有股無以名狀的情緒在發酵,說不出是什麼,卻酸澀得讓他無法忍受。他幾個大步快速地走到她身後,冷冷冒出一句。「妳知道妳和我的合約,必須撐到我媽完全放棄對我的逼婚嗎?」

  梁靖菱訝異地回眸,驚詫於他臉色的深沈。

  「我知道啊,怎麼了?」

  「知道的話,妳就不該跟李強峰有所牽扯,如果我媽看到了,她會怎麼想?」耿柏胤繃著臉,將所有的情緒歸咎在莫須有的事情上。

  「喔,你是說強峰嗎?他只不過是……」梁靖菱笑了笑,知道他誤會了,開口要解釋,但是顯然耿柏胤並不想聽。

  一股醋意翻湧,他突然爆出一句,口氣極為惡劣。

  「他叫『李強峰』!」為什麼她就是改不掉那親昵的叫法?「你怎麼了?」梁靖菱肩一顫,瑟縮了一下。「突然變得這麼凶?」

  耿柏胤聞言只是更火,以為她在轉移話題。

  「我們倆的合約還在,妳不准離開,不准走!聽到了沒有?!」耿柏胤激動地握緊她手臂。

  他看到她的笑容,看到他們的互動,他不安地認為,她是不是想離開他了?梁靖菱愣了下,知道了他的耽憂,知道他下意識裏以為她又要背叛他了。想也不想的,她主動伸手緊緊攬住他的頸項,偎進他寬闊溫暖的胸膛裏,一如這些日子來的親昵,不由自主說出心裏的話。

  「我不走,我不會走,這一輩子,我都會留在你的身邊,再也不會離開你了,再也不會。」梁靖菱真心承諾,曾經的稱謂脫口而出。「我的夫君……」幾句話叫耿柏胤全身一顫,更別說是那聲「夫君」,教他頓時毛骨悚然,一下子像被拉進時光的隧道,張開嘴想說什麼,卻啞口無言。

  「我知道上輩子我做錯了,我千不該萬不該離開你,但我想請你聽我的解釋,那時我真的以為嫁給人當小妾,就有錢請郎中來醫好你的病,我萬萬沒想到,你等不及我的解釋,竟然一口氣喘不過來就……」梁靖菱再也說不下去,對著他說起這些日子以來,逐漸拼湊出來的記憶,淚水不禁滾滾而下。

  慢慢地,耿柏胤推開了她,動也不動地瞪著她,耳裏聽著她一句又一句的自責與解釋。

  為什麼……在剎那間,她講的事情都有了畫面….不可能!她說的不可能是真的,她笨得可以被算命師耍著玩,但他不會!他不停地告訴自己,瞳孔收縮著。

  只是……為何他突然感受那被遺棄的憤恨,甚至彷佛看到她身穿嫁衣,坐上花轎時的美麗,甚至還能感覺一口反胃嘔出來的血腥。

  他與她對視著,耿柏胤額上的青筋浮現,恨恨地瞪視著她。

  「妳在說什麼鬼話?」他下意識地排斥去相信那些,咬牙咆哮。

  「我說的是真的,你就是我上輩子的夫君,我真的很對不起你。」梁靖菱滿臉淚痕,嗚咽地道歉。

  她的表情破碎,聲音低柔,但耿柏胤卻覺得他被人當頭劈了一刀。

  他從不相信這些荒謬的事,更別提什麼怪力亂神、上輩子、這輩子的鬼話,只是那種胸口突然浮現的痛苦太明顯,甚至連憤恨的情緒都像是刻入骨血,讓他無法否認。

  「按照妳的說法,妳上輩子背叛過我?」他雙眼冒火,箝制她的手臂。

  「對不起,不過,我、我不會再離開你,我會陪著你一輩子。我愛你,我真的愛你……」梁靖菱垂淚爭辯,無法替上輩子開脫,她能保證的是她這一輩子。聽著她的解釋,耿柏胤的胸口浮現某種說不出的恐慌與憤怒。

  就算她說的是真的好了!就算那一切不是他產生的幻覺好了!

  那只代表一件事,她就是上輩子背叛了他的女人!

  頓時間,所有的愛與恨全浮了出來,下一秒,憤怒戰勝了一切。

  「別再說那些鬼話,我不信!妳別以為杜撰了這些故事,我就會讓妳留在我的身邊?!妳以為這樣我就會相信妳?!」耿柏胤失控地大吼。「什麼是一輩子?什麼是愛?都是一些廢話!」

  梁靖菱搖頭,想辯解卻說不出話。

  「妳跟羅天妮一樣,都只想飛上枝頭當鳳凰,只要有錢,誰都可以嫁!」耿柏胤思緒一片混亂,愛恨交纏成密密麻麻的網將他牢牢困住。「是不是我對妳太好,讓妳忘了那紙合約,讓妳癡心妄想地以為自己可以留在我身邊一輩子?不可能!那是不可能的!」

  一句句的打擊,讓梁靖菱的身子晃了晃,不太確定她究竟聽見什麼,臉上血色盡失。

  直到現在,梁靖菱才真正瞭解,上輩子的傷,這輩子還在他的心裏,所以他選擇排拒她,不肯接受她,甚至……連讓她彌補都不肯。

  她的胸口像是被人挖了個大洞,一個深不見底的大洞,耳裏不停響起那句話:不可能!那是不可能的!

  他不相信她、他不要她、他也……不愛她。痛不欲生的感覺,頓時揪住了她。像是怕她還不夠痛似地,耿柏胤對著她直接吼道:「我們的合約,到此為止!我再也不要見到妳!」

  那句話,梁靖菱彷佛聽進了耳朵,又像是沒有,她只是征怔地望著他,感覺胸口一陣撕裂,感覺眼前的水霧,接著……她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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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3 00:28:43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不准嫁!妳不准嫁!妳說了要留在我的身邊,我不會原諒妳的……

  男人嘶吼著,扯著喉嚨,撕心裂肺地喊著,用盡全身力氣,用僅存的一口氣詛咒著。

  「原諒我、原諒我!我不是真的要離開,我是不得已的……不要怨我!」梁靖菱從床上驚坐而起,知道她又做夢了。

  在遇到耿柏胤後,她的夢境一天比一天清楚,她夢到他們的相遇、相知,到最後書生的病痛纏身,因為無銀兩就醫,愈加憔悴,那一切都讓她好心痛。縱使她是為了他的痛而委身做人小妾,卻也改變不了他無法原諒她的事實,從前世到今生,他始終不諒解她,甚至……排拒了她。

  梁靖菱的眸光移到床邊桌上,那裏放著他們所簽過的合約書,當然還有一張她曾經夢寐以求的支票,這代表他們的合約正式中止了。

  心,痛著;淚,流著,卻改變不了事實,她再也提不起力氣,意興闌珊,被深深的失落感包圍著。

  他說他要自由,但她知道他只是不想接受她,只是不想被傷害,所以狠狠推開她,任她一個人為曾經做過的事懺悔著。

  只是……望著身上緊覆的棉被,他的溫柔仍然滲進她的發膚,既然不要她,又為什麼對她這麼溫柔呢?罷了,如果她的勉強反而造成他的痛苦,那她就不該繼續糾纏著他,唯有放手才是最好的選擇。

  梁靖菱緩慢地撐起身子,看著她曾住過好一陣子的房間,收拾著簡單的行李,也收拾著她的心。

  只是無奈,她嘗到了愛情的甜蜜,也嘗到愛情的痛苦,但卻沒有辦法收回已經付出的真心。

  走出房間,她知道耿柏胤不會在家,但她仍希望能再看他一眼。

  想起他曾說,要不是他的財富,她不會留在他的身邊,她很想當面告訴他,這不是真的。

  總有一天,他會知道,除了他之外,她誰都不要。

  一步一步緩慢走著,她小心地呼吸,好怕過大的動作,會讓她已經遍體鱗傷的心,頓時破裂成碎片……

  一直到了深夜,耿柏胤才帶著八分酒意,重新踏進這個屋子裏。

  空氣裏,還有淡淡的茉莉香味,叫他氣憤得皺起了眉頭。

  難不成……她還沒走?!該給的支票都給了,難道她還不肯放棄嗎?!

  「梁靖菱!妳還不想走……」他生氣地朝著她房間走去,用力打開門,房門因為碰撞而發出極大的聲響。

  屋裏一片陰暗,茉莉的香味又更濃郁了些,但卻已見不到香味的主人。

  走了,她聽話、認分地離開了,他的憤怒找不到宣洩的出口。

  說不出是什麼感覺,但空無一人的房裏,給他的感覺卻談不上愉快,甚至還帶著濃濃的失望。

  床上沒人,房裏沒有任何一樣屬於她的東西,只除了化妝臺上,還留著一張紙條與一條銀制的項煉。

  只是想說……我愛你。

  那銀煉幾乎被耿柏胤的手握熱,似乎能感覺她的心,就要融在他的掌心裏。「一條項煉就要收買我,我不會相信妳!」他氣憤地沖到窗戶邊,打開窗戶,憤恨地將手舉高,一個甩手就要將銀煉去了出去。

  只是,這個動作維持了好半晌,他仍舊沒有下定決心將它丟出窗外。

  他氣,他恨,他卻也……不舍。

  將跟飾在手中攤平,他仔細地看著那個設計,是個精緻的同心圓,他記得她曾經對他解釋過,這設計的理念是兩人同心,縱使有誤會分開,終究還是會在一起。他冷嗤一聲,不認為他還會想跟她在一起。

  她欺騙了他,用那些可笑的前世今生來唬弄他,甚至還讓他不知搞什麼鬼的,也開始做起怪夢,在微醺下,他竟也看到那些幻影。

  打從他開口趕她走,讓她昏倒在他懷裏之後,他心底感受到某種強烈的撕扯,似乎他也曾經感受過她要離開的傷痛。

  明明就是他趕走她的,但他的心卻像是被自己硬生生掏空般,又痛又茫然。那時他將她抱回房裏,看著她蒼白的臉、緊蹙的肩、傷心的淚,還有不停的囈語,那些惡夢……一切的一切,全都讓他心痛不已,甚至讓他慌亂地從她的房裏逃走,以為只要不看就能不用感覺那一切。

  不過只是個女人!

  耿柏胤咬著牙,不懂自己為何要在乎。

  「該死的梁靖菱!」他仰天憤怒地咆哮出聲,像是要反駁他自己心裏的聲音。不,他不在乎,他該死的,一點也不需要在乎!

  原諒我、原諒我……我只是希望你痊癒……

  不要怨我,求求你,不要怨我……

  耿柏胤的雙眼猛地睜開,冷汗涔涔瞪視著天花板,耳中卻仍回蕩著那幾句話。屋裏一片陰暗,屋外正下著雨,空氣裏的茉莉花香,已經逐漸淡去。

  她走了,連味道也沒留下,只留給他一些無法解釋的畫面,叫他夜夜驚心,無法成眠。

  他仍一如往常地工作,甚至花上更多的時間與精力,卻常常在閉上眼的時候,看見她臨上花轎的回眸,用著令他心碎心慌的聲音,輕聲說著,要他原諒她。於是,在下班之後,他試圖用酒精麻痹自己,以為睡著了,她就會不見,但她卻仍舊在夢裏纏著他。

  所以他努力保持清醒,用所有的精神去做事,甚至連雜事都處理得很好,讓秘書直擔心自己會在下個月失業。

  成功的逼退了羅天妮,而母親則以為他交友正常,不再一天到晚逼婚,生意蒸蒸日上,一切都順利得不可思議。

  他該高興的,他該愉快的,他甚至應該是驕傲的。

  但是,他沒有。

  他甚至無法在屋裏安坐,只因為他總是會在那個屋裏,看到靖菱為他煮宵夜的背影,枕在他大腿上睡著的模樣,想念著她灼熱的吻,甚至是她哭泣的模樣……瞬間,一股狂暴的情緒差點撕裂他,憤怒、挫敗、失望、傷痛全絞纏在一起。「都是騙局!都是騙局!我一點兒也不在乎妳……」他抓起一直放在床頭的銀煉,狠狠地朝牆上砸去。

  他憤怒地沖進浴室,用掌心接住冷水不斷往臉上潑,想提醒自己清醒、冷靜。但待他望見鏡中那滿臉水滴的自己時,卻無法對自己否認,那深深烙在眸底的情緒就叫痛苦。

  他臉色蒼白,瞪著鏡中的自己,想開口,卻說不出半句話,一股難以忍受的疼痛直擊他的胸,碎心裂肺,耳中不停地回蕩著她的話對不起,原諒我……

  回到熟悉的鐵皮屋裏,梁靖菱又回到以前的日子,心情卻怎麼地無法回復,心中某種自保的城牆,已經因為他的目光及言語而崩潰。

  他殘忍無情的話語,不停在她腦海鼓噪,久久不曾散去,一次又一次傷害她。知道他不肯原諒自己,她也不想再去找他,因為她再也沒有勇氣去探知答案,她已經太過心痛了,禁不起更多的傷。

  她痛苦地塢著臉,淚水終於滑出眼眶,心裏好疼、好痛。

  能做的、能說的,她都試過了,但他拒接她的電話,用行動宣告著他的憤怒,讓她知道再怎麼努力也沒有用。

  一思及此,她的心中再度浮現椎心刺骨的疼痛,無法自抑地泛開。

  或許,真的只能算了。

  都已經離開,沒有必要繼續留戀,屬於他的氣息太過溫暖,她怕自己會陷溺一輩子。

  畢竟,這一切都是她的一廂情願,她再也不敢奢望,他對她有幾分真心。契約上寫得清清楚楚,他的溫柔、他的體貼,他的一切與一切,全都是一種商業行為。

  是她傻,是她癡,無法分辨出兩者的不同,甚至妄想能得到他的愛,得到他的體諒。

  那份合約書和那張支票,是他留給她的最後兩樣東西,然而可笑的是,兩樣都傷她好深,深刻到讓她再也無法留著那些。

  或許,真該斷得一乾二淨,唯有如此才能讓她的心完全沈澱,不再惦記著他。錢,再賺就有了。但是……心呢?為什麼她那麼努力修補,心上的洞卻一天比一天大,一天比一天還要痛呢?那傷痛像是刻在骨子裏,想刨去它的後果,是更加刺骨的疼。

  而如今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忽略它、不去在乎它,告訴自己,她已經忘了他,可是……

  她眼底滿是糾葛的情緒,兩隻小手緊緊揪住桌上那張合約。

  為什麼就連說要遺忘,都那麼困難呢?一紙支票跟那份合約書,還有一張和著水痕的紙條,全在耿柏胤的辦公桌上。這紙合約書,是紙騙情書,它用最光明正大的理由,讓我卸下所有心防留在你的身邊,愛著、戀著,癡心妄想著,然後,心碎。

  心不在、情不在,錢在……只是傷人而已。

  上輩子,我欠你,情債難償。

  這輩子,我還你,一世不忘。

  她竟然……將支票退回來?!那豈不是代表,她又得一天到晚躲員警?想到她纖細的身子,又要再一次扛著那些沈重的物品,他不由得臉色死白,像是被狠狠甩了一巴掌!

  「還在裝什麼姿態嗎?以為這樣我就會心軟嗎?」耿柏胤無法置信地瞇起眼,額上青筋隱隱抽搐著。

  辦公室裏,回蕩著他自己的聲音,沒有人會回答他。

  耿柏胤忿忿低咒一聲,胸中那股鬱氣越積越深,辦公室內充塞著詭譎的氣氛。像是過了一輩子之後,耿柏胤知道他該怎麼做了。

  他不但不會心軟,更不會讓她輕而易舉的,以為她能讓他感覺欠了她。

  說什麼騙情書,明明就是一紙合約書,而合約書上寫得清清楚楚,他就該付她這一筆錢。

  他要狠狠地將這張支票,用力丟到她臉上,跟她做到銀貨兩訖,互不相欠。沒錯!他就應該要這麼做!

  耿柏胤拿起桌上的支票,想也不想地,直接往外奔去,腳步有著他所沒有察覺的急迫。

  他告訴自己,他只是想把支票給她,他並不想見她,並不想見她,一點也不!天黑了,夜漸漸地深了,大街小巷裏,人群又多了起來。

  耿柏胤開著車子不停地在小巷裏繞著,一圈又一圈,並不是找不到車位,而是他的心裏竟有幾分忐忑,還有說不出的心慌。

  他有些擔心他的意志不夠堅定,一直在他心上的氣憤,竟然會因就要見到她而轉為淺淺的欣喜。

  怎麼會這樣?他完全沒有預期充斥在他心上的,會是這樣的喜悅。

  他明明就只是拿支票來給她,要跟她一刀兩斷的,但是他的心……卻像是陷入一座龐大的迷宮中,四方都是迷霧,看不清哪里才是出口,不懂什麼才是他想要的。

  在沒有靖菱的日子裏,他的身體自由了,但他的心卻被自己囚禁起來,一點也不快樂,直到此時,那種久違的雀躍才又開始浮現。

  他是不是……一直都弄錯了什麼?他的一顆心紛紛擾擾,怎麼也無法專注,以至於他沒有留意到路口,那個突然沖出來的人影。

  當他察覺到時,急踩剎車卻已經來不及,那個人影,已經「砰」地一聲飛了出去。

  他怔愣地握住方向盤幾秒鐘,隨即清醒過來沖了出去。

  他先是看到了散落一地的飾品、皮包等等的物品,隨後才赫然發現,那個倒臥在地上的纖細人影,竟然是想念多時的她!

  他臉色一百,急忙一把抱起她。「靖菱?!」說不出的慌亂頓時縛緊了他,令他喘不過氣,整個人不停顫抖。

  他的心好亂、好痛,看著她昏倒在他眼前的瞬間,他難受得像要死去,身子彷佛落進冰庫般寒冷。

  「醒過來!妳給我醒過來!」耿柏吼大聲咆哮著。

  是他害死了她!是他害死了她!

  光看那些東西,就知道她跟第一天見面一樣,還在躲員警,所以才會沒命地跑出來,甚至沒注意來車。

  他的心痛著,臉上有著陌生的濡濕,他不想去知道那是什麼,眼前起了一片水霧,心裏閃過一陣恐慌。

  他努力眨了眨眼睛,想看清眼前的她到底怎麼了?她的臉上沒有傷痕,身上也沒有傷痕,唯獨穿著牛仔褲的右腳,角度似乎有些奇怪。

  就在他低頭想察看她的傷勢時,梁靖菱已經悠悠地轉醒。

  迎面而來的熱燙,以及堅實肌肉的觸感,在在訴說著說不出的熟悉,她抬眸注視著他,不由自主地顫抖著,倒抽了一口氣,期待與緊張的情緒在體內交錯,她用力地眨眼睛,在心裏喝令自己絕對不許哭。

  那急喘的氣息,沒有逃過耿柏胤的耳朵,他霍地抬起頭,望進那一雙同樣佈滿水霧的澄眸裏。

  看著她那對無辜的雙眼,耿柏胤額冒青筋,臉頰抽動,很想掐死她。

  「妳該死的到底在搞什麼?!不要命了,想找車撞,也不要找我!」

  一股無名火直沖腦門,耿柏胤箝住她的肩膀,用力地搖晃她,生氣著她的不小心。梁靖菱氣一窒,臉色更加煞白,不自覺地調開視線。

  曾經,他嘶吼著對她大喊的那句話,直接撞進她的耳膜裏,讓她的心一陣痛。我們的合約,到此為止!我再也不要見到妳!

  他叫她不要找他,他說了……他再也不要見到她……

  梁靖菱顫慄地微側著頭,不敢看他,原來,他是這樣的恨她。

  受不了的閉上眼,梁靖菱深深的吸了口氣,想鎮定下來,卻止不住顫抖。心,好痛好痛,痛徹心扉的痛。

  「對不起、對不起……」梁靖菱搖著頭,擱在膝上的雙手絞得死緊,眼眶蓄積的淚,再度從眼角滑下。「我走、我馬上走。」

  她用力推開他,艱難她站起身,只是才移動腳步,一陣痛楚便襲來,叫她痛得差點又坐倒在地。

  他與她同時把視線往下移,當下知道,她的小腿骨折了。

  只是這個認知卻沒能讓梁靖菱停下腳步,顧不得那散落四地,她看得此生命還重要的生財工貝,她只想逃,只想從那雙無情殘忍的眼下逃走。

  她不要看到那樣的眼神,她要記得的是他溫柔的神情,他寵溺的輕撫,她要的只是那些回憶而已。

  「妳在搞什麼?!」耿柏胤一使勁,伸手便將她拉進懷裏。「妳的腳斷了!妳知不知道?!」

  梁靖菱只是搖頭再搖頭。她不知道她的腳斷了,她只知道,她的心碎了。「沒關係,我可以自己處理,你不要……你不要理我。」她想推開他,腳卻疼痛不已。

  「我帶妳去看醫生。」耿柏胤緊緊抱著她,不肯放手,柏她的傷勢加重。「就說了不用你管,你放手,我可以自己走。」梁靖菱既沮喪又生氣,不由得掄起拳頭來打他,萬分激動。

  說了不見她的人是他,現在她想走,他卻不肯。

  她不能再繼續窩在他身邊,她好怕,好怕再這樣下去,她會再一次撲進他的懷裏,緊緊抱住他,請求他原諒。

  而偏偏,她能確定的是,他一定會再一次傷害她。

  那樣的痛,比起腳上的傷來說,痛上許多倍,更加讓她無法承受。

  一想到這裏,梁靖菱不知哪來的力量,一把推開了他,隨即踉蹌地轉身,不顧腳痛,拖著腳,一跛一跛地離開。

  見她走得不穩,耿柏胤忍不住伸手又想要扶她。

  「不要碰我!」她頭也不回地說,疼痛逼出她的淚,而她不想讓他看到。沒見到她的表情,不知道她的傷心,耿柏胤一心惱怒她的倔強,卻又拿她沒辦法,只能看著她,五臟六腑全絞在一起,陣陣抽痛著,第一次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梁靖菱一心想逃,她的腳在顫抖,她的身子在顫抖,劇痛撕扯著她,她仍拚了命地想離開。

  只是她的右腳怎麼也不聽使喚,疼得使不出力,身體又搖又晃,一個不小心,整個人往前撲跌。

  耿柏胤銳利的黑眸驀地一沈,不是惱怒,而是某種更危險的情緒,趕忙幾個大步往前,在心裏咒駡著她的倔強。

  梁靖菱緊緊閉上眼,等著那跌落的疼痛,卻只是落進一個溫暖的懷抱裏。是他!

  還是他!

  她沒再使力推開他,所有的力氣都在剛才的掙扎裏用盡。

  不知如何形容此時胸口的情緒,只察覺他的懷抱,跟記憶中一樣溫暖,跟著她聽見自己逸出一聲痛苦的哽咽,一種無力可回天的無奈,使得她的淚落得更急。她又是想他、又是怨他、又是氣他,矛盾極了。

  「你到底想怎樣?」梁靖菱將臉埋在他的肩頸上,咬著牙低聲地問著。

  耿柏胤沒有回答她,只是緊緊抱住她,穩健的腳步一步步往前,將她溫柔地放進車內。

  就在要關上車門的那一刻,他的眼與她的眸對上,耿柏胤這才沙啞的開口,喉嚨有些乾澀。

  「連我都不知道,我到底想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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