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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慕冰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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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米約]玫瑰從來不慌張[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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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8 09:29:02 |只看該作者
第廿章

  晚上九點多,游曳終於打通謝君宜的電話。

  「姐……」

  「嗯。」謝君宜淡淡地應了一聲。

  電話接通了,兩人卻不約而同地沉默著。謝君宜從小就驕傲要強,即使遭遇這麼大的變故,即使心痛如絞,她仍沒有向誰訴苦抱怨的打算。

  游曳瞭解她,在那樣的傷害和背叛面前,任何安慰的言語都顯得蒼白無力,她也沒想過為程笑和那個J男開脫什麼。她打這通電話,只是想聽聽謝君宜的聲音,讓她知道不管發生任何事,她最親愛的妹妹永遠在她身邊,她並沒有被全世界拋棄。

  「姐,我們去歐洲旅行好不好,你不是一直想去意大利和法國嗎?」游曳努力讓自己的語調顯得輕鬆一些。

  謝君宜輕笑一聲說:「我現在就在法國。」

  「啊?你在哪個位置,我過來去找你吧……」

  「不用了。」謝君宜頓了一下,「阿宇和我在一起……」

  游曳愣了一下。

  「別擔心,我沒事,在這待一陣子就回國。」謝君宜的聲音很是疲倦,她猶豫了好一會兒,最終還是把那句話說了出來,「不管怎麼樣,我不會和他離婚的。」

  游曳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在豪門中長大,她怎麼會不明白謝君宜隱含的意思。

  謝君宜並不是她父親唯一的孩子,她還有一個同父異母的弟弟。弟弟雖然還年幼,但她父親一向重男輕女,又架不住後媽的枕邊風,她不得不為自己早作打算。

  而任永清,不論他對程笑是來真的還是逢場作戲,他也不可能為了她和謝君宜撕破臉。任家前幾年投資房地產遭遇滑鐵盧,再加上其他詬病已久的問題,任家的境況一年不如一年,現在又正值子公司上市的關鍵時刻,他需要岳父和謝君宜的舅舅即游曳父親游峰的支持。

  正所謂感情沒了,利益還在。

  所以,縱使昔日的甜蜜恩愛已經不再,縱然謝君宜恨任永清恨得牙癢癢,他們都不可能因為一個程笑就斷然離婚。

  第二天,游曳和程笑坐在她們以前最喜歡的那家餐廳裡,游曳耐著性子把那些一一分析給她聽,程笑面色平靜地聽完,不發一語。

  游曳又急又氣,「你聽明白了嗎,他們絕對不會離婚的!」

  程笑依然表情淡淡,望著鄰桌在吃冰淇淋的女孩幽幽地問游曳,「你記不記得我們是怎麼認識的?」

  游曳怔了一下,「當然記得,小學一年級我們是同班同學,第一次上體育課時你請我吃冰淇淋,結果害我拉了兩天肚子……」

  程笑笑起來,「你大小姐從小就有個矜貴的腸胃,動不動就拉肚子。」

  游曳回憶起往事臉上也浮起一抹笑意,「拉肚子就算了,初二那次才叫慘,吃完你買來的可愛多我親戚就來看我了,人生中的第一次啊!痛得我眼淚嘩嘩的……從此以後只要你給我買冷飲我都有點冒冷汗,總覺得又要有不好的事情發生了……」

  恰此時,服務員端上來一杯冰檸水,程笑的笑聲戛然而止,「這是我幫你點的,喝吧,最不好的事情已經發生了,你不用再擔心。」

  游曳臉上的笑容瞬間也褪去了,她坐到對面緊緊拽著程笑的胳膊,痛苦地說:「笑笑,既然我說的那些你都明白,你別傻了好不好?告訴我你喜歡什麼樣的男人,我這就去給你找,別說一百個,一千個一萬個我也給你找來,離開他好不好……算我求你了!」

  程笑問:「小曳,你是為了你姐姐,還是為了我?」

  「為了你。」游曳答得乾脆。

  昨晚在電話中,謝君宜沒有說程笑半句不是,她甚至連她的名字都沒有提起。她是那麼聰慧過人,她明白,男人一旦意志不堅定,就算沒有程笑,也會有別人。

  她是凡事要求完美的處女座,她的眼裡揉不進一粒細沙,不容許任何瑕疵的存在。不離婚不代表她還會一如既往地愛任永清,她心底早已不屑這個男人。

  從悲痛欲絕到釋然放下,她需要的只是一段自我調節的時間。

  程笑卻不可能像她那麼瀟灑,游曳認識她這麼多年了,她一直都是個一根筋的傻瓜,認定什麼十匹馬都拉不回來,而任永清又是那麼一個情場高手。

  她真的很擔心,程笑的一輩子都會毀在他身上。

  「他結沒結婚,我不在乎……我只知道我喜歡他,我很喜歡很喜歡他,我想要和他在一起……我這輩子就喜歡過兩個人,第一個永遠不會喜歡上我,過了這麼多年我終於又喜歡上了一個男人,不管付出什麼代價我都要去爭取他,就算全天下的人都唾罵我,我也不會放棄……」

  「謝君宜是你姐姐,我是你最好的朋友,現在我卻想要搶走你姐姐的丈夫……小曳,你怪我也好,恨我也罷,這都是你的自由,喜歡上任永清的那天起我就知道我們的友情到肯定會受到影響,對此我很抱歉也很傷心,可是……我沒有辦法,我真的喜歡他,我離不開他了……」

  程笑自言自語般絮絮叨叨地說著從來不敢跟任何人分享的心事,游曳聽著,頭痛得像要裂開,她茫然無措,她還能做什麼,還能說什麼呢。

  就只能這麼眼睜睜看著自己最好的朋友跳進火坑裡嗎?

  安靜了很久,她抬起頭一瞬不瞬地看著程笑的眼睛,語氣冷冽地說:「你知道你的事是誰告訴我的嗎?是你媽!她給我打了好幾個電話,哭著求我勸勸你,讓你不要做傻事……你一定要這麼自私,為了自己所謂的愛情傷透你父母的心嗎?你是不在乎別人說什麼,那他們呢,他們那麼辛苦把你養這麼大,就是為了讓你去做第三者,讓他們被人戳脊樑骨說閒話的?啊?!」

  程笑的臉倏地刷白一片。

  這些刻薄難聽的話她聽過不是一次兩次了,她做夢都沒想到有一天這些話會從游曳的嘴裡說出來。雖然明白游曳是一片好意,故意刺激她讓她離開任永清,但她的心臟還是被狠狠刺痛了,自己緊緊捂著的難堪被撕開,她幾乎是下意識地反擊,「那你又比我好到哪裡去?!這麼多年了,你還在沒完沒了的找他的替身談戀愛,你以為你就不賤嗎——」

  話音落下,兩人都愣住了。

  「對不起,小曳,我……」程笑看著游曳被刺激得毫無血色的臉,懊惱歉疚地恨不得咬斷自己的舌頭。

  游曳嗖地站起來,抿著唇,一句話都沒有說,連包也忘了拿,遊魂般朝餐廳大門走去。

  「小曳——」程笑追上去,拉住她的手,隱忍多時的眼淚紛紛揚揚地掉落,「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讓你難過的,我錯了,你別這樣,我求你了……」

  「你求我?你為什麼要求我,我做了什麼讓你為難的事嗎?」游曳微微一笑,望著程笑的眼睛空洞失焦。

  程笑瞬間想起多年前的那個噩夢。

  她恐懼地拽緊了游曳的胳膊不敢撒手,聲音不住地哆嗦,「小曳,小曳,你清醒點……你別嚇我……」

  她們杵在餐廳門邊,引得不少人側目議論,餐廳服務生上前問程笑需不需要幫忙。

  程笑連忙把游曳拽了出去。

  凜冽的冷風吹在臉上,游曳激動的情緒終於漸漸平復。

  她輕輕撥開程笑的手,回餐廳把包拿出來,然後冷淡地對怯怯等在門口的她說:「如果你執意要和任永清糾纏下去,那我們就絕交吧。」

  程笑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珠,「小曳……」

  游曳望了一眼陰沉的天空,頭也不回地朝停車場走去。

  程笑沒有再追上來。

  游曳坐進車裡,狠狠捶了一下方向盤,低聲咒罵,她都說絕交了,程笑竟然還不肯回頭?!那個該死的任永清,他到底哪裡好了,讓她這麼死心塌地的?!

  她掏出手機打給還在公寓睡覺的陸競,沒頭沒腦地問他:「你喜歡什麼顏色?」

  「誒?藍色吧……」陸競迷迷糊糊地亂謅了一個。

  「OK。」

  游曳把電話掛了,陸競完全醒了過來,突然問他喜歡什麼顏色,她什麼意思啊?

  游曳帶著兩名刷漆工人回來,他才知道,原來她是要把他睡得那個房間徹底換個牆色。

  「怎麼想起換牆色了?」刷漆工人完成任務後,陸競望著嶄新的藍色牆壁問道。

  他可不相信她是突發善心,體恤他看見粉紅色就想吐的心情。

  游曳在抽屜裡翻找著什麼,抬起頭一臉憎惡地說:「我姐和程笑都喜歡粉紅色,我現在一看到粉紅色就會想到任永清那J人,噁心死了!」

  「……」陸競無語,她聯想力夠豐富的,看她找出來兩張信用卡塞進錢包裡,他又問,「你下午要去逛街?」

  游曳煩躁地嗯了一聲,看他一眼問:「要不要一起去?」

  「好啊。」陸競樂了,這可是她第一次主動提出讓他陪著一起逛街。

  半個小時後,陪游曳逛了幾個商場,他再也笑不出來了。

  游曳那哪是逛街,她根本是在發瘋。就跟電影《購物狂》裡演的那樣,各個服裝專賣店,她一溜溜衣服撥過去,也不試穿,隨便看一眼就對導購小姐說:「這件,這件,這件,還有這件……小號,包起來。」

  才半個小時,她就買了二十幾件外套,七八件襯衣,十幾件線衫和毛衣,二十多條褲子,三四十條圍巾,十幾個包包……一下就刷掉了十多萬。

  陸競家裡有錢,少年時期也過一擲千金的時候,可是像游曳這樣殺氣騰騰買東西的,他還真是第一次見。

  眼看她有越買越暴躁的趨勢,陸競連忙攔住她,「親愛的,我知道這些錢對你來說九牛一毛,可咱有錢也別這麼亂花啊,老祖宗不都教育我們說節約是美德,浪費可恥……你想想那些沒飯吃的孩子,想想那些沒書讀的孩子……」

  游曳瞪他一眼,「閉嘴!再廢話你就自己滾回家裡去!」

  這女人!!

  好好好,她心情不好,體諒她,體諒她……陸競努力抑制住心頭怒火。

  逛了幾個商場,游大小姐漸漸對購買衣物失去了興趣,下令殺去超市買糧,這回她比在商場還誇張,買衣服時好歹還挑一挑看一看,到了超市她是看見什麼就拿什麼,幾乎是每件商品來了一樣。

  最後,他們買了十多車東西。-_-|||

  整個超市裡的工作人員和客人都瞠目結舌地望著他們。

  身後有人小聲議論,「他們是不是在拍電視啊?」

  「會不會是購物街的節目?」

  「啊啊,攝像在哪呢,我也想上電視……」

  陸競欲哭無淚,幽怨地看著游大小姐表情淡然的地刷卡結了賬,問收銀員,「可以送貨嗎?」

  「可、可以,當然可以……」收銀員結結巴巴地回答。

  「那麻煩送到XX福利院去。」

  「誒?」收銀員、圍觀者以及陸競不約而同驚叫一句。

  游曳回頭冷冷地看著陸競,「有什麼問題?」

  「沒有,沒有……」陸競非常愉快地笑起來。

  在她氣得神志不清的那一刻,竟然還把他的話聽進去了,他是不是可以認為他在她心中擁有一些影響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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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廿一章

  在D市呆了兩天,週三的上午,陸競和游曳回到T市。T市公寓的牆色也換了,游曳的心情還是很差,她沒再去遊樂園,天天窩在屋裡打網游,順便開始準備畢業論文。

  汪平宇來過電話,說謝君宜狀況還好。

  游曳其實很想問他:「那你好嗎?」

  怕他難堪,沒敢問出口。愛過甚至是仍愛著的女人被丈夫背叛,自己陪著她出國散心,不用想,汪平宇的心情肯定是相當複雜。

  陸競他們研究生院打籃球聯賽,游曳最近都窩在公寓裡,沒整出什麼蛾子,他也就鬆了口氣,每天忙著練球加上很多課程,不像剛開學那陣緊迫盯人。

  游曳也鬆了一口氣,她終於可以找回一點自己的自由空間了。

  宅到發霉前,她跟著周佳琪認識的一些驢友參加了一次徒步旅行。背著行囊穿過城市和郊區,爬過驥山,穿過鄉村,最後到達隔壁的Y市。

  游曳以前沒參加過這種活動,平時也不太愛做運動,半路就體力吃不消想要放棄了,周佳琪鼓勵了她一次又一次,後來連激將法都用上了,游曳咬緊牙關,在驢友們的幫助下終於到達目的地Y市的地界。

  在蒼茫的山頭,看著鮮紅的太陽自地平線跳出來,灰白的天空逐漸呈現耀眼的橘紅色,游曳喘著粗氣,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水,快樂地笑起來。

  很多事,她以為自己永遠不可能做到,其實是她不夠努力,總是還沒開始做就先看輕了自己。

  以前的她太放任自己了,一直得過且過地過日子,畢業在即,她是時候好好規劃一下自己未來的生活了。

  她很清楚,自己不能再這樣下去。

  在Y市的賓館昏天暗地睡了一天,大家都很累,誰都沒有出行的打算。游曳和周佳琪在房間裡一邊看電視一邊聊天。

  「你工作的事怎麼樣了?」游曳問周佳琪。

  周佳琪歎口氣,「搞定了。」

  「聽你的語氣,不滿意?」

  「唉,我本來想進外企的,可惜我們這專業進去也只有做文秘的份,我不太樂意……挑挑揀揀的結果就是一個單位都沒簽下,眼瞅就要畢業了我工作還沒落實,我家母上大人急了,逼著我到她學校應聘去,說什麼子承母業,啊呸……」

  游曳很是驚訝,「你去T市一中當老師?」

  「嗯哼,你也覺得很搞笑是不是?在我看來女老師就該是DD和庭庭那些又溫柔又知性的……你說我這樣的去教書,那不是誤人子弟嘛!」周佳琪激動地說。

  游曳忍笑忍得辛苦,「咳咳,其實吧……現在也挺流行麻辣老師啊。」

  「去你的,幸災樂禍是不是!」周佳琪自己也笑起來,雙手交叉在腦後躺在床上,翹起二郎腿,盯著天花板惆悵地說,「我做夢也沒想過我會當老師,我以前想我就算做不了商界女強人,怎麼也得混個高級白領什麼的啊……沒想到現在會落到接我媽的班當語文老師的地步,唉,真是人生如戲啊……」

  她感慨了一會兒,扭頭問游曳,「你有什麼打算?」

  游曳茫然地盯著電視機,「不知道……再看吧……」

  一行人坐火車回T市,游曳很意外地在車站碰見卓譽。他拖著一個行李箱,箱子上還有一個運動包。

  他正低頭打著PSP,周佳琪走過去笑嘻嘻地拍一把他的頭,「卓帥哥,這麼巧啊?」

  卓譽抬頭,一臉驚訝地看看周佳琪,又看一眼他身邊的游曳,騰地從椅子上站起來反問:「你們怎麼會在這?」

  「我們來旅行啊。」周佳琪指指她和游曳身後的行囊,促狹地看著他的行李箱,「你不會讀研了還帶髒衣服回家洗吧?」

  游曳聽得一頭霧水,卓譽的臉卻是瞬間紅透了。

  他高中寄宿,每逢週末就把堆積了一個星期的髒衣服帶回家讓他老媽洗。沒想到盧曉成竟然連自己哥們這等糗事都告訴他女朋友。見色忘義的兔崽子!

  對上游曳探尋的目光,他窘迫地解釋道:「不是髒衣服,我開學時沒帶冬天的衣服,最近天氣涼了,這才回家拿……」

  很久沒見過臉皮這麼薄的男生了,周佳琪怎麼會輕易放過捉弄他的機會,她故作瞭然地笑笑,「其實就算是帶髒衣服回家洗也沒什麼啊,不用找借口啦。」

  「我真不是……」卓譽要被她氣死了,她和他男人盧曉成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兩個人都這麼可惡。

  他話還沒說完,沒想到游曳竟然也來添一腳,她眨眨眼狀若好心地提醒他說:「可能你剛來我們學校所以不瞭解校情,其實我們T大有大型洗衣房,只要辦張卡充好值,在洗衣機上一刷,就可以自助洗衣了,你完全沒必要那麼麻煩的……」

  「……」

  上了火車,周佳琪和游曳沒跟驢友們坐一起,她們拉上卓譽一起玩斗地主。兩人繼續欺負卓譽,憑著三年的打牌心得和默契,兩人互相使眼色,做小動作,就連發短信串牌這麼無聊的事都做出來了。

  短短一個小時的車程,卓譽就輸掉了兩百多塊錢,這老實的傻孩子絲毫沒察覺到自己落入了壞人的圈套,還不斷懊惱反省自己的牌技太爛。

  周佳琪和游曳憋笑憋得差點內傷。

  火車快到站時,卓譽可憐巴巴地對她們說:「兩位美女,一會兒你們打車還是坐公交啊?」

  「幹嘛?」周佳琪熟練地洗著牌,睨他一眼。

  「要是打車的話能不能順便捎上我?」

  周佳琪沒回答,反問他,「我們要是坐公交呢?」

  卓譽一臉欲哭無淚,「那就請兩位美女手下留情給我留一塊大洋好不好,我身上現在就剩十幾塊錢了,你們總不能讓我坐公交都讓女生請吧,太丟人了……」

  「噗——」游曳笑噴,「行,就給你留一塊大洋。」

  說留一塊就是一塊,不會多也不會少。

  周佳琪和游曳兩人經過好幾天的徒步行走,全身酸軟累得要死,就為了逗卓譽,兩人毅然決然地決定不打車了,坐公交去!

  適逢週日,很多離校的學生都在這個時間搭車回校,公車別提多擠了,三人還沒上車,那輛521就已經站滿了人。

  游曳嚥了嚥口水,對周佳琪說:「要不,還是打車吧。」

  「不行,等咱大學畢業了就沒什麼機會坐這輛車號這麼有愛的公車了,咱要珍惜啊!」

  游曳一點也不覺得有什麼好珍惜的……

  而且當她艱難地上了車,看著卓譽拖著箱子在車下老老實實地排著隊,卻被身後的人推推搡搡往公車擠的樣子,她良心發現,心裡開始過意不去。她就是覺得他一臉漲紅窘迫不安的樣子有些好玩而已,並不是故意要整他。

  卓譽滿頭大汗地上了車,把口袋裡唯一僅剩的那枚硬幣投進投幣箱,杯具的事情發生了……那竟然是枚假幣!

  它噗地從投幣機裡蹦了出來,司機不耐煩地催促道:「換一枚,換一枚——」

  卓譽以前從沒遇到過這樣的事情,他傻傻地看了一眼司機,又看了看被人群擠到了公車中段的游曳和周佳琪,滿臉無措。

  身後的人煩躁地催促他,「快點行不行啊……」

  最終,他拿回那枚假幣,在眾人怪異的目光下,臊紅著臉默默地提著行李下了車。

  游曳和周佳琪面面相覷,不知該說什麼好。

  她們連忙趁著車子還沒開動,在司機和眾乘客的責罵聲中擠下車,回頭去找卓譽。

  四周很多等公車的人,和卓譽一樣身穿黑毛衣牛仔褲的男孩子隨處可見,她們費了好一會兒功夫才在附近的一家小商店門口找到卓譽。

  他低垂著腦袋,盯著手裡的硬幣,看上去十分沮喪。

  周佳琪和游曳都沒敢馬上過去,周佳琪結結巴巴地問游曳,「他他、他,不會是哭了吧……盧曉成說他一向臉皮薄,中學時有一次他考試沒發揮好,老師說了他幾句重話就把他說哭了……剛才那麼多人笑他……」

  游曳也緊張起來,嘴上卻說:「不會吧,他都二十多歲的人了,沒那麼脆弱吧……」

  兩人小聲討論著,卓譽突然抬起了頭,他看到去而復返的她們愣了一下,隨即露出燦爛無比的笑容,他小跑過來,開心地對她們說:「我就知道你們不會那麼殘忍地扔下我。」

  見他表情正常,周佳琪心底鬆一口氣,愛開玩笑的性子卻仍是不改,搓搓自己的手臂故意裝出一副被噁心到的樣子,「拜託你不要說得我們好像是遺棄你的父母似的好不好!」

  卓譽不好意思地扁扁嘴,指了一下身後的商店鬱悶地說:「我真的好慘,剛才想去那店裡打電話叫人來接我,結果那老闆娘也是火眼金睛,一眼認出我用的是假幣,把我好一頓臭訓……」

  周佳琪幸災樂禍地問:「你剛才耷拉著腦袋就是在研究你的假幣?」

  「可不是,我怎麼就看不出來這是枚假幣呢!」

  他們兩個BALABALA地聊著,卓譽抬頭看一眼游曳問:「你怎麼了,表情怪怪的,也不說話……」

  游曳恍惚地笑一笑,「沒什麼。」

  只是剛才看到他那個酒窩,不由自主又想起了某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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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廿二章

  游曳和周佳琪為了向出了糗的卓譽致歉,提出請他吃飯,他正好餓了,大大方方的也沒推辭。

  游曳和周佳琪都是高挑的時尚美人,卓譽又是個賞心悅目的帥哥,三人並肩走進飯館引來不少客人側目打量。在窗邊找了一桌坐下,卓譽聽到隔壁桌的女孩小聲議論,「你說那帥哥是哪個美女的男朋友啊?」

  「我看應該是直頭髮那個,他們兩人的氣質比較搭,卷髮那個看上去很野,明顯跟那帥哥不是一路人……」

  「切,說不定人家就喜歡野的呢。」

  「我還是覺得他跟直髮那美女更搭……」

  卓譽聽得有些不自在,對面周佳琪笑得曖昧,沖游曳擠眼道:「聽見沒?」

  游曳淡然地抿口茶,點頭,「聽見了,說你很野。」

  「……」

  周佳琪本來還想再開兩句游曳和卓譽的玩笑,瞥見卓譽一臉緋紅,不好意思抬眸看游曳的那副窘樣,她決定把話嚥回去。

  雖然游曳一直跟她們打太極沒交代她和陸競到底是什麼關係,但憑周佳琪一在N場戀愛中摸爬滾打過來的眼力她怎麼會看不出他們之間的暗潮湧動。周佳琪曾經起過撮合卓譽和游曳的念頭,見識過陸競看游曳的那種眼神後她是徹底沒想法了。

  她周佳琪是外表野,游曳卻是心野。她有一顆又冷又硬的心,卓譽太溫和,假以時日他或許可以打動她,卻不可能真正馴服她。

  就不知道身上帶著一種戾氣的陸競有沒有這個能耐了。

  回到公寓,屋裡靜悄悄的,游曳以為陸競又打球去了,扔下行李回房拿了睡衣去浴室洗澡。結果一推開門,就看見氤氳的浴室裡正準備穿長褲的陸競。

  兩人驚愕地默然對視幾秒,游曳戲謔的目光在他光溜溜的身上掃了幾眼,陸競回過神來,心底暗罵一聲,急急忙忙想把褲子提上去,結果站立不穩,噗通一聲摔進浴缸裡,PP和頭腦勺狠狠一磕,一陣火燒火燎的疼痛蔓延開來,痛得他齜牙咧嘴,殺豬般嚎叫,雙手卻還保持著抓著褲腰的滑稽姿勢。

  游曳忍俊不禁,笑得眼淚都流出來,直到他氣呼呼地瞪著她,她才很沒誠意地問他一句,「你還好吧?」

  「暫時死不了,還不扶我起來!」

  游曳笑著去拽他,她沁涼柔軟的手指碰到他的胳膊,陸競顫了一下,用一種怪異的眼神看著她。游曳也被手下滑不溜丟的觸感弄得有些不自在。

  浴室裡水氣騰騰,陸競剛洗過澡,臉上紅彤彤的,黑漆漆的眼睛裡一片水亮。

  地上濕漉漉的,在游曳的攙扶下,他從浴缸裡出來,腳下不小心打了個滑,她眼疾手快地勾住他的腰,人是勉強扶穩了,他的呼氣卻倏地急促起來,看她的眼神慢慢變了。

  氣氛曖昧得不能再曖昧。

  游曳輕咳一聲,撒開手不露痕跡地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把陸競擱在一旁的乾淨浴袍遞給他,欲蓋彌彰地說:「別著涼了。」

  說完就走了出去。

  陸競幽幽怨怨地穿上浴袍跟出去,擦著頭發問她:「電話裡不是說要在Y市玩幾天才回來嗎?」

  游曳給自己倒了一杯水,「佳琪有事要提前回來,我一個人在那呆著也沒意思。」

  陸競皺眉問:「怎麼不叫我去接你?」

  游曳聳肩,「又沒行李,有什麼好接的,我自己打車就好了啊。」

  陸競沒好氣地瞪著她,「你就不能偶爾跟我撒個嬌,讓我獻個慇勤什麼的。」

  游曳默了幾秒,臉上浮起惡作劇的笑容,放下手裡的杯子在他身邊坐下,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視著他,嗲嗲道:「藕霸,人家好口渴哦,你幫人家搾杯橙汁好不好?」

  陸競一臉見鬼的驚駭表情。

  游曳再接再厲地噁心他,抓起他的胳膊左右晃蕩,聲音一聲比一聲嬌柔,「藕霸,好不好,好不好嘛……」

  「好了好了,小曳,我錯了,求求你,趕快恢復正常吧!」陸競冷汗如瀑地掙開她的手。

  游曳切一聲,恢復女王姿態白他一眼,「搾橙汁去。」

  「遵命……」陸競認命地站起來,突然想到什麼回頭瞇起眼問她,「你剛才那慫樣沒在別的男人面前現眼過吧?」

  「我瘋了?」

  「那你哪學來的?」

  游曳撇嘴,「昨天在賓館看了一天韓劇。」

  游曳洗了澡出來,桌上已經擺好了一杯顏色漂亮的橙汁,陸競正屈膝坐在沙發上在看足球聯賽的直播,今天上場的是他最喜歡的意大利隊,他一邊看一邊不由自主地又拍大腿又捶沙發,激動起來還不斷地罵罵咧咧,「靠,XXX你倒是衝上去截球啊……XX你個傻×,除了瞎跑還會幹嘛——誒誒,又沒射中,臭腳——」

  游曳坐在他身邊,把橙汁喝了,然後不動聲色地拿起遙控器一按。

  「喂,你換台幹什麼!」陸競扭頭怒火沖天地瞪著她,「我正看得起勁呢!」

  游曳理直氣壯地回答:「這是家電視,我愛換台就換台。」

  「你——」陸競看了一眼電視上播的韓劇,惡寒了一下,「你還看上癮了?」

  「沒有,不過看了十多集,總要看下大結局吧。」

  「有什麼好看的,翻來覆去就那些劇情,不是絕症就是失憶,不是臥薪嘗膽報仇雪恨就是假結婚假扮情侶,不是兩姐妹搶一個男人就是兩兄弟搶一個女人……」陸競不屑地啐道。

  游曳睨他一眼,「你也看過韓劇?」

  「你以為我願意看,念中學時我老娘和我老爹一人霸著一隻電視機,一個追韓劇,一個緊盯財經頻道,我對做生意的事又沒興趣,不就只能選擇陪我媽看韓劇?結果把我噁心得……唉唉,我現在回頭想,我那時那麼叛逆,成日成夜都不想回家,根本就是被我爹媽逼的啊!」

  游曳笑噴。

  陸競趁她閃神飛快地搶走遙控器,電視屏幕上又回到體育頻道。

  「喂,我要看電視劇!」游曳一躍而起,張牙舞爪地要把遙控器搶回來,奈何陸競有身體優勢,手長腳長,力氣又大,她怎麼蹦嚓都夠不著。

  眼看強搶沒戲,她就使出撓癢戰術。

  陸競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癢。

  他被她撓得在沙發上扭來扭去,痛苦無力地求饒,「我錯了,我錯了,我再也不跟你搶電視看了,快停手啊……你想弄死我啊……」

  游曳得意地奸笑一聲,滿意地繼續看雷死人不償命的韓劇。

  陸競大口喘著粗氣,一言不發地斜眼看著她。

  游曳無視他的目光,淡定地投入到劇情中。五分鐘過去了,他還那樣直勾勾地盯著她,她終於開始有點發毛,忍無可忍地扭頭瞪他一眼,「你看什麼看!」

  陸競雙手抱拳,肆無忌憚地痞笑,語氣輕佻地反問:「不能看嗎?」

  「不能!」

  「這你可管不著,眼睛長在我身上,我想看就看。」陸競的目光越來越灼熱。

  游曳不自在到極點,裝腔作勢道:「你再看,小心我挖掉你的眼珠!」

  陸競嘻嘻笑著傾身湊過去捏了一下她的臉,肉麻兮兮地說:「曳啊,我突然發現,原來你臉皮挺薄的……」

  「滾遠點。」他會玩曖昧,游曳也不是省油的燈,幾秒的慌亂後,她拍開他的爪子,輕蔑地看著他說,「告訴你啊,美男計對我沒用,我家的電視我做主,想看球賽就上網看去吧。」

  被識破詭計的陸競哼哼一聲,不知怎麼的突然就沒了看球賽的興致,陪著她看起韓劇來,一邊看還一邊點評劇裡的男人怎麼怎麼渣,那些女人怎麼怎麼蠢,游曳被他吵得頭疼。

  片尾曲響起,她起身去倒水喝,陸競突然拉住了她的手,仰望著她表情很認真很真摯地說:「你不覺得我們現在這樣挺好的嗎?以後我們也這樣,好好過,行嗎?」

  游曳有些無措,「好端端的怎麼又說這些……」

  陸競張開雙臂緊緊抱住她的腰,把臉伏在她肚子上,悶聲說:「小曳,我好像越來越離不開你了,你去Y市這幾天,我特別想你,怕你笑我粘人一直忍著沒敢天天給你打電話,你個沒良心的也不給我打,就連提前回來也不通知我一聲,你知不知道我心裡多難受……」

  游曳僵立在原地,安靜地聽他說著話,過了許久,她抬起手摸了摸他的頭髮,心底湧起一股又酸又甜的複雜感覺。

  有一瞬間,她想告訴他,其實她也是想念他的。張了張嘴,還是沒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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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發表於 2016-6-8 09:29:38 |只看該作者
第廿三章

  研究生院籃球賽進入到最終的決賽,陸競他們班成功晉級。游曳對籃球一向沒什麼熱情,加上T大認識她的人太多了,她不想去球場做展覽品。

  可是陸競以不做飯威脅她,她沒辦法,只得乖乖認命去給他抱衣服,遞水遞毛巾,誰叫她吃慣了他做的飯菜,一時半會兒離不開了了。

  盧曉成和陸競一樣是球隊主力,周佳琪自然要為男友加油鼓勁,而貝庭庭和鄭寧滌大考在即,出來放鬆身心,205四人非常難得地聚集在球場。

  作為樓裡最八卦的一個宿舍,四人湊在一起談論最多的就是帥哥,今天自然也不例外,她們不僅對兩隊球員的身高相貌膚色髮質等等進行了一番綜合評分PK,就連四周看台上稍微有幾分姿色的男生都被四大色女品頭論足了一番。

  「那個不錯喔,還有胸肌地說……」

  「肌肉男,最噁心了!還是那邊那個穿白色外套的看起來比較順眼。」

  「切,就知道你喜歡小白臉……」

  「我倒覺得那邊那個小平頭特別帥,哇塞,他看見我看他了,還對我笑了……」

  ……

  坐在她們前排的卓譽也在她們的議論中,聽得是一頭瀑汗。

  陸競他們已經上場了,裁判摸出了哨子,盧曉成擺好姿勢準備跳球,比賽即將開始。游曳戳戳他筆挺的後背問他:「你不用上場嗎?」

  卓譽笑笑,「我有哮喘,不能劇烈運動。」

  游曳愣了一下,「抱歉……」

  「沒什麼。」卓譽的表情看似平靜,眼底一閃而過的黯然卻出賣了他。

  游曳不由自主地流露出同情的神色,「你一定很難過吧。」

  卓譽安靜了一會兒,淡聲說:「小時候確實很難過,因為這個病很多喜歡的事情我都不能做,我覺得上天對我不公平,脾氣很暴躁,動不動就發脾氣……後來我爸媽帶我去看望殘疾兒童,給我講了很多別人的不幸遭遇,他們還帶我去看心理醫生,讓我學會正確地紓解自己的消極情緒,送我去學習圍棋和小提琴,幫我培養不傷身體的興趣愛好……我突然頓悟,哮喘病其實沒什麼大不了的,我比那些身體殘缺沒有父母的孩子幸運多了,只要我自己願意,我很輕易地就可以過得幸福快樂,雖然還會有些遺憾不能像曉成他們一樣自由自在地打球、游泳、登山,但是我可以下圍棋拉小提琴啊,這些他們卻做不了,就像那句俗話說的,上帝是仁慈的,他拿走你一些東西,相應的也會補償你另一些……」

  上帝是仁慈的,他拿走你一些東西,相應的也會補償你另一些……

  游曳在心底咀嚼著卓譽這句話,視線不自覺地落在微微彎腰專注運球的陸競身上。

  他會是上帝給她的補償嗎?

  她沉默地看著陸競。他的臉被汗水濡濕在初冬的暖陽下泛著亮光,他硬挺的眉毛糾結著,薄唇抿成一條直線,黑漆漆的眼睛緊盯著攔截住他的人,眼神凶神惡煞,試圖以氣勢壓倒對方。因為一直沒找到突破口,臉上呈現出一抹簿怒和煩躁。

  相識近七個多月,在同一屋簷下相伴三個月,游曳對陸競的脾氣性格和生活習慣都有了深層次的瞭解,他從來不是一個有耐心的人,他的驕傲比起瞿家明和顧惜南有過之而無不及,因為對自己有信心,對她仍抱有期待,所以他現在尚且願意忍耐她的若即若離和怪脾氣。

  她無法想像當她告訴他自己與之糾纏不清的原因,他會多麼厭恨她。

  她對那人的執念太深,已墮落魔道,在她看來,世間所有男子,要麼是像他的,要麼是不像他的。對後者,她一貫選擇視而不見,而前者,她願意花費大量時間精力,付出任何代價,只為短暫的接近。

  她就是這麼一個自私自利,冷血涼薄的人。

  被當做某人的影子,稍微有尊嚴的男人都受不了,所以縱使瞿家明顧惜南都愛她,他們也不願意委屈自己變成她緬懷舊愛的可憐人。

  游曳知道,陸競終有一天也會離開她。一切不過是時間問題。

  她無法告訴他真相讓他早日脫身離開,是因為一天一天越來越離不開他,還是害怕看到他震驚憤恨的表情?

  她不知道,她最近也沒有心情去想清楚這些,十二月將近,她的心情又開始變得很糟糕。

  她每天都在煩惱,今年聖誕節,她還要去美國,去看那個人嗎?今年,他會願意見她一面,跟她說說話嗎?

  耳邊,潮水般的尖叫歡呼聲乍然響起。

  游曳從自己糾結的思緒中清醒過來。

  坐在她身側的周佳琪雙手龍城喇叭狀,朝著球場大聲呼喊道:「親愛的——你好帥——」

  方纔在籃下突圍成功,滿臉大汗的盧曉成回頭笑著地回以一個飛吻,四周的觀眾大聲起著哄,發出善意的噓聲。

  這時,比分開始落後的對方球隊喊了個暫停。

  盧曉成身邊緩緩運著球的陸競微微撅了嘴,表情很是不滿地瞪著游曳,她不給他加油助威就算了,他都快渴死了,她怎麼還捏著那瓶該死的礦泉水,不給他送過來?!

  游曳看到他的手勢才想起來要給他遞水這回事。

  幾個女生熱情地撲上去獻慇勤的女生都被他冷冷地趕走後,他仍死死地盯著她,她只得硬著頭皮,腳步緩慢地朝他走過去。

  蟬聯四年的校花,游大美人的魅力果然不同凡響,隨著她亦步亦趨地走向球場,觀眾席突然靜默下來,所有人都看著她,在心底猜測哪個男生會是那個喝到她手裡礦泉水的幸運兒。

  看著她越走越近,陸競的嘴巴越咧越開。雖然是自己逼她這麼做的,可是如果她真的不願意的話,他根本強迫不了她不是嗎。

  游曳又好笑又好氣,把水給他,柔柔地說:「喝慢點,千萬別噎著了!」

  陸競怎麼會聽不出她暗含的詛咒,好心情的他難得地沒有跟她抬槓,擰開水蓋仰起脖子咕嚕嚕喝了大半瓶,然後滿足地擦擦嘴角,把水瓶塞回她手裡,大手拍拍她的頭,笑嘻嘻地齜牙道:「親愛的,辛苦了。」

  游曳白他一眼,一言不發轉身就走,假裝落在自己身上的各種目光都不存在。

  可惜……她還是不夠淡定。

  就算和瞿家明顧惜南戀愛時,她也從未在人前做過這麼高調的事。

  室友們曖昧的笑容叫她臉上發燙,而卓譽稍縱即逝的失落表情過後露出的勉強笑容卻讓她觸目心驚。

  她有些頭痛,不是吧,難道她無意間又種下了孽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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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發表於 2016-6-8 09:30:12 |只看該作者
第廿四章

  球賽結束後,游曳開始有意識地避免和卓譽碰面,就連去棋社也盡量和他錯開時間。

  沒想到躲了一個多星期,兩人還是在棋社碰了個正著。那天晚上棋室裡人很少,她和社長學弟下得正認真,身邊突然出現一個人擋住了一些燈光,她心頭微跳,抬頭一看,可不就是卓譽。

  他對她微笑,「好幾天沒跟你下棋了。」

  「卓師兄要跟游師姐下,後面排隊去啊。」社長學弟最不喜歡下棋被打擾,趕人道。

  卓譽摸摸鼻子,安靜地呆在一邊研究他們的棋局,游曳的心卻開始有些煩亂,下到後半局失了往日的水準。

  「游師姐,你有心事嗎?怎麼心不在焉的……」社長學弟看她一眼。

  卓譽也一臉關切地看著她。

  「我……」游曳正要說話,小腹突然一陣脹痛。之前專注下棋沒注意,此時她才猛然想起這幾天好像自己的親人要來看她的日子。

  「我有點不舒服,我要先回去了……」游曳臉色發白地說,極力忍住拔腿衝向衛生間的衝動。

  「外面下雨了,你帶傘了嗎?」卓譽跟著她走出棋室。

  游曳搖頭,「沒有。」

  「那……我送你吧。」

  「不用不用,我叫陸競來接我好了。」

  卓譽沉默了一會兒,蹙眉問:「我做了什麼讓你討厭的事嗎,你怎麼老是躲著我?」

  這孩子真夠敏感的。

  游曳乾笑,「我哪裡躲你了,你想多了吧。」

  卓譽斜覷她一眼,「在學校只要遠遠地看見我你掉頭就走,凡是我會出現的聚會場合你都有事來不了,每次我一到棋室你就走人,等我走了你再過來……你做得這麼明顯,我怎麼可能沒感覺?」

  游曳一臉苦巴巴的,她有很明顯嗎?起碼陸競和周佳琪他們都沒看出來啊!

  「好好好,你送我回去吧。」識時務者為俊傑,況且她現在是特殊時期,不能淋雨。

  卓譽本來還想說些什麼,看到快步走在前方的游曳他愣了一下,臉上騰地一紅,赧然地叫住她,在她驚詫的目光下把身上的外套脫了下來。

  「幹嘛?」游曳一時沒反應過來。

  卓譽紅著臉示意她把衣服圍在腰上。

  電光火石間,游曳明白過來,窘得很想找條地縫鑽進去。她今天穿了一條白褲子,親人突然來了,然後……然後……

  嗷,她沒臉見人了。

  T大圍棋活動室到公寓的路大概要走十分鐘,兩人肩挨肩,手臂貼著手臂走在同一把傘下,兩人都很尷尬。一路無語。

  到了公寓樓下,卓譽說了一聲再見,也沒看游曳一眼就走了。

  「喂,你的衣服……」游曳叫他,他也沒聽見,清瘦的背影飛快消失在溶溶夜色中。

  游曳站在屋簷下發了一會兒呆才轉身去搭電梯。

  拿鑰匙開了門,正在看電視的陸競一眼認出遊曳腰間的衣服是卓譽白天穿著的,他瞇起眼睛,火藥味十足地明知故問了一句,「誰的衣服?」

  「卓譽的。」游曳沒打算撒謊,況且她從他的表情中也猜到他心裡有數,在這故意試探她呢。

  「那你這是?」陸競挑眉,指著那件衣服。

  「血崩了,遮醜用。」游曳頭也不回地回屋換衣服去。

  「……」

  等游曳拿了乾淨衣物洗了澡出來,陸競煮了一碗熱騰騰的紅糖水放在桌上,別彆扭扭地說:「我聽說女人這種日子喝這個可以緩解疼痛……」

  游曳有些感動,看他一眼把糖水喝了。

  陸競把電視調到一個正在播放電視劇的台,在她促狹的目光下欲蓋彌彰地解釋道:「你少自作多情啊,我可不是在遷就你,我那是因為最近沒什麼好看的球賽,突然覺得看看電視劇打發時間也不錯……」

  游曳嘴角微彎。

  很狗血的湊巧,那出肥皂劇剛好有一個男人把衣服脫下來圍在女人腰間的劇情,女人羞澀地推拒道:「不要啦,XX哥,會弄髒你的衣服的……」

  男人深情款款地說:「一件衣服而已,就算它價值兩千萬韓元又怎麼樣,在我心中你是最重要最寶貴的,為了你我什麼都可以捨棄……」

  游曳被雷得很歡樂。

  陸競的表情卻是臭臭的,「卓譽那小子沒跟你說這麼噁心巴拉的話吧?」

  游曳汗一個,「你想太多了,他什麼都沒說。」

  電視上場景一換,女人在自己門口撞見了另一個男人,貌似是男主的那位。那男人看著女人腰間的衣服眼裡噴薄出熊熊怒火,大聲喝問:「他的衣服怎麼會在你身上?!」

  「XX哥,你別誤會,你聽我說……」

  「我不聽,你這個滿口謊話水性楊花的女人——」男人怒吼著把女人腰上礙眼的衣服扒拉下來扔到地上恨恨地踩了好幾腳。

  「XX哥……」女人被他的瘋狂嚇得一臉梨花帶雨,楚楚可憐。

  男人在這時醒悟過來,一把將女人抱在懷裡,「小X,對不起,我不是生你的氣,我只是吃醋了,我明明知道你們不可能有什麼,可是一想到他看你的眼神,想到你們見面的情景,想到他親手把他的衣服繫在你腰上,我就氣得快瘋了……」

  女人猶帶淚花地摀住男人的嘴,「XX哥,你別說了,是我錯了,我發誓以後再也不見他,再也不理他,再也不讓你難過了……」

  「小X……」男人閉上眼睛緩緩地朝女人的臉靠過去。

  「唔……」

  接下來是少兒不宜的親熱畫面。

  游曳有點小尷尬。其實以前她和陸競一起看電視,比這更激情的畫面看過不少,他毛毛躁躁的不自在,她倒是泰然自若。

  但是這集電視劇和他們剛才發生的事出奇地雷同,她不聯想都不行。

  用餘光瞄了一眼陸競,他剛好也看過來,「我也吃醋了!」

  「哦……」游曳眨眨眼,表情努力裝作淡淡然。

  陸競本來也就是逗逗她,看到她這樣的反應不由得真的惱了,他咬牙切齒道:「你這女人,有時我真想掐死你!」

  「那怎麼沒掐?」游曳挑眉,不怕死地激他。

  陸競的右手輕輕撫過著的頭髮,滿臉無奈和惆悵,低喃道:「我捨不得……」

  游曳愣愣地看著他,「陸競……」

  「閉嘴!」陸競猛地低下頭,快很準地攫住她的唇,堵掉那些他不想聽到的話。

  游曳呆了一瞬,下意識地要掙扎,陸競卻抬起右手將她兩隻手反剪在她身後,左手托住她的後腦勺,將她整個人緊緊地圈在懷裡。

  暴風雨般肆意的吻落下,隱忍了這麼久,他終於失控,發瘋似的把她往死裡深吻。

  游曳感到呼吸困難,幾乎沒暈過去,渾身虛軟,再也沒有力氣推開他。

  看著她漲紅的臉,陸競的怒氣漸漸消散,他稍微鬆開了鉗制她的雙手,輕緩地揉著著她的背部,掠奪式的親吻也漸漸變得輕柔,像飄逸的羽毛,一下下輕觸過她早已酸麻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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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8 09:30:29 |只看該作者
第廿五章

  那晚過後,陸競看游曳的眼神很明顯的變了,他還經常有意無意地碰觸她的身體,講些曖昧不明的話。面對他這種態度,游曳不由地緊張,再也不能像之前那樣坦然對待他,他逼得她不得不認真考慮他們之間該如何走下去。

  這讓一到十二月就很暴躁的她變得更加暴躁。

  汪平宇終於從法國回來了。

  半個多月不見,他清瘦了一些,臉部曲線顯得越發稜角分明,他的眉宇間滿是倦色,望著她的眼神卻溫柔如昔,開玩笑地問她,「有沒有想我啊?」

  游曳笑,「當然想。」

  汪平宇也笑了,「最近過得怎麼樣?」

  「老樣子唄,吃喝玩樂混日子。」

  「找工作了嗎?」

  「嗯,去幾家公司應聘了,在等消息。」

  「哦?」汪平宇挑眉,「你打算做白領麗人?」

  游曳撇嘴,「什麼白領麗人,只是文員啦。」

  「你願意做?」

  「有什麼辦法,我們中文專業不好找工作啊,我可不想去當老師。」

  汪平宇竟然認真地點頭,「也是,誤人子弟要遭天譴的。」

  「喂!」

  「呵呵,開玩笑啦。」汪平宇習慣性地想伸手撫摸她的頭髮,驀地想起她現在有男朋友的事實,微微頓了一下,他僵硬地把手收回去。

  兩人聊了一會兒半個多月來各自的境況,游曳躊躇地問:「我姐有什麼打算?」

  因為程笑的關係,游曳心底有所顧忌,不太敢給謝君宜打電話,就怕自己觸動她某根被刺傷的神經。只能向汪平宇打聽她的情況。

  汪平宇說:「你姑父讓她回謝氏。」

  游曳沉默了。這算得上是因禍得福嗎?姑父到底是心疼女兒,還是為了穩住她不讓她和任永清決裂離婚呢?「別擔心,她會好起來的。」汪平宇柔聲安慰道。

  游曳欲言又止地看他一眼。

  「怎麼了,你想跟我說什麼?」

  「去法國有沒有什麼艷遇啊?」

  「你是想問我和你姐姐在異國他鄉有沒有擦出火花吧?」汪平宇拆穿她的顧左右而言他。

  游曳嘿嘿笑。

  汪平宇看著她,眼中閃過一抹複雜的情緒,他第一次敞開心扉對游曳說起他和謝君意的過往,「我是喜歡過你姐姐,不過那已經是中學時的事了,那種喜歡介於友情和愛情之間,我們志趣相投,相處得非常愉快,如果後來我沒有遇見另一個人的話,也許我會追求她,最後娶她也不一定,可惜我們緣分不夠,我遇見了另一個人,一個讓我怦然心動,讓我願意為之付出一切的人,因為她的存在讓我明白了我對你姐姐的那種感覺並不是愛情,我不能欺騙自己欺騙她,勉強和她在一起……」

  游曳沒有問他,那個令他捨棄謝君宜,單身多年的女人是誰。因為他深邃柔情的目光已經告訴了她答案,那個她逃避多年的答案。

  認識汪平宇,是在初三的暑假。

  她和當時的小男朋友一起去一個知名鋼琴家開辦的暑期鋼琴班報名,男友和老師談論著他最喜歡的莫扎特。游曳有些無聊,趁他們不注意走進了隔壁窗明几淨的琴室。

  下午三四點驕陽似火,琴室裡跳躍著金色的碎光,一個身穿白襯衣,鼻樑上架著一副黑框眼鏡的男子正在彈奏鋼琴。他彈的是鋼琴愛好者入門時必學的《致愛麗絲》,曲子難度並不大,在各種咖啡館酒吧幾乎快被人彈爛了,游曳自己彈過無數次,自詡彈得很不錯了,聽到那人的彈奏才知道什麼叫人外有人。

  她專注地聽著,連男友什麼時候走到了她身邊她都沒注意到。

  「啊啊,好厲害啊。」男友讚歎道。

  游曳有些驚訝,他從小被稱為鋼琴天才,一向眼睛長在頭頂上,沒想到竟然也有對人拜服的一天。

  屋裡的男子聽到說話聲,合上琴蓋朝他們走過來,陽光直射在他的臉上,他走到了面前,游曳才看清他俊朗的臉,她當時只顧著調侃狂妄地自認為宇宙第一帥的某人,沒留意到那人看見她時驚艷的表情。

  回家的路上,男友酸不溜丟地跟她說:「沒想到你個小丫頭老少通吃,那個大學生竟然都被你迷住了。」

  「放心吧,我不喜歡老男人的。」游曳笑瞇瞇地安慰他。

  後來回憶起初見的情形,游曳看著汪平宇俊朗如昔,添了幾分成熟魅力的臉總會在心底暗笑,要是被他知道他二十歲時就被人稱為老男人不知作何感想。

  以前尚且能抱著愉快的心情回憶舊事,現在面對汪平宇如此明示,她再也無法佯裝無知。

  從認識以來,汪平宇一直對她很好。

  起初她確實是以為是因為姐姐謝君宜的關係,他愛屋及烏照顧她,憐惜她。她上大學那年,他辭掉父母為他安排好的工作到T市開亂色那時起,她終於隱隱約約意識到一點他的心意。

  不管她開心還是難過,這麼多年了,他一直都在她身邊。

  她失戀了,他努力哄她開心。

  她戀愛了,他盡量不打擾她。

  他從沒有明確對她表示過什麼,當她談起自己的男友,他的表情也很平靜。所以游曳也只是有所懷疑,她以為他一直愛著她姐姐謝君宜。

  「阿宇……」游曳不自覺地皺起眉頭。

  汪平宇苦笑,「讓你這麼困擾嗎?」

  「不是,我只是很意外,我沒想到……」游曳言不由衷道,其實她確實覺得困擾。他是她唯一的男性朋友,他在她心裡的地位不亞於對謝君宜和程笑。

  她很清楚,她不可能回報他什麼。如果他們有可能,早就在一起了,又何必等到現在。

  她可以選擇任何人做那人的影子,只有汪平宇不可以。他於她而言是親人般的存在,他永遠不會是她放縱自己的對象,她不想失去他。

  汪平宇正是因為知她甚深,明白他若表白,她會因為不得不拒絕他而覺得欠了他,她會愧疚難過,他不捨得她那樣為難,所以他一直忍著沒表現出來,假裝淡然地看著她一次又一次走向別人。

  他沉默地等待著一個奇跡,當她疲倦時回頭能看見一直等在那裡的他。

  可是……

  他快二十六歲了,他家裡還有對他滿懷期望的父母,他不可能像游曳一樣放任自己,隨心所欲地活著,他不可能一輩子陪著她,無期限地等下去。

  他有不得不背負起來的責任。

  謝君宜是最瞭解他心思的人,在法國,她對他說:「雖然我現在恨死了任永清那J人,但是不可否認的是我們在一起的這幾年確實快樂過,他對我付出過真心,就沖這一點,我也不後悔嫁給了他……人啊,都應該往前看,不管多麼留戀美好的從前,沒有人能永遠活在過去,我會好起來,小曳任性了這麼多年,她也該好起來了……阿宇,跟小曳把話說清楚吧,反正結局也就兩個,要麼得到她,要麼徹底死心。人生短暫,你別再跟她耗了,我看著都難受……」

  見不到她的半個多月,他很想念她,他每天都在糾結,要不要說,要不要說。

  有一天他打電話給她,是陸競接的。

  他語氣曖昧地說:「小曳在洗澡,有什麼事嗎,我轉告她。」

  汪平宇沉默地掛斷,手指死死地攥著手機,指節泛白。早在第一次見到陸競開始,他就看出遊曳對他的不同。她不像對待瞿家明顧惜南那樣刻意地極盡溫柔,她在陸競面前很真性情,就像……在那個人面前一樣。

  面對這樣的勁敵,他無法不恐慌,無法再沉默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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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廿六章

  汪平宇的表白無異於一枚深水炸彈,把游曳本就煩躁的心攪得更亂了。陸競知道汪平宇回來後,整個人變得十分敏感,嚴防死守不讓她有太多機會和汪平宇相處。

  她頭痛之極,無奈地對他說:「我們是相互獨立的個體,我不干涉你的交友自由,你也不要干涉我,OK?」

  陸競明知自己這樣小家子的表現會惹怒她,可他就是不願意讓她去見汪平宇。那個男人對她的企圖越來越明顯,他也看出遊曳最近心煩意亂。

  想到她是在為別的男人煩惱,陸競就一肚子火氣。

  她在考慮要不要接受汪平宇的情意嗎?她在心裡權衡比較他和汪平宇嗎?還是她在苦惱該怎麼把他甩開?

  她煩,他更煩。

  她看上去散漫,可在某些事情上她比他更執拗,她下定決心要做的事沒有任何人勸阻得了。她若執意要他離開,他根本找不到理由留下。

  憑他愛她嗎?

  太可笑了。他的愛對她而言根本無足輕重,她身邊最不缺的就是愛她的男人。他比那些男人,也就多一份堅持而已。可惜,在等了她那麼多年的汪平宇面前,他幾個月的堅持也變得不值一提。

  週五的晚上,窗外狂風大作,暴雨如注,游曳和陸競各據沙發一端看著電視,沒有誰開口說話。陸競心底醞釀著跟她好好談一談兩人的未來,游曳覺得渴,起身去倒水。

  隨著電視機啪的一聲,燈突然滅了,屋裡一片黑暗。

  陸競低低咒罵了一句,嘩啦一聲脆響,他聽到水杯摔碎的聲音,以及游曳發出的一聲有些尖利的驚叫。

  他藉著手機的微薄亮光摸黑朝她走過去,「小曳?」

  屋裡黑漆漆的,他只能隱約看清她灼亮的眼眸。那雙美麗狡黠的眼睛,此刻滿是驚慌和恐懼。他的心沒來由地一窒,忘記前幾分鐘兩人還在冷戰,他伸出手覆上她的後背,低聲問她:「你怎麼了?」

  她一把將他抱住,一張臉深埋在他的胸前,她的聲音有些啞,「好黑,我害怕……」

  陸競有些好笑,她都二十歲的人了,怎麼還跟小孩子似的。

  過了一會兒他才覺出一些不對勁。

  他想起她睡覺時一定會開一盞檯燈的習慣。

  她似乎是有黑暗恐懼症,她的呼吸很亂,身體微微抽搐,她的手上和臉上都冒出冷汗,她的喉間溢出輕微的哽咽聲。

  「小曳,別怕,一會兒就來電了……」他一下下揉著她的頭髮,試圖安撫她。

  她的情緒卻越來越激動,「好黑,好黑……」

  滾燙的淚水滴在陸競的手背上,猶如火焰般燙傷他的心,他又是心疼又是疑惑,她以前一定遇到過什麼事,她才會這麼害怕黑暗吧。

  「家裡有沒有蠟燭?」陸競問。

  「沒有……不過有應急燈……」

  「你放在哪?」

  「在我房間……」

  「你站著別動,小心踩到碎瓷片,我去找應急燈。」

  「不,你別走!」游曳緊緊拽著陸競的衣角不讓他走。

  陸競歎口氣,把手機給她讓她照著地上,然後將她攔腰抱起,朝她的房間走去。

  此時此刻的游曳溫順的像一隻綿羊,她的雙手勾著陸競的脖子,她的臉貼在他的脖子上,一陣冰涼的觸感刺激得他不由地打了個寒顫。

  走進她的房間,把她輕輕地放在床上,陸競翻出了應急燈。熾白的光芒亮起,游曳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她捂著被子坐在床頭,臉上猶帶淚痕。

  陸競走過去,用面巾紙仔細地擦了擦她的臉,凝視著她的眼眸輕聲問:「以前是不是發生過什麼不愉快的事?」

  游曳咬著唇,過了好一會兒才幽幽地說:「我外公去世那晚,景明山附近的一大片別墅區都停電了,半夜外公談完生意回到家,我剛好下樓喝水,我還沒來得及叫他一聲,他就突發腦溢血倒了在我面前,再也沒醒來過……從那以後,我就特別怕黑,在黑漆漆的地方不由自主地就會想起外公死在我面前的情景,好可怕……真的好可怕……」

  陸競知道她從小由外公帶大,祖孫感情篤厚,卻不曾想那個在商場呼風喚雨的老人竟然是這樣去世的,當時游曳也才十二三歲吧。

  「都過去了,以後有我陪著你,別怕……」他親吻著她的額頭,笨拙地安慰她。

  「念高一的時候,我被班上的一個看不慣我的女生捉弄,她把我鎖在更衣室的大衣櫃裡整整一天一夜,我又哭又喊都沒有人來救我,後來……」游曳突然頓住,想起噩夢般的往事,捂著如同被撕裂的心口不停地流淚。

  那個晚上陸競整夜守在游曳的身邊。她迷迷糊糊地說著夢話,他把耳朵湊過去屏住呼吸想聽清楚她在說什麼,結果只能大概判斷出她好像是叫一個人的名字。

  是誰呢?

  他辨認不出來,但他能百分之百確定她絕對不是在叫自己。這個認知叫他挫敗,看著她蒼白的臉又狠不下心離開。

  就那麼自虐地聽她叫著其他男人的名字,度過難熬的一夜。

  由於空調罷工,大半的被子又被游曳捲走,第二天一醒來,陸競就感冒了。他自詡身體底子好打死不願去醫院,隨便吞了幾顆藥就去補眠。

  一直到下午快五點,他還沒起床,游曳有點擔心,到他房間一看,他的臉色白得跟鬼似的,雙手發涼,額上不斷冒出冷汗,小感冒已然惡化成高燒。

  她一把將他拍醒,「走,上醫院打針去。」

  「不去,我好睏,頭好沉……我要睡覺……」陸競閉著眼睛死死拽著被子。

  「打了針回來再睡好不好?」游曳念及昨晚他對自己的照顧,難得的好耐心。

  「不……」陸某人燒糊塗了,一點面子不給她,管她是懇求也好,怒喝也罷,他頭痛欲裂,什麼也不想了,只願一覺睡死過去。

  游曳把自己折騰出一身熱汗,還是拗不過他,只得打電話找家庭醫生上門。打了點滴,餵他吃了藥,加蓋一條厚厚的被子讓他發汗,晚上八點多,陸競終於退燒了。

  游曳把體溫計放好,腳步虛浮差點沒摔倒,這才意識到自己還沒吃晚飯,而陸競更是一天都沒怎麼吃東西。

  她吃了幾片土司充飢,然後打電話叫外賣粥,自己囫圇吃了一碗,端起另一碗到陸競房裡,叫他起來吃。

  他倒好,被游曳服侍上癮了,一動不動躺在床上癟嘴撒嬌,「我渾身沒力,你餵我。」

  游曳氣笑,很想說你愛吃不吃,可看著他還是很憔悴的臉色,不知怎麼的就心軟了。她沉默地坐到床沿,拿勺子舀了一勺粥吹了吹,遞到他唇邊。

  陸競見了鬼似的一臉不敢置信地瞪著她。

  游曳挑眉,「不想吃?」

  「我吃我吃……」陸競連忙坐了起來。

  靜謐的夜裡,只聽見陸競吮吸吞嚥的聲音,為了避開與他的目光交接,游曳專注於喂粥事業,目光不由自主地順著勺子落在他的嘴唇上,不由自主地地想起幾天前兩人熱吻的情景,臉上倏地發燙,她連忙別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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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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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廿七章

  聖誕節越來越近,游曳這幾天一直處於一種玄幻的狀態。中午陸競來電話,說他一些老同學來了,晚上一起吃飯。

  游曳在暖和的被窩裡睡得正迷糊,咕噥著應了一聲。

  等她醒來看到來電顯示才驚覺那並不是在做夢。

  陸競的高中同學,豈不都是D市人?

  她若出席,相信不一會兒的功夫,她媽唐女士就會得到消息,知道她和陸競的不單純關係,到時……總之,她肯定會麻煩不斷了。

  可要是不去吧,陸競不發飆才怪,以後那小肚雞腸的天天放冷氣,不給她做飯吃可怎麼辦。

  糾結來,糾結去,她決定採取折中辦法,給陸競發了條信息說:要我作陪可以,不過只能是作為朋友的身份。

  過了好一會兒,陸競回了一個字:行。

  游曳想像到他咬牙切齒的表情,不厚道地嘴角微彎笑起來。仔細想想,她和陸競認識以來,似乎都是她在欺負他?

  可惜她的好心情只維持了一個下午。晚上當她推開包廂的門,看見坐在窗邊的那個女孩,她的臉色驟變,笑意褪去,整個人像是從冰窖裡走出來似的,散發著陰冷寒氣。

  「誒誒,陸競,這位美女誰啊?」

  「不是嫂子吧?」

  「還不給大傢伙介紹介紹……」

  ……

  一桌人熱鬧地起著哄,游曳置若罔聞,立在門邊死死地盯著那個女孩。

  「小菁,怎麼了,你認識這位美女嗎?」

  「啊,我……」腦子發懵的女孩被男友叫了一聲,嚇得驚叫一聲,看著游曳臉上飛快地閃過震驚,駭然,恐懼多種情緒。她的雙肩瑟瑟發抖,垂下眼眸,不敢再與游曳對視。

  「小菁?」

  陸競也看出了不對勁,伸出手想去拉游曳,卻被她狠狠地甩開。

  她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頭也不回地往外走。

  「小曳——」

  游曳走得飛快,倏地一下就走出了飯店大門,陸競用跑的才追上她,他抓住她的手腕,急促地喘著粗氣吼道:「你怎麼了?來都來了,好端端的走什麼?!」

  游曳沒有看他,低垂著眼眸問陸競:「你認識李菁?」

  她的聲音很輕很緩,帶著一種虛幻的感覺,彷彿是從另一個世界飄過來的。

  「嗯啊,她是我哥們的女朋友,挺熟的,怎麼了,你也認識?」

  游曳沉默不言。

  陸競回憶起她看著李菁時要吃了她般的眼神,納悶地問:「你們有過節?」

  這回,游曳冷笑一聲。

  「大家專程來看我,李菁和我那哥們不出意外的話年底就要結婚了,不管你們有什麼不愉快,就算給我個面子,別計較了成不?」陸競誠懇地說。

  「不可能。」游曳想也不想地回答,她的雙手握成拳,眼裡滿是決絕的意味,「除非我死,我永遠不想再見到她……」

  「小曳!」陸競看著她,猶如她當日說要殺了任永清那是一樣駭然震驚,他嚥了嚥口水,雙手輕輕覆上她的肩膀,盡量溫和地說,「可以告訴我,以前發生過什麼事嗎?」

  游曳拿開他的手,淡聲說:「她就是把我關在衣櫃裡一天一夜的那個人。」

  陸競驚得抖了一下,「不能吧,李菁人挺好的啊……」

  「你愛信不信。」游曳的表情十分冷漠。

  陸競一下子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前幾天才見識過她的黑暗恐懼症有多嚴重,他也瞭解她執拗的個性,她絕對從不會為任何人改變自己的好惡。

  他該怎麼辦呢,為了不讓她心裡有疙瘩連相識多年的哥們都不要了嗎?不,他不是那樣有異性沒人性的人。可是如果他和李菁有所聯繫的話,游曳必定也會對他恨屋及烏吧,他對她的把握本來就很低了,最近兩人的關係好不容易融洽了一點……

  手機鈴音打斷他的思緒,打來的剛好是李菁的男友,陸競愁眉苦臉地接起來,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對方就衝他發火了,「你帶來的女人TMD誰啊,也太囂張了吧,一進門就死瞪著小菁,把小菁嚇得一直在哭,這算什麼事啊!」

  陸競心頭火起,他也想罵人了。

  游曳也聽清了李菁男友的怒吼,她緊了緊大衣的領子,撫順被被風吹亂的髮絲,語氣淡淡地對陸競說:「你回去吧,你朋友都在等你。」

  「那你呢?」

  游曳沒有回答,逕自攔了一輛計程車,上車後對司機報了個地名就閉上了眼睛。

  陸競望著車子遠去,心底突然升騰起一種驚惶不安的感覺,他有點害怕,經過這件事,他們之間好不容易縮短的距離又將被遠遠拉開。

  回到飯店,李菁已經停止哭泣。陸競的朋友們都用一種譴責的目光看著他。其中一個跟他關係最好的男生喝了點小酒,毫不避忌地對他說:「你那女人確實是人間絕色,可是長得再漂亮,人品不好也沒用啊!」

  「人品不好,你TM說誰呢?!」陸競惱了,游曳很多時候是很任性,脾氣古怪,可她對待自己的親人朋友一向是好的沒話說,極盡全力維護照顧。而親人朋友以外的人,她也從沒對誰存過惡意,碰到不喜歡的人遇到不高興的事她一般都選擇漠視。

  她什麼時候做出過故意傷害他人的事了?!

  好吧,他聽說過她曾經痛扁過搶走她前前男友的女生,那事也怨不得她啊,誰讓那女的做小三了,要怪只能怪她自己和那喜新厭舊的陳世美J男!

  「誒,陸競你對誰大呼小叫呢,要不是為你好我才懶得說你!小菁,你說說,那女的以前對你做什麼壞事了,讓你見到她會嚇成這樣!」

  「她……」李菁才說了一個字就忍不住眼淚嘩嘩。

  陸競看著覺得無比礙眼。她還好意思哭,到底誰人品不好,到底誰欺負誰啊,把她關衣櫃一天一夜試試!

  他不由地又想起停電那晚游曳顫抖哭泣的樣子,心裡像被針扎過似的疼。

  不明就裡的朋友們聽到李菁又哭了,全都憤慨地聲討起游曳來,陸競煩透了,早知道會這樣他還不如跟著游曳回家去,還回來這裡做什麼。

  「夠了,李菁,你也別哭了,好像自己多委屈似的!我只問你一句話,你是不是把她關在衣櫃裡一天一夜過?」

  「我……」李菁猶帶淚花,咬著唇點了點頭。

  包廂裡靜默了幾秒,有人低喃了一句,「一天一夜?不是吧?好像過分了啊……」

  李菁的男友不敢置信地看著她,「你怎麼……」

  「我錯了,可她……」李菁痛苦地摀住臉,「她後來也對我做了很過分的事,她把我推進江裡,害我差點被淹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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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8 09:31:18 |只看該作者
第廿八章

  陸競疲倦地回到公寓,屋裡黑漆漆的,游曳還沒回來,時鐘上顯示此時已經是凌晨一點。他有些著急地掏出手機打給她,耳邊傳來柔美機械的女聲: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這麼晚不回家,她去哪了?

  想了想,他又打到她宿舍,她的室友接起,說游曳沒回宿舍住,末了那個女孩有些疑惑又有些戒備地問他,「你是誰啊?」

  陸競苦笑一聲,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才好,猜想她肯定從沒跟她室友提起過他。

  她去哪裡,去做什麼,她從來不會主動告訴他,甚至不在乎他是否會擔心她,想念她。他在她心裡就是這樣一個可有可無的存在。

  如果有一天他提著行李離開,她不會阻攔,不會難過,更不會問他為什麼吧。

  明明都知道,明明都瞭解,他卻沒辦法就這樣放棄。她是他第一個愛上,想與之過一輩子的女孩,他絕對不會輕易放棄。

  他就不信她的心是鐵打的。

  一個月不夠,那就一年,一年不夠那就五年十年,耗吧耗吧,反正他手裡有王牌,他沒有同意,她就不能離開他。

  擔心了一晚上,第二天陸競終於打通了游曳的電話。

  「你死到哪裡去了?」因為太著急上火,他聽到她的聲音一時又控制不住脾氣。

  游曳聽到他的怒吼沉默了一會兒,淡聲回答道:「我在美國X州。」

  「什麼?你跑到美國去幹什麼?」陸競想起昨晚的不愉快,「難道是因為碰上李菁,難受到需要出國散心?」

  游曳沒有回答。

  「昨天我和我朋友把話都說清楚了,李菁也承認自己做了那件壞事……我朋友誤會你了我替他們道歉,他們不清楚情況所以才那樣,總之你別生他們的氣好不好,他們人都不錯的,以後你跟他們相處多了就會瞭解……至於李菁,我知道你煩她,可她畢竟是我哥們的老婆,她說那件事是她不對,她也很後悔,希望你能原諒她……」

  「後悔?原諒?」游曳冷冷地打斷陸競的話,「免了,讓她有多遠滾多遠,永遠別出現在我面前就行了。」

  「好好好,你不想見到她咱就不見,你別惱……」陸競歎口氣,「你什麼時候回來啊?」

  「看情況。」

  「不會要在那邊過了聖誕才回來吧?」

  「也許……」

  「我們班馬上要期末考試了,我抽不出時間去找你……你在美國有親戚或朋友嗎?在那過聖誕多沒勁啊,快點回來吧,啊?」

  游曳沒再說話,陸競聽到那端突然響起一片嘈雜聲音和尖利的風聲,她似乎是從室內走到了室外。

  「小曳?小曳!」陸競連續叫了兩聲。

  那邊沒有回答,過了好一會兒,才傳來游曳冷冷淡淡的聲音,「我有事,掛了。」

  也不等他反應過來,就直接掛了。

  陸競瞪著手機屏幕上的通電記錄,一分十三秒,十分的不爽。不過一晚不見而已,他就這麼掛念她。而她呢,別說主動報平安,連跟他講電話的耐心都沒有。

  電話掛斷前,隱約聽到有個男人在叫她的英文名YOYO。

  陸競想像那個男人金髮碧眼的英俊模樣,心裡直冒酸水。她應該沒有老外前男友吧?

  她到底去美國幹什麼呢?!

  和陸競腦海裡描摹的差不多,叫住游曳的正是一個金髮碧眼的英俊美國男人。幾年前,游曳在W大附近買下了一間公寓,那個男人是她的對門鄰居,名字叫做Mike,W大經濟系的一位年輕助教。

  「Hey,YOYO,你來了?」Mike一臉驚喜的笑容。

  他一直覺得游曳這個美麗的東方女人很神秘。他們那幢公寓地段極好,價格不菲,他是按揭買下的,聽說她卻是一次付清。公寓買下後,她常年空置著,只有每年十二月才來小住一段時間。

  樓裡一些八卦人士議論說也許她是附近哪個富商包養的金絲雀,Mike卻不這麼想,她身上那種矜貴而淡定的氣質不是情婦會有的,而且這麼多年來,他從沒見她帶男人回來過,她總是形影單只地進進出出。

  她似乎對W大很是情有獨鍾,每次來都會到W大裡逛好幾次。

  Mike雖然經常偷偷觀察她,對她十分好奇,但是他並不是貿然搭訕女孩的好色登徒子,他也有自知之明,游曳那種神秘的女孩只可遠觀不可褻玩,他從沒想過去認識她,接近她。

  沒想到前年她竟然會主動跟他搭話,請他幫忙弄一個W大圖書館的圖書證。

  Mike很驚訝,他問她是不是很想到W大唸書,他還很真誠地說如果她想考W大的話他可以幫她找資料,介紹導師。

  游曳淡淡地笑笑,「我不是想到W大唸書,我只是……來看一個人。」

  「Yourboyfriend?」

  「No,Mylover。」

  Mike很興奮,她果然不是被包養的金絲雀,她在W大附近買下公寓,她每年千里迢迢從中國來,原來是為了她在W大求學的愛人。多麼浪漫唯美的愛情故事。

  彼時Mike與一位女同事陷入了熱戀,幸福的他十分爽快地答應了游曳的請求,幫她弄了一張圖書證。

  「不過為什麼我從沒見過你的愛人來看你?」他八卦了一句。

  游曳苦澀地笑笑,「在我的心裡他永遠是我的愛人,但是在他心裡我已經個陌生人。」

  Mike無比震驚,浪漫唯美的愛情故事頃刻間變成落花仍有意流水已無情的悲情故事。他為游曳惋惜,她這樣美,怎麼會有男人捨得離開她呢?

  「你一定會找到更好的。」他笨拙地安慰她。

  她禮貌地道謝後,仍然頻繁地出現在W大,Mike心裡說不出的惆悵,跟女友感慨說,東方女人真是奇怪,這個世界上男人那麼多,為什麼要那麼執著,自找苦吃呢。

  女友通過Mike也認識了游曳,她聳肩道,YO是個聰明人,總有一天會想通的。

  以往游曳十二月初就會來,今年都快聖誕節了她還沒出現,Mike以為她終於想通,不再做傻事了。沒想到她竟然還是來了。見到她,他又高興又不免替她難過。

  「你還忘不了你的愛人嗎?」他心知唐突,卻還是忍不住問她。

  無能為力地看著那個注視了很久很久的清瘦挺拔的身影遠去,游曳低聲喃喃,像是在回答Mike又像是在自言自語,「忘不了,怎麼都忘不了……」

  Mike喊她的聲音那麼大,他一定也聽見了吧。

  他回頭了嗎?他看見她了嗎?

  游曳不知道,她只看見他毫無留戀決絕離去的背影,猶如當年。

  而她,自他離開後,就只敢遠遠地跟著他,偷偷地看著他,別說跟他說話、對視,她甚至再也不敢出現在他的面前。

  她無法忍受當他看見他時,那張她愛過夢過的臉上出現厭惡仇恨的表情,那比殺了她還痛苦。

  這個時間,他應該是去實驗室做實驗吧?

  游曳對W大的熟悉程度甚於她自己的學校T大,很快的她就找到了那間化學實驗室,屋裡拉上了厚厚的窗幔,她看不見裡面的人,只能躲在一棵參天大樹後看著實驗室的門,靜靜地等著他出來。

  等待的過程中,她無意間找到自己幾年前刻下的字。

  家明。

  一個很俗氣很大眾的名字,很用力很用力地刻下,猶如她心上的劃痕,那麼深,那麼痛。

  她喜歡亦舒的小說,因為她經常用家明這個名字為男主角取名,因為她年輕的時候也愛過一個叫做家明的男人。

  她喜歡看《開心辭典》,因為裡面有個男主持人叫做家明。

  她喜歡看《醜女無敵》,因為裡面有個角色叫做家明。

  她認識瞿家明的第二天就倒追他,因為他叫家明。

  她無意間看到顧惜南的笑容而倒追他,因為他笑起來和那個人一樣左頰有酒窩。

  她允許素未謀面的卓譽親吻她,因為他笑起來和那個人一樣左頰有酒窩。

  還有……

  她如此執拗地眷戀一個叫做家明的男人。

  她主動親近的所有男人都是他的影子,沒有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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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發表於 2016-6-8 09:31:38 |只看該作者
第廿九章

  遇見齊家明,游曳十三歲。

  那年,她念初二,外公猝死,媽媽成為她的監護人,她們卻並不生活在一起。媽媽氣外公把百分之九十的財產留給外孫女游曳而不是她這個女兒,遷怒游曳,對她越發愛理不理。

  游曳一個人住在景明山空曠奢華的別墅。

  外公不在了,媽媽怨恨她,爸爸有了兒子,再也沒有人管她,再也沒有人關心她。就連唯一與她關係親近的姐姐謝君宜也去了外地念大學,自己的新生活自顧不暇,除了偶爾通個電話,她沒有多餘精力為游曳這個小妹妹操心。

  因為長期的孤獨和夢魘,游曳性情大變,顛覆此前的所有乖巧偽裝,開始自暴自棄。穿奇裝異服,打兩位數的耳洞,化讓人看不出年紀的濃妝,不上學,每晚出沒在各種夜店中,學會吸煙,酗酒。

  沒有親人,也沒有朋友。她就這麼揮霍玩樂,醉生夢死,挨過一天又一天。

  那天,游曳在洗手間嘔吐完一大堆穢物在盥洗台洗臉。一個穿黑色T恤一頭金色頭髮的男孩從對面走出來,他倚在牆邊,抽著一根煙,瞇起眼神色莫測地看著她。

  游曳以前見過他幾次。

  他偶爾會來這間酒吧彈鋼琴。游曳也學鋼琴,聽得出來他彈得很不錯。

  這是游曳最喜歡光顧的酒吧,店裡很多人都認識她,知道她家境好,那些男男女女們都愛巴結她奉承她。只有齊家明從來不曾上前跟她說過話,他總是神色冷漠地坐在暗處,有時他也會看她,而當她看過去,他馬上就移開了視線。

  聽說他父母在他出生前就離異了,他爸爸不怎麼管他,他一個人住,唸書很差勁,天天帶著一幫小混混在外面廝混。他人緣極好,朋友非常多,比他輩分大的人都親暱得地喚他阿明,而他那些小弟則恭敬地叫他明哥。

  沒有人敢叫他的名字,家明。因為那個名字會讓他想起他憎惡的父母。

  身世相似的人總是容易互相吸引。游曳自然而然地對長相帥氣不愛說話的齊家明產生好奇,然而她的驕傲也不允許她主動跟他搭話。

  所以,那一天當他終於朝她走來,她忍不住也看著他,心裡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我要去C城。你要跟我一起去嗎?」這是齊家明對游曳說的第一句話,他的邀約沒有沒腦,如此突兀。

  游曳卻不假思索地點頭。

  他的聲音,非常清澈,像他的眸子一樣澄澈。

  他微笑的時候左頰有個很深的酒窩,非常迷人。

  此前感情世界一片空白的女孩,在迷亂的酒吧,在腐臭味道的洗手間門口,在腦子暈忽忽的狀態下,就這麼輕易地失心了。

  齊家明的一個朋友開卡車搬家去C城。

  她上車的時候忽然想到,齊家明不會是拐賣人口的吧?

  她被自己的想法逗樂了,看著齊家明英俊的臉心情愉悅地想,拐吧,把我拐到遙遠的地方去吧,我再也不想回D市了。

  他們兩個躺在車後面的一塊柔軟的毯子上。車開得不快也不慢。風很溫柔得吹著。

  睜開眼睛看見無垠得藍天。閉上眼睛深呼吸,可以聞到陽光得味道。

  游曳的心情愉快得難以形容,那一刻她把自己的生命和未來都交給了對她而言只是個陌生人的齊家明。一切如此的荒謬,她卻一點都不害怕。

  她無聲地企望永遠不會到達目的地,車子一直這樣開下去,直到時間的盡頭。

  齊家明沒有對游曳說話,因為他一上車就睡著了。不知不覺游曳也累了。醒來已近黃昏。卡車駛過大片油菜花田。

  無邊無際的黃色像波浪一樣飄搖,像大海一樣澎湃。游曳看得呆了,情不自禁站起來迎風尖叫。齊家明好笑得看著游曳。

  「你叫什麼名字?」他終於問起。

  游曳不相信他真的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她也沒拆穿他,「游曳。游來游去的游,搖曳的曳。」認真地回答完,她故作茫然地也問了一句,「你呢?」

  「齊家明。」他也沒有拆穿她。

  「切,真老土。」游曳不客氣地嘲笑他。

  齊家明微笑,沒有反駁什麼。

  到了C城,他們像相識多年的友人,一起坐公車環遊全城,行走至每一條大街小巷,不放過任何一個精彩的角落。第七天晚上,全身筋疲力盡快要虛脫時,他們在街邊一家大排擋吃廉價的牛丸。

  他們約定看誰吃得多,輸的一方要答應對方一個要求。

  一直不停地吃到快撐死,游曳實在受不了的趴在桌子上對還吃得津津有味的怪物齊家明說:「我服了你了,你要我做一件什麼事情,說吧!」

  「等我想到再說。」齊家明狡黠地對她眨眨眼。

  回到D市,游曳學校要期末考試了,她不得不結束夜生活,回學校上學。

  再見到齊家明是在一個月後。此前她等了又等,齊家明一直沒來找她,她也賭氣地不肯去酒吧和他學校找他。

  放學後,百無聊賴地踱步走出校門,她一眼看見齊家明站在一棵樹下,他的頭髮已經染成黑色。他咧著嘴衝她微笑,左頰的酒窩若隱若現。

  游曳心底的憤然委屈頃刻間煙消雲散,她興高采烈地朝他飛奔過去,「家明。」

  她完全是下意識地喊出口,齊家明的臉色僵了一下,游曳忐忑地道歉:「對不起,阿明……」

  「沒關係,你喜歡叫我家明的話就那麼叫吧。」

  「真的嗎?」游曳很高興,隨即又有些擔心,「我那麼叫你的話,你真的不會難過?」

  「有什麼好難過的,我爸媽都離婚十六年了,誰還為這個矯情啊?」齊家明一臉不在乎,「他們過他們的,我過我自己的,誰也不干涉誰,挺好。」

  「那你以前為什麼不讓別人叫你家明?」

  「因為他們叫得不好聽,把我叫俗了。」齊家明彆扭地說。

  這是什麼奇怪的理由,游曳忍笑問:「哦……那我叫得很好聽哦?」

  「少廢話,你愛叫什麼就叫什麼!」齊家明有些惱羞成怒。

  「好啦,那我以後就叫你家明好了,家明、家明……」游曳也不知道為什麼,她和這個人不過見了幾次,對他幾乎一五所知,可她就是莫名地信賴他。和他在一起,心中有一種無從說起的充盈的安全感和溫暖。想到從前和以後都只有自己一個人叫他「家明」,她覺得甜蜜。

  「行了行了,別一直叫,你叫魂啊!」

  討論完名字問題,齊家明神秘兮兮地蒙住游曳的眼睛把她帶到郊外。

  待她睜開眼睛,她看見像一面巨大的鏡子的波光粼粼的湖,無邊無際的樹林,天空一片純淨的藍,頭頂有鳥群飛過。

  齊家明遞過來一把白色的野花,然後指向湖中間,「我們去那裡。」

  游曳順著他乾淨修長的手指看見湖中央突起來的一小塊草地,她疑惑地想問他怎麼過去,他已經脫掉鞋襪,挽起褲子到膝蓋以上。

  「難道你……」游曳驚恐的預感下一秒馬上變成事實。

  因為齊家明已經把游曳背起來趟進湖水裡,似乎是湖水太冰冷,他才伸出去的叫咻的縮回岸。

  游曳仰著脖子大笑。齊家明的耳根紅了,他停在湖邊恐嚇她:「再笑摔你下來了啊!」

  游曳連忙掩住嘴巴。

  湖中的草地面積不大不小剛好可以容納他們兩個人。他們整個下午相互依偎著看湖看天說著不著邊際的話。天空的顏色漸漸暗淡,齊家明說:「閉上眼睛,幻想我們現在在巴厘島。」

  「哦……」游曳乖乖地閉上眼睛,在腦海裡幻想藍天,白沙,海灘,碧浪,椰樹……這種幻想很傻,可是很快樂。

  「你喜歡巴厘島?」她問他。

  「嗯,等我攢夠了錢就去。」齊家明扭頭看著她,補上一句,「帶我喜歡的女孩去。」

  游曳的臉騰地紅起來。

  故意忽略那個話題,游曳眨巴著眼對齊家明說:「我們游回去吧。」

  說完就在他愕然的目光下縱身跳進湖水中。

  而當她費勁地游回岸時,沒想到齊家明已經在那等她。他得意洋洋地說:「我從小學開始就是校游泳冠軍!」

  「靠啊!」游曳罵了一句,唇邊卻泛起濃濃笑意。

  兩個全身濕透,狼狽得像落湯雞的傢伙互相瞅著,樂得哈哈大笑。

  後來的幾天游曳高燒不退,每天在湯藥中像小豬一樣吃吃睡睡。六月底期末考試結束,她即將迎來十四歲生日,齊家明來電話叫她去XXl路,說有東西要送她。

  她迷迷糊糊地穿衣穿鞋坐車到XX路,經過一幢白色洋房前頭頂忽然飄落下許多紙片,優美地旋轉在空中。

  有一片落在她的手裡,她仔細一看,紙片折疊成機翼狀,難怪可以旋轉墜落。

  抬頭想找齊家明躲在哪,洋房屋頂忽然又騰飛起一大堆氣球,五彩繽紛飄向遠方。然後屋裡響起鋼琴聲,是生日快樂那首曲子。

  齊家明已悄悄走出來,來到游曳身邊,她故作不屑地瞪著他:「你好土!」

  眼淚卻控制不住,紛紛揚揚地掉落下來。她以為,外公去世後,再沒有人會為她過生日了。

  齊家明把她擁入懷中,輕聲說:「今天也是我生日。」

  「啊?不是吧,你多少歲?」游曳不敢置信地問。

  「十六。」

  這也太巧了吧!

  「可是你怎麼會知道今天是我生日的?」游曳疑惑地問。

  齊家明眨眨眼,「這個啊,秘密。」

  「切。」

  齊家明摩挲著她的頭髮輕聲問:「你還記得我們在C城的賭約嗎?」

  「嗯……你想要我做什麼?」

  「和我在一起。」他用的不是疑問句,而是陳述句。

  「你什、什麼意思?」游曳緊張地有些口吃。

  齊家明撩開她的劉海,手指溫柔地一下撫摸她光滑的額頭,「做我的女朋友,和我在一起。」

  「為什麼……你喜歡我嗎?」

  「喜歡,很喜歡,第一次見到你就喜歡。」齊家明望著她,聲音和目光都變得十分溫柔。

  游曳的心噗通噗通直跳,她紅著臉問他:「真的嗎,那為什麼你以前都不跟我講話的?」

  「因為害羞啊。」齊家明回答得理所當然。

  「……」

  「你喜歡我什麼?因為我長得好看嗎,還是因為我有錢?」

  齊家明沉默了一會兒,「我也不知道,就是想和你在一起,一起吃飯,一起玩,一起發瘋,一起去很多地方……想每天看見你,想陪伴你,想被你陪伴,想……牽你的手,擁抱你,親吻你……就是這麼的喜歡。」

  「那……你會喜歡我多久?」游曳的聲音有些發顫。

  「不知道……也許明天就不喜歡了,也許到死那天都還喜歡……」齊家明笑起來,「害怕嗎?」

  「不怕,誰稀罕你,不喜歡就拉倒。」游曳扁嘴道。

  齊家明輕輕地吻在她的眉心,「傻瓜,如果不是下定了決心我怎麼敢來招惹你,像之前一樣不理你就好了,可惜我就是忍不住……以後每一天我們都會在一起,我們都不會再孤單,不管發生什麼事,我絕對不會先離開你……我發誓。」

  齊家明不是第一個向游曳表白說喜歡的男生,卻是第一個讓她感動到痛哭的男生。他承諾他會照顧她,保護她,陪伴她,寵著她,像愛自己的生命一樣珍愛她……

  他像一盞明亮而溫暖的燈,照亮了她黑漆漆的世界。

  他溫柔,耐心,又帶了一些強勢和戾氣,不容她拒絕地進入她的人生。

  從十四歲到十六歲,整整兩年,他一直在她身邊,糅合了親人,朋友和戀人的多重身份。他陪她去很多地方,他陪她瘋陪她玩陪她鬧,他包容她的一切任性,他帶給她一個女孩所能想像的所有浪漫體驗。

  那些時光那麼美,那麼快樂。

  對於游曳來說,齊家明是她的天,她的水,她的氧氣,她最愛最愛的人。

  她相信,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人會這麼愛她。

  而對於齊家明來說,游曳是他振作發奮的唯一理由,為了讓她不跟著自己擔驚受怕,他毅然決然結束了以前混亂不羈的生活,他重新回到校園,認真唸書,同時督促她好好學習,戒煙戒酒。

  他們都是沒有家的人。他們互相陪伴,互相安慰,互相寵愛。

  他們是彼此的唯一。

  游曳十五歲,齊家明十七歲那天晚上,他們交換了初吻,第一次一起入睡。

  齊家明握著她的手說,他二十二歲那天,她二十歲,他們剛好都到法定婚齡,到時他們就結婚,然後去巴厘島度蜜月。

  游曳羞澀地拿被子蓋住臉,嗔怒道:「誰要嫁給你啊!」

  「不要嫁嗎?不要後悔哦,喜歡我的女生可是很多的……」齊家明故意氣她。

  游曳哼哼回答:「了不起啊,喜歡我的男生更多!」

  兩人很幼稚地數起各自的追求者來,關於結婚的話題沒有再提起,不過他們都心照不宣,等他二十二歲,她二十歲後,他們真的會結婚。

  游曳以為,她此後的人生都會和齊家明這個名字聯繫在一起。

  可惜,還是出現了變故。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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