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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佟月 -【竹馬弄青梅(顛覆佳話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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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8 00:04:31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佟月-顛覆佳話02-竹馬弄青梅

十三年的兩小無猜、青梅竹馬,真是……一場孽緣啊!
讓田佑雯直想將該死的他斬草除根、除之而後快!
這男人老擺出那不冷不熱的撲克臉就算了,更可恨的是,
她好死不死每次都跟他編到同一班,她都快被煩死了!
本以為遠走他鄉,就可以永遠甩開這個背後靈,誰知──
見鬼啦!那牛皮糖竟然出現在她房裏?!這是怎麼回事?
陳允瑞知道──她討厭他從小到大一天到晚黏著她;
他也不是故意的,誰教她剛好是老爺要他暗中保護的小公主!
雖誓死護衛她,但每天看她發怒的嬌俏模樣,讓他失了魂,
再看向老爺一副看好戲的嘴臉,既然大家心知肚明,那──
他這地下護衛想晉升為貼身情人,應該不會嚇到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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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8 00:04:57 |只看該作者
楔子

    “哇哈哈哈哈——”

    一聲幾近猖狂的大笑聲從田宅樓上傳到樓下,正在打掃的傭人們全停下手邊的動作,一致望向笑聲的來源處——樓上,小姐的房間。

    仆傭們小聲地談論起來。

    “今天是不是大學指考放榜的日子?”

    “嘿啊,是不是考太好了?”

    “應該不是吧!小姐一向不太重視成績,只要能留在南部就好。”

    “那、那是為什麼?”

    而他們口中那位“小姐”的房間裏,有個笑得嘴巴幾乎要裂開的女孩正在床鋪上翻來滾去,興奮地大呼小叫。

    “耶——真是上蒼有眼啊!上主,我讚美禰!”

    今天,是大學指考放榜日,但對田佑雯而言,也是個值得慶賀的日子,讓她高興到想把整棟房子炸掉!

    喔不,請別誤會,她可不是考取了某國立頂尖大學才興奮成這樣,她對自己的學業一向沒有太大的野心,一切順其自然。

    但她還是開心的不得了,只因為——

    她終於跟“他”分開了!

    沒錯!就是他——陳允瑞,那個跟她犯沖犯了整整十三年的傢伙!

    他們倆從幼稚園大班到國小、國中、高中,不只同校,還同班!而他三不五時像個陰魂般出現在她四周,到哪兒去都可以看到他的身影。

    其實,她對他本來沒什麼特別的感覺,反正井水不犯河水,只是一直很疑惑為何兩人老是同班。

    但一切的轉變得追溯到小學四年級——一個懵懂愛情小苗開始萌芽的年紀,在陳允瑞不給顏面地連續拒絕好幾個向他告白的女孩,而這些女孩又剛好都是她的朋友,自此之後,田佑雯便越看他越不順眼。

    跩什麼跩啊?平常沒事臉也臭得跟什麼一樣?真討厭——這是她接下來八年對陳允瑞的想法,而厭惡也逐年加深。

    國中看到又和他同班,她差點沒吐血;高中發現又跟他同班,她差點沒切腹。

    而他坐在她附近的頻率也莫名其妙越來越高,在課堂上,她的右手常常忍不住想拿美工刀捅他,她還必須用她的左手努力去壓制她的右手,她也因此幾乎練成了在江湖上失傳已久、為人們津津樂道的“左右互搏術”。

    這樣的日子辛苦了八年(史稱八年抗戰),再加上之前的五年,一共十三年,脾氣不好如她,每天有個看不順眼的傢伙像鬼魂一樣隨時出沒在自己左右,簡直要把她逼瘋了。

    但總算他們倆沒有在同一間學校,她也不用天天看到他了!

    田佑雯內心不斷歡呼,她終於出運了,以後他們倆再也不會有任何瓜葛——

    陳允瑞,咱們說掰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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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8 00:05:1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多年前鷹集團本部

    一群面相駭人、但行為舉止卻戰戰兢兢的男人們,帶著一個模樣嬌俏的小女娃兒,一齊走到坐在主位上的年邁男子面前。

    當著小娃兒的面,那名年邁的男子突然發怒地跟旁人嚷嚷道:“有沒有搞錯?為什麼要把這麼一個沒路用、只會哭會鬧的奶娃兒丟給我?沒看見我很忙嗎?我沒過勞死你們不甘願是不是?真他狗的!”

    聽到這樣的回答,眾人無不垂下眼,暗暗在心裏歎了口氣,現場一片靜默。

    這個世上,自古以來,一物克一物——鷹集團的成員從四十幾年前開始,便是一直這樣彼此安慰,且衷心企盼著。

    盼有人真有本事,能克住鷹集團主事的“老番癲”……喔不,是他們一心盡忠、誓死效命,也就是現在正坐在主位上的老爺子——田渠。

    四十多年來,田渠從一個脾氣古怪的少年仔,成功演化成一個脾氣古怪的老頭子。雖說在他英明的帶領之下,鷹集團從一個默默無名、打架鬧事的小團體,演變成人人敬畏的大規模黑道組織,底下為他賣命的人也十分心甘情願,不過,面對這麼一個脾性難以捉摸的老爺子,底下人還是有吐不完的苦水。

    因此,三十年前,當老爺子的獨生子出生時,所有人對小少爺無不抱以厚望,雙手交握祈禱著——希望這小少爺能夠青出於藍,成為一個比他老子優秀、又可以跟他老子抗衡的青年才俊!

    二十年過去了,小少爺雖是個睿智且勇猛的優秀領導人物,有著和父親相同的氣魄,但面對他的父親時,這田少爺跟大夥一樣戰戰兢兢,不敢說一個“不”字,完全不敢反抗。

    而田老爺子對這個唯唯諾諾的兒子並不特別喜愛,好似沒這個兒子存在一樣,他根本不在乎。

    大夥認清了事實——這少爺是徹徹底底沒用了。於是,他們開始將算盤打到剛新婚的少奶奶身上。

    或許……等田老爺子年紀大了,性情會有所改變,會多寵愛他的孫子些。

    盼望與期待於是又再度開始,大家天天祈禱少奶奶的肚皮爭氣一點。

    果真,不多久,少奶奶懷孕了!但……

    “什麼?你說肚子裏的孩子是個女的?呿,真夠沒用的,竟然連個兒子都生不出來,以後怎麼出去跟人家混啊?咱們田家的臉都被丟光了!”

    當田老爺子聽到自己即將有個孫女兒的時候,充滿不屑且鄙視的做出回應,自此之後,更是對他們一家不聞不問。

    因此,大夥又再度失望了。

    只是,更慘的悲劇卻在不久後發生——少爺和少奶奶在一場黑道火拼中不幸喪生。

    “哇……少爺和少奶奶混黑道混到連命都沒了,真可說是混黑道的第一流人物,奇葩啊!”

    “現在連生出孫少爺的機會也沒了,難道我們註定要痛苦一輩子了嗎?”

    “那孫小姐要怎麼辦?她才五歲啊!”

    “什麼怎麼辦?當然是交給田老爺子撫養啊!”

    “啥咪?那不如死了算了。”

    “嗯,根據我個人多年來的經驗,我猜,老爺子也不會想要收養這個娃兒的。”

    果然,田老爺子現在的反應,就跟眾人一開始料想的一樣……

    經過一陣靜默後,某位成員終於緩緩發了聲,小心翼翼地向主位上一臉不悅的田老爺子出主意。“呃……這……老爺子啊,您如果不願意,其、其實也是可以,把孫小姐交由她母親那邊的親戚撫養,這……這也是可行的辦法之一。”

    在田老爺子聞言怒得想再度開口、大罵眾人一頓之際——

    “豬的!你以為我稀罕啊?”

    此時,一道極為不悅的稚嫩嗓音,從眾人下方傳來。

    眾人噤聲,不約而同地循著音源低下頭,注視著發語者。

    聲音,來自那個理應可憐無助、哭著要爸爸媽媽的田小娃兒。

    大夥頓時傻眼,愣愣地看著這個目露凶光的孫小姐。

    田小女娃兒站了個三七步,環著手,抬高小下巴跟田渠抗衡,斜瞪著他,毫無畏懼,稚氣未脫的小臉上佈滿了不屑和傲氣。

    她翻了翻白眼,不馴地哼了一聲,嗆聲道:“你以為我靠自己混不出什麼名堂嗎?呿!”

    這一呿可不得了,原本已經被孫女勾去注意力的田渠,這下子更是瞪大了牛眼睛,蹲下來跟她齊高,仔細打量這個霸氣十足的小娃兒。

    田小娃兒被老人家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退了一步,但嘴巴還是不饒人。“看、看什麼看啊?死老頭。”

    聞言,一旁眾人早已嚇傻了。

    媽呀!田老爺子會不會被氣瘋啊——

    當眾人一臉畏懼地將目光望向田渠時,詭異的事情發生了。

    只見原本怒氣騰騰的田渠像發現什麼稀世珍寶一樣,態度竟一百八十度大轉變,一向嚴肅固執的臉上竟浮出欣喜的表情,還開心地抓著田小娃兒跟眾人炫耀道:“喂喂喂,你們瞧瞧啊!這娃兒說話的口吻態度、眉宇之間的英氣,跟我簡直是一模一樣啊!”

    “誰、誰跟你像了?你那麼醜!”田小娃死命地想要掙脫。

    “來,我帶你回家啊。”田渠完全不在意她的反駁,好聲好氣地說道。

    他隨即站起身,輕輕牽起田小娃的小手,便往鷹集團主屋方向走去,後頭跟著一堆用手捧著下巴的下屬。

    “對了,小娃兒,你叫什麼名字啊?”

    始終努力想要把自己柔嫩小手抽離他掌控的田小娃兒繼續罵著。“你這失敗的老頭子,連我的名字都不知道,你還混啥啊?”

    田渠一點也不以為忤,仍是樂呵呵地直笑。

    後頭的下屬上前跟田渠低聲報告道:“老爺子,孫小姐叫做田佑雯。”

    “唉呀,這名字一聽就知道跟我一樣傑出。好啦,佑雯,以後呢,你就跟著爺爺,過著榮華又富貴的生活,吃香兼喝辣、樣樣少不了你的份啊!”

    “啊?!”小佑雯看起來十分驚恐,面孔幾近扭曲。“有沒有搞錯?一定得這樣嗎?”

    “當然,你爺爺說的話還有誰敢有意見?”

    她一臉認真的抗議。“我還有其他親戚啊!有阿姨、舅舅、外公、外婆,為什麼就得跟你一個人走?”

    “乖孩子,你爺爺要養你,誰敢跟我搶?不想活了是唄?”

    小佑雯癟了癟嘴,面露哀戚,搖搖頭。“我真是有夠歹命。”

    之後,歹命的小佑雯心不甘情不願地被田渠拖進了鷹集團,像手機一樣隨時拎在身邊,給予絕對的關注以及寵愛。

    對於個性豪氣、直話直說的田佑雯,田渠是疼得不得了,同她說話時總是輕聲細語、低聲下氣的,為了能討她歡心,她說什麼田渠全都沒問題,這樣的疼寵讓底下人全傻了眼,然而……也樂翻了!

    至此以後,大夥有什麼不平、有什麼不滿,全都找孫小姐哭訴去,絕對能夠平反,還得記得加油添醋一番,以報之前被田老爺子壓榨的仇。

    終於,老天爺聽見了他們虔誠的祈求,他們期待以久的剋星出現了!

    ************

    多年後

    時光匆匆,十六七年又這麼給他“咻”的一聲過去了。

    鷹集團的孫小姐跟隨前人的腳步,從一個霸氣十足的小娃兒,成功演化成一個霸氣十足的女子,壓制田老爺子的能力也日益精進,年年蟬聯鷹集團最受歡迎人物。

    這一天,風和日麗的好天氣,夏日的金黃陽光映照在窗臺上,襯著欣欣向榮的花朵,伴著煦煦和風,黃曆上說了,今兒個是個好日子喔!

    一陣興奮的腳步聲來到了房門口,一個有著斑白頭髮的頭殼探進了房內。“小佑啊……”

    “幹嘛?”坐在電腦桌前的房間女主人叼著根牙籤,不耐煩地回應道,然後瞪著螢幕上的字句,咬牙切齒地罵了聲。“豬的,又打錯了!”

    呃……她的言行與她的外貌可說是大相逕庭啊!

    若在她不罵髒話的時候瞧她,就會發現她黑白分明的大眼閃著動人的光芒;在她沒有揍人的時候瞧她,便會發現她舉手頭足間那抹自信與落落大方是多麼令人讚賞。

    總歸一句,除去那些粗魯的習性之後,她幾乎可稱得上是一位令人移不開目光的大美人。

    “小佑,你年紀也不小了,別再豬來豬去的了。”

    田佑雯不屑的瞥了田渠一眼。“呿!”

    唔……粗魯嗎?可她從不覺得自己的“豬語”是粗魯的。

    她不過罵出了大家心裏所想的話,這叫做坦白、實在、表裏如一、不矯揉造作、可謂“真性情”也,懂不懂呀?呿!

    以上的條目可是她從小就依循的做人基本原則,奉為圭臬,每天早晚請示,三炷香膜拜,從沒有違背過的,多麼虔誠啊!

    而且她可沒有那麼沒水準,開口閉口就問候人家阿母阿爸。父母親是很偉大的,從小失怙失恃的她一直是這麼認為。

    所以她都以“豬”代替——白豬、黑豬、變種豬、突變豬、得口蹄疫的豬……還有好多種豬,這樣多有創意。

    “小佑啊,今天是你二十二歲的生日耶!”

    “是啊,真可悲,都已經二十二歲了,還擺脫不了你的糾纏。”田佑雯按著鍵盤上的消除鍵,沒好氣地應著。

    “唉,寶貝孫女啊,我知道你只是嘴硬啦,不然你就不會待在家裏跟爺爺作伴啦!”

    “那是不得已,誰教我衰,沒有考到外縣市的學校,而且家裏的網路太贊,下載東西超快,所以我才待在這裏的。”表示這一切純屬無奈,請田老頭子勿自作多情。

    “哼!不承認就算了,現在年輕人都不太老實。”田渠碎碎念著。

    田佑雯有些不可置信地回望爺爺一眼,搖搖頭,繼續打字。

    這老不死的,沒有肝硬化卻得了臉皮硬化,臉皮比海象皮還要厚,真讓人受不了。

    而她也真是不幸,早知道五歲的時候就不要跟他對嗆,也不至於落到被他相中拖回家的下場,真是說有多悲慘就有多悲慘,這怎是一個“衰”字了得?

    “今年你的生日,爺爺我打算不要太鋪張,請個一百人就好,不然外頭還以為我在替孫女兒選婿咧……”田渠開始滔滔不絕起來。

    “嗯。”

    “還有啊,菜單都擬好了,不多,只有三十樣菜,我待會叫人拿來給你看,有什麼問題直接跟管家說……”

    “嗯。”

    “至於禮物方面……”

    田佑雯的手快速地在鍵盤上移動敲打著,耳朵聽著老頭子說著要怎麼給她慶祝生日,還自欺欺人地自稱“簡樸”、“節儉”。

    她嘴裏一律以“嗯”回應,也懶的給予糾正了。再怎麼說,田老頭今年也七十了,她就可憐可憐他,聽他胡扯瞎扯一通吧!這一點點敬老尊賢的偉大情操她還是有的。

    田佑雯的思緒逕自繞到最近心裏頭關心的事。

    她前陣子受表弟——單遠之托,當然,也基於她自己本身的興趣,正式接下了單遠所組的劇團——“Lune”編劇一職。

    也因為這樣,之後她的生活重心要由大學移到搞劇團了,還得搬到中部去,忙的咧,實在沒有多餘的時間可以分給老頭兒。

    她很喜歡熱鬧的,能夠參與劇團的演出也讓她覺得很有意思。

    在她讀大學的時候,老頭子就提出兩個方案,逼著她選其中一項——一是繼承鷹集團,另一個則是當個快快樂樂的米蟲。

    反正老子我有的是錢,你不花誰來花啊?我的棺材又不需要那麼多錢!

    既然當事人都這麼說,聽起來也挺有道理的,於是她很爽快地選擇當米蟲,想要做什麼都沒有人干涉。

    “然後,你也說了嘛,等到畢業以後,就要自己搬到外頭去住,也就是下個月的事……”

    “嗯。”

    哇咧!這老頭子還在講啊,真是夠了他……

    “這件事情我也同意了,雖然很捨不得,但也覺得應該讓你出去闖闖。所以我今晚要宣佈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嗯……啊?”田佑雯停住了手邊的工作,一股不祥的預感頓時席捲心頭,倏地轉頭望向站在她門邊的田渠。“宣佈什麼事?”

    “重要的事情。”田渠重複道。

    “那是怎樣的事呢?”她轉身面向他,質問道。

    “呃……我只能說,是足以左右你一生的事。”他據實以報。

    她一聽,知道這般不清不楚的回答,必定有詐。

    田佑雯霍地站起身,一腳踢上打開著的抽屜,大步走到田渠面前,踮起小小的個頭,咬牙切齒道:“死老頭,你又在打什麼鬼主意?”

    “我沒有啊!”田渠攤手,一臉“冤枉啊”的無辜模樣。“我只是安排一下你的住所事宜罷了。”

    田佑雯一臉不信地眯了下眼睛。

    “真的啦!我不過是盡我這個爺爺照顧寶貝孫女的義務而已。”說著還抹了抹眼睛。“唉,小佑要搬出去了,想到就讓人很難過,好淒涼喔——”

    “少來這套,呿!”

    她一把將故作淒涼狀的老頭子往外推,“砰”的一聲關上房門。

    正當她要走回電腦桌時,突然聽到門板外傳來一陣細微的交談聲。

    咦?是誰在門外講話啊?

    田佑雯一臉疑惑地將耳朵貼在門板上,想聽個仔細。

    “老爺子,這樣好嗎?我覺得孫小姐不會答應讓人家隨時跟在她左右的。”

    這聲音……是管家?管家在說什麼啊?誰會跟在她左右?

    “混帳,我說的話還有轉圜的餘地嗎?我告訴你這笨蛋,現在外頭治安有多糟你知道嗎?”黑道頭頭論起治安來,竟是這般振振有詞、鏗鏘有力。

    “可是……孫小姐她自由慣了,不會喜歡讓人跟著的。”

    田渠的聲音再度傳來。“拜託,我很開明的呐!北部有個組織的頭頭,安排了十九個保鑣跟在他女兒身邊,我只不過安排了一個,差得遠了!”

    “這……”

    “好啦好啦,別囉唆了,去做自己的事情,我決定的事什麼時候輪到你來干涉了,啊?小心我炒你魷魚喔!”

    田佑雯早已驚駭地整個人貼在門板上,聽到管家的歎氣聲,她眉頭皺了下。

    老頭要在她身邊安排一個保鑣?他是吃飽撐著了是不是?

    算了,他要玩就去玩吧!反正她一定有辦法制住那個礙事的保鑣,把他甩得遠遠的。

    “哼!就放馬過來吧!”

    田佑雯亢奮的在房內兀自碎碎念著,卻漏掉了老爺子的最後一句話——

    “換作你是她爺爺,難道你不會緊張嗎?‘那些人’蠢蠢欲動,隨時都有可能對佑雯造成傷害的……”

    ************

    田老大寶貝孫女的生日宴會,各界大老收到邀請函後,當天全都急巴巴地攜家帶眷趕來報到,深怕掃了田老爺子的興,自己的房地產要是成了鷹氏飛彈試爆的落腳處,那可就不妙了。

    於是,一份份厚禮也跟著獻上來,都快要疊成一座小山了。

    田佑雯站在通往一樓的階梯上,望著大廳內黑壓壓的一片頭殼,無奈地歎了一聲。“算了,反正也跟老頭子說好,這是最後一次給我辦生日了。”

    她自我安慰道,勉強扯出一抹笑容,步入大廳,跟那些大多是因為恐懼而前來的賓客們點頭致意,接受大家的諂媚……不,接受大家的祝福。

    唉……老頭子一向喜歡搞排場,可是她一點也不喜歡啊!

    再加上下午睡午覺的時候,她竟然夢到一個她壓根不願憶起的人——那個跟她結了冤仇、同班十三年的傢伙,陳允瑞!害她現在心情又變差了……

    算了,不談他,否則鐵定會胃痛。

    “佑雯。”

    一道男子的聲音萬般親切地從田佑雯背後傳來,好像跟她很熟似的,讓田佑雯險些下意識將手中的雞尾酒杯砸過去。

    豬的……這該死的敗家子怎麼也來了?

    田佑雯翻了翻白眼,忍住破口大駡的衝動,轉頭面對那張對她微笑的面孔。看到那笑,讓她又泛起一陣想殺人的強烈欲望。

    言尉常是個暴發戶的兒子,還是個成天無所事事的紈褲子弟,身高一八五,便自認是個當模特兒的料。自從兩年前在某個類似今天場合的宴會遇上後,就一直對她糾纏不清。沒想到這討厭的傢伙,今天竟然又出現了!

    呿,好個言尉常,名字倒過來念還比較好聽。

    “生日快樂。”言尉常自認瀟灑帥氣地對她舉了下酒杯。

    “謝謝。”田佑雯皮笑肉不笑的,在心裏逕自把她自創的“豬字經”從頭到尾默背了一次。

    “待會宴會結束後咱們出去兜兜風吧!我最近買了一輛跑車,全臺灣只進口兩台呢。”言尉常得意地撥了下頭髮。

    豬仔的,他花的還不是他老子的錢,有什麼好得意的!他以為她會像那些笨蛋女人一樣閃著欣羡的眼光,抱住他的大腿讚揚他的偉大嗎?想得美!

    田佑雯克制住所有想要把他痛扁、痛毆、痛踹的不理智想法。今天這麼多賓客在場,她就算不在乎自己,也得幫老頭子的老臉留些顏面。

    “謝謝你的好意,不過我跟人有約了。”她微笑著,端出好人家女孩有氣質的模樣婉拒。

    言尉常一副不可思議的模樣,錯愕地問道:“什麼!誰都知道我言大少正在追求你田大小姐,竟然還有人敢約你?怎麼還有這種不識相、敢來阻撓的人啊?真是不知羞恥。”

    不知羞恥的是你吧……田佑雯在心裏嘀咕兼鄙視著。

    自認很帥的人總是有這種毛病,認為全天下沒有女人會拒絕他,若拒絕了,也只會自以為是女孩子在裝害羞。

    “孫小姐,老爺請你到議事廳一趟,有要事商談。”管家在這時走到她身旁,小聲說道。

    田佑雯從來沒像此刻這般感謝老頭子過,假意跟言大少說聲失陪,將手中的雞尾酒杯放上侍者的託盤,便往議事廳的方向走去。

    “呿!不過就是安排個保鑣,幹嘛搞得這般神秘兮兮的。”

    她一邊走,一邊碎碎念道,打開了議事廳的門。

    才將門打開,田佑雯就被裏頭驚人的排場給嚇退了一大步!

    嚇!所有重量級的大老都在啊!一字排開、殺氣騰騰地站在老頭子身後,這若換作是普通人見到這般陣仗,恐怕嚇得連路都不會走了。

    “佑雯。”坐在大皮椅上的田渠開口了,非常嚴肅慎重地。“下個月你畢業以後,就要離開家,從此就是個獨立自主的大人了。雖然百般不願,但這也是你人生必經的路程……”

    “您就別拐彎抹角了,有話直說吧。”田佑雯維持著臉上甜甜的假笑,輕聲提醒道。

    這要換作是平常祖孫倆私底下碰頭的場合,她一定直接吐槽——死老頭,廢話不要那麼多,講重點啦!

    “咳、咳——”田渠早就明白孫女那一臉假笑是什麼意思,清了清喉嚨。“總之,孩子,我雖然並沒有強迫你繼承鷹集團,但畢竟你是我田渠的孫女兒,是那些沒長眼睛、想要跟鷹集團作對的人下手的主要目標……”

    田佑雯忍住了哈欠,微微站了個三七步,不耐煩地低下頭,嘖了嘖嘴。

    他到底還要囉唆多久啊?

    田渠大義凜然地繼續演講著,沒有發現孫女兒不耐煩的表情。“為了不讓你受到任何一絲傷害,打從五歲那年你住進這個家開始,為了你的人身安全,我便同這些叔叔伯伯,物色了一個跟你年齡相仿、隨侍身旁、穩重成熟、可以賦予重任、有著強健體魄、過人才智的人選,他,知曉你的一切喜好及生活習慣……”

    哈嗯……什、什麼?!

    田佑雯合起打哈欠的嘴巴,將原本已經開始飄離的神志猛地拉回,水亮的眼睛瞪著田渠瞧。

    年齡相仿、隨侍身旁?老頭子早在十幾年前就在她身邊安插個“間諜”?她怎麼從來就不知道這件事?!

    她越聽,越覺得自己臉上的笑容像是被注射了肉毒桿菌一樣,漸漸僵硬緊繃。

    “他是個孤兒,由一對年紀輕輕從鷹集團退休的夫婦扶養長大,看似與普通人沒太大差別,但學習了所有身為一個保鑣應具備的能力,他的表現也一直十分優秀傑出,沒讓我們失望,完全是為你量身打造的人選……”

    這、這是什麼狀況?她怎麼覺得在她記憶深處,有個應該被長久遺忘的傢伙,在此時像煮熟的草菇一般,浮起來了呢……

    雖然她不想承認,可是他確確實實符合田老頭的描述啊!怎麼可能會這樣呢?

    那個該死地從幼稚園大班轉進她的“小熊班”上,從此一路順遂……不,一路見鬼地跟她同班了十三年的那個傢伙……

    怎麼可能?不可能的!自己怎麼可能衰成這樣?她每天出門前都很虔誠地拜過關二哥的,關二哥怎麼可能沒有保佑她?!

    喔!不!她不要承認這事實,老頭一定在同她說笑!

    她掌心冒的汗都可以養一缸金魚了,此刻完全是憑著一股田家人的韌性,才沒露出驚恐的模樣,繼續故作鎮定地聽著田渠琅琅唱讀她的死亡宣言。

    “他現在人在北部,沒辦法趕回來,不過沒關係,我手邊有他的照片,可以讓你觀賞觀賞,這小子長得還挺人模人樣的,你應該對他也有點印象吧!”

    田渠接過旁邊奉上的照片,放在大理石桌上,朝她推了過來。

    田佑雯顫抖著手接過,然後茫然呆愣地望著照片裏的人物,頓時覺得腦中像被灌了番茄汁一般,腦昏視茫茫啊……

    照片裏那沒有情緒的眼睛、高挺的鼻子、微微下垂的唇角、冰冷得不能再冰冷的表情、那個會讓她瞬間惱怒的表情……

    果、果然是他!那個該死的煞星——陳允瑞!豬神啊!她以為今生跟他的孽緣已了,再也沒有牽扯,沒想到,現在才真正開始。

    量身打造……打造個鬼啦!我真是死了算了……

    田佑雯又瞪了照片裏那張撲克臉一眼,怒火上沖、視線一黑、兩眼一翻,“咚”地一聲,在眾人一陣驚呼中,直直地向後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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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十六年前

    一名嚴肅的老人坐在長桌的主位,高高在上的霸氣毫無保留地發散著,足以讓所有人震懾。

    此刻,老人審慎地盯著那名端坐在他對面、為了商討公事而前來的……

    六歲的小男孩。

    “雖然你年紀尚小,能做的事情有限,但你的心智年齡經過集團一番測試和交叉比對之後,確實比同年齡的孩子還要成熟,我們也觀察你甚久,認為你是個可以託付重任的人,所以我認為,我可以以大人的方式跟你商量以下的事情。”田渠交握著雙手,一臉正色道。

    陳允瑞一張極為俊秀的小小臉蛋,卻有著嚴肅和早熟,他沒說話,只是點了下頭同意田渠的說法。

    “如果你願意加入我們鷹集團,我會幫你找個各方面條件都很好的家、讓你接受良好的教育,你大學畢業以後,薪水從十萬元起跳。要知道,以上是任何一個想要成功的男人都巴不得擁有的基石,也是可遇不可求的機會,只要你願意答應我開出的條件,這些就都是你的了。”

    陳允瑞想了兩秒,面無表情地開口。“條件是什麼?”

    田渠拿出一張有些模糊的照片。“這是我五歲的孫女,剛升上大班,反正你還沒上小學,就晚讀一年跟她一同念幼稚園大班吧!學校的生活比較單純,應該不會有什麼危險的事情發生,不過因為大學畢業後,你便是她的貼身隨扈,你得利用這幾年的時間,摸清她的個性、喜好、脾氣、習慣等等瑣事。”

    陳允瑞直直盯著照片裏的小女娃。

    那小女娃大大的眼睛沒有望向鏡頭,逕自做著自己的事情。這只是張側面的照片,不過還是可以大致看出她的長相。

    他又看了眼,將視線勉強抽離,問道:“要當多久?”

    怎麼覺得眼睛……好像離不開那小娃兒啊?

    “到她結婚。她結婚以後,你便可以選擇繼續留在鷹集團或是離開,總而言之,你就自由了。這樣的條件應該算是很優渥的,你能接受嗎?”

    他又垂眼看向那張照片,思索了下。

    起薪十萬、任職到她結婚前——怎麼盤算,都是挺划算的,何況是要他照料一個長得還挺可愛的小娃兒,他實在想不出拒絕的理由。

    他扯了下嘴角,小大人般的向田渠伸出手。“合作愉快,田先生。”

    於是,第二天,陳允瑞踏入了充滿小小孩的幼稚園,走進田孫小姐的班上。

    不若身旁一個個毛躁奔跑的小孩們,他靜靜的佇立原地,觀察四周,尋找那個小女娃的身影。

    應該是個花朵般嬌貴的小姑娘吧!在還沒見到她之前,他是這樣猜想的。

    他的目光緩緩落到一個被搶了娃娃、正坐在地上哭的小娃兒,嗯——不像。

    “公主王子”遊戲中扮演公主的那個,嗯——也不像。

    門邊那個摸著耳邊小辮子的,嗯——還是不像。

    “飛天豬的!去死!”

    突地,一道稚嫩宏亮的女聲從陳允瑞身後爆出。

    他循聲轉頭看去——一個削著短髮、穿著褲裝的小女生正一腳踹向一個小男生,動作十分俐落。

    小女生將小男孩踹倒後,兇狠地奪過小男生手裏的娃娃,交給剛剛坐在地上哭個不停的小娃兒,然後又多踹了他幾腳。

    角色對調,現在換被踹的小男生坐在地上號啕大哭。

    陳允瑞有些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是、是她?!

    照片裏,那看起來很有氣質、很有教養的田小小姐,那個他未來要拼死保護的人……不、不是吧?

    他不太想承認這件事,但接下來的聲音讓他想逃也難——

    “老師!田佑雯她打人啦!嗚……”

    果然是她……

    嬌貴的花兒?食人花還差不多。

    他搖搖頭,發現自己的預估錯誤、判斷錯誤再加上決策錯誤。這樣的野姑娘,恐怕一輩子都嫁不出去了……

    如果嫁不出去的話……他恐怕永無脫身之日囉!

    ************

    田佑雯睜開了沉重的眼皮,眼前是一片顫動迷茫的昏黃。

    “嗯……”她抬手揉了揉眼睛,再次確認她現在的所在位置。

    太好了,這裏是她的房間,不是地獄……

    她記得剛剛去了趟地獄般的戶外教學之旅,裏頭到處都是陳允瑞的照片,嚇得她完全動彈不得。

    好險只是個夢啊!好險好險……

    “小佑……”

    “啊——”一張滿臉皺紋的老人臉突地湊到她眼前,嚇得她大叫出聲。“見鬼啦!”

    “喂,你這孩子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怎麼咒我啊!”田渠嚷嚷著抗議道。

    以前的田渠對於被叫成“鬼王”可是得意的很,但上了年紀後,對於被當成鬼變得很忌諱,雖然五十幾年來他跟鬼實在也沒差多少……

    田佑雯捂著因驚嚇過度而劇烈起伏的胸口坐了起來,一面罵道:“死老頭,你想嚇死人啊!你待在我房間幹嘛?”

    “你昏倒了,我當然要待在你旁邊啊!我可是個慈愛的爺爺呢。”田渠挺起胸膛,理直氣壯地道。

    “昏倒?”田佑雯摸了摸額頭,皺起眉細細回想著。

    咦?好、好像有這麼一回事啊……

    “是啊,你昏倒兩個小時了,你再晚半分鐘醒來,我就要叫人把汪大夫拖出去喂獒犬了!”

    那、那麼為什麼會昏倒啊?

    田渠拍了拍孫女的手,歎了口氣。“唉,你這孩子也真是的,身為我田渠的孫女,什麼血腥暴力的東西沒見過,怎麼會連看到這種東西也會昏倒呢?它又不會咬人。”田渠說著掏了掏口袋,拿出那張照片放到她膝上。

    嚇——出現了!

    田佑雯的臉瞬間扭曲成不規則型,嘴角抽搐地望著它。

    對!就是這個可怕的東西!

    “你還記得我說的話吧!這小子日後都要跟在你身旁,當你的貼身護衛了。”田渠火上加油地再度提醒道,完全沒有注意田佑雯恐懼的表情。

    田佑雯鄙夷地弓起兩指,火大地把膝上的照片像蟲渣一樣彈掉,抬頭堅定地對著田老頭嚷嚷。“我不要!”

    田渠一臉不解地瞪起牛眼,不敢相信孫女兒這般唾棄他精心培養的人才,失落地大聲質問:“他有啥不好?”

    “我就看他不順眼啊!”

    說真的,從小到大,她沒跟陳允瑞說上幾句話,甚至不敢說她對他這個人有什麼瞭解,不過光看到他成天端著一張死臉在她眼前出現,她就不由自主一陣火大,只想逃開有他的地方。

    這樣令她火大的傢伙,現在竟然得時時刻刻跟著她,還要她跟他打交道?

    喔,不——她做不到!

    “唉呀,反正他以後只會跟在你後面,又看不到他的臉,不順眼又不會怎樣,是唄?”

    田佑雯手抵著額,在田老爺子這種歪理的摧殘下,覺得頭又昏沉了起來。“我不想見到他……難道我沒有其他選擇嗎?”

    “你只有兩條路可以走。”田渠伸出兩支手指,十分堅持。“一,就是繼承鷹集團,然後天天有兩打的隨扈跟在你身邊。我年輕時對這種排場也很討厭,但這樣的生活還是過了五十幾年,相信我,一下子就習慣了;第二種嘛,就是自由自在地生活,然後讓陳允瑞跟在你身後保護你,順便做牛做馬……”

    原本一臉哀戚的田佑雯,在聽到老頭子最後一句話時,表情瞬間頓住,眼睛一亮!“啥?做牛做馬?!”

    “廢話,身為鷹集團的一員,就是註定是要做牛做馬、過勞而死啊!這可是幫規咧!何況我對他有恩,我為他這個無依無靠的孤兒開啟了一扇光明的窗,給他最好的教育、一個健全的家、吃的用的都很好,一個月的薪水十萬元起跳,而他所要做的就是當你的保鑣而已,開什麼狗玩笑,這麼好的差事,一堆人搶著要啊!”

    對厚……她怎麼就沒有想到這一點呢?

    田佑雯邊聽著,真覺得老頭子說得太有道理了!

    是啊,保護她的這個差事這麼好康,她實在不能讓他領閒錢,反正只要在“不死人”範圍內的事,都可以叫他做,不是嗎?

    “怎麼樣?接不接受啊?”田渠問道。

    “行!我接受。”她調皮地笑了笑,頭一次欣然接受老頭子的安排。

    哼,誰教他衰,讓她看不順眼!

    有了這樣的認知以後,田佑雯開始覺得讓陳允瑞當她的保鑣,好像不是那麼惱人的事,她甚至還有點期待呢……

    ************

    “嚇!”

    一聲驚呼,從田宅大門口一名正在掃臺階的女傭口中喊出,她瞬間僵硬地杵在原地,動彈不得。

    “怎麼回事?”管家聞聲而至,在看到眼前的景象後,也在大門口頓住腳步,發出一聲充滿驚恐的呼聲。“嚇!”

    烈日下,一名身形頎長、體格精壯,戴著黑墨鏡、穿著黑夾克、黑褲、黑鞋的男人緩緩步上臺階,走進屋裏。

    隨著他的步入,他所經過的每個人都像前面兩個案例一樣“嚇”的一聲,愣在原地。

    黑黑的墨鏡看不清他的真實情緒,只見他板著一張冷峻的臉,渾身散發一股懾人的殺氣,震退所有聞聲而至的仆傭。

    男子持續往屋內走,完全無視於旁人呆若木雞的反應。事實上,旁人的觀感對他來說,從來就不重要,他的使命,這麼多年來,就只有一個……

    他一直走到了樓梯口,才緩緩轉頭,對著站在門邊瞠目結舌的管家說道:“不帶路?”

    發現男子是在對他說話,管家這時才回神,卻不太敢上前,只待在原地怯怯地問道:“您要不要穿拖鞋?”

    男子揚眉,一臉寫著很不滿意管家多此一舉的問題。

    管家察覺男子壓根不想回答這問題,趕忙機警地改口問:“您……找哪位?”

    “你們孫小姐。”

    啊?找孫小姐?!管家聲音更微弱了,本不希望再多問的,但不問也不行。“呃、呃……請問您是?”

    男子默默地拿下墨鏡,冷著一張臉,沒有溫度地報上姓名。

    “陳允瑞。”

    ************

    叩、叩——

    書房的門被謹慎且小心地敲了兩下。

    “進來。”田渠放下手中的財經雜誌,低聲應道。

    坐在一旁的田佑雯一臉戒備的望向漸漸開啟的木門。

    管家緩緩步入書房,恭敬地報告道:“老爺子,陳先生來了。”

    田佑雯聞言馬上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啥咪?他不是明天才要來嗎?怎麼今天就出現了?!

    田渠點了下頭。“嗯,叫他進來。”

    “是。”

    管家將門再打開些,讓出大大的位給跟在他後方的陳允瑞,緩緩退出書房,然後,立刻轉身拔腿落跑!

    田佑雯無法自製,胸口“砰、砰、砰”地震起來,她偷偷做了幾下深呼吸,掩飾緊張不已的情緒。

    真是的!她沒事緊張個什麼勁兒啊?他來就來,還怕他不成!

    雖然這麼想,但緊張感仍是有增無減,她戒備地瞪向門口,等著他的出現。

    一個高大的黑影隨著沉重的腳步聲,映在門外的白色壁紙上。

    接著,陳允瑞那張跟她記憶重疊的撲克臉出現了,只見他冰冰冷冷地朝田渠點了個頭,目光一偏,落到她身上,跟她四目相接。

    乍見她的瞬間,陳允瑞眼中閃過一絲奇異的光芒,但他很快將這異樣的情緒壓下,沒讓任何人發現。

    田佑雯一愣,有一種莫名的感覺在心底漾開……

    在過去那十幾年的悲慘歲月中,即使他常出沒在她左右,迷昏她身旁那些無知的女同學們,即使他是她幾乎天天見到的人,但她最常看到的,還是他面無表情的側臉,要不然就是他冷漠的背影。

    像這樣超過好幾秒的對望,可從來沒有過。

    她一直以為他的顏面神經是失調敗壞了,所以沒有辦法做出任何表情,但現下對上了,才赫然發現他的眼睛除了冰冷外,還有嚇人的霸氣,像是一把足以將一切焚燒殆盡的火。

    但她的震懾並沒有維持多久,因為他微微垂下眼,安分地站好,一副盡職的保鑣模樣。

    但她卻因此移不開目光了,壓根沒注意到爺爺已經開始向陳允瑞精神訓話。

    她細細地打量他,從那剛硬的臉部輪廓、充滿英氣的眉,看到他一身俐落帥氣的黑色系簡單打扮,原來他還挺好看的嘛……

    喂!等等,她花癡啊?這般誇他做啥?呿!真是的!

    “好啦,我的寶貝孫女就交給你了,你給我當心點啊!”田渠一臉兇狠地訓完話後,拍拍屁股,準備到廚房偷吃點心去也!

    嘿嘿,佑雯要離開家了,雖然很令人難過,不過往好處想想,以後不會有人再限制他每天吃甜食的份量、拿糖尿病的種種可怕來威脅他,他可以肆無忌憚地吃一堆點心了!

    田渠關上房門離去之後,書房只剩下田佑雯和陳允瑞兩個人,瞬間的寂靜有些恐怖。

    幾秒後,兩人很有默契地同時對望了眼。

    這讓田佑雯心頭又是一震,一種奇怪的感覺浮起,讓她覺得很不舒服。

    她輕咳了一聲,故作鎮定地緩緩別開了視線,很自然的走到書桌旁,假意整理老頭子散亂的期刊雜誌。

    藉由眼角餘光,她可以感受到陳允瑞的目光一直牢牢跟在她身上,讓她渾身泛起一陣不自在。

    她抬頭看了他一眼,看著他那副沒什麼特別情緒的表情,有些無奈,決定先打破沉默開口。“那……你接下來要住哪?”

    他既然要跟著她從南部搬到中部去,總應該找好住所了吧?

    她又低下頭,繼續在書桌上摸東摸西,等著他的答案。

    怎麼還不回答啊?感覺……還真有點彆扭,但既然打定主意要“好好相處”,總該以“開口對談”做為起步吧?

    但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書房裏仍是寂靜無聲。

    田佑雯終於疑惑地揚起眉,抬頭瞧他,赫然發現他那張冷臉仍是沒有情緒的望著她,像是不確定她在跟他說話、或是沒聽清楚她在說什麼似的,只是冷冷地、無言地、眼睛眨也沒眨地盯著她瞧。

    她不悅地皺起眉,下眼皮微微抽搐著,為他的莫名其妙感到惱怒。

    正當她一把火燒起來、就要破口大駡的時候,他開口了。

    “你隔壁。”

    這什麼態度啊?“這麼簡單的答案,你想那麼久做啥?”她嘴型扭曲,凶巴巴嘮叨著,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

    他又不說話了,繼續凝視著她好半晌。

    不是挑釁,只是單純地望著她,陳允瑞就這樣望著她的臉由青變白,再由白變紅,十五秒鐘後,金口再開,發出十分精簡的一聲——

    “喔。”

    砰!轟嘎——

    田佑雯瞬間抓狂大叫。“你‘喔’什麼‘喔’啊!你雷龍喔?反應那麼慢,智商到底多少啊?!”

    “一百三十五。”陳允瑞根據之前在集團內部測驗的結果,十分誠實的回答,語氣中有著察覺不出的笑意,覺得這樣的對話非常有趣。

    “我沒叫你回答!”田佑雯生氣地繞過他,走出書房,往樓上走去,邊走還邊念。“你最惹人厭的就是這點,老是擺著一副死人臉,一點表情都沒有,別人跟你示好也不給人家面子,真是悶死了!”

    “要開窗戶嗎?”後頭那個始終沉默、任罵任損的人類請示道。

    “我是說你悶!”她氣炸了,轉頭大聲罵他,卻險些撞進他懷裏。

    “小心——”陳允瑞立刻伸手扶住她的雙肩。

    她瞬開甩開他的手,將他推開。“不要靠我這麼近!豬尾巴的!我真是衰到家了,同班十三年還不夠,現在還得隨時黏在一起!”

    陳允瑞微微揚起眉,但不是不悅,他眼中稍稍透漏出一絲興味。

    敢這樣大聲數落他的人,這世上可能只有她了。

    田佑雯一邊走著,一邊碎碎念,在心中哀號。

    她後悔了!才五分鐘不到她就後悔了!都怪當時自己頭昏腦脹,判斷力太差,竟然就這麼答應了老頭!

    她走進房間,在床上頹敗地坐了下來,抬頭望著站在她前方五步遠的他,忍不住又問問題了。“你不會排斥嗎?我可不是什麼討人喜歡、溫柔可人、家教良好的千金小姐,我是流氓的孫女耶!粗魯又沒教養,全身上下缺點一大堆,很難伺候的!”

    她恐嚇他,希望他知難而退。

    沒想到他這次進步了,想了兩秒鐘後,盯著她,像是要強調什麼似的,用那低沉充滿磁性的嗓聲回答。“我不這樣覺得。”

    “哼。”她才不相信,但是他的回答卻又讓她的心頭小小悸動了一下。

    可惡,她是怎麼一回事?怎麼總是這麼容易受他影響呢?

    “孫小姐。”

    管家小心翼翼地走進房間,有些畏懼地望著田佑雯那張宛如掉進豬圈的臉,不曉得自己成功地破壞了兩人間持續累積的火藥味。

    “幹啥?”田佑雯語氣甚差地應道。

    “小姐您……明天打算什麼時候出發?我好跟司機說一聲。”

    “明天早上九點。”非常直接的答案,也很有趕人的意味。

    一向把主子的脾性摸得八九不離十的管家先生,馬上知道孫小姐現在心情正爛中,馬上一步步往後退,“咻”地一聲迅速離去。

    場面再度陷入一片尷尬。

    田佑雯看了眼仍是沒有表情、只懂得盯著她瞧的陳允瑞,無言地揉了揉額際,更加覺得自己掉入老頭子的陷阱之中。

    她一聽到可以任意使喚陳允瑞就樂過頭,壓根兒沒想到——她還沒有享受到奴役他的樂趣之前,可能就已經被他氣死了。

    她深深歎了口氣,揮了揮手。“其實……你可以不用一直跟著我,我到台中以後,大部分的時間都會待在家或到劇團去。你把我送到目的地之後,就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情,不用理我。”

    如果他待在劇團裏,一定會有很多好奇的團員問東問西的,而且他一張死臉站在那兒,也很奇怪吧!

    唉,想必像他這種死腦筋超難溝通的人,一定會回她“不行,這是我的職責所在”之類的蠢話。

    “不行,這是我的職責所在,恕難從命。”

    看吧!果然跟她想的不謀而合。田佑雯深深歎息。

    但他的話還沒說完。“你不用擔心我會沒事做,跟著你其實挺有意思,我滿喜歡的。”

    聞言,田佑雯眯起眼睛,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跟著自己挺有意思?他、他這個冰山男怎麼有辦法把這麼噁心的話,說得如此順口?

    她凍結在原地,像是被從天而降的九百九十九朵玫瑰砸中一般,驚愕地說不出話。不知道為什麼,她……不太能適應這種出乎她意料的感覺。

    她只能看著他,望著那抹若有似無的笑容,越覺得心慌——為自己的反應,也為他的不可測。

    她別過臉,高傲地道:“我要換衣服,你先出去吧!”

    他沒有任何遲疑,立刻轉身出房,關上房門。

    當田佑雯聽著房門“喀”地一聲關上的聲音,轉頭呆呆望向合起的門板。

    他們久別重逢才十分鐘不到,怎麼感覺如此詭異?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

    她想起高一開學的那一天,她踮著腳尖想要越過前方的人牆,看看佈告欄上的分班告示。

    好不容易用她擅長的暴力,硬是擠到最前頭,才抬頭,就看見“陳允瑞”這三個字被穩穩地安置在她名字上方——他們又被分在一班了。

    當時她沒做二想,髒話直接飆了出來。

    那個時候的她是多麼直接,討厭他討厭得多麼爽快啊!可現在呢?她應該要好討厭好討厭他的,不是嗎?

    她從來沒有給不喜歡的人好臉色看過,但為什麼在她決定要跟他打交道開始,一切都變了呢?

    田佑雯不解的呆望著門板,愣在原地好半晌,久久無法回神……

    ************

    還得再小心一點。

    關上房門的陳允瑞,嘴角微微上揚,這樣叮囑著自己。

    田佑雯粗魯歸粗魯,卻十分敏感,若他一不小心讓自己心底的想法曝露出來,她一定會馬上察覺。他等這一刻等很久了,可不能功敗垂成。

    他承認自己是個挺無趣的人物,不笑、不會討人歡心,他也不是不知道女人們總是對他投以愛慕的眼光,但他卻從來不想理會。

    他唯一注意的,一直只有她——田佑雯。

    看她,從一開始的“不得不”,一直演變到後來的“不自禁”。

    年幼的她對他而言,是個令人傻眼的人物。他完全不敢相信這樣一個粗魯的生物竟然可以稱為女孩子,甚至是個千金小姐。

    上課用橡皮筋射人、罵人罵得特大聲、下課和男生沖出教室打躲避球、有人被高年級欺負時,她領著大夥去找他們打架……

    國中的她,頭髮很短,配上她的個性,簡直就像顆永遠靜不下來的火爆毛球,擁有過人的精力,隨時都在跳動。

    他不討厭她,有時也覺得她這般暴躁易怒還挺逗的,或許這就是長得可愛的女孩的特權吧!不管做什麼都很難令人反感。但他也常覺得疑惑:這樣一個勇猛的毛球女超人怎麼會需要他的保護?又怎麼會接受他的保護?

    他知道她不喜歡他總是如此冷淡的態度,甚至討厭他的存在;他有時還有些擔心,萬一哪天她得知他是為了保護她而來,可能會直接把他從學校頂樓丟下去。

    但基於敬業的精神,他很認真地觀察著她,也始終觀察著她,從國小一直看到國中,再看到高中。

    總之,看她,成為一種無法克制的下意識動作——聽見她的聲音,耳朵便特別靈敏;眼睛隨時跟著她,捕捉著別人看不到的一面。而這一切,他認為是他身為一個保鑣理所當然要具備的。

    然而,參與一個女孩的成長過程是很奇妙的經歷。

    隨著她的頭髮漸漸留長,時間不知不覺到了高中。

    一天午後,天氣有些熱,坐在他斜前方的她煩躁地將簪著長髮的原子筆抽掉,想要重新簪過,那黑亮的長髮落下,襯出那陶瓷娃娃般白皙的側臉,漂亮極了。

    他頓時愣住了。原來,靜不下來的火爆小毛球蛻變了啊?

    他腦中轟隆隆地直響,從那時開始,他注意她,不再出於什麼職業道德,只因為他想看她。

    其實打從國小開始,他便發現班上總會有一堆男生暗地裏談論她、偷偷暗戀她。要不是大部分的愛慕者怕被她從學校頂樓扔下去,成為草皮的肥料,跟她告白的人可能多到得電話預約。

    但還是有不少變態秉持著「揍是情,踹是愛,鼻青臉腫好痛快”的偉大理念接近她,希望得到她的拳頭……不,她的青睞。

    接近?

    這對他來說根本就是小兒科,他可是她的保鑣,不缺接近她的機會。但他要的更多——他想要她,希望她完全屬於他。

    他太清楚自己的勝算了——田佑雯是只脾氣暴躁的貓,揮舞著尖銳的爪子示威著,但卻沒有比他這個看似無害、卻心機深沉的老虎行。

    終於,他一直期待的貼身保鑣生涯開始了。

    等著吧,他一定能讓她成為他的囊中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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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8 00:06:31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歡迎再度光臨——”

    田佑雯提著兩隻鼓鼓的購物袋,舉步離開超級市場,自動門敞開的那瞬間,一股涼風撲面而來,挺舒服的。

    她應該要瞪一眼剛剛幫她結帳的花癡女店員,以表示自己對她的鄙視!竟然對陳允瑞這種貨色拋媚眼,有沒有搞錯啊?呿!

    早知道就叫他把墨鏡戴著,比較像殺人兇手,還沒迷到人先嚇死人。

    她將新家的一切都稍稍安頓好了以後,便前往超市買些生活必需品。

    當然了,陳允瑞跟著她一起來,他自己也買了些蔬果肉類。

    她看著薄薄的皮夾,微微歎了口氣。

    兩千元“咻”地一聲便這樣沒了……真嚇人。

    離開家後,田佑雯堅持過著經濟獨立的生活,就連在台中的房子也是她用大學時拼命兼家教所賺的錢,加上田老爺子原先幫她存進戶頭裏的存款買的。

    她認為這樣已經是接受田老爺的贊助了,所以堅決不再拿他半毛錢,即使這讓田老爺十分生氣。

    一大早臨行前,老爺子又重提此事——

    “小佑你這不孝的孫女!人家很多不孝的人只要長輩的錢,結果你連我的錢都不要!”

    “瘋老頭!你錢太多拿去倒給慈善機構,不要拿這種事來煩我!”她揮揮手想把他打發走,她最討厭人家來給她送行了,會讓她突然有掉淚的可恥衝動。

    “你到底要怎樣才願意拿我的錢嘛?”

    “我絕不拿你的錢。”

    “那我贊助你們劇團總行吧?”

    田佑雯想了想,劇團的確需要有力的財團資助,否則他們這種不怎麼出名的新劇團,絕對會垮掉。

    因此,田老爺子終於如願以償讓孫女收下他的錢,即使不是直接用在她的日常開銷上,他還是很得意。

    又因為劇團每次公演所回收的錢實在不多,所以她除了將生活重心擺在玩劇團上,也擺在努力打工上。

    她在之前便找好了兩份打工——每天晚上到重考補習班當夜間導師、一三五的下午去一家精品店當店員。

    她轉頭看看身後的陳允瑞,輕歎了口氣——月薪十萬元起跳的那位保鑣先生,經濟情況實在比她優渥太多了。

    她意識到這點,有些無奈又厭惡地瞥了眼陳允瑞。

    從一大早出門以後,他們便沒有任何一方開口說話,而到達台中、下了車後,便是這般一前一後地走著,完全沒有任何接觸,就連剛剛去超市買東西也是一樣。

    她又歎了口氣,心裏暗忖著,接下來到底該怎麼和這傢伙相處呢?還有,她又該如何跟劇團的團員們,解釋他的存在呢?

    苦惱啊……

    “綠燈了,怎麼不走?”

    就在田佑雯兀自煩惱的時候,耳邊突然響起了一個低沉的問句,而她還來不及反應,陳允瑞的一隻大掌已經霸道的搭在她肩上、接過她手上的提袋,帶她穿過車水馬龍的街道至對街,他們公寓的所在地。

    “你你你——幹什麼啊?!”

    正當她伸手要拍掉陳允瑞擱在她肩上的熾熱手掌時,他早一步離開了。

    陳允瑞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沒多說什麼。

    他知道她沒有注意到——當他手搭上她的肩時,很順勢地將一個企圖靠近她的男人給隔開。

    她的身邊可到處都是覬覦她美色的狼啊!

    陳允瑞將裝著一堆東西的購物袋,往肩上挪了挪。

    讓小不點一個的她,提著這麼一個大大的購物袋,看起來實在很不人道。況且這裏頭又都是罐頭之類的重物,本來就應該讓男人來提的。

    即使知道她會因此不高興,但,惹火她也是他往後的日常樂趣之一。

    田佑雯果然生氣了,眯著眼睛,為他自作主張、自以為男子氣概地提走她的東西而感到不悅。

    她最討厭人家把她當作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

    哼?要耍男子氣概是不是?好啊!

    她停下腳步,心裏計畫著——等著他走到她的身旁時,她要高傲地將手中的另一隻購物袋遞出去,順便附帶一句“給我拿著”!

    但她失算了。

    她什麼都還沒有做成、什麼都還沒說出,他已經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拿走了袋子,也不往後退了,並肩站在她身旁等她繼續前進,害她只能氣得乾瞪眼。

    “你——”她一手插腰,惡狠狠地舉起手指著他。

    他漠然地偏頭,不明就理的望著她,佯裝不知道什麼事情讓她如此生氣,心裏卻揚起一抹得意又快意的笑容。

    惹她生氣實在是件既容易又有趣的事情啊……

    叭、叭、叭——

    突地,一台機車橫衝直撞地朝他們騎過來。

    田佑雯正想著該用哪一種豬來罵陳允瑞,完全沒有意識到後方的來車,在千鈞一髮之際,陳允瑞眼明手快地摟住她的腰往自己懷裏帶。

    等她愣愣的回過神,人已經穩穩地安置在他懷裏,他的手牢牢環住她的腰,她的臉貼著他的胸口,清楚地聽到他的心跳聲……

    她倒抽了一口氣,頓時傻住,不敢亂動。只覺得自己的腦袋瓜一陣轟隆隆,臉頰熱呼呼的。

    這般被人緊緊擁著的感覺,是她從沒體會過的,她不太能形容此刻的感受,只知道自己的心跳得飛快。

    陳允瑞輕輕籲了口氣,他表面看似鎮定,但心裏一陣驚喜——他沒想到自己這麼快就可以嘗到擁抱她的滋味。他不禁慶倖自己的反應夠迅速,才能把握這個難得的機會。

    他忍不住想將手臂再箍緊一些,讓兩人完全貼合……

    “喔,少年仔,感情不錯喔,大白天就這麼火熱!”

    一名經過的路人這般說道,敲醒了兩個兀自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兩人。

    陳允瑞清楚地感覺到懷裏的可人兒,正以十分驚人的速度增溫中,隨時都有爆炸的危險。

    “放開!”田佑雯惱羞成怒、咬牙切齒地說道,語氣非常差。

    陳允瑞馬上松了手,沒有半點遲疑。

    “抱歉。”他冷聲道,然後面無表情地繼續跟在她後頭。

    這下子,反而害田佑雯感到內疚了。

    再怎麼說,他不過是因為自己有危險,才做了這樣的逾距舉動,她卻連聲謝謝都沒說,還這般凶,是她不對啊……

    不行,她不能示弱!他本來就是來給她做牛做馬、以過勞死為最崇高目標的,她怎麼可以輕易地就心軟呢?

    對!她一定要奴役他!他為她做的這些事情都是理所當然的!她受的委屈已經夠多了,不可以這般隨意示弱!

    待會去劇團的時候,一定要讓人家看看她身邊這個好用的男傭!哼!

    有了這樣的認知後,田佑雯覺得理直氣壯多了,昂著首,驕傲地繼續往前走。

    ************

    “拿著。”

    田佑雯直直地遞出裝著筆記型電腦的袋子,這是每天早上,她對靠在工作室門邊牆上的陳允瑞說的第一句話。

    “我要咖啡,半包糖,兩個奶油球,杯子要先溫過。”

    到了劇團以後,她便這麼吩咐著,當然了,不一定都是咖啡,她是個求變化的人,反正茶水間各種飲料都有。

    “我今天不要吃對街的便當,要吃面,不要上次那家,那家的鹵蛋跟水煮蛋差不多。飲料要抹茶奶綠,去冰、少糖……”

    中午時間,她再度使喚他去幫她買午餐,她不是挺挑食,他幫她買來的午餐其實也都挺好,但她卻還是找麻煩地囉理囉唆要求一大堆,活像個難纏又刁蠻的千金大小姐。

    還有其他瑣碎的事情一大堆,她都動口不動手,全叫他去做。

    不過,一個月下來,她得承認,陳允瑞的確是個十分守本分的角色,不但不多嘴,她走到哪他就跟到哪,面對她的喚也十分認命,她要他做什麼他就做什麼,從來沒有第二句話,連不悅的情緒都沒有——當然了,那恐怕是因為他的表情永遠都是那副棺材臉。

    說句實在的,他實在是個挺稱職且精明的保鑣。要不是他活該惹了她十幾年,她現在也不會這般跟他計較。

    她很慶倖他並不是個令人頭疼的白目男人,否則以自己這種暴躁的脾氣,一定會活活被他氣死。

    可他最大的缺點就是臉太臭了,這點不但讓她不悅了十幾年,也連帶把劇團裏的善良百姓都嚇壞了。

    不過只要讓她像這般隨時處於一切順遂的狀態,她的壞脾氣也就不會發作了。

    田佑雯此刻坐在自己專屬的小工作室裏面,盯著電腦螢幕,努力改著劇本。旁邊則坐著閑閑沒事的陳允瑞。

    劇團所在的這棟大樓,屬於一個叫做“泰爾斯”的集團。因為有這個集團贊助場地,即使他們是個剛成立不久的小劇團,在各項花費上都還不至於十分吃緊,就連裏頭比較重要的幹部都有自己所屬的小工作室。

    “佑雯,休息一下,喝杯飲料吧。”一個臉孔看上去同樣冰冷,卻帶了點邪魅之氣的年輕男子走了進來。

    他是田佑雯的表弟——單遠,也是這個劇團的團長兼導演。

    他放了杯紅茶和吸管在她桌上,順道睞了一旁的陳允瑞一眼。

    這情景……真像只熊在守著自己心愛的女娃娃啊!

    單遠暗笑著,發現陳允瑞正用含著敵意的冰冷視線望著自己。他有趣地眯了下眼睛,還故意將手順勢親熱地搭到田佑雯肩上。

    他只比佑雯晚出生兩個禮拜,表姊弟倆從小就是這樣勾肩搭背、哥倆好似的,一點也不奇怪。

    不過這樣親匿的舉動,看在這位不知情的陳先生眼裏,恐怕覺得很不順眼吧?

    陳允瑞表面上雖不動聲色,心裏的火焰卻是越燒越旺。這男人到底是誰?他剛才那一瞥帶有很濃的挑釁意味,難不成他是田佑雯的追求者?

    “單遠,大家都準備好了。”一個演員跑進工作室說道。

    “好,我馬上過去。”單遠說著,臨走之前還跟她交代了聲。“我覺得你現在這部劇本挪到明年的公演再發表好了,演員的功力還要磨一磨,不太適合悲劇的題材。我想喜劇應該是比較好表現的。”

    單遠一向是個挺謹慎的人,遇到公事時尤其是。

    雖說現在劇團裏的團員,大多是從他大學組小規模劇團時就在一起了,但他還是不太放心。

    田佑雯皺起眉頭。“好吧,我再想想看。”

    她也幫單遠寫過好幾次劇本了,大多是將古代小說、戲曲改為搞笑版,本來這次她想拿外國的悲劇童話加以編寫,看來是暫且不行了。

    “那可能要請你趕一下了。”

    “喔。”

    單遠走出田佑雯的工作室,若有所悟的笑了起來。

    在田佑雯帶著陳允瑞進劇團的頭一天,單遠便注意到這位先生看向表姊的眼神有些不太尋常,為了證實自己的想法,單遠還特別跟田佑雯私下單獨談談。

    果然,當田佑雯要陳允瑞離開一下時,陳允瑞臉上的溫度瞬間降到冰點,變成了萬年冰山,寒氣十足地瞥了他一眼才離去。

    “喂,他是誰啊?”陳允瑞走了後,單遠馬上問道。

    她哀怨地歎氣。“我的保鑣,老頭子安排的,而且就是我以前曾經跟你提過像冤鬼一樣纏著我、跟我同班了十三年的那個傢伙。”

    “哦?”單遠扯了下嘴角,馬上了悟了整件事。“原來他跟你同班那麼多年,是田老頭子的主意啊?”果然很有他的作風。

    “死老頭……”田佑雯癟了癟嘴,嘀咕道。

    “有個人跟在身邊幫忙也不錯啊!何況是個長得挺帥的傢伙,應該有很多女人巴不得他是她們的保鑣吧?”單遠安撫道,順道瞥了眼遠處的陳允瑞,後者朝這個方向看過來的眼神有些殺氣,想必是針對他而來的。

    “哼,能有多帥?眼睛沒有長到額頭上去、鼻孔跟一般人一樣是兩個、有長牙齒,可謂正常人是也。誰想要就送給她好了。”田佑雯不耐地說著。“我巴不得把他趕走呢!要不是老頭子跟我說可以任意差遣他,我才不願意讓他跟在我身邊,看了就煩。”

    單遠聽到她這麼說,心中暗自笑著。

    表姊應該沒有發現陳允瑞看她的眼神不太一樣吧?雖然她平常也挺機警的,但也是有遲鈍的時候。

    不曉得當她發現陳允瑞對她別有用心時,會以怎樣的態度回應?

    不過,單遠也發現陳允瑞是個挺霸氣的男人,他的不悅只是因為自己對佑雯動手動腳的,他的眼神裏有著勢在必得的決心,擺明瞭他一定不會把佑雯讓給任何人。

    挺帶種!

    冰山男跟母夜叉啊……

    單遠期待著這件事接下來會怎麼發展。

    ************

    待單遠走出工作室後,田佑雯瞥了眼一旁由坐姿改成站姿的陳允瑞,覺得好像從他身上聞到一絲火藥味,才正要開口激他幾句時,服裝負責人就來敲門了。

    “佑雯,外頭有人找你喔。”

    “誰?”她皺起眉,馬上想到老頭子。

    不會吧!老頭子現在應該很悠閒的在家裏挑剔早餐,怎麼會七早八早地跑來這裏找她麻煩呢?

    服裝負責人露出有點鄙夷輕視的眼神。“不知道耶,可是那人態度挺……不好的,應該不可能是你男朋友吧?”

    態度挺不好?男朋友?!

    田佑雯在腦子裏拼湊推敲了下,浮現一張令人厭惡的臉孔。

    九成九是言尉常那個自以為是的傢伙!

    田佑雯磨了磨牙,扯出一抹假笑。“那種廢人,絕對不可能是我男朋友。”

    “那……你要見他嗎?”服裝負責人遲疑了一下,卻又因為那名男子態度很強勢,不好得罪而不知如何推拒。

    田佑雯輕歎了聲。“不見他,以後還是會來的,叫他等一下,我馬上出去。”

    可惡……這噁心的傢伙,消息還真靈通,竟然一下子就找到這邊來了,果真是只不長眼的豬。

    她不耐煩地在原地打轉,盤算著該怎麼辦。“算了!趕走那種白癡還需要動什麼大腦!”

    田佑雯說完直接開門走出去,而陳允瑞則是理所當然的跟上。

    來到大廳,果然看到一身名牌、古龍水噴得方圓百里都聞得到的言尉常,於是田佑雯冷冷地迎上前去打招呼。

    “唉呀呀,言少爺,你怎麼跑到這裏來啦?”

    言尉常先是警戒地瞧了瞧田佑雯身後、比自己還高出一些的陳允瑞一眼,然後才帶著親切的笑容面對她。“我來台中出差,順道來看看你。”

    出差?是來見識台中的“特種文化”吧!

    田佑雯在心裏嘲笑著,臉上掛著鄙視的笑容。“我哪有什麼好看的。”

    “胡說,追求你的男人排隊排到天邊去了,不過——”言尉常不悅地向上瞥了陳允瑞一眼。“我不知道真有人這麼不識相,敢覬覦我想要的女人。”

    田佑雯一時間沒反應過來,而陳允瑞聞言則是面無表情地將手環住她的腰,不屑地冷哼一聲。

    田佑雯突地一愣。

    他……他又摟她做啥啊?!

    本來感到一陣嫌惡的田佑雯,在對上言尉常發青的臉色時,才意識到——難道……難道陳允瑞是要幫她趕走言尉常?

    她這樣猜想著,卻沒有辦法將注意力從他掌中傳來的熱度移開,那股熱不停地往上竄,在她的臉頰駐留,她有些擔心自己的臉是不是紅了……

    “這男的到底是誰啊?”言尉常盯著那只摟住田佑雯纖腰的大掌,眼睛冒火。

    “他是——”

    陳允瑞搶先一步回道:“你眼睛是長歪了嗎?這樣……應該看得出我們的關係吧?”

    言尉常聞言,眼睛瞪得大大的,態度甚差地質問陳允瑞。“閣下貴姓啊?”接著又尖酸苛薄的問道。“你月薪多少?”

    田佑雯才要開口,就又被陳允瑞搶先了,慢條斯理地回答。“這不重要吧?”他將田佑雯摟得更緊了些,輕易地壓過言大少的氣勢。“重要的是她看我順眼,跟我在一起很快樂,而且——她愛的人是我。”

    田佑雯又愣了愣,雖然她知道陳允瑞是在幫她趕走言大少,可是他這一番即興說詞語氣之認真,再加上摟緊自己腰間的堅定力道,讓她又是一陣心兒狂跳,有一股震撼劃過心頭。

    可惡!她竟然在緊張?!

    “佑雯,這是開玩笑的吧?”言尉常瞪了陳允瑞一眼,看向田佑雯求證道。

    田佑雯反應快速地依著陳允瑞的劇本演下去。“不好意思,這都是真的,讓言大少您這樣自貶身價來找我,真讓我受寵若驚了。”

    “應該不用跟他多說了吧?”

    說完,陳允瑞摟著她轉身,不打算再將時間浪費在這個沒大腦的人類身上。

    但此時陳允瑞原本嘲弄的眼,卻因為突然聯想起什麼而危險地略微一眯,原本冰冷的臉,如今鋪上一抹警戒的神色。

    “佑雯,你想清楚啊!能夠給你好日子過的男人,除了我之外,還有誰呢?”言尉常仍在後頭不死心的嚷嚷著。

    但兩人仍是頭也不回的漸漸遠去。

    “嗤!”隨即回到工作室的田佑雯冷笑了聲,然後注意到仍然掛在她腰上的大掌。“好了啦!鬧劇結束,可以放開了。”

    好嘛,她承認,要不是有陳允瑞的幫忙,憑她自己可能也趕不走言尉常那死纏爛打的傢伙。他還算挺有大腦的嘛!

    不過,要她說出“謝謝”兩個字是不可能的!想都別想!哼!

    陳允瑞看了她一眼,將手收回時,有意無意地撫過她的腰間,她敏感地一震,立刻閃躲。

    原來……她怕癢。

    他不可察地揚起笑容,突然覺得言尉常這個傢伙也不是多討厭嘛!至少他讓自己今天能夠光明正大地吃她豆腐。

    那小小的身軀摟在胸懷間,感覺還真是不錯……

    叩、叩——

    敲門聲突然響起,田佑雯和陳允瑞兩人一同轉向門口,只見單遠手中拿著一大疊文件,臉上有著淡淡的關心。

    “佑雯,沒事吧?”單遠一臉認真的問道。

    “沒事啦,你不是要看他們練習嗎?”田佑雯揮了揮手,示意他去忙去。

    “我聽說有奇怪的人來找你,不太放心……”單遠說著,有意無意地睞向陳允瑞,看著他不悅的瞪視,發現自己真是玩上癮了。

    陳允瑞這人太過深沉,不逼他一下,恐怕不會有什麼太激烈的作為。

    單遠心想,若自己不“鞭策”陳允瑞一下,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才能看到他們倆有所進展呢!

    滿肚子壞水的單遠,又暗自在心裏盤算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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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8 00:06:39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十分鐘了,陳允瑞的眼神始終有毅力的、直直的射向田佑雯桌上那杯咖啡,像是兩道寒冰般冷冽。

    在他為田佑雯送上紅茶的時候,那杯咖啡早已安置在她桌上。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這禮拜至少發生了四次!

    他持續瞪著那杯咖啡,恨不得用灼熱的視線將它焚盡。

    咖啡到底是誰送的?該不會是……

    田佑雯手邊的工作暫告一個段落,伸了伸懶腰,無意間瞥到這幾天來一直不太對勁的陳允瑞,雖然從他臉臭的程度看不出跟平常的他有啥特別的不同,不過她感覺到他似乎十分不悅。

    不知是不是老是跟在她身邊,讓他悶壞了?

    “佑雯。”路過工作室的單遠從門邊探出頭,指了指她桌上的咖啡。“快點喝掉,冷了就不好喝了。”

    果然是他!

    陳允瑞肚裏的火正熊熊燃著、爆出一堆火花,臉上的寒冰又多了幾層。

    “好,謝了。”田佑雯點頭應道。

    “我要去看他們排練上次的練習劇,你要不要一起來看?說不定能夠激出一點靈感。”

    她搖頭拒絕。“不了,我得查些資料。”

    “好吧,別盯著電腦太久,工作到個段落一定要休息一下。”

    “好啦,你是老太婆喔?這麼囉唆。”

    單遠一臉笑笑的離開之後,田佑雯將視線緩緩調到身旁那個始終散發著殺氣的男人。

    她望了眼蹺著腿、環著手的陳允瑞,隨意問了聲。“喂,你要不要去看他們排戲,一直待在這裏沒事做,難道不悶嘛?”

    話才說完,她便有些後悔了。

    唉呀,幹嘛叫他?他待在這裏任她使喚是理所當然的,她還怕他無聊咧!這麼為他著想做啥?

    自從上次他幫了大忙以後,她發現自己對他漸漸不再那麼挑剔了。

    是因為已經習慣他的臭臉和莫名其妙的怪脾氣嗎?若真如此,習慣還真是個可怕的東西,竟讓她對他稍微和顏悅色起來。

    唉,糟糕了,最近是怎麼一回事,她怎麼對他愈來愈沒有原則了?

    陳允瑞沒回她的話,只是默默地揚起一邊濃眉做為回應,明白表示他的不悅。

    “不要就算了嘛!你這什麼態度?呿!”她不滿地瞪他。

    本以為又會是自己一個人唱獨角戲,但意外地,陳允瑞竟然緩緩開口、一字一句清楚的發聲——

    “我待在這裏很好。”

    田佑雯一臉怪異的看向他。

    今天的他果然很不對勁!她沒想到他竟然願意開尊口和她抬杠,而且還是用一種很不以為然的口氣。

    她微微皺了下眉,覺得這人真是有夠難溝通。“算了,你高興就好。你這種奇怪的性格我也不是第一次看到了。”

    “我怪?”像聽到什麼人間奇聞般,陳允瑞一臉詫異又不解的應著。

    他很奇怪嗎?

    她瞪起明亮的眼睛,像看到怪物一般瞧他。“你、你難道不覺得你怪嗎?老是臭著一張臉……”

    “我笑又不好看。”

    “又老是不說話。”被打斷了沒關係,他錯的地方可多了,田佑雯抬高聲調,繼續數落他的罪狀。

    “要我說什麼?”他再度環起手,提問。

    唷?卯上了,要吵架是不是?

    田佑雯一臉氣怒的轉向他。“你可以跟人家打聲招呼啊!我沒叫你到處去套交情,可你不知道簡單的問候也是很重要的嗎?你現在是在一個團體裏耶!”

    “除了你,我不想跟任何人打交道。”

    這次他說話的速度加快了,但卻一字不露地跑進她耳朵裏。

    田佑雯愣住了,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應答……

    他……他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她提防的看著他,卻像意識到什麼似的,又把視線移了開。

    他又用那種眼神看她了,那種像是要把她燒成中秋節烤肉的眼神……

    “你、你這不是怪是什麼?”田佑雯有些結巴地回他。

    但他沒再回應,她也不想理他了,輕咳了一聲,繼續看著乖巧不會跟她抬杠的電腦螢幕。

    但,今天的他的確不大對勁,不若往常安分。

    突然間,陳允瑞直起原本半靠著牆的身子,筆直地朝她走過來,一手擱在椅背上、一手放在桌上,將她圈在他所圍出的小圈圈內,半傾著身,居高臨下地看她,臉上有抹不可察的微笑。

    “你——你幹嘛?”

    田佑雯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他剛硬的俊臉離她好近好近,帶給她強烈的壓迫感,瞬時她全身僵硬,唯一能夠正常運作的是她的嘴,凶巴巴、色厲內荏地怒駡他。“離我遠一點,你很臭!”

    聽到她對他的汙蠛,陳允瑞不以為意,反而揚起興味的笑,繼續瞧她。

    “笑、笑什麼笑啦?你你你——你看什麼看?你以為你在觀賞動物園的無尾熊喔?”他把她逼得快要窒息了,偏偏此刻她的手腳一陣虛軟、不聽使喚,沒辦法送他一頓拳打腳踢嘗嘗。

    他抬手,在她不敢置信的怒瞪下,肆無忌憚地撥開她前額微卷的頭髮,細細地從她的額頭看向她的唇,終於說話了。

    “你長得是挺像無尾熊的。”

    她杏眼圓睜,一臉不可思議地瞪著,巴不得用眼神殺死他,豐潤的唇不服氣地翹得老高。“你說啥?!”

    “無尾熊很可愛。”他揚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補充道。

    “從你嘴裏吐出來就一點也不可愛!那是一種污辱!”她仍是兇狠地罵他。

    “那我不拐彎抹角了——你很可愛,這樣行嗎?”

    他又靠近了些,幾乎要貼上她的臉,滿意地看著她一臉酡紅。

    田佑雯頓時又羞又怒,簡直厘不清現在到底是什麼樣的情緒充斥在胸懷中。

    “陳允瑞,你有病!”她終於惱羞成怒地嚷道。

    “是嗎?”他微眯了下眼睛,完全不以為意。

    他低沉好聽的嗓音在她耳邊回蕩,引起她陣陣顫慄,竟讓她產生一種意亂情迷的錯覺……

    呸呸呸!什麼意亂情迷,她才不會輕易示弱咧!

    田佑雯硬是挺直上身、壯大氣勢道:“當然,你該去看醫生了,鷹集團為了避免哪天老頭子‘番癲’得太嚴重,有聘請精神科醫師,你想去的話,我可以幫你安排,不收你掛號費!”

    “哦?誇你也有病?”他輕托起她精巧的下巴,以一種巡禮的方式認真審視她臉上每一個細微的表情。“那……吻你呢?”

    田佑雯怔愣了下,不敢置信的望著他深遂難測的瞳眸。

    什麼?他剛剛是說……吻她?!

    “你敢?!”她尖聲嚷著,聲音微微顫抖,險些變調。

    但她的身子卻無法控制的輕顫著,心裏有些異樣的情緒在翻湧,田佑雯完全無法解釋自己現在是怎樣的心情,明明就想抗拒他,卻只能眼睜睜看著他的臉愈靠愈近、愈靠愈近……

    但意外的是,他放開她了。

    陳允瑞直起身,在看見她一臉五味雜陳的表情後,他最後還是決定放開她。

    他有些粗糙的手指滑過她細嫩的臉頰,聲音仍是如此低沉蠱惑,他鄭重的宣示道:“我敢,而且會是唯一敢吻你的人。”

    聞言,田佑雯心中那股不知是釋然還是可惜的情緒還沒來得及整理,就立刻惱羞鹹怒的開口大罵。“你——你不甘心屈就當個跑腿的保鑣,儘管找老頭子算帳去,別把責任往我身上推!”

    她生氣了,決定把他這些怪異的行為舉止全歸咎到他的“有志不能伸”上去。

    陳允瑞看得出來她是真的發怒了,但自己心裏又是多平靜?

    他真的不明白——她明明不是個遲鈍的人,像單遠那樣獻殷勤獻得如此明顯,她怎麼會一點都沒意識到?難道……她真想讓單遠追?

    想到這,一股火氣直往陳允瑞身上竄。

    “錯了!我始終不排斥這項工作,而且我發覺,我越來越喜歡這份工作了。”他強壓下火氣,緩緩地說著,靠她很近很近,怕氣憤中的她會漏聽他的話。

    相較於強壓下火氣的陳允瑞,田佑雯則是忍無可忍、像只噴火龍般霍地從椅子上起身大喊。“你給我出去——”

    這聲怒吼將陳允瑞逼退了好一大步,然後推推推加踹踹踹,田佑雯毫不留情地把他趕出工作室。

    無視于外頭一堆張大嘴巴、露出驚訝表情的團員們,她逕自甩上門,將一切紛擾都甩出門外。

    陳允瑞也只是一臉默然的往工作室外走去,看也不看圍觀的團員一眼。

    門外不少人都看到了這一幕。

    看著漸行漸遠的陳允瑞,大家覺得同情,也覺得可惜。

    同情的是陳允瑞的遭遇,卻又可惜只看到陳允瑞被踢出來、沒再看到什麼精采的畫面,他們都沒來得及把零食飲料拿出來佐著看好戲呢!

    雖然當事人什麼都沒表示,不過打從陳允瑞第一天跟著田佑雯走進劇團大門的那一刻起,大家便興致勃勃的討論他們之間的關係。

    “唉呀!他們倆當然是男女朋友囉!除了這種關係,還有哪種可能?”推測的人如此理所當然的說著。

    不過,話雖這麼說,經過大家這幾天的細細觀察後,發現這兩人雖然隨時都存一起,卻沒有情人般的感覺哪!

    倒是挺常看到田佑雯在使喚陳允瑞,然後陳允瑞乖乖聽話!有男女朋友是這樣的嗎?好怪喔。

    “導演,你的消息一向最靈通了,他們倆到底是不是男女朋友啊?”一個比較有求知欲的團員,馬上跟站在一旁、八卦消息總是最靈通的單遠打聽。

    單遠果然不負眾望地告訴一夥聚在一起八卦的人,還自作主張地加油添醋道:“你們這群呆頭全都猜錯了,他們並沒有在交往,是陳允瑞單方面在追田祖奶奶,他們同班了十三年,他也追了她十三年。”

    眾人一聽皆大驚!

    “什麼?!”

    “十三年?!”

    “追……追田大姊頭?還一追追了十三年?哇塞!真猛、真勇敢、真不怕死!真、真是太厲害啦!”

    “這麼專情的男人在這種流行劈腿的時代,已經不太流行了耶。”

    “是啊!這真是太神奇啦!真看不出來,臉臭臭的他居然這麼專情。”

    在一群旁觀者嘰嘰喳喳討論著的同時,只有單遠一臉了然地笑看著這一切。

    ************

    田佑雯後來發現,把陳允瑞趕出工作室其實是一種治標不治本的行為,因為她還是得在他的護送下,到補習班去打工,也得在他的護送下回到家。

    這讓她超不甘心的,心情像放了一個月的香蕉一樣爛!

    就連現在,她買了她最愛的蚵仔煎當消夜,她的心情也是壞到了極點。

    雖然很火大,但她卻沒辦法確切描述心中的感受——是滿肚子火沒錯,可是還有好多其他複雜的情緒,有些心慌、有些不知所措,一堆情緒相互交錯著,螫得她好難受……

    都是因為他莫名其妙啦!他不是一向以“冷漠”兩個字貫徹始終的嗎?為何今天會像突然吃錯藥似的招惹她?

    兩人一起走在一片寂靜的回家路上,田佑雯忍不住,還是問了。

    “你為什麼要那麼做?”

    她要他給她一個合理且可接受的理由。

    但陳允瑞仍是默默不語。

    “你說話啊!”見他不說話,她更生氣的嚷著。“你早上不是還伶牙俐齒的,很行嘛!”

    此刻,他終於將視線移到她身上,看著她,眼神淡淡的,沒有了先前的惡意挑撥,卻莫名泛出一抹她從沒看過、似有若無的奇異笑容。

    因為我等了好久,有些不耐煩了。

    因為不想看到任何男人在我的面前對你動手動腳,那讓我非常不高興。

    因為我是這麼喜歡你啊……喜歡到自己也覺得好莫名其妙。

    他在心裏這般回答著,卻沒有開口回話。

    田佑雯無奈地瞪了他一眼,搖搖頭,知道他又恢復正常了,變回那個不隨便開口的聖母院外的怪獸石雕像。

    真悲哀,她竟然得讓這怪獸雕像成為她生活中的一部分,不懂得道歉、不懂得回答,只會惹人生氣。

    更可惡的是,他竟然不需要說什麼,只是這樣看著她,她就覺得不那麼生氣了?!

    喔!哪有這樣的!不管,她偏要生氣,她就是要生氣、不要給他好臉色看!

    ************

    單遠兀自暗笑著,將目光瞥向仍在田佑雯工作室外站崗的陳允瑞。

    還是不准進去啊?

    沒辦法,誰教陳先生要選擇這一條情路走?不過,愛情這種事是不容外人置喙的,他們局外人覺得他很可憐,但說不定人家是甘之如飴呢!

    自從發生那件事後,接下來的幾天,大夥因為興奮過度,總是肆無忌憚地討論此事,完全沒有測測風向,或是檢查隔牆有沒有耳朵,不少人因此得到報應。

    就像此時,團員甲正在跟團員乙咬耳朵——

    “我跟你說啊,根據我一整夜沒睡、利用天體運行加上歷史考證以及數學統計所歸納出來的結論,我們的母夜叉或許也落入愛情學中,所謂‘日久生情’的圈圈裏了……哎唷喂喔——”

    團員甲哀號了一聲,頭頂突然遭正巧經過身旁的田佑雯送上一記鐵沙掌。

    “小丁啊,你知不知道為什麼青梅竹馬的故事,總是讓人覺得溫馨感人、一演再演都不會老套嗎?”吃飽飯的團員丙一邊剔牙,一邊跟團員丁說道。

    “我不知。”

    “告訴你,那是因為人們對於‘日久生情’這種戲段子一直很嚮往啊,哇哈哈哈哈……”

    “嗯,說的有理啊!在日久生情的催化之下,不可能在一起的人也會在一起,就像我們的母夜叉……噢——”

    “叩、叩”兩聲,團員丙和團員丁的頭也在瞬間遭了人譴,來源當然是他們談論的生物——母夜叉。

    這幾天下來,十九個男性成員當中有十八個頭頂掛彩,還有十二個幸運兒重複中獎。而他們也只能哭喪著臉、委屈地摸著腫腫的後腦勺,望著田佑雯怒氣衝衝離去的背影,無辜地跑去跟單遠告狀——就像現在。

    “我們說的明明就是事實嘛!”

    單遠一臉不在意地冷笑。“你們活該,她已經夠火大了,還惹她?你們忘了她是什麼出身嗎?”

    “對喔!她祖父是響噹噹的黑道大哥耶,媽呀,她會不會把我們給宰了?”

    “是啊是啊,導演,你去看看她那邊有沒有待殺名單,找到的話記得把我的名字塗掉。”

    “你們自己保重一點。”

    丟下一句話,單遠不再理會一旁吵鬧的團員,從座位上站起身,走向田佑雯的工作室。

    單遠看到陳允瑞那銳利的眼睛在盯著他瞧,但那眼神中並沒有戒備的意味,反而透露出一道訊息!這男人根本就不擔心他單遠會成為他的情敵。

    這麼自傲強勢的男人,田佑雯怎會是他的對手?

    單遠完全不在乎陳允瑞正冷冷瞪視著他,逕自敲了工作室的門。“佑雯,我進去方便嗎?”

    T幹嘛?”她不太合作的回應。

    “別這樣,讓我進去一下又不會怎樣,好歹我也是你表弟嘛!”單遠好聲好氣地勸著,很高興感覺到身旁那位站衛兵的先生全身僵硬、不可思議地朝他看過來。

    表弟?

    陳允瑞毫不掩飾地直接瞪向單遠,他知道他是故意在自己面前表現出跟佑雯很要好的樣子,好激他做出一些缺乏理智的事。

    “嗯.”門內傳來一聲不耐煩的鼻音。

    單遠推門進去,順手關上了門,將陳允瑞的視線以門板擋住。

    “怎麼啦?”單遠看著滿臉殺氣的佑雯,好笑地明知故問道。

    “你少來這套。”她才不給他好臉色看咧!“誰不知道你這傢伙一向最唯恐天下不亂?你在團員面前到底都亂講些什麼?為什麼我最近常常聽到‘日久生情’這個名詞啊?”

    “我沒有啊——”他無辜地攤攤手。“團員們一直在問你們之間的關係,‘同學’這樣的關係應該是最無害且不具欺騙意義的吧?”

    “哼!你這個大嘴巴!”

    “冤枉啊,大小姐!”他喊冤。“你們之間的關係實在太令人匪夷所思了,任誰都會往那方面猜的,這是人之常情嘛!”

    “去他的人之常情!”她像刺蝟一般猛紮人。“再三分鐘,我就要讓大家知道沒有‘日久生情’這種事情!”

    單遠揚眉,有些意外這個易怒的表姊除了生氣外,還會有其他的招數。“哦?你要怎麼做?”

    該不會是要把陳允瑞分屍吧?那——

    這樣他們鐵定上社會版頭條,到時劇團就出名了,不錯。

    “你聽好了!”她的表情有些猙獰又有些愉悅。“咱們今年年底的公演,就決定演‘梁祝’吧!”

    聞言,單遠皺了下眉。“不是早談過,今年要演喜劇嗎?”敢情她一火大,就得了老年癡呆?

    “誰說‘梁祝’就一定是悲劇?”她不太耐煩地把單遠推出去,一邊推還一邊補充道:“你先出去啦,我待會就把劇本大綱和第一幕的內容給你,現在不要待在這裏影響我的進度.”

    待單遠被一把推出門外、回到原位的時候,幾乎所有團員馬上圍上前來探聽內情。

    “怎樣、怎樣?進去有發生什麼事嗎?”

    “不知道,她什麼也沒說,只說今年的公演打算要演‘梁祝’,劇本好像快完成了,現在在整理的階段。”單遠冷冷地回答。

    “什麼?悲劇?!”

    眾人驚訝地叫道。

    他們演出的劇本到目前為止,多以喜劇為主,怎麼突然要演悲劇了呢?

    更何況“梁山伯與祝英台”這劇碼很多著名的劇團都演過,配合現場演奏和演唱,不是他們這種小規模劇團能夠應付的,要吸引觀眾恐怕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而且——

    “她已經把我們扁得這麼慘了,現在還要搞個悲劇給我們演?!”

    “是啊是啊,誰知道她又在打什麼主意啊?光想就讓人冷汗直冒啊!”

    聞言,幾個早已中過多重獎項的團員們,個個抱著頭哭天搶地起來。

    “不能演悲劇啦!我們劇團這麼陽光,演那種憂鬱的戲會生病啦!”

    眾人再次齊聲嚷嚷,強力抵制道。

    “你們跟我喊有什麼用?”單遠環起手,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馬梁祝’也能有多元變化的。”

    “悲劇能有什麼變化?不是演員哭哭啼啼的,就是觀眾哭哭啼啼的,活像告別式一樣。”

    眾人再度唉聲歎氣一番。

    “改成喜劇就好啦!”突地,後頭傳來了一道乾脆的女聲。

    眾人一齊轉頭,一看,嚇!田祖奶奶什麼時候來的?驚死人喔!

    而且她、她唇邊還掛著微笑耶!好可怕喔……

    所有人不約而同咽了口口水,泛起一片雞皮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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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8 00:07:01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所、所以您的意思是,要讓男女主角終成眷屬囉?”

    沉默沒維持多久,人群中有人小心翼翼地舉手請示田佑雯。

    “不,這樣演多無趣啊!我決定把它改成:梁山伯不愛祝英台,祝英台也不愛梁山伯,只是迫于父母指腹為婚,不得不在一起。”

    田佑雯將故事大綱放到單遠面前,耐心地跟其他人解釋著。

    “那祝英台還是很想上學、得喬裝成男人嗎?”

    “要刪掉學堂的戲段嗎?”

    大夥紛紛舉手提出疑問。

    “不用刪。”她晃了晃手指頭。“但祝英台是被父母逼著女扮男裝,為的是可以跟梁山伯一起上學培養感情,她很無辜的啊!而且我打算安排她和梁山伯成為死對頭,其實她喜歡的是馬文才,她從小便深深為他著迷。”

    “喔……”眾人點頭。

    “你們不覺得這樣的內容挺有趣的嗎?”田佑雯笑開了嘴,又接著道:“誰說同窗就得在一起呢?”

    田佑雯的最後一句話,讓眾人陷入一片沉默。

    大家頓時明白是什麼原因讓田大小姐靈感如泉湧了,她這故事大綱,不就是在講她自己和陳允瑞嘛……

    大夥怯怯地將目光放遠,投到跟在她後頭的陳允瑞身上,不過後者倒是沒什麼特別的表情,跟往常一樣冷淡。

    “然後呢?”

    雖然覺得陳允瑞很可憐,但沒看到故事大綱的成員們還是繼續好奇地問著,想要徹底明白田佑雯會怎麼報復陳允瑞。

    而田佑雯也很樂意為大家繼續解說。“馬文才和祝英臺本就兩情相悅,這讓一直都很喜歡馬文才的梁山伯十分憤怒——”

    “什麼!梁山伯是同性戀?!”

    眾人的下巴都差點砸到腳趾頭,他們一邊傻眼地聽著,一邊不約而同地將同情的目光投射到陳允瑞身上。

    “你們別吵!待我繼續說下去。”田佑雯興致勃勃的講著。“梁山伯因此更加厭惡祝英台,因此他決定假意追求單純的祝英台,並在長輩面前大力贊成這場婚事,對祝英台說盡甜言蜜語,讓兩人順利完婚,就是要祝英台沒辦法跟馬文才在一起。真是個心機重的角色啊!”她攤了攤手,感歎地補上最後那一句。

    眾人仍是邊聽邊冒冷汗地將目光瞥向陳允瑞,但他始終不為所動,這不禁讓大家懷疑,到底是他太遲鈍,還是根本不在意呢?

    田佑雯因為太興奮而越說越快。“然而,祝英台雖然一時被梁山伯的甜言蜜語所迷惑,以為他真會愛她一輩子,但終究還是發現了他的詭計,和馬文才合力逃脫梁山伯的魔掌,最後,祝英台和馬文才終成眷屬,完畢。”

    死寂的氣氛在眾人間回蕩著。

    這樣改編的劇本是還滿特別的,但——

    這真是太淒慘、太不人道了!

    這是出喜劇,可是對陳允瑞面言,可是天大的悲劇啊!

    陳允瑞怎麼就這麼不長眼,天下女人這麼多他不去愛,偏偏愛上這個恐怖的女魔頭呢?

    “我覺得不錯。”在眾人低聲的歎息中,單遠說話了。

    “你喜歡啊?那真是太好了。”田佑雯高興地回道。

    “嗯,這個題材挺新穎,故事簡單明瞭不複雜,很有戲劇張力。”單遠微微點頭,似乎是很滿意,隨即抬頭問道:“但劇名還要叫‘梁祝’嗎?”

    “當然不是囉。”田佑雯早就把一切都想好了,得意指數持續攀升中,笑容更是燦爛得嚇死人。“劇名就叫‘梁山伯不愛祝英台’,我覺得這樣的名字挺吸引人的,不是嘛?”

    “嗯。”單遠點頭應和道,似乎是大力贊同了。

    “好!那就這麼決定了。”田佑雯望向四周,用她金光閃閃的笑容照耀全世界。“所有出場的角色和需要的道具我都列出來了,演員由單遠去分配,我繼續去寫劇本啦!”

    就在田佑雯得意洋洋地離去之際,跟在她後頭的陳允瑞——嘴角竟然上揚了?!

    想眼我玩?呵,我可不是個好對付的角色啊!

    “導演,真的要演這出戲嗎?”

    眾人無言地望著兩人遠去後,小心翼翼地轉頭問單遠。

    雖然他們跟陳允瑞不熟,但也不希望犧牲這位勇士來成就公演啊——當然了,這是比較有良心的人才會有的想法,有不少人反而比較擔心單遠只是在隨口敷衍過度興奮的田佑雯,事實上並不打算將這出戲上演,這樣大家不就沒好戲看了?

    “當然是真的。”單遠再認真不過地回答,隨手拿來一張紙便開始寫起演員分配表和排戲進度。

    當然要照這樣演啦,佑雯的這個點子很不錯呢!單遠心裏暗暗的想,嘴角露出一抹奸笑。

    ************

    “你覺得——”回到工作室後,田佑雯轉頭回眸一笑,甜甜地問:“這劇本怎樣?”

    經過幾天禁止陳允瑞踏人工作室後,田佑雯主動將他領進來,關上門對他嫣然一笑。

    “我覺得挺好的。”他慢條斯理地說著,黑眸中有著笑意,牢牢鎖住她。

    聽到他若無其事地說著,田佑雯有些不甘心地眯了下眼睛。“你也是這樣覺得吧?‘日久生情’這種事根本就不可信嘛!”

    可惡,為什麼這傢伙永遠都是這副冷靜樣,完全沒有任何事情可以撼動他臉上厚重的水泥塊?

    “不。我一向十分相信日久生情。”他頗難得的回答出這近日來超過十個字的句子。

    他語氣淡淡的,黯黑的雙眸深不可測,卻散發出危險的訊息。

    “有這樣想法的人,真是太天真了。”她冷嗤一聲,譏諷道。

    “既然距離拉遠可以淡化兩人的感情,那為何朝夕相處下不能增加兩人對彼此的喜好程度呢?”他倚桌而立,環著手,輕聲問道,嘴角微微上揚,頗有興趣跟她進一步探討這個話題。

    “那是因為他們不來電啊!”這答案多簡單啊!唉,這個沒嘗過愛情滋味的傢伙是不會懂的啦!“就算男主角喜歡女主角好了,人家女生也不見得就要愛他呀!管他長得帥不帥、是不是家財萬貫。”

    “是嗎?”他又笑了,像毒蠍般危險的笑著,將目光鎖定在她身上,緩緩朝她走過來,距離,越來越近。“我個人倒是有不同的見解。”

    “算了吧!你的見解都沒啥建設性。”她強裝鎮定,硬撐住身子不往後退去。

    對,她不能退!她憑什麼退?怕他不成?

    “聽聽又何妨?你是編劇,應該採納多方的意見才是。”他持續向前邁步,在她的面前停下,兩人靠得很近很近。

    田佑雯狠狠瞪著他,一臉警戒,但胸口的撞擊力越來越大,她完全克制不了,只能勉強在表面上同他抗衡。

    “我覺得——”他伸手挑起一根落在她肩上的長髮,漫不經心地端詳著,然後視線銳利地對上她的。“應該是男主角,不夠積極的緣故。”

    砰砰、砰砰、砰砰……

    田佑雯聽到了自己猛烈的心跳聲,像是在警告她快點離開,可是奇怪,怎麼每次他靠她這麼近的時候,她全身就像當機一樣,根本不受控制、動彈不得啊!

    只能像現在這般嚇壞了似的盯著他瞧,緊握雙拳,安慰自己——如果……如果他膽敢亂來,她、她就一拳給他揍過去!

    陳允瑞看著眼前儼然進入戒備狀態的田佑雯,圓睜的眼、微翹的唇,實在是可愛有趣極了。

    他突然伸出大掌,在她的粉頰上輕磨著,微微傾身,銳利的眼睛未放過她任何一絲表情。

    當她因為他的動作而不自禁地一陣顫慄時,他微微笑了,另一手環住她的腰,將她輕輕摟進懷裏。

    他……他竟然抱她?!

    田佑雯你快動啊!快反抗他啊!可、可是,他的動作好輕柔,還有股熱熱的暖流,不斷從他身上傳過來……

    就在田佑雯內心交戰之際,陳允瑞可以確切地感受到她的身子已經完全僵硬到無法反抗了。

    一股得逞的快意充斥他的胸懷,但他硬是壓下想吻她的衝動,僅是單手撥開她額前的頭髮,在她光潔的額上珍寵地烙下一吻後,便鬆手放開她。

    離開他懷抱的田佑雯一臉怔愕不解,呆愣在原地奸半晌,久久無法回神。

    他……他吻她?他不但抱她,他還吻她額頭?!

    神智迅速回籠,她臉頰漲紅,頭頂冒出象徵憤怒的白煙,掄起一記鐵拳就往他那得意的臉上飛去——

    陳允瑞保鑣可不是當假的,他一個閃身,抬手飛快地包住她揮過來的粉拳,還順勢把她的小手湊到唇邊吻了下。

    “你這麼生氣,是因為我沒吻你,覺得失望嗎?”他火上加油地問著。

    “陳允瑞你這只豬!”

    被他輕薄的舉動逼出一波波雞皮疙瘩的田佑雯怒吼了聲,舉腳踹向他。

    可、可惡!她剛剛還真以為他要吻她咧!她才沒有覺得失望可惜——沒錯!什麼失望嘛?這怎麼可能?!

    陳允瑞泰然自若地閃過憤怒的美腿,手中握有她抽不回的小粉拳,掌握了她整個人的行動。

    他時而將她帶進自己懷裏、時而像跳華爾茲一般將她轉了個圈圈,整個工作室就是他揮灑的空間,玩得不亦樂乎。

    他表面上已經恢復了以往鎮定、沒有情緒的死臉,但心底卻在狂放地大笑著,他從來沒像現在這般開心過。

    “啊——你這該死的陳允瑞!快放手啊你——”一隻手被鉗制住的田佑雯無法祭出她的必殺絕技,反而像布娃娃一樣被他拖著走、拉著玩、繞著整個工作室打轉,原本已經極為火大的她現下更為抓狂,怒吼聲不斷。

    終於,陳允瑞覺得玩夠了,將田佑雯一推,壓在牆上,機警地抓住她趁機揮過來的另一隻手,用單手連同原本的那一隻一起反剪到她身後,順道以腿制住她不安分的腳,整個人幾乎貼在她玲瓏有致的身軀上。

    田佑雯的臉因為剛才的“國標舞”而漲紅,微喘著的她正以憤怒及受辱的表情抬頭瞪著他。

    她語氣不穩地嚷著。“陳、陳允瑞——你——”你不要太過分喔!

    無奈她此刻又進入當機狀態,欲喊無聲、欲拒無力,一句話硬是梗在喉頭,不出來就是不出來。

    陳允瑞的視線則是移往更下方的景致——她寬鬆的罩衫因為方才的拉扯而滑下她的肩膀,露出黑色肩帶,襯著她白皙的肌膚,顯得格外誘人。

    田佑雯發現他異常深沉的眼神不太對勁,順著他看的方向望下自己的左肩,惱羞成怒地嚷著。“你——你看什麼啦?!”

    她想要將衣服拉好,卻騰不出手,只能氣急敗壞地掙扎。

    有一手空閒的陳允瑞於是代勞,大手緩緩探向她的肩,卻不是君子的幫她理好狼狽,反而用手指勾住她的肩帶,褪下肩頭。

    他不應該這麼快便招惹她的,這有違他按兵不動的政策,但他不能忍受任何人對她有任何的不懷好意,即使他已經知道她和單遠是表姊弟,但之前單遠和她的那些互動,早已讓他幾乎抓狂。

    他不應該這麼快跟她有這般接觸的,但他沒有辦法再克制自己,眼下的她,太過蠱惑,她的身子好軟,讓他失去自製力……

    田佑雯迅速上升的體溫差點讓她暈過去,她已經想不出該怎麼罵他,也不知道該怎麼開口了,現下的她,全身是顫抖的,心是驚慌的。

    他低首,溫柔的吻著她雪白的肩。

    她沒料到他會有如此大膽的行徑,簡直嚇壞了,眼睛更是瞪得老大,完全不知道要怎麼辦。

    那一陣陣的酥麻刺激被受器接收,順著感覺神經,傳到她的大腦中,把她的意識攪得一團亂。

    他的吻很慢很輕,順著她的頸、狂亂的滑上來到她的唇際,就著她的唇停了下來,發覺了她眼神中的驚慌。

    他望著她有些迷蒙惶恐的眼睛,輕聲溫存地道,低沉的聲音直震她的心——

    “噓……沒事的,我只是要吻你。”

    他深深吻住她,擷取她所有的不安惶恐,將迷眩的激情留給她……

    ************

    田佑雯呆愣地坐在補習班教室後的導師位子上,現在是晚自習時間,她沒有其他的事要忙,正好發呆。

    從下午到現在,她的腦子一直像打了結,任何事都慢了半拍,也不知是什麼時候離開劇團來到補習班,等到她回過神,已經是八點半的事了。

    陳允瑞那傢伙到底在想什麼?他怎麼可以對她做這種事!他怎麼敢?算起來他可是老頭子的手下,怎麼可以這麼放肆呢!

    他——難道他是貪圖什麼?難道他想用她來威脅老頭子,奪取鷹集團的主位?

    不是吧?他明明看起來一副無欲無求、可以去深山隱居的模樣,競有這麼大的野心?!

    難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若真是如此,那老頭子是引狼入室囉!而且還從小狼一路培育為成狼,還渾然不覺、沾沾自喜?

    她抬手輕觸著微啟的唇,無法控制自己不去想那個吻,她確實感受到他的強勢、他的不容拒絕,還有——那隱藏在專寵後的溫柔……

    他用大男人主義在寵她!她一向最排斥且鄙視的沙文主義!

    不過仔細想想,他一直都這樣專制沒錯——天氣涼了,主動幫她加件薄外套;在一次他們等公車等到快要抓狂以後,他去買了台機車載她——他從未開口問過她需要什麼、她想要什麼,便主動幫她決定了所有事……

    這種行為在他人眼中或許體貼,但現在她才赫然發現,那是出自於他的專制!

    只是因為他太清楚她的一切,所有事都猜得八九不離十,因此他的“體貼”幾乎沒給她帶來任何不便,甚至已經太習慣他在她身邊的方便,卻沒有發現他以驚人的擴張力,急速成為她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是因為太粗心大意,使得一向不太讓人家隨意靠近的她,對他失去了戒心?

    但就算她一直很謹慎小心的防範他,自己又怎會是他的對手?

    他輕易就制住她所有的反抗,她對他而言根本不堪一擊,光是一個緊窒的擁抱,她的心就被牢牢箍住了、為他而跳動,他的手臂是那麼粗壯有力、讓她完全動彈不得……

    不不不,她不要想了!

    田佑雯煩躁地搔了搔頭,好想放聲大叫。

    此時,晚自習教室裏漸漸響起此起彼落的收書、收筆聲音,田佑雯看了牆上的鍾一眼,眉一皺,使出飽足的丹田之力開口罵道:“都還沒下課,你們急著收東西做什麼?不讀書就不要影響其他同學!今天晚十分鐘下課!”

    罵人的感覺好舒爽,這個工作真是找對了……

    “喔!”哀號抗議的聲音從教室四周傳來。

    “豬的!誰再吵,全班就再晚十分鐘下課!”她大聲吼道,輕易地將那些聲音掩蓋過去。

    對嘛,這才像她,“母夜叉”三個字可不是浪得虛名的!

    啊……好愉快的感覺……

    ************

    “夜導今天火氣特別大。”

    十二分鍾後,下課了,田佑雯走在學生們的身後,聽到前方有人不知死活的這般討論她,還白目的以為自己說得很小聲。

    “對啊!八成是跟男朋友ㄘㄟˋ。”

    果真是物以類棗,白目的朋友也挺白目,把她設為目標,嘰哩呱啦地搞起全民開講。

    “什麼?她有男朋友唷?誰那麼不要命啊?”

    “拜託,人家夜導長得也挺漂亮的,男人是感官動物,只要膽子大一點的,或是想要追求刺激的,就會追她啦。”

    “真的唷,我上次還看到有個男人來接她,然後兩個人一起去搭公車。”

    “是不是那個看起來很凶的男人?我也有看到喔,他大多站在隔一條街轉角的那家松餅店前面等夜導。說實在的,那男人挺帥的。”

    田佑雯緩緩眯起眼睛。

    可惡,這些學生還真厲害,一點點事情就被他們傳得這樣沸沸揚揚的,她跟陳允瑞根本就沒什麼……呃,是、是他自己強貼上來的,並不是出於她的自願,所以還是“沒什麼”!

    “款?不就是他嗎?”突然有人指向大門口的方向,低聲跟旁邊的人說道:“夜導的男朋友!”

    田佑雯一驚,忙望向門口。

    他竟然站在門口等她?!不是叫他離補習班遠一點的嘛?她可不想變成學生們茶餘飯後的話題啊!

    她假裝沒看到他,低著頭,出了大門便往右轉。

    “佑雯!”

    她身後傳來陳允瑞低沉的聲音,以及機車引擎發動的聲音。

    粉紅豬的!他竟然還叫她!可惡,他害她丟臉丟得還不夠嗎?

    她氣憤地抿著唇,加快腳步。這裏學生多,絕對不可以在這裏跟他吵架,要不然她就紅了!

    她持續往前走,眼看騎樓的盡頭就在前面,一嘔氣,她停下腳步,不走了。

    陳允瑞看到她停了下來,便也跟著停下持續以龜速跟在她身旁的機車,朝她走過來。

    他站在她的左前方,眼神迅速瞥了四周一圈,確定沒有問題後,這才看向她。

    他的目光深沉且牢固地釘在她身上,十分有壓迫感,但她不看他,避開他的注視,雙手環胸,看向已經打烊的精品店櫥窗中,一個精緻的瓷娃娃。

    兩人這般沉默地對峙著。

    可對於沉默這種事,她一向不是能人,他卻是個中翹楚,但即使知道自己的勝算不大,她也不可以輕易認輸!

    除了這樣站著,她現下只有兩條路可以選擇,一是乖乖跟他上車,二是逃跑。

    前者嘛,太窩囊了,打死也不做!她想試試後者,不過卻不敢有所動作——她太清楚了,只要她一轉身,他的動作會比她更快,馬上將她攔下來。

    誰又知道為了避免她再度逃跑,他會不會再做出什麼舉動?

    他可是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的!

    田佑雯咬了咬下唇,覺得再這樣耗下去也不是辦法。

    怕什麼,試試看嘛,逃多遠算多遠,至少堊讓他知道她不會這麼輕易屈服!

    甫動了這個念頭,她腳都還沒離地,他的手便探過來了!

    她機警地往旁邊一閃,不過他的目標似乎不是她的人,只見他的手在她腦後一晃,便收回了。

    她正疑惑著,突然覺得馬尾有些松,伸手一探,才發現他把她的發飾抽掉了!

    “做什麼啊你?”她口氣甚差地問他。

    他拿著她的發飾在指間把玩了老半天,才理直氣壯的回答。“你頭髮放下來比較好看。”

    “好不好看關你什麼事?還我啦!”她伸長了手要拿,他卻把它舉高,讓她構不著,她惱怒地踹了他一腳。“風很大,頭髮會亂掉啦!”

    他揚了揚眉,似乎可以接受這個理由,點頭。

    “你點頭點個什麼勁兒啊?我說的話你到底有沒有聽到?”

    他沒回話,將她旋過身,撩起她柔軟微長的頭髮,輕易快速地盤起,用手中的小金屬夾夾好。

    然後再轉回她的身子,讓她面對自己,托起她的臉蛋欣賞整體的美感,十分滿意自己的傑作。

    “你……你是怎麼用的?”田佑雯錯愕地摸著盤得相當好的頭髮。

    普通男人連幫女孩子綁個馬尾都有困難了,何況是盤頭髮?難、難道他有什麼特殊癖好,比如收集芭比娃娃之類的?!

    他趁著她驚慌分神的時候,將雙臂環在她身後,好整以暇地望著懷裏的她,這般環住她,更加發覺她的嬌小。

    他笑看著她驚恐的表情,發覺要轉移她的注意力實在好簡單。

    “我高中看你盤過。”他淡淡地說著。

    因為田老爺子有跟導師交代,所以他的座位大多坐在離她不遠的後方,天天看她俐落地將頭髮盤起,一直覺得挺有趣,今兒個總算找到機會試了試。

    事實證明,他滿行的嘛!

    “你——你偷看我?”她推了他一把,這才發現自己被他鎖在臂圈中,剛散去的憤怒又聚集了起來。

    “我不看你,要看誰?”他低首瞧她,請示道。

    田佑雯見他臉又要湊過來了,嚇得抬手推拒他,跟他那恐怕要再度行兇的唇保持安全距離。“你又想幹什麼了?!”

    他知道她在躲什麼,更刻意的收緊雙臂,將她摟得更緊,面露疑惑地問道:“怎麼?不喜歡我吻你?”

    “誰、誰喜歡啊!又不是有病!”她瞪著眼睛、語氣不穩地罵道。

    “哦?”他沒在意那足以將耳膜震破的叫駡,興味十足地望著她變化繁多的臉部表情。“技巧不好嗎?”

    她瞬間漲紅了臉。“我、我怎麼知道啊!”

    這男人真是可怕!他怎麼有辦法面無表情地談這種事,雖然知道他一定是在捉弄她,可是那表情看起來又好認真,讓她雙頰發燙。

    “嘖,也是。”他深表同意。“才吻一次而已實在分辨不出來。”

    他說完就要俯首證明自己的行動力,卻被她眼明手快地用手掌擋住。

    “你別想亂來啊!”

    見她推拒的小手胡亂飛舞著,他寒著一張臉,諄諄教誨道:“這種事情,只要習慣了就好了。”

    “到……到底是誰借你的膽?”她結結巴巴的輕聲問道。

    他沒回答,只是霸道地交代道:“騎樓很暗,我不放心,以後在補習班門口等我。”

    然後,二話不說伸手撥開她的阻擋,捧著她的臉深深吻下。

    又完了……

    這是田佑雯的腦袋瓜變成一片空白之前,最後浮現的三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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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8 00:07:14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五年前

    “您找我有事?”

    一道低沉好聽的男聲,來自站在田渠辦公桌前,一名穿著高中生制服、一臉冷酷帥氣的男孩。

    “嗯。”田渠點了下頭,摘下老花眼鏡,從頭到腳將他打量一番,滿意的點點頭,才示意他坐下。

    “我很久沒有找你了,想問看看你最近的狀況。”

    “您想要知道什麼?”陳允瑞淡淡地問道。

    “佑雯始終不知道你會是她以後的保鑣嗎?”老爺子交握著手,開始問道。

    “她不知道。”

    “你們同班這麼久了,還合得來嗎?”

    這問題會不會問得太晚了些?陳允瑞沒有溫度地笑了下。“我們沒有說過幾次話,不知道合不合得來,不過……我感覺得出來她對我這十三年來一直跟她同班有些厭煩。”

    田渠微眯了下眼睛,喃喃地道:“是嗎……這樣啊……”隨即抬頭看他。“你如果後悔接了這差事,現在拒絕都還來得及——”

    “我沒有後悔過,只是……”陳允瑞遲疑了一下。“我無意冒犯,不過我想以田小姐的個性,不會想要結婚吧?”

    “若是如此,那你就得一直跟在她身邊,這是理所當然的吧?”田渠似乎早就想過這種可能性,很快地回道。

    陳允瑞的臉上看不出喜怒,只是靜靜地同田渠對望著。

    “不然這樣好了,等她上大學的時候,我送你去日本深造,順便加強訓練,這段時間你先不用貼身保護她,免得讓她對你的反感愈來愈強烈。”等他的小孫女出社會後,還得跟他相處一陣子呢!

    看著陳允瑞眼中閃過複雜的情緒,田渠畢竟是老江湖了,微扯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你先回去吧。”

    陳允瑞點頭起身,離開之際,身後傳來田渠的聲音!

    “如果你有本事把佑雯追到手,就請便,我不會阻撓。”

    ************

    “你還好嗎?氣色有點差。”單遠拖了張椅子,在表姊面前坐下,面露擔憂之色地問道。

    中午時間,陳允瑞出去幫田佑雯買午餐,她好不容易有個喘息的時間。

    田佑雯的臉有些蒼白,或許是因為隨時隨地都處於警戒防範陳允瑞的狀態,讓她看起來有點疲憊。

    “你少來貓哭耗子了。”她咬著牙罵道,但早已失去了往常那種拍桌叫囂的母夜叉氣勢。

    “其實……你可以編些理由,叫老爺子把他換掉啊!”單遠一副謀臣的模樣,中肯地跟她建議道。

    田佑雯睜著冒血絲的眼睛望向表弟。“叫……叫老頭子換掉他?”

    “是啊。”他鼓勵道:“既然他讓你這麼困擾,是不是應該叫老爺子把他換掉呢?”

    她怔愣了好半晌,才緩緩回道:“我……從來沒這麼想過耶……”

    是啊!為什麼她要這麼窩囊的讓他欺侮?沒有還手能力,至少可以討救兵啊!只要她隨便捏造個什麼罪名,陳允瑞一定會被換下來的。

    “還是!你捨不得?”單遠意味深長的笑著問。

    田佑雯再度瞪大了眼睛。“這是什麼豬話!我捨不得他?可笑,我這就叫老頭把他換掉給你看!”說完她激動的翻袋子找手機。

    而在她找到手機的瞬間,鈴聲悠揚地響起,她看了眼來電顯示。“唷,正好是家裏來電!”

    她迅速地接起,卻在聽到對方的聲音後,馬上沉下臉。

    “喂?是孫小姐嗎?”

    管家?那傢伙打電話來一定沒好事,八成老頭子又做了什麼天怒人怨的事情,所以只好打來她這裏討救兵。

    “喂?”管家發現電話那頭沒有回應,十分卑微地試探道:“孫小姐?”

    “幹嘛?”她口氣甚差地回應。

    “您……您方便回南部一趟嗎?”管家像是鼓足畢生的勇氣,低聲下氣、輕聲細語地詢問道。

    “沒空。”田佑雯的答案始終很簡潔。

    果然,一定是老頭子又在“番”了,旁邊的人勸不動,只好請她回去“滅火”。

    她知道他們的心態——與其好聲好氣地勸田老爺子,還不如好聲好氣地來求她,後者頂多被凶個一兩句,前者則是項上人頭極有可能被老頭子用他的日本刀一把揮下,相比起來,輕微太多了。

    所以,如預期中的,管家的聲音更卑微了,開始訴說難處乞憐。“孫小姐,您也好些日子沒回來了,老爺子很想你哪,想到連飯都吃不下……”

    “那就別吃啊!正好減肥。”她很爽快地說道。

    “可是這樣有礙健康啊!而且他正餐不吃,甜食可是照樣吃……他老人家年紀也不小了,近來老是吃不下睡不著、又吃一堆甜的……”

    管家開始放慢說話速度,語氣充滿悲涼,絮絮叨叨地說著老爺子一個人孤零零的有多可憐、多悲慘、多淒涼……

    而田佑雯一律以鼻孔噴氣回應。

    “您……您就不要為難我們吧……”管家似乎再也想不出任何耍可憐的招數,只好做個總結。

    噴氣……噴氣……

    “拜託您了……”

    田佑雯又大聲地吐了一口氣。“好啦!我知道了,晚點回去。”然後不悅地切斷通話。

    “怎麼啦?”單遠望著她噴著氣的模樣,好奇地問道。

    “死老頭在發瘋,得回去一趙。我早去早回,說不定晚上就回來了。”她開始收拾淩亂的桌子。“我可以請個假吧?”

    “行。”單遠爽快地答應。

    田佑雯抽起椅背上的外套,抓起桌上的隨身側背包,便大步往門口走去,然後,撞上一堵肉牆。

    “噢!”她揉著撞疼的額頭。

    陳允瑞手上勾著裝鴨面線的袋子、切丁的米血、豬血湯,一堆大包小包的,不過還是反應迅捷地及時騰出一手扶住她,皺了下眉。“去哪?”

    什麼!他現在已經連她要去哪都要管了?

    跟著她不就是他的職責嗎?問那麼多做啥?

    田佑雯瞪著他,表情猙獰。

    “哼!”她克制住想踹他的衝動,因為她知道自己的下場一定會更慘,繞過他,食指勾著外套,將它甩到肩上,逕自往前走。

    你再神氣也沒多久了,等我把老頭子修理完,就來修理你!

    ************

    田佑雯懷著非常不悅的心情返家,在國光號上把一切老頭子有可能搞的破壞,做了最壞的打算。

    然後一路上一直用“敬老尊賢”四個字,來鎮壓自己心頭不停往上竄升的火大情緒。

    即使吃了市府路附近好吃的鴨面線,還是覺得很火大!沒事幹嘛惹事?給她找麻煩!

    但也因為她心情過度不好,所以沒多理會陳允瑞,甚至忘了他的存在。

    一直到下車,她才赫然發現自己身邊跟著他。

    因為是星期六,高速公路塞車,到鷹集團主屋時,已經是七點多的事了。

    她望了身後的陳允瑞一眼,硬吞下那句“你會不會餓”的關心話語,掏出鑰匙打開門。

    怪的是,以往她人才到玄關,所有人便馬上沖出來排成三排,鞠躬哈腰迎接,只差沒有放禮炮迎賓。但今天卻沒看到任何人,整個一樓空蕩蕩的,連點聲音都沒有,不知道人都上哪去了。

    她站在玄關疑惑地想著,才剛要脫鞋,就聽見一聲中氣十足的怒吼如火山爆發似的從二樓傳來。

    “狗的!你們煮這種豬食,還敢叫我吃?不要命了是吧?”

    田佑雯餓得肚子嘰哩咕嚕叫,早就埋怨著要不是這死老頭鬧情緒,她也不會到現在還沒有東西吃,現在又親耳聽到他耍老爺脾氣,就越覺得火大。

    “都撤掉!”田老爺子的低吼聲再度從樓上轟隆隆地傳來。

    田佑雯扶住一旁差點被震垮的柱子,明亮的美目瞪向樓上,肚子內的熊熊的怒火燃起。

    她沒有遲疑,馬上火速沖上樓,便“刷”地一聲拉開爺爺住的和室紙門。

    但在看到眼前的景象時,田佑雯頓時傻眼,無言地呆愣著。

    一旁的陳允瑞也一臉疑惑的看著和室裏的奇異畫面。

    田佑雯望著榻榻米上有如自助餐任君吃到飽的陣仗,準備罵人的嘴扭曲地半張著,更加突顯了她的錯愕。

    這死老頭,竟敢挑嘴挑到這種地步……

    田渠一看到寶貝孫女回來,馬上從火爆恐怖的牛魔王變成眉毛彎彎、和藹可親的肯德基爺爺。

    “唷,小佑,怎麼回來啦?什麼時候回來的?快點過來,讓爺爺瞧瞧,爺爺很想你呐——”

    田佑雯不理他,逕自看向腳邊如國宴般的餐點,從壽司、燒賣、蝦餃看到墨西哥卷、德國香腸、煎牛小排。

    她抑制住快從頭頂爆發的怒火,再看向立在一旁、站得直挺挺的僕人們,沉聲問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報告孫小姐,老爺子他挑食!”管家向前站出一步,聲音宏亮地代表發言,而眾人指控的手指也一致指向田渠,無一例外。

    大家可清楚得很!在他們殷殷期盼幾十年後,終於等到孫小姐出生了!在這個家裏,孫小姐最大,她說的才算數,現在孫小姐回來,他們可就不怕老爺子囉!

    這老爺子最近不知道為什麼,原本已經非常古怪的脾氣,如今更是越來越難伺候。

    以前他再怎麼樣都不會跟自己的正餐過不去,也不會為難到廚師頭上,但最近不管什麼食物呈上去他都有意見,搞得廚師完全束手無策,乾脆拿出年輕時開自助餐廳的本事,煮出各國料理任他選擇。

    管家還讓所有的僕人在旁邊服侍著,深怕有一絲絲不周,大夥就要面臨田老爺子發怒的場面。

    想不到對於這樣的安排,他還是不領情,不吃就是不吃,一群人忍住肚中燃燒的火,硬裝著笑臉討好他。

    “你們這些混帳!不要胡亂告狀,明明就是煮得太難吃了!”田渠再度怒吼,威力之強大,嚇得不少人的手指“咻”地一聲縮了回去。

    不過大家可不甘願這樣被冤枉,仗著孫小姐在場,老爺子砍不了他們,個個開始憤慨地嘀咕起來,和室內頓時怨聲載道。

    “是嗎!”佑雯冷冷地應了聲,坐了下來,拿過田渠面前的碗筷,環顧了下四周,開始吃了起來。

    吵鬧的和室頓時安靜下來了。

    仆傭們控訴的目光一個個從老爺子身上跳開,轉而聚焦在田佑雯那雙沒有停止動作的筷子,和她沒有停止嚼動的嘴。

    好像、好像很好吃啊……

    他們早就知道張大廚的手藝甚佳,但看到孫小姐吃飯的模樣,更加覺得美味,連原本被罵飽的僕人也跟著餓了起來,心裏又開始碎碎念。

    這個田老頭也真夠沒良心,讓他們這群人在這裏挨駡兼挨餓……

    田渠那銅鈴般的眼睛瞪得老大,望著孫女一盤接一盤、沒有間斷的吃著,一副津津有味的模樣,不禁偷偷咽起口水,但基於面子問題,仍是擺著張臭臉,哼了一聲,不悅地轉過頭去。

    好不容易,田佑雯終於吞下最後一個小籠湯包,放下筷子,拍了拍肚子,表示吃飽了。

    一旁的僕人趕忙遞上玄米茶,殷勤地問著:“孫小姐,您要不要來點奶酪?抹茶口味的。”

    她沒有回答,緩緩瞥了田渠一眼,逕自喝了口玄米茶,半分鐘後,才慢條斯理地開口說話。“您是對的。”

    “嗯?”田渠轉頭瞧她,不明白她的意思。

    “真難吃。”

    “啊?!”一旁的仆傭們驚叫出聲,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什麼。

    聽到這樣的回答,陳允瑞也微抬起一邊眉,不知田佑雯想玩什麼把戲。

    仆傭們暗暗地想,這怎麼可能?孫小姐明明就吃得很快樂呀,怎麼會站在老爺子那邊呢?

    而田老爺子則是樂得站起身,拍手大笑。“哈!我就說吧,你們這些沒長味蕾的傢伙真是找死了!”

    田渠趾高氣揚地插著腰大聲嚷嚷著,然後再轉向田佑雯,又換成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小佑呀,你看看,這些人總是趁你不在,就欺負我一個老頭子……”

    眾人瞪著眼睛看田老爺子睜眼說瞎話,卻也敢怒不敢言。

    這有如救星的孫小姐什麼時候放棄當救世主了?競選擇去田老爺子的番邦。真是沒有天理啊!

    “就是啊!這廚子真不應該。”田佑雯放下了茶杯,掃了眾人一眼。“我看這樣吧!張大廚,明天開始,你就不用再掌廚了。”

    張大廚本來懷抱著希望,以為孫小姐這趟回來,會為自己主持公道,但聽到的卻是自己要失業了,他臉色蒼白,震驚地倒退了一步,險些沒跌坐在地上。

    眾人則是為張大廚抱不平,尤其看到老爺子那副得意的模樣,更加令人火大,喧鬧聲又傳了出來。

    這張大廚溫和敦厚,煮的東西又超好吃,如果真開除他,要他們上哪兒找這麼好的廚子啊?

    “孫小姐,您……真要開除張先生?”終於,一向代表眾人發言的管家上前了,結巴地問道。

    眾人於是都住了嘴,靜靜地看向慢條斯理又拿起杯子喝茶的孫小姐,很緊張地等著她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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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8 00:07:26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終於,田佑雯再度放下茶杯,看向管家,神情充滿疑惑。“啊?我有說我要開除他嗎?”

    “啊?”眾人摸不著頭緒,頭頂三吋處皆冒出個大問號。

    田佑雯微微一笑。“張大廚不拿鍋鏟,可也要幫忙切菜洗菜啊!”

    “那……那廚房由誰掌廚呢?”管家又疑惑的提問。

    “我啊!”田佑雯爽快地說道。“這幾天我就不回去了,留在家裏煮飯,如何啊?爺爺?”她抬頭向田渠請示,笑得好甜。

    大夥兒一聽,馬上面露微笑,得意的瞼全轉向一旁臉色鐵青的田渠。

    他們知道孫小姐在打什麼主意了!

    孫小姐性子急,煮出來的東西大多半生不熟,廚藝可是出了名的爛呢!

    同樣的食材醬料,人家張大廚煮出來的成品可是讓人食指大動,吃完還想再吃;而她煮出來的嘛,卻是難吃得嚇死人,菜肴上一公尺似乎還散發著妖氣,連動筷子去夾都需要莫大的勇氣。

    而孫小姐也深知自己這方面的不足,更深深認為泡面這種東西的發明就是為了她這種懶得煮飯又不會煮飯的人,所以根本不會動煮飯的念頭。

    如今她卻主動提出要掌廚,當然是為了逼老爺子在她和張大廚之間做出抉擇。

    所有人都抱著看好戲的心態看著田渠一臉綠,痛快極了。

    “怎麼,爺爺,你不喜歡吃我煮的東西啊?”田佑雯眨著無辜漂亮的大眼睛,望向田渠。

    “是、是啊,老爺子,您看看孫小姐多孝順,您實在不應該拒絕她的好意。”

    所有人都在一旁鼓吹著。

    連一向憨厚的管家也憋著笑,在一旁幫腔,火上加油。“咱們生魚片都在吃了,半生不熟的飯又算得了什麼呢?”

    田渠的臉在旁人輪流慫恿下,慢慢扭曲變形、越來越臭,沉默幾秒鐘後,終於說話了。“不行!開什麼玩笑,我絕不能讓我的孫女做粗活!”

    “可是爺爺,您也不喜歡張大廚煮的菜呀!這該如何是好呢?”田佑雯無奈地問道,一副很苦惱的樣子。

    “誰、誰說我不喜歡吃的?我只是最近天氣比較熱,胃口不好!”田渠理直氣壯地說著。“好了,就這麼決定,老張你給我繼續煮飯,要是敢讓我的寶貝孫女碰一下鍋鏟你試試看,我一定扒了你的皮!”

    “是,我明白了。”張大廚低著頭領旨,不敢讓老爺子看見他嘴角快要藏不住的笑容。

    “好了,去去去,都回去做自己的事,咱們祖孫倆要聊天!”田渠一聲令下,把人都趕走,省得待在這裏看自己笑話。

    大夥憋著笑,魚貫而出。

    陳允瑞則是又看了田佑雯一眼,才守分地走到和室外,拉上紙門。

    “你分明是讓我下不了臺!”

    人都閃了以後,田渠對田佑雯抱怨道。

    田佑雯收起笑容,板起跟田渠一模一樣的臭臉,瞪了他一眼。“死老頭,日子過膩了是吧?我可先告訴你,你掛了以後,每年忌日你的貢品只有孔雀餅乾一包,到時候你就不要托夢來怨我!”

    “我好淒涼啊……”

    “好啦,再多加一個蘋果吧!不要討價還價了。我忙得要死,還要特地跑回來處理你這種小不拉基的事情,你幾歲人了,吃飯還要人家哄?”田佑雯不悅地碎碎念。

    “好啦好啦,不要一回來就說教,這樣會變成老太婆喔!”田渠似乎對其他話題比較感興趣,拉著孫女用有些期待又興奮的聲音問道:“那個……你在台中有沒有遇到什麼不錯的男人啊?”

    “沒有!男人沒一個好東西!”她直截了當地回答,口氣不甚佳,臉頰卻瞬間熱燙起來。

    可惡,為什麼她腦中竟然馬上浮現陳允瑞那頭豬?他哪是什麼好男人?

    “說得好!”田渠大表認同的聲音卻在下一秒轉弱。“款……但是如果哪天你覺得哪個男人不錯,記得跟我說。我無聊得要命,正好可以查查那人祖宗十八代,看看有沒有販毒啦、走私啦、誘拐小妹妹什麼的,咱們雖是黑道世家,可是我對這些事情可是非常不認同的!”

    田佑雯無言地沉默了半分鐘,才道:“死老頭,你儘管做你的白日夢吧!老娘我是不可能嫁人的。”

    “嫁人?”有如雷鳴的理直氣壯的聲音從田老爺子口中爆出,帶著不可思議的聲調叫道:“誰要你嫁人了?誰敢要你嫁我第一個剁了他!”

    “啊?”田佑雯疑惑地看向他,開始考慮要不要讓管家幫老頭安排一下集團裏的精神科門診,先開點藥吃吃。

    田渠理直氣壯的聲音持續著。“我田渠的寶貝孫女怎麼可以委屈嫁人?當然是男方入贅啊!”

    田佑雯險些沒將口中的玄米茶噴出,火爆地怒吼。“省省吧你!”

    “唉,你這孫女怎麼這麼不乖巧啊?”田渠吸了吸鼻子。“對了,既然男人的話題提起了……款,你的保鑣怎麼樣啊?”

    田佑雯揚眉,非常厭惡這個話題,沒好氣地回答。“爛斃了,給我找一堆麻煩。把他換掉。”

    田渠的臉上充滿好奇,還隱約有著看好戲的心態。“哦?是嘛?那小子做了什麼?”

    “他……”田佑雯臉色難看地指著門外,卻難以啟齒。

    “唉,想必是你刁難人家吧!”田渠歎了一口氣,搬出長輩的架式。

    “我哪有?!”

    “小佑啊,我們身為人家的雇主,要擁有識人的眼光、能忍的大度,千萬不可以因為一點雞毛蒜皮的事情就對人家不好、處處為難啊!”

    什、什麼雞毛蒜皮?田佑雯一股氣悶在肚裏卻無從訴說,只能鄙夷地瞪了田渠一眼。“死老頭,你給下頭的人帶來那麼多麻煩,有什麼資格教訓我?”

    “我這是跟他們玩嘛!不能跟你這恰北北的姑娘家相提並論的!”他說得十分理直氣壯。

    田佑雯冷嗤了一聲,端杯啜了口茶。“你最好現在把我看清楚一點,免得不久後白髮人送黑髮人。”

    田渠瞪大眼睛,故作吃驚樣。“沒那麼誇張吧?”

    “當然有可能,在我把陳允瑞殺掉以後,我會去自首,以表示我是個有擔當的人。”她的語氣很強硬。

    “這樣啊……”田渠一臉為難地皺眉。“好吧,如果你這麼堅持,那我也只好把他換掉了。雖然我對他比較放心,畢竟他也跟了你這麼久了……”

    “我很堅持!快換掉!”

    “你可要想清楚喔!”田渠繼續說著:“接替的人恐怕沒有這種養眼的身材、帥氣的面孔!”

    “我又不是在找牛郎!”

    田渠又提醒道:“而且新人絕對不可能此他更瞭解你的習慣脾氣,也說不定不會這般任勞任怨,你確定要換嗎?”

    田佑雯遲疑,不說話了。

    看著孫女那副有氣說不出的模樣,田渠暗暗的笑了。“再考慮看看吧?畢竟這種事挺重要的。”田渠給她找臺階下。“好啦,你這幾天應該都會待在這裏吧?”

    “我明天一早就走!”她的語氣表示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

    “啥?我的生日快到了,七十大壽耶!你給我待下來!”田老爺子不滿地大聲嚷嚷著。

    “那也是下星期的事,到時候我再回來就好了。”她找藉口回道,其實壓根兒就把老頭子的生日給忘了,現在突然聽他提起,才有點心虛的想到。

    “你少來,你下星期說不定就忘了!”

    田佑雯癟了癟嘴,心不甘情不願地道:“好啦!你生曰過完我再回去。看在這恐怕是你最後一次過生日的份上。”

    “你儘量嘴硬沒有關係。”老爺子笑得樂呵呵的。

    奸不容易把孫女留住了,他這幾天可要奸好留神她和陳允瑞那小子的互動啊!

    雖然這不是他逼佑雯回來的最主要目的,但也是附加價值啊!

    陳允瑞真不愧是他親自挑選的,果然了不得,竟然把佑雯整得有氣也說不出。

    他好期待能看到些有趣的畫面,一定比那些芭樂連續劇好看多了!

    ************

    夜深入靜,兩個身影在田佑雯的房間門口碰頭了。

    “知道為什麼我硬是要把佑雯抓回來吧?”田渠冷硬的聲音問道。

    “我明白。”陳允瑞回答道,護衛她的心態讓他的臉更加深沉了。“我聽說最近有不少人想找鷹集團麻煩。前幾個禮拜還傷了幾個鷹集團的重要幹部。”

    當陳允瑞知道這件事之後,便提高警覺,更謹慎小心,尤其是鷹集團一時之間還查不出是哪些人所為,只將範圍鎖定在與鷹集團交情匪淺的人,否則對方不會如此熟知近日來幾場鷹集團私下舉辦的特別集會。

    “那些王八羔子要惹事,總是會找特定的日子或集會,雖然他們現在的目標並不是放在佑雯身上,我也對你的能力很放心,不過還是讓她回來的好。畢竟,這裏人手多,她在我的視線所及之處,我也比較放心。”

    “您……有鎖定特定的人物嘛?”

    “那些人行事十分謹慎,刻意避開我們的耳目,又似乎有其他頭銜加以掩蓋,短時間內實在查不出什麼。”田渠有些惱怒。“你呢?有注意到什麼嗎?”

    f我其實有些懷疑言家……”

    “言家?你是說言蘇基和他兒子言尉常?”田渠冷嗤一聲。“不可能,憑他們兩個膽小怕事的,是不可能有什麼作為的。他們只是因為錢多,比較囂張一些罷了。”

    “不過我發現言家的人脈很廣,言尉常一下子就掌握到小姐來到中部的行蹤。再說,就算主子無心惹事,可不代表‘底下’某些握有權力、仗著言家資源的人,不會做些膽大包天的事情,何況他們的手下有不少人,都來自上次被您一舉殲滅的某個地方組織。”

    “是嗎……”田渠審慎地想著這件事。“嗯……這倒是挺有道理的,我會找人盯著他們。”

    陳允瑞的視線則是瞥向田佑雯緊閉的門板,神色憂心,眼神卻充滿了堅定。

    他絕不會讓任何人有傷害她的機會!

    ************

    “來喔、來喔!吃得肥肥好過年喔——”

    下午四點鐘,主屋後院的魚池旁,佇立著一個正在灑魚飼料的纖麗身影,她一直灑,魚一直吃,完全不知道這般吃下去,它們小小的肚皮是很容易脹破的。

    田佑雯拍了拍沾滿碎層的手,插腰看著池子裏不怎麼聰明的生物,兀自想著心事。

    沒有辦法如預期般整治陳允瑞,讓她一直覺得十分沮喪,可她偏偏就是沒有那種陷害人的心機,唯一能夠幫她的田老爺子又只想看戲,害她只能自個兒生悶氣。

    為了表示她的不滿,她還特意放出風聲,表示她有跟老頭子提過要把陳允瑞換掉,希望能藉此讓陳允瑞那傢伙行事小心一點,告訴他,她田佑雯可不是好惹的!

    不過他完全沒有一點點危機意識,反而覺得她的提議很有意思,看向她的眼神還充滿了興味!

    真是可惡極了!

    她唯一能做的,只有很大方的把陳允瑞扔給老頭子當打雜,省得他老跟在自己身旁礙眼!不過……

    田佑雯看了看四周,突然覺得沒有人跟在身邊的日子實在有些無聊。沒人幫她料理好一切、在她心情不好的時候任她嘮叨、沒有人幾乎隨時護著她……

    怎麼回事?是因為太習慣於有他在身邊了嗎?

    怎麼會這樣?她明明就很排斥他的呀!

    而她習慣的,是隨扈這個角色?還是陳允瑞這個人呢?

    唉呀——不想了,怪天氣吧!都是這種忽冷忽熱的天氣讓她產生了這些奇怪的想法。

    她望瞭望氣派卻寂寥的庭園四周,老頭子懂得享受,整個後院采唐朝風格的庭園建築,搞得氣派又不失格調,但身在其中的她,反而覺得有些過度夢幻,茫茫然的。

    這樣美的景致,應該搭配那種長髮飄飄、氣質出眾的古典憂鬱美人,實在不適合她這個穿著隨性、邋遢粗魯的流氓妹……

    “小佑!”

    不遠處傳來田老爺子興奮的聲音,她轉頭,看著田老爺子健步如飛地往她這邊走來,身後理所當然跟了一票跟班。

    “孫小姐日安!”二十幾名黑衣隨扈整齊劃一地向她致意。

    田佑雯點頭做為回應,目光不自覺放遠,落在隊伍最後頭的陳允瑞身上,他一身簡便的襯衫長褲,俊逸颯爽的裝扮和容貌,突顯他的與眾不同。

    他淡然的目光此刻也朝她直直看過來,準確對上她的視線,震得她有些愣住7.o

    “款,小佑,我這次生日,想來點不一樣的。”田渠拉著她的袖子,急於分享他的計畫。

    “怎麼?”她將注意力放回興奮莫名的老頭子身上,斜睨了陳允瑞一眼,打趣地問道:“你想看人妖秀嗎?我可以叫陳允瑞扮給你看。”

    田佑雯感受到陳允瑞不滿的視線,覺得痛快極了,總算讓她占了一次上風。

    “不不不,我指的不是這種低俗的東西。我是想啊,生日那天,我們就別大肆鋪張了,那些大魚大肉的實在挺礙消化。”

    “你想怎樣,就直說吧!”她最受不了老頭子每次說話都要加以鋪陳,囉哩囉唆扯一大堆。

    “我生日那天下午想去喝個下午茶、吃個蛋糕就好了,而且不要一堆不怎麼熟的人跟來。就我跟你,還有甩不掉的隨扈。”田渠得意地報告他的想法。

    田佑雯不解的揚眉。“老頭,你又在打什麼壞主意?”

    這老頭最喜歡的就是熱鬧,最愛的就是搞排場,怎麼突然想走溫情簡單路線?必定有詐!

    “唉唉,你這孩子,怎麼老是把人心想得這麼險惡呢?這樣是很要不得的。”田渠無奈地攤攤手。“我不過是想要和最親的家人聚在一起,這是我老頭子的小小心願啊!”

    “好吧,姑且相信你,反正一開始我也說了,你想怎麼樣我都儘量配合,壽星最大嘛!”她緩緩降下警戒的眉。“對了,你想要什麼東西當生日禮物?我下午要出去,順便去挑。”

    “你一輩子留在高雄別走了!”田渠閃亮著眼睛期待著。

    “你少跟我來這套,我還是去百貨公司看看有沒有什麼適合輕度智障老人玩的玩具好了。”

    “沒良心的孫女……”田老爺子慣用的裝可憐表情又出現了,哭喪著臉繼續往前走。

    一大票隨扈從她面前走過,田佑雯故意看向老頭漸漸走遠的身影,不去理會那個始終盯著她瞧的男人。

    但即使不看他,身後那股壓迫感卻沒有因此減少一分一毫。

    而當陳允瑞終於走過她身旁時,田佑雯不禁渾身一震——他的手指輕刮過她柔嫩的掌心,引起一股莫名的酥麻。

    做什麼啊你——

    她應該要大聲罵他的,但話到了嘴邊,卻自動消音。

    她握起拳頭,一種複雜的感覺浮上心頭。

    她到底是怎麼了,她到底在想什麼,為什麼縱容他這般肆無忌憚地對她動手動腳?

    難道……不不不,她怎麼可能喜歡上他?不可能的!

    田佑雯有些愣愣地坐了下來,任憑西風吹過面頰,卻吹不散心頭早已深植的歸屬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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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8 00:07:42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事實證明,回到家跟在劇團裏的生活其實是差不多的,畢竟討論八卦、探究別人隱私是人的普遍惡習。

    在劇團裏有單遠暗地順水推舟,回到家,變成老頭子在暗中搞鬼。

    不過早諳此道的田佑雯也有對策,乾脆關在房間裏不出來,避開外頭越傳越離譜的八卦。而就算陳允瑞進來了,那也是他們倆之間的事,犯不著演戲給大夥看。

    田佑雯呈大字型躺在房間地板上,氣悶地吐了好大一口氣。

    回家度假五天了,天天過著豬公一般的日子,好無聊啊!

    同樣是米蟲的生活,在台中還比較有正事做。

    叩。

    一道簡潔有力的敲門聲響起。

    田佑雯翻了翻白眼,很清楚只有誰才會敲門還故意這樣要帥,無奈地說了聲。“進來啦!”

    今天一整天都沒看到他的人,這會他自個兒來找她,實在不錯,省得她一個人在這裏幹無聊。

    甫有這種想法,她馬上蹙起眉頭。

    可惡……她有病啊?暗自興奮個什麼勁兒?心還跳得這麼急……

    陳允瑞打開門,看見躺在地上、完全不顧形象的人兒,無奈地笑了下,將剛剛從廚房送來的焦糖布丁放到她旁邊。

    她睜著圓亮的眼睛仰望他的俊容和強健的體魄,又暗自歎了口氣。

    難怪她最近覺得外頭男人都變醜了,想必是因為她身邊隨時隨地跟了一個會讓至少十分之八的女性同胞撲上去的俊男啊!

    “什麼東西?”她終於半撐起身子看他送來的東西,再度倒地哀號。“不要再拿好吃的東西引誘我了啦!會胖耶!”

    “你瘦,胖個五六公斤有什麼關係。”陳允瑞輕聲說道,隨後大大方方在她的床鋪坐下,吃著自己那份布丁。

    老爺子對他還不錯,言語裏總是透露著「是個男人的話,就快點把我孫女把到手”。既然他老人家這麼期待,他實在不太好意思讓人家失望。

    而主屋裏的人好像都感受到老爺子的暗示,把自己當作“姑爺”來看,連孫小姐的點心時間,也準備他那一份。

    田佑雯對陳允瑞過度隨性的態度,並沒有太大的反彈。因為這些日子他謹守君子的本分,沒再對她動手動腳的,再加上待在熟悉的地方,讓她心情放鬆不少,也或許是心境上有了改變,沒那麼拒他於千里之外。

    一切都是這麼順利又順勢,或許田佑雯也注意到了——他們之間的相處,漸漸變得自然。

    她對他的論調極度不以為然。“什麼!六公斤?你知道六公斤是多少嗎?十斤豬肉耶!”她不悅地打量他忍俊不住的模樣。“還有!是誰准你坐在我床上的?”她凶他,以掩飾內心的不安。

    自從發現自己心中對他的異樣感受之後,每次見著他,總會不自主地手足無措起來,這是她沒有辦法忍受的溫吞舉止啊!

    他暗笑著,滑下身坐到她旁邊,伸手把又躺回地板的田佑雯拖啊拖,拖到自己身上,讓她枕著自己的腿。

    她抬眼瞪他。“不要逼我跟你一樣噁心好嗎?”

    但說歸說,這樣躺著其實還挺舒服的。

    怪了,自己是怎麼回事?變得這麼順著他。

    好啦,她承認,當初好險老頭子要她再三考慮將他換掉的事,那實在是出自于她的一時衝動,萬一老頭子真幫她找了一個新保鑣,說不定她會被對方的不識時務給氣死。

    好歹陳允瑞也跟她同班了這麼多年,他對她瞭解的程度,遠勝過她的預期。

    他知道她對蝦子過敏、知道她恨透了亮橘色和粉紅色、知道她在雨天心情特別好……簡直比老頭子都還要瞭解她。

    只不過——他們倆……真的適合在一起嗎?他對她是認真的嗎?

    她心中有許多許多的矛盾和疑惑,但不至於讓她感到困擾,或許是因為此刻的她在他懷裏。

    “你……”她仰首望他,發現他難得沒將目光放在她的身上,逕自看向窗外,不知道在想什麼。

    心中突然有一種莫名的失落感,覺得抓不住他的失落。

    “嗯?”他聽見她在喚他,便將視線拉回,順手撥掉她頭髮上的棉絮。

    “你好像對我的事都很瞭解……”

    他靜靜的沒回話,等著她接下來要說什麼。

    “不過……我對你似乎一點也不瞭解。”她有些不自在的笑著。“你別看老頭子那副老番癲的模樣,他對他身邊的人個性可都抓得很清楚,所以我才被他吃得死死的。”

    他仍沒說話,不過田佑雯知道他笑了,因為他的眼睛微眯了下,嘴角輕輕的往上揚。

    “你想瞭解我?”半晌後,他用低沉好聽的聲音問道。

    她一聽他的重點歸納,急於澄清。“什、什麼想要瞭解,我才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喂!你的手在幹嘛?”她縮了縮脖子,用力拍掉那只在她頸間來回搔弄的手。

    “我知道你怕癢。”他低沉的聲音聽起來有絲興味。

    “誰、誰怕癢了?”她拒絕承認,因為太清楚以他那種惡劣的個性,自己會有什麼下場,先嘴硬再說。

    他質疑地揚起眉毛,二話不說探向她腰際,才輕觸了下,她便像蝦子一樣跳了起來。

    “幹嘛啦!”她吼道,用手肘撞他。

    陳允瑞緊抿著唇,克制自己狂笑的衝動,環住她的腰,輕輕吻了下她的額頭。

    “你以為這樣我就會原諒你嗎?”她最討厭人家搔她癢了。

    “哦?”他有些訝異的回問:“你想要更多是吧?直說就好了,這般拐彎抹角實在不像你的個性。”

    田佑雯警戒地盯著他。

    她認得這個眼神!他在動歪念頭的時候,就是這種要笑不笑的模樣!

    “你又在胡說些什麼?”她掙扎著要離開他的鉗制,卻被他抱得更緊。

    “你說呢?”他語氣甚輕地回問她,抱著她躺下,一手環住她的腰,一手扣著她的後腦,仰首吻住她,極盡挑逗之能事。

    “晤!”她的反應不夠快,被他堵個正著。“你、你這個無、無賴……”

    “是誰壓在誰身上,嗯?”他把責任丟給她,曖昧地吻著她的唇,想看她惱羞成怒的嬌俏模樣。“不過,既然你不喜歡這樣的安排……”

    他摟著她翻身,交換位置,前臂支在她臉頰兩側,壓住她的雙腿不讓她起身。

    “你放開我啦!”他害她愈來愈緊張了。“我、我要生氣囉!”

    他笑了下,坐起身,沒再壓著她。

    田佑雯拉著領口坐起來,整理淩亂的頭髮和衣服,哼了好大一聲。

    她的臉頰有紅暈佔據著,眼神有些迷蒙和惱怒。

    “哪有人開這種玩笑的!”她開始譴責他。

    “是不是玩笑,取決於你。”他淡淡地說著,將落在腳邊那個她找不著的髮夾遞給她。

    田佑雯的臉驀地一紅。“別說笑了,你不是那麼幽默的人,不適合說笑話。”

    他看向她,再度換上那張沒有表情的臉,但她知道他不太高興了,不想跟他這樣對看著,別過臉去。

    “你始終覺得我是鬧著玩的?”他有些不悅地問道。

    “難道不是?我可從來沒聽你說過‘我喜歡你’四個字啊!”她嘴硬著說著,剛穩下來的心跳如今又狂跳起來。

    “你喜歡那種世俗的告白方式?”他的語氣又冷硬了些,她可以想見他有多麼不悅。

    “至、至少那是文明的方法啊!不需要肉體接觸就能知道對方的心意。”她暗喻他的野蠻。

    “總歸一句,你希望我用說的是吧?”他輕聲問著。

    “是啊!”她就算不夠瞭解他,也知道那四個字是不可能從他那種冰山男的嘴裏吐出來的,更何況,他不會稀罕那種承諾。

    她只是想激他、為難他罷了。

    “說不出來吧?”

    她本來得意的輕笑著,突地眼前一黑,心頭跟著一驚!

    他、他捂住她的眼睛做什麼?

    即使有滿腹的疑惑,她也沒有說話,任他用暖熱的大掌隔去所有光線。

    少了視覺,其他的感覺瞬間靈敏起來。她感覺到他在她身邊,靠得很近很近,粗重的氣息就噴拂在她頸間。

    “佑雯……”他低嗄的嗓音在她耳邊輕喃著。

    她倒抽了一口氣,全身泛起一陣戰慄。

    這是他第一次這樣溫柔的喚她的名字……

    他的聲音好輕、好柔,像是請求、又像需索,告訴她他想要她,溫存地輕撫過她身子的每一處。

    她心頭亂了,四周奸像什麼都不存在,只有他,只有這般喜歡她的他……

    叩、叩!!

    敲門聲突然不識相地響起。

    “孫小姐?”

    田佑雯嚇得跳起來,慌亂地整理衣服,故作鎮定的前去開門。

    “孫小姐,您的電話。”待田佑雯一打開門,管家恭敬地遞上電話,偷偷瞄了一眼孫小姐房裏的陳允瑞。

    後者的臉色依然是那麼難看,不悅地瞪著田佑雯手中的電話。

    該不會是……自己打擾了人家的好事吧?

    基於個人人身安全,管家確定孫小姐拿穩無線電話後,就快速閃人,去傳遞自己推敲出來的八卦新發展。

    “喂?”田佑雯輕了輕喉嚨,接起電話,順道關上門,坐回原來的位子。

    “是佑雯嗎?”電話那頭傳來一個惹人厭到極點的聲音。

    言尉常這只得瘟疫的豬!

    她極度不悅地暗罵了聲,不層讓電話碰觸到她耳朵,沒好氣地將電話直接往後扔到坐在她後頭的陳允瑞身上,不耐煩的哼了一聲。

    陳允瑞拿起電話,望了田佑雯憤怒的臉蛋一眼,知道她是不喜歡對方卻又不好掛電話,大致猜出是哪個傢伙。

    他按下免持聽筒鍵,將它放到一旁,好整以暇地拉過田佑雯、摟進懷裏,以彌補方才被打斷的遺憾。

    另一方的言尉常壓根兒沒發現自己是如此惹人厭,逕自說得高興。“佑雯,看不出來像你這麼大方的女孩,竟然也有害羞的時候啊?”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她冷冷地回道。

    “別裝了,我調查過了,那個號稱是你男友的傢伙,明明就是你的保鑣嘛!你以為這一點小伎倆就能騙倒我嗎?你欲拒還迎得太明顯囉!”

    “欲拒還迎?你說誰啊?”聽不下去的陳允瑞涼涼地代為回應。

    言大少似乎嚇了一大跳,惱怒地問:“你、你是誰?我在跟佑雯說話,哪有你插嘴的份兒?”

    “親愛的,我可以開口嗎?”陳允瑞問田佑雯。

    田佑雯憋著笑。“當然可以,我不和粗鄙、口出惡言的傢伙說話的。”

    “言大少,現在我獲得允許可以跟您對談了,至於您剛剛問到本人的身分問題,我就是您提到的那個保鑣。”

    言尉常冷哼了聲。“哦,就是那個騙子啊?”

    “跟貼身保鑣談戀愛也不是什麼驚世駭俗的事,還讓您特地打電話來關心實在太不好意思了。如果您這麼質疑我和佑雯的關係,可以去請示田老爺子,他老人家早在好幾年前就知道我要追佑雯,也應允了。”

    田佑雯不知道陳允瑞說的都是真的,還暗自誇讚他的應變能力實在不錯,用來應付這種仗勢欺人、貪生怕死之徒實在是最好的辦法。

    不過——如果、萬一他說的是真的……

    她非宰了那死老頭不可!

    電話那頭的言大少似乎被陳允瑞一席話震驚得說不出話來,沉默好一會才道:“我言尉常想要的東西,還沒有得不到的,你想跟我作對最好有心理準備……”

    “姓言的!”田佑雯聽他越說越離譜,很不悅地打斷他的話。“你這句話是挑釁還是威脅?我勸你收回你的胡言亂語,否則就等於是跟鷹集團杠上了!我不相信你有這種能耐。”說完便氣憤的切斷通話。

    “真是夠了。”田佑雯不高興地將電話踢得遠遠的。

    “為這種人生氣做什麼?”他將裝著布丁的盤子放到她手中,半斂的眸中有一絲火光。

    “哼!”

    “不過,幸好他威脅的是我,如果他對你下挑戰書的話,就算田老爺子不插手,也會有一堆人將他宰了以除後患。”

    “說得這麼恐怖。”她笑笑的。“他只是嘴賤而已,沒本事做出什麼的。”

    “我不會讓任何人有機會傷害你。”他輕柔且堅定地將她攬進懷中,在她耳邊這般低喃承諾道。

    她心頭暖暖的,心情特好,不自覺對他微微一笑,頭一次,輕易接受了他大男人式的保護。

    ************

    田老爺子的“生日茶會”在一家小規模的歐式咖啡館舉辦,果真是低調到不能再低調,甚至謝絕了所有賀禮,完全有違他以往偏愛熱鬧的喜好。

    田佑雯知道老頭子想藉由這樣的“犧牲”,讓她允許他大啖這家咖啡館名聞遐邇的起司蛋糕。

    她太清楚他這種幼稚的個性了,不過看在他是壽星的份上,也沒多說什麼。

    反正,今天吃的甜食份量就從他往後的點心裏扣。

    田佑雯瞥了眼又跑去拿蛋糕的老頭子,暗自盤算著晚上時可以告知張大廚,未來整整一個月不需要準備老頭子的飯後點心了。

    “你要不要也點個蛋糕吃?”她轉頭問站在她身後的陳允瑞。“這裏的黑森林蛋糕也很好吃。”

    老頭子的隨扈們自動分成四桌,分坐在附近,享受得來不易的清閒和點心,反正整家店今兒個下午都被老頭子包下來,不會有人進來的。

    只有陳允瑞始終站在她的身後,而她也習慣了,知道以他這麼牛的個性,也不會願意離開的。

    陳允瑞望了她盤中的蛋糕一眼,迅速地伸長手,用她的叉子切了一塊,送進口中。

    田佑雯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睛,伸手打他的後腦勺,“啪”地好大一聲:“豬的!你你你……你幹什麼啦你!我不敢吃了啦!”

    “吻都吻過了……”

    “噓——你還說!”她低嚷著,又再打他。

    “說錯了嗎?”

    “豬!你再講我就跟你翻臉!”二度打他,卻打不出他的任何一點羞恥心,反倒是自己的臉紅了。

    可惡,為什麼每次他都可以把這種事講得這麼理所當然?

    世上被她打了還會笑的,恐怕也只有他了,臉皮真厚!

    “你們在玩什麼?”端了滿滿一盤子蛋糕的田渠回來了。

    “沒有。”她又給了他一拳,這才稍稍算是洩憤完畢。

    田渠意味深長地看了陳允瑞一眼,對田佑雯說道:“孩子啊!這小子給了你,就是任憑你處置的,你知道吧?”

    “我知道啊!你沒看到我剛才扁他?”她沒好氣地回答。

    “我說的不只是這種普通的事情。除了打他罵他以外,你興致來了,想要對他做什麼都是可以的唷。”田渠說著,表情越來越曖昧。

    察覺到他口氣不太對勁的田佑雯皺了眉。“死老頭,你又在講什麼瘋話?”

    田渠含下一整匙的提拉米蘇。“我說的是事實啊,還是你對他強健的體魄沒有興趣?他應該是挺‘行’的。”

    田佑雯漲紅了臉。“你再說一次,我就跟你斷絕祖孫關係!”

    “好嘛好嘛,我不說。”他移近她,在她耳邊問道:“款,你老實說,這樣條件的男人優不優?”

    “死老頭,你真是夠了!”

    被惹怒的田佑雯嚷嚷著站了起來,往門口走去,陳允瑞也跟了上去。

    “款?小佑,你上哪去?”田渠在後面喚道,笑意十足。正在興頭上的他,沒有注意到外頭一場風暴正在醞釀……

    “回家!”她火大地拉開咖啡館的玻璃門。

    此時,一台黑色的車從門前緩緩開過。

    田佑雯顧著生氣沒多加注意,但跟在她身後的陳允瑞卻看清了一切——駕駛座的車窗半開著,一截黑色的槍管伸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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