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芯】只做好朋友(全書完)

丸の小羽

第5章(2)

　　手機響起的時候，歐子琪正在等公車。

　　螢幕上顯示的是齊少勳的名字，於是她本能的關機。

　　她不想和他說話、不想看見他，更不想聽到他的聲音……這個壞蛋！

　　歐子琪用力敲了下身後的廣告牌，用以發洩心底的怒氣和悲傷。

　　之前大哭一陣後，她心情好了些。

　　雖然暗戀未果就已失戀，但好在她還沒有傻傻的對他表白，如果做了，那才真的是覆水難收呢。

　　她稍稍振作，望著自遠處駛來的公車。

　　「為什麼關機？」她準備上車時，忽然被人拉住手臂。「害我擔心你是不是出事了。」

　　歐子琪抬起眼，冷漠的看向齊少勳。「我不想接你電話，當然關機。」

　　她用力一扯，掙脫開他的手，轉身走上公車。

　　「歐子琪，你先下車！」齊少勳在車外咬牙。「我有話和你說。」

　　「可我沒話和你說。」刷完悠遊卡，她就朝車尾的空座位走去。

　　「你……」眼看車門就要關上，齊少勳大腿一邁，跨上了車。

　　可當他摸向口袋時，才發現自己急著出門追她，居然只拿了手機而沒帶錢包。

　　他望向坐在後座，正眼也不看他的歐子琪，尷尬的說：「能不能借我點錢？」

　　歐子琪不答，但感受到眾人的目光，只能無奈的起身，為他付完車資後，再不發一語的走回座位。

　　齊少勳默默跟在她身後，然後坐到她身邊。

　　「你幹什麼？」她指向其它空位。「過去，不要坐到我這邊。」

　　「生氣了？」他討好的問：「生氣了還幫我付車資？」

　　「要不然怎麼辦？你都上車了。」她瞪他一眼後，又氣憤的轉過身。「你幹麼跟著我？怎麼不回去陪你女朋友？」

　　話一出口，她就懊惱的咬緊牙關。

　　她可不想讓對方看出她在吃醋。

　　「她不是我女朋友。」帶著幾分歉意，齊少勳坦白了。「我沒有跟她復合，那些話都不是真的，是我故意請她那樣說給你昕。」

　　「不是真的？」歐子琪十分不解。「為什麼？」

　　「因為——」齊少勳尷尬的開口。「我不知道該怎麼向你解釋昨晚發生的事，所以做了一個最錯，也最不負責任的決定。」

　　吻了她之後，他整夜都焦慮不安；即使吻她的感覺很美好，但他還是陷入了深深的自責中。

　　她是他想要保護的小妹妹、是和他無話不談的朋友；既然她不會是自己戀愛的對象，那他怎麼可以吻她？

　　昨夜那魯莽的一吻，實在是太過罪惡，他居然對如妹妹一般的小女生，做出那種行為……這不但會破壞兩人的友誼，嚴重的話，說不定會傷害她。

　　可他處理的方式，卻更加惡劣、糟糕。

　　昨晚他躲在臥房裡偷聽，在得知她很難過的離開時，他不禁開始後悔。

　　「你怎麼可以騙我？」剎時間，歐子琪有些難以接受。「那她說——你是為了氣她才帶我出席年會，也不是真的？」

　　她不知道自己為何會這麼在意孫柔依的話，但她的確耿耿於懷。

　　「大部分都不是真的。」齊少勳非常嚴肅的回答。「她誤認你是我的女友，我不能否認，那樣做的確有私心。」

　　歐子琪驚訝的瞪圓雙眸——

　　私心，什麼私心？

　　「可能是因為她和男友一起回來，所以我認為自己身邊有個女朋友也不錯，才沒有立刻否認。」

　　他的解釋，讓她頗為失望。

　　「不過我帶你去年會，絕對不是為了要氣她。」這一點，他也曾捫心自問，但答案是否定的。

　　就算沒有孫柔依，他也會帶她出席。

　　「我不希望我們偷偷摸摸的做朋友，也不想讓你認為我刻意隱瞞和你有交情。」齊少勳的語氣很肯定。

　　歐子琪垂下眼簾，看向地面。「看在你還算坦白的分上，暫且相信你……」

　　原來他沒有否認自己是他女朋友，還是為了孫柔依；看來他對孫柔依，並未完全忘情。

　　所以昨夜的那個吻，只是一個意外，或者是一個……錯誤？

　　「昨晚——」緊抿薄唇，他轉過身，牢牢注視著她的臉。

　　「直到現在我也很難向你解釋，它到底是怎麼發生的，但它的確發生了。對不起，子琪，我知道現在說什麼都只是狡辯，但我真的很抱歉昨晚那麼對你，我向你保證，以後不會再發生類似的事。」

　　齊少勳蹙起劍眉，臉上寫滿複雜的情緒，和自責的歉意。「你可以原諒我的唐突和魯莽嗎？我不想因為一個錯誤，而失去像你這樣真誠的朋友……」

　　錯誤，他終於說出口了，那個吻，是個錯誤。

　　酸楚浮上心頭，歐子琪卻用微笑來面對。

　　她抬起頭來，與他對視。「我知道了，那只是個意外，本不該發生的事……也許因為我們都喝了酒，而且氣氛不錯……總之，它是個錯誤。」

　　眼看笑容就要支撐不住，歐子琪急忙斂下眼。「你不用放在心上，也不要說什麼原諒不原諒；那個吻根本沒什麼，我們以後都不要再提起就好。」

　　不再提起，也就不必再感到傷心或介意。

　　她不想繼續糾纏這個「錯誤」的吻，也不想再攪亂自己的心情。

　　雖然她現在的思緒依然混亂，但有一件事她卻十分確定。

　　和齊少勳一樣，她同樣珍惜與他的這份友誼，她不希望因為一個什麼也不是的吻，就失去對方。

　　「你真這麼想？」他明明應該大鬆口氣的，可心卻依舊沉重的緊繃著。

　　雖然她表現得完全不以為然，還面帶微笑，但他卻感受到了一股隱約的悲傷。

　　她到底在傷心什麼？是因為他背叛了友誼，跨越了那條不該跨越的界限，還是因為他雖然吻了她，卻選擇逃避？

　　她那句「根本沒什麼」，讓他的心幾乎像是被重物敲打過，感到莫名的沉重。

　　「如果你覺得不舒服或者怎樣，都沒關係，你可以告訴我——」

　　「齊少勳，我都說沒關係了，就是真的沒關係！」她不想讓對方為難或自責。

　　深吸口氣後，收拾起亂七八糟的心情，歐子琪轉頭看他。「不過，為了表示你道歉的誠意，你要請我吃飯。從昨天到現在，我都沒有好好吃東西，這一點，你總該負點責任吧？」

　　歐子琪捶了下他的肩膀，因為看到了他慎重其事與在意的態度，所以她的心釋然了不少。

　　別再胡思亂想了，歐子琪！

　　齊少勳在請求你的原諒，你也不能那麼小家子氣。

　　只不過是一個吻而已，誰沒有年少輕狂過？

　　男女之間的友誼，本來就很微妙；這次的事件也提醒了她，日後更要好好維護這段關係，絕不能跨雷池一步。

　　而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

　　齊少勳仔細檢查她含笑的面龐，最終放下了心。

　　「好，想吃什麼儘管說！但是今天要你請……我沒帶錢包。」

　　既然她不想提，他就不會再提。

　　只要不提起，就沒問題了……

　　雖然心裡仍存有疑惑，但看著歐子琪毫不介意的笑容，他決定，讓那個吻永遠成為過去。

丸の小羽

第6章(1)

　　五年後　TBC調研部

　　「組長，這份電子業的行業研究報告，上頭說要補充一些內容。」

　　「組長，會議紀錄已經整理好了。」

　　「組長，關於下個月的投資策略會，你看我們要不要把重點，放在大宗商品與消費概念上？」
「組長，這是你要的報表分析……」

　　組長歐子琪，從容的應對不斷湧現的各種事件，同時審核著組員們交上來的最新的調研報告。

　　忽然，手機裡傳來簡訊，她立刻打開閱讀。

　　歐組長，中午能賞光一起吃飯嗎？

　　今天不行，我和投資總監約好了。

　　如此受到賞識，看來假以時日，你一定可以榮升策略部部長。

　　是嗎？我升職的速度，怎麼比得上總經理？明年你大概就能調回公司總部，去當管理階層了吧？

　　這麼希望我走？是不是我走了，就沒人可以管你了？

　　歐子琪吐了下舌頭，繼續輸入文字。

　　休息時間結束，請繼續努力工作，總經理。

　　她利落的起身，拿著資料向會議室走去。

　　經過五年，她已從調研部一名小小的兼職助理，變成了獨當一面的組長。

　　在這五年裡，不論是外表還是內心，她都感覺自己有了驚人的改變。

　　她變得更加有自信、更加獨立，也更加積極進取。

　　她不再是五年前那個鄰家小妹般的女孩，如今已成為了銀行裡，值得長官信賴的員工、值得屬下尊敬的上司。

　　「等一下！」眼看電梯門就要關閉，她大聲高呼，拿出穿著高跟鞋也能大步跑的功夫。

　　「謝謝！」因為電梯裡的人等她，所以她很有禮的道謝。「總經理早。」

　　「不用謝，歐組長是要去幾樓開會？」

　　「十五樓。」

　　「今天的決策會議，他們也讓你參加？」

　　「怎麼？不可以？」電梯裡沒有其它人，所以歐子琪肆無忌憚的，睨了眼上任不到一個月的總經理齊少勳。「是投資總監特意點名讓我參加的。他說我的調研報告做得很出色，不僅眼光敏銳，對於投資標的，也頗有清晰的見解。」

　　「陳總監非常有眼光，他應該會比我做得更好。」齊少勳帶著笑意望她。

　　「您謙虛了，總經理。」她嬌俏一笑，掃過他粉白相間的條紋領帶。

　　「你不是說這條領帶的顏色很娘，你不會戴嗎？」這是她上個月送給他的升職禮物。

　　「我早上起來試了一下，還不錯。」配上淡灰色的西裝，更顯年輕。「最近我的形象顧問，說我平日給人的印象太嚴肅，最好多搭配一些年輕化的單品，來降低威嚴感。」

　　「形象顧問？你什麼時候開始請形象顧問了？」歐子琪愣了一下。

　　「除了你，還有誰？」齊少勳高傲的斜睨她一眼。

　　歐子琪得意的點頭。「而且還是完全免費的，你賺到了……幫我拿一下。」她低下頭，發現對方的領帶夾有些歪了。

　　她抬起手，很熟練的為齊少勳調整領帶夾。「這樣就完美了。」

　　她邊調整，邊抬頭對他微笑。

　　就在這時，電梯門打開，接替齊少勳的新總監陳致凱，一腳跨進電梯裡。

　　看到這景象後，他故意調侃他們。「一大早的，可不可以不要放閃光？讓我們這種孤家寡人看到了，心裡很不是滋味吶。」

　　「陳總監，都和你說過好多遍了，不要亂說話！」在齊少勳開口前，歐子琪已急忙否定。

　　「誰會相信這種欲蓋彌彰的話？看看你們……嘖嘖嘖，多麼恩愛甜蜜。」陳致凱誇張的搖頭。

　　「陳總監，你最好相信。」齊少勳平靜的拍了下他的肩。「要不然從明天起，我保證你會得到成堆的工作，讓你根本沒時間陪女朋友。」

　　「這算是威脅，還是濫用職權？」

　　「隨便你怎麼想。」齊少勳拉了下領帶，與歐子琪很有默契的對視一眼。

　　「所以你們……真的不是那種關係？」陳致凱狐疑的指了指兩人。

　　「我們真的不是那種關係。」歐子琪用力頷首。

　　五年後，她和齊少勳仍沒有超越友誼的範疇。

　　帶著自信的笑容，她和陳致凱一起步出電梯。

　　「總經理，你確定不來參加投資決策會議嗎？」陳致凱回頭看齊少勳。

　　齊少勳冷淡的搖頭。「投資的事，全權交由你負責，我只等著看結果。」

　　「難怪你們沒交往，他這個人，實在是太老奸巨猾了，一看就不適合我們歐組長這種心思單純的人……」

　　歐子琪邊和陳致凱說笑，邊轉身，微笑著對齊少勳揮了揮手。

　　那張經過歲月洗練的臉依然英俊，似乎還更增添了幾分穩重的魅力。

　　歐子琪相信，未來，她和他也不會是戀人。

　　大概永遠……都不會是。

　　她心頭被感傷籠罩，雖然早就明白他們是最好的朋友，不是相愛的戀人，但每每體會到這一點，還是會讓她的心隱隱作痛。

　　可這又有什麼辦法？既然決定要深埋那異樣的情感，那她就該打起精神，好好的維護這份友誼。

　　畢竟留在他身邊，對她來說，才是最重要的事。

　　雖然他們不是戀人，但過去的這五年，兩人的羈絆卻有增無減，隨著歲月的流逝，反而更加緊密的聯繫在一起。

　　夏天到了，歐子琪為齊少勳的公寓更換了窗簾、床單、被套，還有沙發靠墊；她還買了新的盆栽與鮮花，甚至在他出差期間，僱人來貼了新壁紙。

　　假日的早上，她在他的冰箱塞滿飲料與啤酒，之後補充各種生活用品，還和幫傭的阿姨，一起把整間屋子做了個大掃除，再將冬衣收起，拿出夏裝。

　　就這樣，洗洗曬曬的弄了一整天，看著煥然一新的客廳與臥室，歐子琪這才心滿意足的盤腿，躺進陽台的大籐椅裡，舒舒服服的喝著啤酒，等齊少勳回來。

　　他們通常會一起吃飯、聊天，然後她收拾餐桌，他則主動承擔洗碗的任務。

　　吃完飯後，如果齊少勳有把未完成的工作帶回家，那她就會在一旁看書上網，安靜的不打擾他，再為他泡上三亞好茶、準備一些糕點。

　　如果他沒有工作，那麼她會提議去散步，或者看電影；有時候也會租片回家看或者玩遊戲……直到夜深人靜時，他才送她回家。

　　偶爾，他們會通宵達旦的閒聊，聊人生、工作、社會問題、未來的計劃，與理想，直到困意來襲，就依偎著彼此，睡倒在沙發上……

　　他們甚至會一起去旅行，讓自己在辛苦的工作過後，獲得應得的享受與放鬆。

　　這種相處模式，甚至有時會給歐子琪一種，他們已經是老夫老妻的錯覺。

　　過去五年，她就是這樣不遺餘力的，照顧著齊少勳的飲食起居、成為他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她幾乎把這裡，當成她另一個家了。

　　也許在別人眼裡，她的所作所為，更像是女朋友。

　　她付出了很多，而他，卻沒有給她應有的回報……

　　想到這裡，歐子琪不覺莞爾一笑。

　　誰說他沒有呢？

　　她不但可以隨意出入齊少勳的家，還能改變其中的裝潢格局，甚至可以處置他的衣物。

　　他穿她買的衣服——就算是他不欣賞的款式；他戴她挑的領帶——縱使那花色他並不滿意……可凡是她為他選的，就算有怨言，他都絕不會棄之不用。

　　因為她的出現，齊少勳的生活習慣也變了很多。

　　以前的他並不喜歡喝茶，但在她的堅持下，他漸漸少喝咖啡，改喝起茶來；過去他不玩遊戲，卻因為要陪她，於是不管多忙，每個月都會和她對戰幾回……

　　她的確不是齊少勳的女朋友，卻擁有了比女朋友更多的權利，和能夠獨享他的時間。

　　他對自己的關懷和體貼，以及用心程度，比起對待女朋友的，只會多不會少。

　　對他來說，自己是特別的。

　　他們說好了要做一生一世的好友，要彼此扶持、互相幫忙、信任對方……

　　而他們的關係，也一天比一天更緊密，早已超越了一般人對於朋友的定義。

　　她相信就算是戀人，也未必如他們這樣默契十足、堅定不移。

　　歐子琪的腦海，浮現出前幾天吃午飯時，陳致凱問她的話：和齊少勳這樣做朋友，你累不累？你難道真的不想改變、真的從未想過要和他交往嗎？

　　交往？怎樣才算是交往？戀人之間的交往是交往，那麼單純的朋友之間呢？

　　而且，她又為什麼要改變？

　　他們之間，像朋友更像家人，而這讓她覺得很愜意、很舒適。

　　如果真成了戀人，他們會怎樣？

　　歐子琪自嘲的笑了笑，五年前，她的確有過那樣的念頭；但五年後，她寧願堅守朋友的立場。

　　因為戀人會分手、會決裂，但朋友，卻可能當一輩子的知己。

　　不是不喜歡他了——她從來沒有否認過對他的感情。

　　五年前那個意外之吻，更讓她確定了齊少勳在自己心裡的地位。

　　不過，也正是因為確認了，才讓她更清楚對方的想法。

　　她明白對方不會喜歡她，所以她得努力藏起自己的心意，選擇一條適合自己和他的相處之道。

　　她的要求並不多，只要能在他的生活中，擁有一個屬於她的位置，就像現在這樣，如家人、朋友一般，無拘無束的留在他身邊，那就已足夠。

　　「歐子琪，你又擅作主張，把我家改得亂七八糟。」耳邊傳來齊少勳低沉醇厚又略帶抱怨的聲音。

歐子琪從籐椅上跳起，飛快打開陽台門，衝他莞爾一笑。「怎麼？不喜歡？」

　　以她對他的瞭解，他真的是口是心非的一大典範——明明就覺得很不錯，但每次都要皺一下眉頭。

　　「不是不喜歡。」果然，他立刻否認。「只是覺得太麻煩。」

　　齊少勳帶著不滿的表情，冷冷斜睨她。「你工作還不夠忙嗎？有時間的話，不如多休息。」

　　「好，知道了……你手機響了，先接電話，我們等一下再說。」她笑容可掬的看著他。

　　這也是她喜歡他的地方之一，他的言不由衷，在許多時候，都是一種齊少勳式的體貼——不張揚更不明確表達，卻悄悄的溫暖人心。

　　「好，到時候見。」掛斷手機，齊少勳若有所思的沉默了一會。

　　「怎麼了？」歐子琪從廚房中，端了杯現搾的柳橙汁出來。「是公司的事？」

　　「不是。」齊少勳把手機塞進口袋。「你覺得呂秀芬怎麼樣？」

　　「呂秀芬？那個財經記者嗎？她上個月還幫你做了個專訪——怎麼了？為什麼問起她？」

　　他從她手裡接過飲料。「你怎麼不喝？」

　　「我剛喝了罐啤酒。」歐子琪吐了下舌頭。

　　「歐子琪，我對你說過許多遍，白天不要喝酒！」

　　「我今天做了這麼多事，就當獎勵也不行？」她露出討好的神色。「就一罐而已，保證沒多喝！」

　　「我知道你最近工作壓力比以前大，但不能總是依賴酒精……」齊少勳依舊感到不悅。

　　「好啦，我知道啦，你不要整天像只擔心小雞會出事的老母雞那樣，對我囉嗦好不好？」她拉他坐到沙發上，為他按摩肩膀。

　　「假日也要和客戶開會，真正辛苦的人是你才對。怎麼樣？那家公司同意我們的上市報價了嗎？」

　　「你別扯開話題。」齊少勳一把按住她的手。

　　「你剛才說什麼？老母雞？你覺得我是在囉嗦？」他沒有辦法不提高聲音，也沒有辦法保持平靜。

　　她的話真是太氣人了！他齊少勳，像只囉嗦的母雞？這小妞簡直無法無天……

　　「我知道你很關心我。」歐子琪靠到沙發扶手上，改而握了下對方的手。「不過你也要多給我一些信任，不要總以為我不會照顧自己。」

　　齊少勳皺了下眉。她是覺得他太過干涉她了嗎？「你真的這麼想？」沉澱下心思，他眼裡黯光一閃。

　　也許，她說得沒錯。

丸の小羽

第6章(2)

　　「我都二十六歲了，早已不再是小女生。」歐子琪蹲下身，與他平視。

　　她要和他做一輩子的朋友，而不是一輩子被他保護的人。

　　所以在過去的五年裡，她努力讓自己成長，就只為了可以和他站在同一個世界裡——成人的世界。

　　「但在我眼裡，你永遠都是小妹妹！」他敲了下她的腦袋。「要我不管你，除非你嫁人、有了自己的家庭！」

　　又是小妹妹……歐子琪不滿的嘟嘴。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他就經常把這句話掛在嘴邊；雖然，對方把她當妹妹一樣疼愛，她也很開心，但她畢竟不是他真的妹妹。

　　「我們是不是朋友？齊少勳！」歐子琪一生氣，就會直呼他的名諱。

　　「當然，怎麼突然這麼問……」

　　她直起身，雙手擦腰，一臉強勢地問道：「是朋友的話，又怎麼會是你的妹妹？」

　　齊少勳微微一愣。「是朋友也是妹妹，這沒什麼衝突……」

　　在他心裡，這是永遠不變的事實。「不過我也承認，你現在是大女生，不是小女生。」

　　看到她眼裡的怒氣開始燃燒，齊少勳舉手讓步。

　　「什麼大女生！我和你一樣，是成熟的大人了！」她給出警告。

　　「大人是大人，但成熟不成熟，就……」在他眼裡，她當然還是那個在露營時來找他求助、氣質純真的歐子琪。

　　「齊少勳！」

　　「你說是就是。」在她更為惱火前，他輕笑著投降。

　　「這還差不多。」歐子琪因為得到了勝利而不再計較，笑吟吟的走到他旁邊坐下。「不過，為什麼話題會繞到我身上？我們不是在說呂秀芬？她到底怎麼了？」

　　「她說有一些投資上的問題，想要私下請教我，還要請我吃飯。」齊少勳拉開領帶，一改平日的冷靜自持，狡黠的撇了下嘴。「你覺得她是什麼意思？」

　　「她是財經記者，對於投資方面會有多大的問題？這當然是親近你的借口。」歐子琪輕笑。「而你也覺得她還不錯，才會接受她的邀請。」

　　「沒錯。」齊少勳放鬆的蹺起腿。

　　他這麼悠然自得的一面，也只有在她面前才會完全顯現出來。

　　「那你還在猶豫什麼？」歐子琪輕撫下巴，瞅著他。「你和前任女友分手也有半年多了，是該考慮找個女生好好交往一下。」

　　「你覺得她可以？」齊少勳和她交換了心照不宣的一瞥。

　　「聽說她父母都是大學教授，父親還是經濟學方面的權威，我覺得和她交往，對你的工作也有好處。」她盡量就事論事，不抱持任何個人情感，但腦海裡，還是沒來由的浮現了呂秀芬幹練，又不失甜美的臉孔。

　　而且，她與他所有交往過的女友一樣，都是大美人。

　　「既然你這麼說，我就試試看。」齊少勳有點躍躍欲試。

　　他一直很想要經營一份穩定的感情，而早日走入禮堂，對於他的工作來說，更是有好處，畢竟穩定的家庭，會給人可靠與值得信賴的印象。

　　在銀行裡工作的人，都希望自己可以盡早結婚，可他這幾年，雖然交了好幾任女友，但最後卻全都無疾而終。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歐子琪成了他的感情顧問。

　　她不僅在他失戀沮喪時安慰他，也為他的新戀情提供建議。

　　「你不要想那麼多，先約會幾次看看嘛。」看到對方躊躇的表情，她不由得感到擔憂。

　　過去的齊少勳，不會在還沒交往前，就先詢問她的意見；而且最近半年多，他也沒和女生約會過。

　　對於感情和婚姻，他不如以往那般積極，也不再主動追求別人；而且即便開始交往，也會在很短的時間內分手……

　　她不知道問題到底是出在什麼地方，卻很清楚這些年，他其實都很努力的在經營他的事業和感情；但隨著事業的蒸蒸日上，他的感情方面卻仍是一片空白。

　　「希望可以順利。」齊少勳自嘲。「昨天總裁還提醒我，已經到了該結婚的年齡了，如果我想要在總公司有更好的發展，穩定的家庭和賢內助，會很有幫助。」

　　「那說不定，就是她了。」歐子琪笑嘻嘻的鼓勵對方。「還沒開始就先懷疑，這可不像我認識的那個自信又穩重的齊少勳。」

　　進入總公司的管理階級——這是他的野心和夢想，她深知這件事對他來說有多重要，所以她會全力支持。

　　雖然那樣的話，他就必須回美國，還會帶著妻子一起離開——那是否意味著他們得分開？

　　一輩子的朋友……說起來容易，但真的可以如願嗎？

　　歐子琪感到既猶疑又心痛，但她刻意選擇忽略。

　　「你說得對。」齊少勳挑了下眉，神態坦然的起身。「吃完飯，和我一起打網球怎麼樣？」

　　她簡練的分析，每次都能擊中要害，讓他立刻恢復清醒的頭腦，而這大概就是他們可以相處融洽的原因。

　　如果他能找到一個像她這樣善解人意，又能懂他的女生，那他也就不用為感情煩惱了……

　　「好啊。」歐子琪立刻活動起手臂。「這次，我一定要贏你。」

　　雖然只是電玩，不過他們每次都互不相讓，一定要分出勝負才肯罷休。

　　凝視眼前表情靈動，又活力十足的歐子琪，齊少勳甩開腦海裡奇怪的念頭，因她開朗的笑容而逐漸放鬆心情。

　　和她在一起，就是這麼簡單舒服，不需要去揣測對方的心思，也不必掩飾自己的情緒。

　　如果能找到一個像她這樣的女孩……

　　當他微笑著低頭時，這想法卻如閃電般掠過他心裡，然後怎麼也揮之不去。

　　開完會，歐子琪收好資料，剛想起身，卻被去而復返的陳致凱叫住了。「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吃晚飯？」

　　「陳總監，今天是七夕，你不用去陪女朋友？」他怎會想請她吃飯？

　　「我暫時還沒有女朋友。」陳致凱接過她手裡沉甸甸的資料。「我幫你拿。」

　　「總監，你這是……」歐子琪伸手搶了回來。

　　「讓人看到可不好。」他是上司，而她是下屬。

　　「如果是齊少勳說要幫你拿，你也會拒絕嗎？」他不只一次看見過齊少勳幫她拿東拿西。

　　「我會拒絕啊。」不過拒絕也沒用，齊少勳絕對不會同意。「只是每次都沒成功。」

　　陳致凱深深凝視著她的眼。「你知不知道每次只要說到齊少勳，你的雙眸就會發光。」

　　歐子琪露出不解的表情。「為什麼這麼說？」

　　「你真的不喜歡他？」陳致凱很懷疑。「其實只要你開口，我認為他未必會拒絕；男女之間怎麼可能有單純的友誼？也許你們心裡都對彼此有感覺。」

她笑著搖頭。「別開玩笑了，我和他不可能。」

　　外人果然無法瞭解她與齊少勳的相處模式。「他現在可是有女朋友的人，你別亂說。」

　　此刻，齊少勳也應該正和女朋友在一起，享用浪漫的七夕大餐。

　　「但他每次談戀愛，好像都不會超過三個月，這難道不是因為你的關係？」陳致凱摸了摸下巴。「或許，他覺得其它人都沒你好……我看他這次，也一定撐不過三個月。」

　　「怎麼可能和我有關？」歐子琪迅速搖頭。「你可不要烏鴉嘴。我倒是很看好他這次的新戀情，你不覺得他和呂秀芬很相配喲？」

　　「他和呂秀芬在一起，你完全不介意，還看好他們？」陳致凱突然很高興。

　　「當然。」歐子琪斜睨他一眼，不喜歡他隨意評論別人感情的態度。

　　說完，她不想多做逗留，只禮貌的微笑一下，就繼續往前走。

　　「也是。你性格這麼開朗，配他那種冷漠的人未免太可惜。」

　　陳致凱跟上了她的腳步。「齊少勳真是沒眼光，如果我是他，絕對不會只想和你做朋友，反而會卯足了勁的好好追你。」

　　「你怎麼會這麼想？他是總經理，我算什麼？」她和齊少勳在一起，怎麼看都是她高攀。

　　「總經理又怎樣？」陳致凱野心勃勃的握拳。「早晚有一天，我會超越他。你信不信？」

　　面對他帶著期待的眼神，她只是恬靜的一笑。「那就請多多加油吧。」

　　男人有野心是好事，她不會因為自己是齊少勳的朋友，就對此表示質疑，不過她可以選擇離開。「時間不早，我先下班了，再見。」

　　「真的不考慮和我吃飯？」陳致凱卻依舊擋住了她的去路。「我是很認真的在邀請你。」

　　「今天是情人節，我們兩人一起吃飯？不好吧。」她用狐疑的目光，面對他的堅持。

　　「你就沒想過，我為什麼要在今天邀你嗎？」

　　他的神情變得深沉，但歐子琪還是一臉茫然。

　　她和陳致凱，偶爾會因為工作緣故一起吃飯，而且他還是齊少勳的大學同學，因此他們還算熟……但也僅此而已。

　　陳致凱顯得很無奈。「說得再清楚一點，這是個約會。」

　　歐子琪微微張開嘴，茫然變成愕然，甚至有些不知所措。「總監，你、你怎麼會……」怎麼會想要約她？

　　「據我所知，少勳今天也在和女朋友約會；既然你不喜歡他，為什麼不考慮一下我？」帶著自信的表情，他笑得很真誠。

　　「別開這種玩笑，這一點也不好玩。」她後退一步，被他這麼直接的話，給嚇出了一身冷汗。

　　「我在開玩笑？」他不悅的沉了下臉。「我平日給你的印象，就是一個整天在開玩笑的男人嗎？」

　　「不是，當然不是。」歐子琪慌亂的看著他。「你……是說真的？」

　　他這個投資總監也算是青年才俊，怎會想和她約會？

　　這太詭異，也太不可思議了。

　　「我是說真的。」陳致凱扶住她的肩膀，俯身與她對視。「好好考慮一下，我等你的答覆。」

　　「我……」歐子琪張開口，卻不知該說些什麼。

　　這一切來得太突然，她雖然想立即拒絕，但看到對方充滿希冀的眼，又覺得就這樣拒絕很是殘忍。

　　「不要總是考慮齊少勳的幸福，也不要再圍在他身邊打轉。他沒發現你的好，但還有我這樣的慧眼來發掘你呀！」陳致凱帶著調侃的語氣勸她。

　　「歐子琪，你應該擁有自己的人生。你的生活裡，不該只有齊少勳；只要走出他的世界，你就會發現，外面的世界很遼闊，也很精彩。」他拍了拍她的肩膀，認真的凝視她。

　　「今天我就先放你回去，好好想想我的話吧，相信你會做出正確的決定。」帶著笑容說完，他就逕自轉身離開。

　　歐子琪彷彿被人下了定身咒般，只能望著對方的背影愣怔發呆。

　　走出齊少勳的世界？什麼時候，她走進齊少勳的世界裡了？

　　難道，她已經身在其中卻不自知？

　　長久以來，她一直以為自己和齊少勳，依然生活在兩個世界裡。

　　即便她努力工作提升實力，但他卻還是那樣遙不可及……

　　可原來在其它人眼中，她和齊少勳，已經是同一個世界的人了？

　　不，她不屬於那個世界，陳致凱一定搞錯了。

　　如果她已經在他的世界裡了，為什麼他從來沒有發現過她？

　　她只是他的朋友，一個無話不談，但永遠走不入他的世界、他的內心的一個朋友。

　　歐子琪嘴角沁出苦笑，內心有個小小的聲音，提醒她某個長久以來一直被忽視的真相。

　　歐子琪，你知道你這樣很悲哀嗎？

　　說什麼無所求，說什麼只想做朋友，可其實，她還是抱持著不切實際的幻想，希望當他驀然回首時，會發現她一直守在他身邊、等待著他……

　　喜歡著他。

丸の小羽

第7章(1)

　　「我跟她分手了。」

　　當歐子琪接到齊少勳的電話時，她正準備上床睡覺。

　　「什麼？」她迅速起身，所有的睏意，都被他平淡的一句話給驅散。「你們今天不是去慶祝情人節的，怎麼會……」

　　「反正結果就是這樣。」

　　比起她的震驚，他的平靜更讓她氣憤。「什麼叫結果就是這樣？昨天你還告訴我，她很體貼也很善解人意，你想好好跟她交往！」

　　「但終究還是不適合。」齊少勳平淡的語氣中，流露出了無奈與落寞。「你現在在幹麼？」

　　「我原本準備睡覺——」歐子琪坐在床上，卻莫名發著抖。

　　「你們是不是吵架了？我和你說過，不要一吵架就提分手。哪有戀人不吵架？你明天準備一束花，好好的哄哄她，應該就沒事了……不能就這麼分手，齊少勳，你絕對不能輕易放棄！」歐子琪幾乎是對著話筒大喊的。

　　你到底打算什麼時候結婚？

　　你不能每次都在我想要死心的時候，又給了我微弱的希望。

　　我無法保持一顆純粹的朋友之心，因為你總一而再的，擾亂我的感情……

　　你不能這樣，絕對不可以！

　　「你先睡吧，有什麼話，我們明天再說。」齊少勳無視她的勸解，很冷靜的準備結束通話。「晚安，子琪。」

　　「少勳，你等等——」歐子琪沮喪的掛上電話，在沉默的咬住嘴唇幾秒鐘後，翻身下床。

　　齊少勳，你絕對不能就此與對方分手！

　　歐子琪以最快的速度穿戴好，拿起包包，迅速的衝出了家門。

　　「來了？」聽到鑰匙轉動的聲音，齊少勳打開玄關的燈。

　　看到一臉焦慮的歐子琪，他並未感到驚訝。

　　「為什麼分手？」她換上拖鞋，氣勢洶洶的衝進客廳。

　　看到茶几上放著的紅酒和空酒杯，她立刻蹙起眉頭。「說我不可以藉助酒精來麻痺心智，可你自己還不是借酒澆愁！」

　　看著他有些血絲的眼睛和疲倦的表情，她心頭隱隱作痛。

　　「我只是無聊喝上幾杯而已，算不上借酒澆愁。」齊少勳拿來另一隻空酒杯，微微一笑。「既然你來了，就陪我喝一杯。」

　　「如果分手這麼難過，為什麼還要分手？」她非常瞭解他，為了保持頭腦的清醒，除非覺得煩悶，否則他平日裡幾乎不碰酒精。

　　可是今天，一大瓶紅酒都被喝掉大半，可見他的心情一定處於低谷。

　　「別喝了！」看他繼續倒酒，歐子琪一把搶過酒瓶。「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我不是說了？跟女朋友分手。」他不耐煩的從她手裡奪回酒瓶。「你還想知道什麼？」

　　「分手總有原因。」他逃避的態度，讓她更是著急。「是起了爭執還是怎樣？是你的問題還是她的問題？必須知道癥結所在，才能找到解決辦法，而不是一味喝酒！」

　　「沒什麼好解決的。」齊少勳沉下臉，抿了下嘴唇後，抬起眼望著她。「分手的原因在我，與她無關。」

　　「什麼原因？」歐子琪持續追問，對方卻一再沉默。

　　「不管是什麼原因，你與其一個人在這裡喝悶酒，還不如去道歉！」她氣鼓鼓的拖住手臂。「男子漢大丈夫，能屈能伸，不要顧忌什麼自尊和驕傲，情人之間，那些都不算什麼？好好的去向她說明，請求對方原諒——」

　　「你什麼都不知道，就不要亂出主意，更不要亂管我。」齊少勳拿起酒杯，一飲而盡。「既然分手了，就是結束，我不想再繼續糾纏不清。

　　「要我不管你，可以啊。」她傲然挑眉。「那你就好好談戀愛，不要每次都不到三個月就分手。這讓我很懷疑，你到底有沒有好好經營你的感情；還有你這種無情的態度，說分手就分手，半點也不留餘地，如果我是你女朋友，一定很傷心。」

　　「夠了，歐子琪！」他冷漠的揚起眉。「你已經介入太多了，是我在和對方交往，難道我會沒你清楚？」

　　「可我覺得關於感情的事，你從來沒有好好處理過。」說她介入太多，也許真是這樣吧，但他如果可以處理好，她也就不必這麼為他擔心，甚至還患得患失，遲遲無法對他死心。

「有的時候，我會覺得你根本就不想好好談戀愛，你總說希望安定、想要成家……但你知不知道，在對待感情的問題上，你有多麼容易放棄？你總是一遇到問題就退縮，這樣真的不是負責任的表現，甚至讓我覺得你根本就是在逃避。」這讓站在他身旁的她，感到很無力、很矛盾。

　　「別說了。」他眼裡陰鬱的光芒直直射向她。

　　「我一定要說。」說出來，他才能看清真正的問題所在。

　　歐子琪用堅持的表情與他對視。「你從不主動爭取，也不用心挽留；你說你每次交往都很認真，但你到底投入多少的感情、付出了多少的愛與真心？愛情不是機器，不能隨意開關，說開始就開始、說結束就結束——」

　　「我說，不要再說了！」他咬緊牙關，一字一字的從齒縫裡迸出話來。

　　對上他冰冷雙眸裡燃燒的憤怒之火，歐子琪心下一凜。

　　齊少勳站起身，大步走到她面前。「你有什麼權利評判我的感情？你是我什麼人，我對感情的態度，和你又有什麼關係？在這麼肆無忌憚的評論我之前，你自已的感情生活又怎樣？」他怒氣騰騰而毫無顧忌的指責，瞬間讓歐子琪啞口無言。

　　「有空來管我的感情問題，那麼你自己呢？」他輪廓線條分明的下顎緊繃著。

　　「如果我沒有付出真心，又是在逃避感情——那麼你呢？還記不記得你上一次與人交往是什麼時候？」

　　歐子琪咬緊紅唇。「我……」他的每句話，都如利刃般扎進她的心窩。

　　上次與人交往？自從進入TBC工作後，她的生活中除了他，就沒有過其它男人的存在。

　　齊少勳的眉眼透出一股冰冷的氣息，「對於感情你瞭解多少？我又為什麼要讓一個感情生活近乎為零的人教訓？」

　　「是的，你不必。」帶著受傷的蒼白臉色，歐子琪斂下眼。

　　他的話深深刺傷了她，酸楚與苦澀湧入眼眶，醞釀成晶瑩的淚珠。

　　她的確不是他什麼人，也沒有權利干涉他的感情。

　　她只是……只是……很想成為他生命中的某個人，然後走入他的世界，讓他對她完全敞開心扉……

　　雖然她已經不再奢望愛情，但哪怕只是身為朋友，她也想要再多一點的信賴、再多一點靠近他的空間，成為他不可或缺、對他有幫助的人……

　　不過顯然，這一切都只是她一廂情願的強求。

　　當眼淚滑下臉龐時，她真的覺得內心疲憊不堪、傷痕纍纍。

　　五年的光陰，說長不長，但說短也不短。

　　今天他這番憤怒的指責，不禁令她開始懷疑，這五年間她在堅持什麼，又在追求什麼。

　　歐子琪拿起包包，一言不發的轉身。

　　如果他根本不需要她的關心，那她也不必再這麼自以為是的，認為自己在他的生活裡有多重要，甚至是不可或缺。

　　「子琪。」她孤獨的背影，讓齊少勳頓時從惱羞成怒的情緒裡清醒。

　　他走到她面前，攔住她的去路。「對不起，剛才我口氣過重，我向你道歉。」

　　歐子琪低著頭，不斷的搖頭。「不，你不用道歉，你沒有說錯什麼……」他說出了事實，為什麼要道歉？她不會接受道歉的，因為她的確不是他什麼人……

　　「你哭了？」看著從她眼裡滾落的淚珠，齊少勳的心彷彿在瞬間被揪緊，驚慌到不知所措。

　　歐子琪是個堅強又愛笑的女孩，他幾乎從來沒有見過她落淚，但今天，卻被他氣哭了。

　　「子琪，我不是存心說那些話的，我也不是故意讓你難過……」他伸手想為她擦眼淚，卻被她輕輕躲開。

　　「我沒事。」她扭開了頭。

　　第一次被她拒絕，齊少勳猛地意識到事態嚴重。

　　他握住她的肩膀，半強迫她抬頭注視自己。「我知道你是好心、關心我，我會口不擇言，是因為我有些沮喪、混亂……也因為你說中了我不想承認的心事。」

　　齊少勳蹙起眉，臉上有著淡淡的尷尬，但還是決定坦承。「你說得很對，我沒有百分百投入自己的感情，我總是有所保留、總是覺得哪裡不對勁。雖然想要好好愛一場，可每次都會以失敗告終……」

　　他眼裡閃過一抹黯淡。「也許我並不適合穩定的感情，也許我不是個適合家庭的男人。」

　　「你不是不適合，你只是還沒有遇到對的人……」面對他的自諷，她在安慰他的同時，心也愈發的酸楚苦澀。

　　歐子琪想，她應該完全死心，斷絕一切喜歡他的念頭，因為對他來說，她也不是那個對的人。

　　她的傷心如雪球，在心裡越滾越大，直到衝垮了心理防線，化成絕望的淚水，不斷的從眼角滴落。

　　「子琪，我已經誠心向你道歉了，我真的不是故意說那些話來責備你的，你別哭，快別哭了……」

　　可齊少勳的話根本無濟於事，她的眼淚彷彿永遠也不會停，甚至還越落越多。

　　倉惶之下，齊少勳將她一把摟進懷裡。「是我不好、是我不對。我保證以後絕不會再發生類似的事，子琪……我保證……」

　　他將她牢牢擁在自己身前，撫摸著她的烏髮，讓她倚靠在他的胸口。

　　怎麼辦？他一直以為冷靜的自己，可以應付任何突發狀況與困難局面，但此刻他卻發現，對於歐子琪的眼淚，他竟無能為力。

　　她滾燙的淚水透過襯衫，熨進他的胸膛，也燒熾著他的心，讓他無所適從、心痛不已。

　　歐子琪不知道自己的傷心為何依舊無邊無際，明明被齊少勳抱在懷裡，也接受了他的安撫，可她卻還是離他那麼遙遠……

　　就算她用力伸出手，還是無法觸及。

　　倚靠在心愛人的懷抱裡，但她的心卻無比寒冷、孤獨。

　　我們算和好了嗎？

　　一大早，歐子琪就收到齊少勳發來的簡訊。

　　她把手機扔到床上，沉思許久後，才回復他。

　　當然，我們還是我們，什麼都沒改變。

　　放下手機，她漸漸浮出微笑。

　　沒什麼改變——似乎也只能這樣了，這對他和自己，都是最好的。

　　昨夜那場算不上爭執的爭執，讓她從某種迷思裡突然解脫了出來。

　　她看清楚了過去人生的盲點。

　　她的生活裡，不該只有齊少勳，她也該為自己的後半生好好考慮。

　　她不能再迷失在對他的愛戀裡，而失去自我。

　　也許她該接受一份新感情，或者嘗試和其它人約會，找到真正屬於自己、屬於歐子琪的人生。

　　所以當她下班後，接到陳致凱約她吃飯的電話時，就欣然應允。

　　「我可以期待兩天後，你會給我肯定的答覆嗎？」在送她回家時，他試探性的問道。

　　歐子琪轉頭，看著正在開車的陳致凱。

　　他雖然沒有齊少勳那種驚人的俊帥，也沒有那種冷淡卻吸引人的氣質，但他依舊是個優秀的男人。

　　這樣的男人想要和她交往，她有什麼理由讓對方等待而不接受？

　　歐子琪，哪有那麼了不起？

　　「那個……可以試試看。」她直視著前方，微微感到忐忑。

　　自從大學畢業後，她就沒與人交往過，這次……會順利嗎？

　　但是與一直壓抑內心的感情，一瞬也不瞬的，只注視著齊少勳相比，開始一段新關係，肯定更加輕鬆，也更加沒有負擔。

　　「你答應了？」陳致凱顯得有些意外。

　　「只是試試看……還不算完全答應。」歐子琪轉頭看他，態度很認真。「因為我還不知道自己到底喜不喜歡你。」

　　「起碼不討厭。」陳致凱自信的笑了笑。「放心，和我交往後，一定會讓你完全的喜歡上我。」

　　「那我拭目以待。」

　　想到陳致凱說過的話，以及昨日齊少勳關於戀愛的論點……

　　他們同時提醒了她，也讓她下定決心，一定要走出對齊少勳的迷戀。

　　也許這個超級自信陽光的陳致凱，會是她的真命天子也說不定。

　　雖然還是感到不安猶豫，但歐子琪寧願相信未來是光明的，而她的決心，勢必也是正確的。

丸の小羽

第7章(2)

　　從東京開完會後回到台北，一路上，齊少勳都在撥打歐子琪的電話，但她的手機卻一直處於關機的狀態。

　　她不知道他今天回來嗎？

　　過去只要他出差超過一個星期，一下飛機就必然會接到她的電話；如果有空的話，她還會突然跑到機場接機、給他驚喜。

　　但這次出差，他離開了兩個多星期，她既沒有像平時那樣發簡訊給他，偶爾他得空打電話給她時，多數時候也都轉到留言信箱，就算是有通話，也都很簡短。

　　自從上次，他們為他的感情問題吵架後，齊少勳就總覺得有哪裡不太對勁。

　　今天雖然是假日，不過最近業務繁忙，他猜歐子琪應該會到公司加班。

　　齊少勳打電話回公司，卻被告知歐子琪去了南部，調查幾家科技廠商，仍沒有她回來的清息。

　　她怎麼沒有告訴他去南部出差的事？

　　齊少勳擰緊濃眉，回到辦公室，立即就投入各項必須處理的事務中，但心底卻無法把歐子琪的事放下來。
「問一下調研部，歐組長去南部幾天，什麼時候回來。」他吩咐秘書。

　　「好的，總經理。人事部送來了這次去美國總部培訓的人員名單，希望您過目後簽署。」秘書一邊記錄他的吩咐，一邊遞上文件。

　　「好。」齊少勳迅速的瀏覽起來。

　　「等一下。」他猛地抬頭，叫住正要開門的秘書。

　　「這份名單有些問題，打個電話給人事部，讓負責人立刻來見我。」齊少勳怒氣騰騰，冷冷的將文件摔到桌上。

　　按照這次選拔人的標準，歐子琪絕對有入選的實力，可這份名單上，卻沒有她的名字。

　　他不想公私不分，但如果公司的選拔不公正，他也不會為了避嫌而沉默。

　　齊少勳拿起手機，默默的掃過歐子琪的名字。

　　就算是去南部，也沒必要關手機吧！

　　她難道不曉得，他一定會等她的電話嗎？

　　看來，那次爭吵所造成的後果，比他想像中還嚴重。

　　雖然歐子琪嘴上說沒影響，但她當時的眼淚和傷心的表情，卻一直清楚地留在他的心底。

　　「我很高興，你是打電話讓我來接你，而不是齊少勳。」陳致凱打開車門，得意的看著剛從南部出差回來的歐子琪。

　　「和我交往的人是你，又不是他。」她皺了下眉，對於他總是提起齊少勳這個人，感到很無奈。

　　雖然他們交往已有兩個多星期，但齊少勳卻好像成為了他們之間的第三者。

　　不論做什麼事，陳致凱總會提起對方，不免讓她時時想到齊少勳的存在。

　　他這樣做，怎能讓她完全忘記齊少勳，進而喜歡上他？

　　坐進車裡，歐子琪卻在心底微微歎了口氣。

　　「這週末有什麼安排？」比起她的低落，陳致凱卻情緒高漲。

　　「對了，我們還沒有—起出去旅行過，你想去哪裡？……要不要來個兩天一夜的露營？」

　　「露營？」歐子琪頓時怔忡，遙遠的記憶又開始干擾她。

　　她趕緊搖了搖頭，正襟危坐。「我不想去露營。」

　　她再也不要和任何人去露營了，再也不要！

　　上次露營完全改變了她的人生軌跡，誰知道下次又會怎樣？

　　而且關於露營的回憶，她已擁有很多，那種暗戀的青澀與喜悅，以及單純的喜歡，已足夠她好好回味一輩子……

　　歐子琪，你又在胡思亂想些什麼？

　　她暗暗的責備自己，努力將心思，轉移到此刻在她身邊的男子身上。

　　他繼續建議說：「那就選別的地方吧，夏天是很適合旅行的季節吶。」

　　「我剛從南部回來，有許多資料要整理，也想好好休息幾天……最近不太適合再去旅行。」歐子琪面有難色。

　　「隨便你。」陳致凱悻悻然的轉開頭。

　　之後的路程，他們彼此都很沉默。

　　歐子琪知道對方生氣了，她很想說些什麼，但每次都不知該如何啟齒。

　　陳致凱把她送到家門口後，還囑咐她要好好休息，但他仍舊繃著一張臉。

　　「致凱。」看著他的背影，歐子琪突然追了上去。「對不起……我好像讓你失望了。」

　　「沒有。」看到她帶著歉意的臉，陳致凱立即搖頭。

　　「你這麼說，好像我才是小氣的那個人。」他終於露出笑臉，輕輕握住了她的手。「你是我女朋友，我本來就該尊重你的要求。」

　　說完，他將她扯向自己，低頭想要吻她的唇。

　　歐子琪本能的轉開了頭，避開對方的眼神。

　　陳致凱只是微微一愣，便改而吻向她的額頭。

　　這一次，歐子琪沒有閃躲。

　　「晚安。」他放開她的手，灑脫的笑了笑。「你欠我一個吻喔，日後一定要還我。」

　　歐子琪牽起尷尬的笑痕，目送他離開後，才帶著落寞與疲倦的身體回家。

　　雖然和陳致凱在一起了，但她心裡很清楚，自己並沒有感受到熱戀的喜悅與不捨。

　　「你和那傢伙，是怎麼一回事？」

　　某個挺拔的身影擋住她的去路，頓時嚇了她一大跳。

　　歐子琪抬起頭，發現站在她眼前的冷冰冰男子，正是齊少勳。

　　「少勳？」她定了定神，困惑的看著他。「你怎麼會在這裡？」

　　「在你家門口，當然是等你回來。」他危險的瞇起雙眸，望著陳致凱離開的方向。

　　「你在等我？出了什麼事嗎？」她緊張的往前邁近一步。

　　「出什麼事？」齊少勳冷漠的瞥她一眼。

　　「我從日本回來後，才知道你去南部出差，可是從昨天開始，打給你的電話都被轉接到語音信箱。今天你回來，也沒和我聯絡，除了到你家門口來等外，我還有什麼辦法可以見你？」他在她家門口，已經等了一個多小時。

　　就在他準備叫公司的人追查她的下落時，卻看到陳致凱送她回家，還親了她的額頭！

　　「我在工作，所以想說等回來後再和你聯絡。」她侷促不安的扭絞著雙手。

　　她知道他回來了，所以刻意不接他的電話。

　　既然自己已有了交往的對象，而且陳致凱也明確表示過，不希望她和齊少勳接觸得太過頻繁，所以她覺得，自己應該尊重陳致凱的感受，並拉開和齊少勳之間的距離。

　　想要擁有自己的生活，就必須跨出這一步……

　　「是這樣嗎？」看到她逃避的表情，齊少勳的神態充滿狐疑。

　　過去她不管多忙，都會及時和他聯絡的。

　　時值盛夏，他們站在公寓門口說話，還不到幾分鐘，熱浪已撲面而來。

　　看著她額頭滲出汗珠，雖然內心仍舊不滿，但齊少勳還是牽起她的手，拉著她向公寓走去。

　　「少勳，你找我到底有什麼事？如果不是很重要，你可不可以先回去？時間太晚了，我想休息……」歐子琪想要抽回自己的手，覺得這麼晚了，還讓他上樓去，不是個好主意。

　　齊少勳的眉心，用力打了結，胸口竄過一陣奇異的疼痛。

　　多年相處，他怎會聽不出她這話是借口？

　　她是覺得讓他上樓不方便，還是她根本就不想見到他？

　　自從她搬入這間公寓後，他們不知道一起留在公司加班過多少次了；在他送她回家時，不管多晚、多累，她總會邀請他上樓吃點東西、喝杯茶。

　　又有多少次，因為這樣那樣的問題，他曾經深夜造訪，和她聊天直到天亮？

　　齊少勳沒有理她，仍一逕握緊她的手，一臉不爽的走進電梯。

　　「少勳，有什麼話明天再說，我現在，真的……」歐子琪掙扎著想要抽回手。

　　當她用為難的眼神看向他時，齊少勳隱忍的怒氣，終於熊熊燃燒了起來。

　　他甩開她的手。「歐子琪，你到底怎麼了？」

　　「我怎麼了？」他拔高的嗓音，和他充滿怒火的面龐，讓她抖了一下。「我……我沒怎麼……」

　　「你知不知道你撒謊時，會不自覺的用手去摸耳朵？」齊少勳如鷹隼般銳利的眼，掠過她的耳際。

　　歐子琪迅速放下自己正摸著耳垂的右手，濃密的睫毛挫敗地垂下。

　　他真的完全將她給看穿了，而且顯然，她還把他惹火了。

　　齊少勳是個不容易發怒的人，也很少表現出激烈的情緒，但若是真發起脾氣，就絕對擁有摧毀一切的氣勢，旁人根本無法抵抗。

　　電梯門打開，齊少勳挑眉看她。「拿好鑰匙跟我來。」

　　歐子琪不敢拒絕，只好跟著他走出電梯，顫抖著從包包裡取出鑰匙。

　　她開門時，他只是雙手環胸站在一旁，如薄霜一樣的寒氣，凝聚在他英俊的臉上，透出讓人顫慄的幽光。

　　「最近你是不是有點過分？」

　　走入屋內後，他平靜到低沉的語氣，讓歐子琪打了個冷顫。

　　「不接我電話、不和我聯絡，這些就算了。去紐約培訓的事，你為什麼不跟我商量就一口拒絕？那是多好的機會。」

　　面對他的質詢，她差點無言以對。「我……我有理由……」

　　「什麼理由？」齊少勳靠近她，雙眉威脅般地攏緊。「是為了陳致凱？你和他的事，為什麼也沒有告訴我？還有你今天對我的態度——你最好拿得出讓我信服的理由！」

　　「我……我……」面對他的步步緊逼，歐子琪倒抽口氣，心思慌亂到不知該從何說起。

　　他俯身迫視她。「先從你和陳致凱的關係說起！你們在交往？」說完，他的薄唇就抿成憤怒的直線。

　　「是。」被他週身的戾氣嚇到，她不假思索的回答。

　　「是？」齊少勳感覺一股白熱化的怒氣，在身體裡高築。「什麼時候開始的？為什麼我不清楚？」

　　「沒有多久……我覺得不必告訴你……」她蹙起秀眉，嘴唇微顫。

　　「不必告訴我？」他咬緊牙關。「拒絕參加紐約的培訓，也是因為不想離開他嗎？」

　　齊少勳用力握緊雙拳。「那是多麼難得的機會！五年才有一次的培訓，你居然為了男人而拒絕！」

　　「是有這方面的考慮，不過更重要的是——」她還是第一次看到他勃然大怒，這讓她不知所措。

　　「你這些天突然對我的疏遠，也是因為他？」齊少勳沒有聽完她的話，就霸道的打斷。「是不是覺得我的存在會妨礙你們？」

等待她回答的那一刻，齊少勳感覺他所有的神經與肌肉都繃得死緊，還有一種莫名的緊張在心裡聚集。

　　歐子琪習慣性的想去摸右耳，但在對方凌厲如刀鋒般的目光注視下，她只能捏緊粉拳。

　　她該怎麼回答？

　　顫抖的感覺竄過全身，她額頭開始冒出細密的冷汗。

　　歐子琪咬住桃唇，輕輕閉了下雙眸，而後勇敢的與他對視。「是，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她恐懼的屏住呼吸。

　　她不想撒謊。

　　雖然她知道，自己說出口的話，只會讓他更加憤怒……

　　齊少勳的怒火在得到她的回答後，並沒有爆發，反而漸漸被一層陰霾籠罩。

　　他一瞬也不瞬的凝視對方，那張他已經熟悉到就算閉上眼，也能描繪出每一個五官細節的清秀臉龐，此刻卻驀地有些看不清。

　　高漲的怒火與心底的不平，已被某股從未感受過的巨大失落與心痛所取代，他心裡反覆迴響著她剛才的話。

　　她說了是，她覺得，他妨礙到她的戀情，所以決定疏遠他……

　　「好，我知道了。」壓抑下所有的情緒，他靜靜的回答。

　　她竟為了另一個男人，而決定將他拒之門外。

　　這是一種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的感覺，就好像他的整個世界，都因為她簡單的一句話而瞬間靜默，再也沒有一點聲響。

　　「我想你也累了，休息吧。」齊少勳輕輕點了點頭，深深看了她一眼，就表情平淡，或者說是木然的轉身。

　　既然這是她的決定，那麼他會尊重。

　　看對方平靜地轉頭離去，歐子琪立即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

　　他現在的樣子，比他剛才暴怒的時候更讓她害怕。

　　「少勳……」歐子琪向前走了一步，想伸手去拉他。

　　聽見她的聲音，齊少勳只是略略回了下頭，又繼續往玄關走。

　　她伸出的手陡然垂下。

　　就算叫住了他，她也不知道要和他說什麼，好像不管說什麼，都是不對的……

　　因為她傷了他的心。

　　淚水猛然衝進歐子琪眼眶，她的心因為痛苦，而劇烈跳動著。

　　她為什麼會突然覺得這麼傷心、這麼不捨？

　　就好像，要和他分別了一樣！

　　但他們還是可以做朋友呀。

　　就算她有了男朋友、有了自己的家庭……他們不也還是可以做朋友？

　　聽見大門關上的聲音，歐子琪覺得自己的心，也跟著關上了。

　　如果想要擁有自己的生活和未來，他們就不能像以前那樣肆無忌憚的親密。

　　所以，她沒有辦法喚住他，對他說，一切還是和以前一樣……

丸の小羽

第8章(1)

　　星期六的中午，歐子琪與陳致凱，來到一家知名的義大利餐廳。

　　「少勳今天早上找我談過話，他覺得我不該阻止你去紐約參加培訓課程。」點完菜後，陳致凱有意無意的開了口。

　　又是齊少勳！

　　歐子琪用力合上菜單，神情很無奈。「致凱，少勳是我們共同的朋友，但現在交往中的是我們倆，你可不可以不要這麼頻繁的提起他？」

　　「我哪有很頻繁的提起他？」陳致凱不以為然的挑了下眉。

　　「就算有，如果不是你心存芥蒂，又為什麼不能提起他？就像你說的那樣，他是我們共同的朋友，而且還是好友。」

　　「我……」歐子琪用右手摸了下耳朵。「我哪有什麼芥蒂？」

　　她對陳致凱撒謊了，其實從一開始答應和對方交往，她就對他撒了謊……

　　「今天他跟我說的事也與你有關，我為什麼不能提？」他若有所思的瞇起眼。

　　「我不管你和他過去怎樣，但既然你答應要和我交往，那麼我就希望你的眼裡只看到我一個人。」

　　「我會努力。」陳致凱的要求很合理，但歐子琪的心，卻還是有些沉重。

　　「你確定？」

　　「我保證。」面對男友的質疑，她也只能下定決心。

　　「那你現在可以告訴我，你不去紐約的理由，是不是因為我？」

　　面對他犀利的眼神，歐子琪決定據實以告。「我是有考慮過這個因素，不過更重要的是——」

　　她猶豫了一下，如果告訴對方理由，那他一定會爭著要幫忙，但她不想依靠任何人，而是想靠自己的力量解決。

　　「是什麼？為了齊少勳？」陳致凱說出口後，隨即皺起了眉。

　　他根本不想提到那個名字，但看到對方欲言又止的樣子，他就無法控制自己的嘴巴。

　　他的話讓歐子琪本就略微敏感的神經，變得更加緊繃。「我考慮放棄這次培訓的原因是——」

　　就在她準備說出時，卻發現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陳致凱身後。

　　「少勳？」

　　「結果是因為齊少勳？」陳致凱臉色大變。

　　「什麼事跟我有關，讓你這麼生氣？」齊少勳的聲音終於幽幽響起。

　　「你怎麼在這？」陳致凱帶著愕然回頭。

　　「我約人中午吃飯，不過對方臨時有事，來不了。」齊少勳在陳致凱身邊坦然落座。「不介意多一個我一起用餐吧？」

　　陳致凱與歐子琪面面相覷，彼此都有些說不清的尷尬。

　　面對他們遲疑的眼神，齊少勳卻帶著一貫的冷靜，叫來侍者點菜。

　　「你們不必管我，繼續剛才的話題……那好像跟我有關？」他開口打破沉默。

　　「我們在談子琪放棄去紐約培訓的原因。」陳致凱靠向椅背，口氣十分冷淡。「並不是因為我阻止她，實際上，這件事我也是從你這裡得知的。」

　　「那是因為什麼？」齊少勳帶著淡淡的笑意，自挑起的眉毛下打量著她。

　　他們都在等待她的答案。

　　歐子琪無奈的說出實情：「去美國培訓完，不是還得留在總公司，工作一陣子嗎？我媽最近狀況不好，我爸的工作也不太穩定，再加上我弟，也在台北找到了工作……所以我想把全家都接到台北來照顧，不能長時間住在國外。」

　　她離家多年，都沒有盡到長女的職責，而她現在有能力了，當然應該先回報家人。

　　「這麼重要的事，為什麼不告訴我？"陳致凱板起臉孔。

　　「你應該先和我商量。」齊少勳也在同一時間提出抗議。

　　「要商量也是和我商量！」陳致凱挑釁的看向齊少勳。「少勳，子琪現在是我女朋友，以後她的事，不勞你多費心。」

　　「我知道你們在交往。」齊少勳鎮定的喝了口水。「不過作為朋友，我有表示關心的權利。」

　　兩個男人彼此對視一眼。

　　歐子琪當然看出了他們對彼此都很不滿，但這只讓她感到啼笑皆非，因為她根本就沒有求他們任何一個幫忙。

　　「子琪，接你家人來台北的事，就包在我身上，你放心，我會安排妥當。」陳致凱擺出笑臉。

　　「不用麻煩，我自己可以。」

　　「沒關係，不過是小事，不麻煩。」陳致凱語氣強勢的打斷她。「我是不是還應該陪你回老家一趟？一來拜訪伯父伯母；一來，也陪你準備搬家事宜。」

　　歐子琪面有難色。「真的不用了。」

　　她還沒有做好帶陳致凱回去見家人的心理準備，而且這件事，是她的家務事，她真的不想依靠他人。

　　「致凱，子琪既然說了不用，你就不要強求。」齊少勳的語氣淡淡的。「她事先沒告訴任何人，應該就是想要自己解決。」

　　歐子琪的目光與他相遇，在齊少勳清亮的眸子裡，看到了了然與理解。

　　她頓時覺得既欣慰又安心，他們多年的朋友，果真不是白交的……

　　「是這樣嗎？子琪。」陳致凱目光一凜。

　　「是這樣沒錯。」她急忙收回自己的視線，對陳致凱歉然一笑。「先讓我自己處理吧，如果真的遇到問題，我再向你求救，好不好？」

　　陳致凱點了點頭，不露痕跡的瞥了眼齊少勳，對方仍舊一臉沉著冷靜。

　　一時間，大家都沉默不語。

　　好在侍者開始上菜，打破了這頗為尷尬的氣氛。

　　「我的事談得差不多了，先吃飯吧。」歐子琪開口。

　　「好。」齊少勳立刻點頭。

　　陳致凱雖然看起來有話要說，可當歐子琪垂下眼簾後，他也閉起了嘴巴。

　　雖然吃著高級的義大利料理，但歐子琪卻覺得自己肯定會消化不良。

　　席間他們三人也有交談，但每次都顯得話不投機；大家以前，明明就是很好的朋友，現在這是怎麼了？

　　她進到洗手間，明白這一切的根源都因她而起。

　　歐子琪輕輕歎了口氣，想到又得夾在他們中間，她就有些頭痛。

　　特別是面對齊少勳……上次他離開她的公寓後，他們還沒有深入交談過。

　　她忙，他更忙，就算在公司遇到，也只能匆匆打個照面。

　　對於自己和陳致凱交往，他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是贊同還是反對？

　　他那天離開時，那落寞的表情，一直讓她耿耿於懷、無法釋然……

　　「子琪，跟我回公司。」在她發呆的時候，陳致凱大步走向她。「我們負責的投資項目，出了大問題。」

　　「那……少勳呢？他不回公司嗎？」她很本能的問出口。

「他已經先回去了。」陳致凱的臉色繃了繃。「我們也快走吧。」

　　已經回去了？過去，他一定會等她一起走的……

　　歐子琪連忙低下頭，掩飾那份失落。

　　她對他說，自己已有了交往對象，所以不能再像過去那樣親密；齊少勳不過是照她的話做，但她卻感到心痛般的難過，這實在太不應該。

　　她身邊已有陳致凱陪伴，也早該把心思，好好的放在這男人身上，而不是繼續關注齊少勳的一舉一動。

　　她剛剛下定過決心，也對陳致凱承諾了，那她就務必要說到做到。

　　不再心猿意馬、不再三心二意！

　　為了那個出現重大問題的投資項目，齊少勳和陳致凱不眠不休的開會，討論補救措施，設法擴大融資規模，以減少損失。

　　歐子琪也推遲了接父母來台北定居的計劃，不但全心投入工作，同時也要照顧兩個男人的身體。

　　他們都是典型的工作狂，一旦工作起來，就昏天黑地、沒日沒夜的，甚至不吃不喝。

　　因為經常幫他們送消夜、送衣服，搞到後來，歐子琪也加入了這通宵工作的隊伍。

　　雖然以她的身份，不會參與到具體事務中，但當這兩人產生爭執時，她就會適時介入調停，也會強迫他們回家去睡上幾小時；偶爾她也幫他們影印些資料，或者泡咖啡……

　　看著趴在辦公桌上，跟斜靠在沙發上假寐的兩人，歐子琪露出喜悅的笑容。

　　工作中的男人，果然是最帥的。

　　這一個多月，他們三人的關係改善了不少，也親近了不少。

　　不過，歐子琪沒料到，在問題順利解決後，他們這樣「三人行」的狀況，卻還是沒有改變。

　　午餐時間在電梯裡偶遇，然後一起去吃午飯也就算了，但為何在她和陳致凱單獨約會時，也每每都會碰到齊少勳？

　　不論是電影院、餐廳、網球場、俱樂部，或逛街購物，甚至是去海邊玩時……

　　齊少勳總會突然出現在他們的視野中。

　　他並不是每次都會加入，但也很少打擾他們；有時他是和客戶談案子，有時則和朋友們聚餐，但只要感覺到他也在場，歐子琪發現，自己的行為舉止就會變得不自然，還莫名的患得患失。

　　她看得出來，陳致凱雖然表現得若無其事，也不會特意帶她離開，可他卻會突然間體貼入微，對她噓寒問暖、照顧有加，和他平日大刺刺的個性大相逕庭。

　　歐子琪很清楚，對方十分在意齊少勳的存在。

　　「你是不是故意跟著我們的？」歐子琪再也無法忍受內心的懷疑，在下班後，衝進了齊少勳的辦公室。

　　「這好像是你這一個多月來，第一次主動來找我。」正在穿外套的齊少勳，不疾不徐的看了她一眼。「而且還是為了這件事來質問我。」

　　「別顧左右而言他，你先回答我的問題！」歐子琪昂起頭，氣勢洶洶的走到他面前。

　　他整理了下領帶與領帶夾，再微微笑了笑。「要不要一起去吃晚飯？我們可以邊吃邊說。」他清冷面容中，隱藏著淡淡的期待。

　　「不要。」她斷然回絕。「致凱還在開會，我答應等他下班一起去吃飯。」

　　「這樣啊……」齊少勳轉過頭，拿起放在辦公桌上的手機。「看來今天，我只能一個人去吃飯了。」

　　因為對方並沒回答她的問題，所以她不由得焦躁了起來。

　　「少勳，你為什麼要這樣做？你該不會還在生氣吧？你應該不是這樣小氣的人……而且過去一個月，我們不也相處得很好嗎？」

　　「相處得很好？」齊少勳抬起眉，笑容略帶嘲諷。「的確可以這麼說。」

　　過去這三十多天，她連發一則簡訊給他都沒有。

　　他甚至懷疑，如果他不主動和歐子琪打招呼、說話，每回在路上遇見時，她會不會根本就打算當作不認識自己？

　　「你在生我的氣。」歐子琪沒有忽視他笑容背後的訊息。

　　看來，他果然很在意她和陳致凱交往後，她態度的改變。「你不贊成我和他交往嗎？」

　　我贊成與否，對你有影響嗎？

　　齊少勳深吸口氣，沉穩的搖頭。「我贊成不贊成無所謂，我尊重你的選擇。」

　　雖然每當看到她對陳致凱笑，發覺她那總是注視著自己的目光轉向了別人，大方地站在別的男人身邊……他的心情就會莫名的陷入低谷。

　　他也明白自己最近的舉動很不尋常，甚至有些變態，但他沒有辦法阻止自己。

　　他就是會去關心他們，然後親眼證實，他們很甜蜜、很有默契……

丸の小羽

第8章(2)

　　歐子琪問他為什麼要這麼做，但要是他知道答案，就不會讓自己陷入這種討人厭又可笑的境地裡去了。

　　也許，是為了想看她好不好、有沒有受傷；也許，他是為了讓自己確認，她和他的關係已經改變。

　　「那你為什麼要破壞我們？我知道你是故意的，這世上沒有那麼多巧合！」齊少勳越是不正面回答，她的心情就越糟糕。

　　破壞？歐子琪覺得他在破壞她的人生。

　　他冷冷一笑。「如果你們的感情真的很穩固，就不需要害怕任何人的介入。」

　　「你……」他居然還在冷嘲熱諷！太過分了！

　　歐子琪大步跨到他面前，胸口糾結著某種難以言喻的情緒，怒火在心頭燃起。

　　「我決定疏遠你這事，可能傷害了你，但你為何不想想我為什麼要這麼做？我有了男朋友，當然不希望他誤會我們；我也想要擁有自己的生活、未來和家庭。這樣的我，有什麼錯？」

　　「我不會阻止你去追尋這些。」齊少勳全身的肌肉猛地繃緊。

　　雖然早清楚對方有理由，但聽她親口說出，還是具有強大的殺傷力。

　　不過是和他做朋友而已，這樣就害得她無法擁有正常的生活與未來？

　　看來過去五年，他牽絆住了對方的腳步，也因太過依賴她，而讓她感到負擔。

　　齊少勳，如果你真的為她著想，就應該放手！

　　放下這段友誼，才是最明智的決定。

　　「那就拜託你，不要再干涉我和陳致凱，更別突然出現在我們面前，打擾我們約會……你不是說過我和你的關係並不特別，所以不該干涉對方的感情嗎？」歐子琪絕望的開了口。

　　他是說過，但那是他這輩子說過最後悔的話。

　　可說出口的話覆水難收，看來今日的種種狀況，大概都是對他的懲罰，也是他咎由自取的結果。

　　「請你讓我喘口氣好不好？還有我跟你！」歐子琪帶著水氣的眼裡，泛出悲哀與苦澀的淚光。「真的不一樣了。」

　　過去的他們，關係緊密，幾乎已超越朋友的範疇。

　　所以不只是她，齊少勳也需要改變。

　　他一直都無法擁有穩定的感情，她知道，這或多或少也與自己有關。

　　但他們彼此都刻意忽略這點——因為不想改變、因為不想失去……

　　齊少勳被她的話打醒後，更感孤寂。

　　她說得沒錯，真的不能再繼續下去了。

　　面對她那雙如水晶般清澈剔透的眼眸，他苦笑著歎了口氣。

　　「我的行為，是不是非常過分？」

　　「如果你是我，你會怎麼樣？」他的語氣讓歐子琪胸口微微揪緊，但她卻刻意忽視；她既不希望自己被他影響，也不希望因此動搖。

　　齊少勳恢復了一貫的沉著冷靜。「我答應你，不會再那麼做。」

　　「真的？」她挑眉。

　　他自嘲的笑了笑。「其實我不是故意要讓你難堪的，但這是五年來，你第一次和其它男生約會，我會擔心也是在所難免的。」

　　齊少勳收起不捨與苦澀，握住她的肩膀。「子琪，身為你的朋友，我是真的希望你能幸福，並和喜歡的人永遠在一起；我祝福你遠離悲傷，並且擁有世上所有的喜悅與美滿。」

　　「少勳……」他溫柔的語氣，輕易的惹出了她的淚水。

　　他是齊少勳，是她喜歡了那麼久、那麼久的人，更是她從來不捨得發脾氣，或者責怪的人。

　　可是剛才，她不但對他發了脾氣，還說了一些很重的話……

　　「我們還是朋友吧？」發覺對方猶豫了，她驀地驚慌起來。

　　她緊緊抓住對方的衣袖。「還是吧？」

　　「是。」面對她焦躁的追問，齊少勳只能點頭。

　　但他明白，他們心裡都很清楚，一切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走吧，致凱的會可能快開完了……讓他知道你來我這裡，不太好。」齊少勳放開她的肩膀，靜靜凝視著她。

　　「哦。」歐子琪低下頭去，覺得心好像被人掏空似的空虛。

　　她是要去見自己的男朋友，為何心中沒有喜悅與甜蜜，反而更笑不出來？

　　「子琪。」在她握住門把時，身後傳來齊少勳低沉的聲音。「今天是……還是算了，沒什麼。」齊少勳握了下拳頭。

　　自己怎會如此沉不住氣？已經忍耐了這麼久，也沒什麼好在乎了；可是看著她的背影，他就是忍不住想說出口。

　　但是，他們的關係已不同過去了，而這樣的變化，讓他再也不能多說什麼。

「今天是什麼？」歐子琪迅速回頭，滿臉純真與迷惘。

　　「快去吧。」齊少勳露出笑容送她，不打算再繼續原話題。

　　最後歐子琪只好帶著困惑離開。

　　但她的心思，卻停留在對方最後那躊躇卻慎重的口氣裡。

　　他是想告訴她某件很重要的事。

　　但今天……今天到底是什麼？今天是——

　　走出電梯時，答案如同閃電，將她給擊醒了。

　　「子琪，你可能要再等我一會，我還有些事要處理……」陳致凱正好在此時向她走來。

　　「對不起……我今天不能陪你吃飯了！」咬了下嘴唇，她迅速做出決定。

　　「子琪，你去哪！」看她轉身走進電梯，陳致凱訝異的發問。

　　歐子琪懊惱的閉上雙眼。

　　她怎麼會忘記今天是什麼日子？過去的每一年，她都會為他慶祝，可今天她不但忘記了，還說了那麼多傷人的話。

　　悔恨的淚珠悄悄滑下眼眶，她的心裡充滿酸楚與愧疚。

　　今天是齊少勳的生日。

　　可當她追出去時，他的車已開出了停車場。

　　她掏出手機，想要打電話給他，最終卻徒然的放下。

　　現在打給他，已經太遲了。

　　太遲、太遲了……

　　歐子琪低頭，邊查閱行事歷邊走。

　　「歐小姐？」呂秀芬叫住她。

　　「呂小姐？你好。今天是來採訪的嗎？」看到呂秀芬掛著訪客證，歐子琪很客氣的打招呼。

　　「不是來採訪，是來見少勳的。」呂秀芬笑吟吟的回答。

　　「你們……復好了？」歐子琪略感驚訝，但立刻綻出欣喜的笑容。

　　「太好了。」那她就可以放心了……

　　「你覺得……很好？」呂秀芬的心頭閃過幾分玩味。「我本來還以為，你們倆一定會走到一起。」

　　「你怎麼會這麼想？」歐子琪尷尬的抿了下唇。「我和他只是朋友，永遠……只能當朋友。」

　　「可是你們很配，又都是適婚男女，為什麼不能成為戀人，甚至是夫妻？」呂秀芬看著她說：「不過我聽少勳說，你正在和陳總監交往？那真是太可惜了，我們沒有復合，現在只是朋友。」

　　「你們真的不考慮復合嗎？」歐子琪帶著遺憾和迷惑開口：「比起我，你和他更相配。」

　　「你應該知道我和他為什麼會分手吧？」呂秀芬灑脫的撇了下嘴。「當時他沒答應我的要求，反而說要分手，我就知道在他心裡，你的地位比女朋友還要高。」

　　呂秀芬的話，讓歐子琪感到很不解。

　　「我不想當他心裡的第二位，與其以後一直為了這問題吵架，不如盡快分手，這樣往後還能繼續做朋友。」呂秀芬輕輕握了下她的手臂。「你也好好考慮一下，到底什麼人才更適合——」

　　「你們分手和我有關？」雖然知道很不禮貌，但歐子琪還是忍不住問出了口。

　　「他沒告訴你？」呂秀芬詫異的苦笑。「我知道了，他是不希望你有壓力，我可以理解……」

　　「你到底在說什麼？」她的話讓歐子琪更加在意。

　　「以前每次看到你們倆站在一起，我都會忍不住嫉妒。你們看起來……」呂秀芬感到頗無奈。「默契十足。不需要任何語言，就能猜到對方的想法和需求；你們那麼瞭解對方，讓我覺得，自己反而成了第三者。」

　　「絕對沒有這回事，你才是他女朋友！」歐子琪驚慌的解釋。

　　「我也這麼問過他，到底誰才是他的女友，還要求他和你拉開距離。」呂秀芬走到窗前，望著外頭。「為了這件事，我們吵過好幾次架，最激烈的那次，就是七夕——我要求他在你我之間做出選擇，要麼和你斷絕往來，要麼和我分手。」

　　歐子琪也走到窗邊，詫異的眨動雙睫。

　　這就是他們分手的原因？齊少勳在呂秀芬和自己之間，選擇了自己？

　　「你應該猜到了。他毫不猶豫的回答我，和你斷絕來往，根本不可能。」呂秀芬苦澀的歎了口氣。「可見在他心裡，你是無可替代的；對他來說，你比所謂的女友，更要來得重要。」

　　歐子琪張嘴，想要說些什麼，可思緒卻宛如亂麻攪成一團。

　　怎麼會這樣？他們分手的原因，竟是自己——齊少勳為了她，不惜和女朋友分手；而她卻為了與陳致凱交往，決心和對方疏遠。

　　尖銳的刺痛剎那劃過胸口，引得她全身顫抖。

　　歐子琪不知該對呂秀芬說些什麼，因她的心，正源源不斷的湧出難過與哀傷。

丸の小羽

第9章(1)

　　歐子琪站在齊少勳的公寓門口，手裡提著兩大袋剛從超市買來的東西，卻躊躇難安。

　　猶豫再猶豫、忐忑又忐忑，最後，她還是用顫抖的手，按響了門鈴。

　　齊少勳前來開門，只冷淡的抬頭看她一眼，就讓她進屋。「來了？」

　　「嗯。」她盡量讓自己保持微笑。「我買了很多食材，今天我們一起做晚飯，你看怎麼樣？」

　　「不必了。」齊少勳轉身走進客廳。「我晚上有約。」

　　歐子琪的笑容頓時僵在嘴邊。

　　雖然知道不可能，但她多麼希望，他可以像過去那樣，笑著從她手裡接過購物袋，然後對她說：就這麼辦……

　　「那我把菜放進冰箱，明天吃也一樣。」忽略胸口的窒息感，歐子琪向廚房走去。「我還買了牙膏、洗髮精、空氣清新劑和洗手液……」

　　「把這些拿回去吧，我不需要。」齊少勳面無表情的擋在廚房門口。

　　「你自己買了新的嗎？」她算過日子，這些東西都快用完了。

　　「我會請人準備。」他斜靠在門框上，靜靜凝視她變得蒼白的臉色。「以後這些事，你都不要再管了，另外，鑰匙你有帶在身上吧？還給我。」

　　「為什麼要這樣？」他冷冰冰的聲音，讓她的心一陣絞痛。「你到底怎麼了？怎麼可以這樣對我……」

　　「是你告訴我要改變的，那就一定要徹底。」齊少勳的音調突然變得銳利。

　　「可是我們……還是朋友啊……」歐子琪面帶哀傷。

　　雖然是她說要改變的，但她沒有料到，這變化會帶來如此深刻的傷痛與失落；而這種痛苦，幾乎讓她難以承受。

　　再也不能留在他身邊……這個巨大代價，她覺得自己根本負擔不起。

　　「朋友也可以兩三年不見面，或者偶爾通通電話、發個簡訊問好……那樣也是朋友。」明明看見了她的無助與哀傷，他卻還是冷漠得拒人於千里之外。

　　「這樣啊……」歐子琪垂下眼簾。

　　這是她種下的因，所以她必須得接受這樣的果。

　　她已經不能在他面前，再度釋放出真實的情感了。

　　「你為何沒有告訴我，你和呂秀芬分手，是因為我？」在知道齊少勳是為了她而和女友分手後，再想想這些日子以來，自己對齊少勳的態度，歐子琪就感到無比的自責難過。

　　雖然，她應該堅定那需要改變的想法，可此刻的她，卻只想到對方為她做了那麼多，但她的回報，竟是與他拉開距離。

　　「不，不是因為你。」齊少勳立即搖頭。「和她分手，完全是因為我不想繼續跟她交往。」

　　「你還想騙我？」歐子琪皺起眉。「我和她談過，她也把經過都告訴了我，她說要你和我斷絕關係，而你不肯，才——」

　　「這不是最重要的原因。」齊少勳很鎮定的打斷她。

　　「那是什麼？」歐子琪追問。

　　齊少勳猶疑了一會後，才淡淡挑眉。「她問我到底愛不愛她，但我卻沒有辦法給她肯定的答覆。我是有些喜歡她，也覺得她不錯，但卻沒有愛上她。」

　　他坦率的笑了笑。「我已努力嘗試過，卻還是沒辦法愛上她。我不能因為自己想要結婚，就欺騙她的感情，或者給她不知道是否可以實現的承諾，所以才選擇分手。」

　　與他澄淨的目光相遇，歐子琪的心房，被震動了。

　　現在的她，也在做同樣的事，為了交往而交往，卻沒有信心能愛上對方。

　　和齊少勳的坦白相比，她就連向陳致凱承認的勇氣也沒有。

　　「子琪。」似乎是從她閃爍的雙眸裡看到了困惑，齊少勳神情嚴肅。「不要重蹈我的覆轍，要不然對你還是對他，都是一種傷害……知道嗎？」

　　「我知道。」她心頭浮現哀傷。

　　她很清楚的知道自己究竟愛誰，因為她愛的人不愛她，所以她才想要退而求其次，和愛自己的人在一起。

　　但這樣好像行不通，一點也行不通……

　　「既然你來了，有件事，我就先告訴你。」齊少勳沉吟了一下才開口。「下個月……我要跟著總裁，一起調回美國總部。」

　　「什麼……」歐子琪乍聞消息，嘴唇不住發抖。

　　他要去美國了？

　　「雖然不算升職，但離我的目標，也算是近了一步。如果要進入管理階層，在總部工作，應該會更快。」他直起身，挺拔的站在她面前。

　　「而且，這對我們來說也是好的，拉開了空間的距離後，心靈的距離，也自然會被拉開。」

「誰說好的？」驚慌失措，分明的寫在她臉上。「你……是你自己申請調職的吧？」

　　「你不為我高興嗎？進入總部高層是我的理想，我覺得必須從現在努力起。」

　　「在台灣就不能努力了嗎？」歐子琪氣到全身瑟瑟發抖。「你不是說，要在亞洲地區做出好成績、先成為亞洲地區的總裁，讓總部看到你的才能，之後再穩紮穩打，一步步進入總部高層，甚至董事會嗎！」

　　這些他說過的話，難道他都忘記了？

　　「你說你不急著回紐約，因為在台灣，機會更好……要先積聚儲備力量、培養選拔優秀的人才……」歐子琪著急的跺腳。「但你現在，卻為了疏遠我，而選擇離開台灣？」

　　也離開我？

　　歐子琪咬緊發白的嘴唇，只要一想到要和齊少勳分離，她就覺得身體發冷、胸口緊縮，血液似乎都已凝固了一樣的痛不欲生。

　　不，不可以，她不要他離開，她不要……

　　「我已經決定了，子琪。」齊少勳清楚的感受到她的不捨，但正是因為這份不捨，才讓他更加決定要走。

　　他低下頭，掃過她手裡沉重的購物袋。

　　他們習慣了依靠彼此、習慣了對方的存在，而能夠斬斷這一切的，只剩分離。

　　唯獨利用時間和空間，才能將彼此拉開。

　　要不然，他們的牽絆永遠沒有終結的一天，她不能擁有自己的生活，只會被困在他的身邊。

　　他不能這麼自私，只因為自己需要她、想留住她，就捆綁住她的自由，和她的願望。

　　他們默默對視，所有想說的話，都被傷感的情緒阻斷。

　　「時間不早，我要出門了。」看到她泫然欲泣的表情，還有她那越來越深濃的悲傷與慌張，在決心被動搖之前，他毅然移開眼眸。

　　「好。」歐子琪往後退了一步，失魂落魄的樣子，讓人看了十分心疼。

　　齊少勳走過她身邊，面色緊繃，眉心打結，五官的輪廓變得如刀刻般深邃。

　　「如果……我不讓你走呢？」他的腳步聲，讓她瞬間崩潰。

　　歐子琪回過身，抓住他的手臂，聲音破碎，大顆大顆的淚珠，肆無忌憚的流下臉頰。「不行，少勳，你不要去美國，我……那話不是真心的，我不要你走……」

　　她在分離的絕望裡發現，她願意付出全世界，來擁有留在他身邊的權利。

　　她不要什麼自己的生活、家庭、人生，她只要他……

　　只要他能陪在她身旁，看著她笑、看著她哭，像過去那般相處，那麼不管是以什麼身份，她都不在乎。

　　「子琪。」齊少勳轉過身，因為她的懇求而心潮起伏、情難自禁。

　　「你知道我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齊少勳抓住她的手。

　　他無法繼續將歐子琪當成單純的好友看待，在最近飽嘗的心痛裡，他發現了自己的真實心意。

　　說什麼要做一輩子的好朋友，那些，根本只是他想將她據為己有的借口！

　　他對她的心思不再單純，已遠遠超越了友誼，他一早就愛上了她。

　　在他察覺到這一切之前，他應該已經愛了她很多很多年，可他卻沒能坦然面對這份感情。

　　他原本以為，友情會比愛情更長久，也覺得友情比愛情更不需要負責任，所以就用所謂的「友誼」，將她牢牢的困在自己身邊。

　　是她的話，震醒了他麻醉許久的神經，也讓他正視到自己的錯誤。

　　「為什麼不能繼續？」歐子琪淚眼朦朧，卻仍舊固執的看著他。「我們還是好朋友，你忙你的，就算不想見我也沒關係。我……我只要知道你在這裡，不管我是難過、快樂，都可以在那裡找到你、見到你——」

　　歐子琪絕望的聲音，被一陣急促的手機鈴聲打斷。

　　「不要接，你先聽我說完！」她不想讓任何人打斷他們的對話。

　　「不是我的在響，是你的。」齊少勳放開了她的手，心思很複雜。

　　「我的？」她怔忡了片刻，然後才若有所覺。

　　「快接吧。」齊少勳認得這個鈴聲，是陳致凱打來的。

　　而這個鈴聲也提醒他，她現在正在和其它人交往；那個人，還是絕對可以信賴的對象，是一個比自己，更能好好愛她、給她幸福的男人。

　　他就要離開台灣了，過去五年，他選擇逃避這份感情，現在又有什麼資格去向她表白，擾亂她的心、干涉她的感情？

　　歐子琪原本混亂的思緒，也被這個鈴聲震醒了。

　　她現在是有男朋友的人，不論她對齊少勳有多少期待，她都還有責任和必須遵守的原則。

　　穩住發抖的雙手，她拿出了手機。「喂？致凱。」

　　「你現在在哪裡？」陳致凱坐在汽車裡，注視著前方。

　　「我……在家裡。你呢？」甌子琪的聲音猶豫了。

　　陳致凱斂下眼簾。「會議比想像中結束得更早，我現在來接你吧？我們在晚餐前，還能去看場電影。」

　　「來接我……不、不用了。」她飛快的拒絕。「我直接到電影院和你會合不是更快？」

　　「那好吧。」約好時間和地點後，他掛上電話，卻沒發動汽車。

　　幾分鐘後，他看到歐子琪從他右手邊的公寓走出來。

　　那是齊少勳家。

　　他把車開過去，停在她面前，搖下玻璃窗，沉著臉說：「上車吧。」

　　歐子琪倒抽一口冷氣。「致凱，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知道少勳要調回美國，所以想請他晚上去喝一杯……誰知剛開到這裡，就看到你提著大包小包，走了進去。」他挑眉說。

　　「那你怎麼還問我在哪裡？」歐子琪打開車門坐了進去，本就低落的心情更加複雜。「你……在試探我？」

　　她沒生氣，是她沒有給對方足夠的信心來信任自己，又能怪誰？

　　「你對我撒了謊。」陳致凱直視她的眼睛。「這應該不是第一次……雖然我知道你和他沒什麼……不過，我們還是找個地方好好談一談吧。」

　　感覺到他的認真，歐子琪也很鄭重的頷首。「好。」

　　他們的確需要好好談談，關於兩人、關於未來……

　　雖然她的心十分疲憊，情緒也還沉浸在悲哀裡，但她，該對陳致凱坦承一切。

　　為了自己，也為了他。

　　真正的男女朋友，絕對不是像他們現在這樣。

　　

丸の小羽

第9章(2)

　　雖然正在休假，可齊少勳卻無心睡眠，早早就起床。

　　明天，他就要啟程離開台北、前往紐約，這一走，也許好幾年都不會再回來。

　　他會留戀這座處處都透出溫馨氣息的公寓的。

　　照入窗戶的溫暖陽光、陽台上歐子琪精心栽種的植物，還有客廳裡柔軟的沙發靠墊，和牆上她親手挑選的畫……

　　他在屋子裡穿梭，直到門鈴打斷了他的冥想。

　　打開門，一張比陽光還要燦爛溫暖的笑臉出現。

　　站在門外的不是別人，正是在他腦海中不停打轉的歐子琪。

　　「早餐快遞，齊少勳先生，請簽收！」她舉起手裡的袋子。「裡面有你最喜歡的espresso，還有火腿三明治。」

　　「這是……」當年她打工那家店的早餐！

　　齊少勳帶著不敢置信的表情，愣在門口。

　　「行李都整理好了嗎？」不等他邀請，歐子琪就逕自跨進屋裡，微笑著打量四周。「對了，鑰匙，我今天帶來了。」

　　她把鑰匙放到茶几上，抬眼間，卻看到上頭躺著一張泛黃的卡片。

　　她小嘴微張，手指也頓住了。

　　「這張卡片……」胸臆間有某種感動流過，她小心翼翼的拿起卡片。「你還留著？」

　　「我還打算帶去美國。」這是他們相識的最初，他又怎會丟棄？

　　調整好自己的心態，齊少勳轉身走進客廳。「還好你帶了咖啡來，家裡什麼東西都沒有。」

　　「而且是兩杯。」她指了指陽台。「我也沒吃早餐，我們邊吃邊聊吧。」

　　你怎麼會來？

　　看著她的笑靨，齊少勳將到了嘴邊的問題給嚥回去。

　　何必管她來的理由？

　　最重要的是，在他離開台北的前一天，她帶著笑容而來。

　　這樣的笑容，要讓他怎麼捨得一走了之？

　　在紐約的日子，他一定會非常非常的想念她……

　　兩人像過去一樣，坐在陽台的籐椅上，一邊欣賞風景，一邊喝著咖啡。

　　歐子琪說了自己的現況。

　　她已經找好要和家人一起住的房子了，下個月就要回老家，把父母都接來；老家的房子要出租，還有許多生活用品要準備……

　　「如果想升職，就一定要深造；明年我要去讀研究所，我也像你一樣，訂了個目標——策略部經理。你說我有沒有機會？」歐子琪笑瞇咪的望著他。

　　齊少勳不假思索的點頭。「很有機會，以你的勤勉聰慧，一定能成功，何況還有致凱，可以及時提供經驗和建議給你，肯定沒問題。」

　　「有你的鼓勵，我就更有信心了。」她捧著熱咖啡，舒服的喝上一口。「哦，對了……我和致凱已經分手了。」

　　她不經意的語氣，換來的是齊少勳犀利的瞪視。「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我這幾天見到他時，也沒聽他提起。」

她分手了……這句話在他的腦海不斷迴響。

　　「他怎麼會跟你提？」歐子琪放下咖啡，對他嫣然一笑。「他說我們分手的事應該由我告訴你，雖然這樣也算和平分手，但他還是覺得他被人甩了；如果親口告訴你，他會很沒面子。」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齊少勳嚴厲的聚攏眉頭。

　　如果她跟男友分手了……想到之前她請他留下來時的眼淚，突然間，他離開的理由再也不充分。

　　對於自己內心，竟如此輕易就動搖，齊少勳感到非常不可思議。

　　歐子琪很真誠的述說：「是你告訴我，兩人交往要在有愛的前提下。而我發現自己不愛他，不管怎麼努力，還是不愛他。在這種情況下，如果繼續交往，對彼此都是傷害。」

　　跟陳致凱分手，是很慎重的，而她也覺得自己這樣做是對的。

　　因為她知道，她的愛戀，還是纏繞在某個人的身上，無法轉移給其它人。

　　齊少勳的心頭，頓時五味雜陳。

　　話雖這麼說，他也曾擔心過她的戀情，可是……

　　如果他走了，她再和陳致凱分手，那……誰來照顧她？

　　她把家人接來台北，也就多了需要照顧的人；以她的孝順和堅強，就算遇到問題，也絕對不會向家人抱怨。

　　那當她不開心、遇到挫折，或者迷惘的時候，有誰會陪在她身邊開導她、聽她訴苦、為她加油？

　　齊少勳內心的動搖，開始如海嘯般，不斷的擴大、擴大，再擴大……

　　「如果你想清楚後，才做了這決定，那我會支持。」不管心底有多少擔憂，可是此刻，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支持她。

　　「你不用擔心我。」她沒有錯過對方臉上一閃即逝的憂慮。

　　「沒有你的日子，我也會過得好好的。」

　　「子琪……」這句話讓齊少動心臟一緊。

　　那沒有她的日子，自己也能好好的嗎？

　　「而且就算你身在紐約，我們也還是朋友，可以用視訊，也可以打電話，還可以發簡訊……現在是數位時代，空間、距離，根本不成問題。」歐子琪仰起頭，給他一個最明亮的笑容。

　　「我們還是朋友，對吧？」現在，她只想成為他的朋友。

　　那些複雜的、剪不斷理還亂的感情問題，就深埋在心底，讓它成為記憶吧。

　　「只要你願意，就永遠是我齊少勳的朋友。」難道普通朋友，就是他們之間最好的相處模式，也是他們的宿命？

　　齊少勳感到黯然，但他立刻就打起精神。

　　未來的道路還很長，將來會怎樣，又有誰可以預料？

　　他會給對方她想要的一切，而這，就是他愛她的方式。

現在的她才剛剛失戀，所以他不打算給她壓力，更不想讓她煩惱。

　　「今天一天，你打算做什麼？」歐子琪側著腦袋，略帶期待的瞅著他。「如果沒什麼特別的打算，可不可以陪我這個失戀的朋友，一起喝喝啤酒、聊聊天？」

　　「又是啤酒？」齊少勳迅速起身，大手一揮，就將嬌小的她給抓了起來。「失戀的話，需要出去呼吸新鮮空氣、感受活力。別再坐著了，跟我走！」不管他原本有什麼安排，離開的前一天，他都要和她一起度過！

　　要充滿歡笑和愉快，沒有遺憾的共享這一天；這是為了過去，也為了將來。

　　「我們去哪？」歐子琪被他突然間如沐春風的笑容吸引。

　　雖然這男人平日很少有笑容，但他若展開笑顏，就絕對能笑得勾魂奪魄，讓她覺得天地都為之失色。

　　「去一個你一直吵著要去，可我卻一直沒帶你去的地方。」齊少勳神秘的勾起嘴角。

　　遊樂場。

　　那是個充滿歡笑與快樂的地方。

　　遊樂場……

　　堂堂TBC投資銀行的亞洲區總經理，居然會和她來這屬於青春飛揚的年輕場所，歐子琪真是笑到嘴巴都要歪了。

　　在坐完飛船、雲霄飛車、激流泛舟等一系列刺激的遊樂項目後，齊少勳拉著歐子琪到一旁休息。

　　「少勳，你累了嗎？人真的不能不服老喔……」歐子琪笑瞇咪的虧他。

　　「我可沒累，我是怕你累！」齊少勳作勢要起身，想了想，又問：「我們可以繼續玩其它項目，不過……你覺得我老了嗎？」

　　「沒有，怎麼會？」歐子琪把他拉回座位上。

　　「我和你開玩笑的。」她當然清楚，他有時會有些孩子氣，需要她好好安撫。

　　「真的？」他安靜的坐下。

　　歐子琪笑著點頭，這句話也是她的真心話。「你才三十五歲，怎麼會老？而且在我眼裡，你永遠都不老。」

　　不管時空如何變遷，他永遠都是她心裡的那個模樣；而她對他的那份感情，也不會隨著時間消逝。

　　身旁走過一對情侶，女生抱怨男生不夠愛自己，居然因為賣冰淇淋的隊伍太長而放棄。

　　「想不想吃冰淇淋？」雖然已是深秋，但陽光充足的午後，還是透著炎熱。

　　「不要了，人好多。」

　　「你等著。」齊少勳把外套放到長椅上，挽起袖子走向長長隊伍的最尾端。

　　她想要的，他就會給她。

　　烈日當空，沒有任何遮蔽。

　　歐子琪很想叫住他，但看著他卓爾不群的身影，她卻莫名的開始發呆。

　　這……會不會是他最後一次為她做某件事？

　　而她，又能為他做些什麼？

　　心裡浮現深深的傷感，讓她差點掉下眼淚。

　　但歐子琪不斷警告自己，今天是開心快樂的一天，她一定要帶著笑容，與他告別。

　　他該記住的，是她的笑臉，而不是哭泣的表情。

　　拿起他的外套，一張卡片從口袋裡掉了出來，這是她五年前寫給他的謝卡。

　　少勳是出門時，隨手放進口袋裡的嗎？

　　心念一動，她從包包裡，拿出了對方送給自己的簽名筆；這筆雖然還沒用過，但她卻一直都帶在身邊。

　　十幾分鐘後，齊少勳拿著兩支雙球冰淇淋向她走來。「你喜歡的草莓還有巧克力口味。」

　　「你不是不喜歡吃草莓嗎？」看到齊少勳點了和她一樣的，她感到驚訝。

　　「偶爾也要嘗試一下你喜歡的味道。」他話中有著淡淡的寵愛。

　　有些時候不是因為不喜歡，而是習慣所致；就好像因為他習慣和她做朋友，所以就抹殺了其它的可能。

　　齊少勳笑了笑。「接下來要去哪？鬼屋？」

　　「我不要！」歐子琪害怕的縮起肩膀。

　　「歐子琪，你害怕了喔？」現在輪到他虧她了。

　　「我……」被他調侃，她挺起了胸脯。「我才不怕！我反而擔心你會害怕。」

　　「那吃完冰淇淋我們就去鬼屋吧？」齊少勳眸光明亮。

　　「好啊。」歐子琪積極應戰。

丸の小羽

第10章(1)

　　十分鐘後，鬼屋裡充斥著歐子琪的尖叫聲。

　　她緊抓住齊少勳的手，每當覺得有什麼恐怖的東西出現時，就會將頭埋進他的胸膛裡、閉起雙眼。

　　隨著她不斷升級的尖叫，齊少勳終於低低的淺笑開來。

　　「齊少勳，你不准笑！」走出鬼屋後，歐子琪還心有餘悸、臉色慘白。

　　齊少勳拍著她的後背，再握牢她的手。「有沒有覺得好些了？」

　　「如果不是你提議去鬼屋，我也不會被嚇慘，還敢問我有沒有好些？」歐子琪氣呼呼的鼓起腮幫。

　　「我是說心情。」他挑眉。

　　「我怎麼了？」她眨眼。

　　「你才剛失戀，尖叫可以發洩情緒。」他輕輕佻眉。

　　不只是失戀，還有他將要離開……

　　他覺得歐子琪心底一定累積了很多壓力，所以才會提議來遊樂場。

　　「你是特意帶我來發洩的？」她不滿的噘起嘴。

　　「用這麼恐怖的辦法，真是謝了！」既然擔心她，就好言好語的安慰她啊，也只有齊少勳能想到這種方法！

　　不過，這起碼表示了他的關心，她就暫時接受吧。

　　「我們接下來去哪裡？」

　　「你說呢？」

　　「我要去坐那個！」歐子琪綻放甜甜的笑容，拉住齊少勳的手，朝雲霄飛車跑去。

　　雖然他對這些東西興趣缺缺，不過能看到她開朗的興奮笑顏，那不管她想去哪裡，他都會欣然前往。

　　瞥向兩人交握的手，他心裡湧現失落。

　　如果可以不放手，那該有多好？

　　其實只要他不想放手，也許真的可以找到不用放開的方法……

　　之後的時間，他們玩遍了遊樂場的每個角落；在一個射擊遊戲的攤位前，齊少勳還成功為她射到一隻熊寶寶。

　　夜幕降臨，他們登上摩天輪，看著美麗的夜景。

　　歐子琪凝著對方的眸裡，有著明顯的傷感。

　　夜空無限美麗，但距離他們該分別的時刻，已開始倒數計時。

　　再怎麼不捨，快樂的一天，終究還是會結束。

　　齊少勳把歐子琪送到家門前時，時鐘的指針，已經指向十二點。

　　「明天……是幾點的飛機？」歐子琪坐在車內，並不急著下車。

　　「十點。」他雙手緊握方向盤。

　　「那你……早點回去休息……」她轉過身來，望著他緊繃的側臉。「到了紐約後，記得打電話給我。」

　　齊少勳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三餐一定要定時，但不要總在外面吃快餐，那些東西不營養；雖然你挑食的毛病，這幾年改掉了不少，但到美國後自己要更注意……」歐子琪用力蹙緊眉頭，胸口彷彿被重物壓住，連呼吸都變得沉重。

　　「有空的時候要放放假、輕鬆一下，多享受生活。不要為了貪圖方便，就只買白色、藍色的襯衫，還有咖啡色的領帶……不要什麼事都讓秘書或者其它人代勞，偶爾也要自己去超市或者百貨公司……」

　　回美國後，誰會照顧他的飲食起居？

　　以他工作狂的性格，一定會拚命投入事業中，而忽視許多生活上的小細節。

　　她不在他身邊，還會有人提醒他、並為他注意嗎？

　　「雖然你喜歡喝espresso，可是咖啡喝多了，畢竟對身體不好。我買給你的綜合維他命，記得每天吃一粒；工作是很重要，可身體更重要。」

　　「歐子琪，我不是小孩子，你不要用這種擔心的口氣說話。」齊少勳想要用輕鬆的語調，打破車內沉重的氣氛。

　　她依戀的眼神，讓他更加確定心裡的想法，不過，在完全做好準備前，他不想再攪亂她的心。

　　歐子琪凝視著他，一瞬也不瞬。

　　「是啊，我在說什麼啊……你家人都在加拿大，美國又和加拿大離得很近，不管你去看他們，還是他們來看你，都比過去更方便……他們一定會好好照顧你的，等你找到一個好女孩……結婚生子……」歐子琪哽咽了，隨即緊咬住嘴唇，想要阻止即將奪眶的淚水。

　　「別哭，子琪，我們又不是永遠不再見面。」齊少勳對她溫柔一笑。

　　「總有一天，我們會再見……」也許，還會很快。

　　「什麼時候？那要等到什麼時候？」一開口，她的淚珠就宛如斷線的珍珠般，不斷的滾落。

　　「總有一天……」他伸手為她拭淚。

　　歐子琪抬起淚眼，抓住他的衣襟。「可你要走，不就是為了離開我嗎？其實你原本，是打算一去不回的！」

　　這些話，埋藏在她心裡一整天了。

　　她發誓要用笑容送他離開的，卻在分別的這一刻功虧一簣。

　　「子琪。」她的眼淚和哭聲，絞痛了他的心。

　　為了止住她的眼淚，齊少勳將她抱進自己的懷裡，輕輕拍著她的後背。「我保證不會一去不回，我保證，我們一定會有再見的那天。」

　　她這麼依依不捨，他又怎麼捨得離開？

　　不過調職令已經下達，他明天不得不去紐約。

　　但是先告訴她他此刻的想法，應該也是個不錯的主意。

　　「我真的捨不得你走……」當歐子琪靠緊他溫暖的胸膛時，離愁別緒佔據了她整個心靈，一個大膽又迫切的念頭，突然鑽進了她的腦海。

　　歐子琪不顧一切的回抱住他，用顫抖的聲音說：「今晚，你能不能留下來？」

　　「你說……什麼？」齊少勳的頭腦在剎那當機，原本應當出口的話，全都嚥了回去。

　　看著她的眼，他突然明白了她這句「留下來」的真正涵義。

　　「就只有今晚，你不是齊少勳，我也不是歐子琪，只是普通的男人與女人。」

　　她閉了下眼，稍稍拉開兩人的距離，抬起眉，含情脈脈的注視著他。

　　「你……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齊少勳發現自己的心正在動搖。

　　讓他留下來，這誘惑他實在是無法拒絕。

　　一瞬間，他壓抑住的情感瀕臨爆發的危機。

　　但是，不可以，在他們的關係還沒有確定之前，絕對不可以！

　　齊少勳推開了她。「下車，你給我下車！」

　　「我只要一個晚上而已。」歐子琪抓緊了他的手。「連一個晚上……你都不願意給我？」

　　她哀戚的聲音、懇求的眼神，還有冰涼又微微顫抖的小手……這—切都讓齊少勳無法抗拒。

　　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歐子琪，你現在腦筋不正常。」

　　「我很清楚我在做什麼！」因為齊少勳蹙緊了眉，所以她失望的放開手。

　　「我不會要求太多，明天也一定會讓你走……」只是一個晚上，他都不願意和她在一起嗎？

　　悲憤、難過又帶著屈辱的淚水滾下眼眶，她落寞的回身準備下車。

　　「再見，齊少勳。」咬緊牙關，歐子琪衝出了他的車。

　　天空中飄著零星的小雨，雨水打在她的臉上，混合了淚水，從她蒼白的臉頰滑落。

　　她頭也不回的跑進了公寓。

　　望著她消失的背影，齊少勳的心臟，如遭雷殛般疼痛。

　　雨越下越大，那傾盆而下的聲音，也敲打著他的心、身體和靈魂……

　　關上門，歐子琪靠在門扉上放聲痛哭。

　　「壞蛋，齊少勳，你這個壞蛋……」不但要離開他，就連她最後的心願也不配合。

　　歐子琪背靠在門上，無助的緩緩滑下，抱住自己的身體，蜷縮在門前，隱忍的抽泣。

　　他是她遇過最壞最壞的傢伙，她怎會喜歡上這樣的人？

　　可她就是喜歡他，其它人全不行；除了他，她不會，也無法愛上別人。

　　就算再怎麼心痛，她也還是愛他。

　　在這份無望的認知裡，她聽到門鈴聲響起。

　　是幻覺嗎？這麼晚了，誰會來敲她家的門？

　　「子琪，別再哭了，開門。」齊少勳冷靜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歐子琪驀地站起，擦乾眼角的淚水，咬牙瞪著大門。「你來幹什麼？」

　　「你不是說……希望我留下來嗎？」

　　他的話，讓她原本冰冷僵硬的思緒開始轉動；她顫抖著打開門，淚眼婆娑。

　　「你回答我，你真的不會後悔？」齊少勳神情很複雜，跨入屋內，關上了門。

　　「不會。」他真的回來了？

　　淚水因為他的出現而悄悄湧出眼眶，但她立刻用手背擦去。

　　在他深深的凝望中，她摟住了他的頸項。「永遠也不會。」

　　齊少勳低下頭，吻住了她脆弱的雙唇。

　　歐子琪充滿悲傷與孤寂的身影，還有她抽泣的哭聲，讓他拋棄了理智與堅持。

　　他不再考慮其它，只剩下這唯一的念頭——他不能就這樣，和傷心的她告別。

　　他十分確定，他們未來的人生，一定會聯繫在一起。

　　所以不管結果如何，也不管他原本的計劃是什麼，此刻，他都想要成全歐子琪的心願，就在這一晚。

　　璀璨的熱情在兩人身體裡爆發，多年來壓抑的情感，在這一刻傾巢而出，也讓他們再也無法矜持的等待。

　　充滿熱力與激情的夜晚，使他們不顧一切的擁抱親吻，盡情去感受最純粹的彼此，並耗盡所有的愛合而為一。

　　因為這一次，可能是他們最初，也是最後的機會。

　　這一晚，一定要在一起！

　　齊少勳走了。

　　歐子琪用笑容對他揮手告別，也打算用開朗的心情，迎接日後沒有他的日子。

　　雖然她很清楚，他有許多話要對她說，而且他的表情，看起來也相當的猶豫不決且不情願，但她還是將對方趕出家門，命令他趕緊去搭機。

　　說好只要一個晚上的，她可不想用所謂的責任、內疚等等東西，來約束對方。

　　這一晚，是她用任性強求來的。

　　和自己心愛的男人在一起，一晚就足夠她回憶、足夠她感到幸福了……

　　齊少勳走後，歐子琪立刻就投入工作中。

　　他為了自己的前途與未來而奮鬥，那她也不能落在他後面。

　　但她明明叮嚀過他，到了紐約，就要打電話來報平安，可三天過去了，卻還是沒有任何音訊。

　　她的心情因此而有些受影響，但後來她從同事那裡，聽說了他已經安全抵達。

　　只要他人平安就好，她也不再讓自己胡思亂想。

　　她到房屋中介那裡簽完租屋合同，又打了電話給父母，約好這個週末回老家；之後看看時間還早，於是又返回公司去做報告。

　　可剛到辦公室，她就接到了陳致凱的電話。「子琪，你在公司嗎？」

　　「是啊。你今晚也加班？」分手後，她和陳致凱反而相處得更融洽、更自然。

　　「從總部調來的總經理，要看最新的大宗商品分析報告，李部長已經下班了，你可以拿去總經理辦公室給他嗎？」

　　「新的總經理已經上任了？」白天的時候，她還沒聽說呢。

　　「下午剛下飛機。」陳致凱語氣急促。「快點拿過去，那個人是出了名的工作狂，別讓他久等。」

　　「好，我這就去。」歐子琪掛上電話後，才想到對方並沒告訴她新任總經理是誰。

　　不過總經理就是總經理，等她上樓後，自然會知道。

　　快速的整理好資料，她搭電梯上樓，卻在總經理辦公室門外感到躊躇。

　　這間辦公室……以前只要推開門，就可以看到齊少勳辦公的身影，可現在她要面對的，卻是完全陌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