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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秋水】意外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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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久見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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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15 10:35:40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書名】:意外

【作者】:秋水

【內容簡介】:

又是一場乏味的相親──

若不是為了院長的位子,他不會選擇出現在這,和一個女人玩「瞪眼遊戲」。

他向來喜歡嬌小又豐滿的女人,小小軟軟的身體貼在自己身上,

大大滿足了他身為男人的優越感。

但這次相親的對象卻很高,也很瘦,那身材像極走伸展台的模特兒,

該平的地方平,不該平的地方──也很平。

習慣了「重口味」,眼前清清淡淡的她,實在讓他嚥不下去。

但她卻打定了主意要嫁給他,自動送上門的名利,他也只好收了。

不過,嫁給一個不愛她的男人,她難道不在乎?

事實證明,她不但不在乎,還活得很、自、在。

他在新婚夜一夜未歸,回來卻見她弄了滿桌的菜,胃口好得很,

沒有埋怨,沒有哭鬧,有的只是淡到不能再淡的一聲「要吃嗎?」

想順道送她上班,她竟說不想讓別人知道他們的關係?!

她該不會昨天才結婚,今天就忘了他是她「老公」吧?

他是為了利益才和她結婚沒錯,但被忽略得如此徹底,不在他的預料之中。

男性的自尊在哀號著,要他拿出魅力來……

好!這個挑戰他接下了──看來,他的婚姻生活不會太無趣。

他會教教她,該怎麼扮演好「妻子」這個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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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久見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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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久見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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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15 10:36:32 |只看該作者
第1章(1)

  胡桃木製的辦公桌後,男人一雙炯亮的黑眸直盯著對面的女人瞧。

  她很高,也很瘦,那身材像走伸展台的模特兒,與他交手過的女人,還沒有過這種身高的。

  應該說,他向來喜歡嬌小卻豐滿的女人,小小軟軟的身體貼在自己身上,最能彰顯他的強壯。

  和曼麗的成熟性感比起來,面前這頂著一頭短髮的女人,像才剛從大學畢業,還未脫去那一身稚氣。

  對他來說,太乏味。

  尤其是那雙眼,清澄得像潭湖水,要他費心去攪動那池清澈,還嫌麻煩。

  要不是為了康生院長一位,他才不會坐在這裡,和一個讓他興趣缺缺的女人對看。即使平心而論,這女人其實長得還不差,只是很抱歉,她不是他的菜。

  要一個習慣了麻辣燙的男人,突然面對一道素炒,他怎麼嚥得下去。

  「你真決定要嫁給我?」打量對方許久,他終於出聲。

  陳可航看著面前那姿態高傲的男人,淡淡開口:「是我爸媽和你爸媽決定了這件婚事。」

  這答案有趣。黎礎淵濃眉一挑,看著表情淡然的女人。「你難道沒意見?」

  「我該有什麼意見?」換她挑眉。

  他抿唇默思,片刻才問道:「你難道不希望嫁給一個自己很愛,而對方也很愛你的對象?」

  她笑了聲,一對小梨渦淡現。「那不知道要等到民國幾年。」她喜歡的人,目前看來並不喜歡她。

  「你急著嫁?」他眉再挑。

  「應該說,你爸媽急著要你結婚,而我爸媽也急著把我嫁掉。」她偏著腦袋看他。

  他深幽的黑眸,直盯著她。「你可以拒絕。」

  「為什麼要拒絕?我若拒絕了,就得面臨一堆相親,何不趁這個機會,終結掉那些無窮無盡的飯局?」這倒是事實,每次一從媽那裡聽到哪個嬸婆,或是哪個姨婆的名字時,她就頭痛,因為那表示不久她將會被安排去吃飯,然後就會認識什麼大地主、什麼民意代表的兒子。

  她還年輕,也不是沒人追,只是一顆心都懸在一個男人身上,而正好這次……

  「為了不去相親,就決定嫁給我,不也損失很大?」嫁給一個不愛她的男人,她難道不在乎?

  「怎麼會?!」她諷笑了聲,語聲略提。「能嫁給一個無論是外貌學識、身份地位皆不凡,又有財力的婦產科醫師,怎麼會是損失?」

  「但我不愛你,永遠都不會愛你,即使這樣,你也不認為是一種損失?」黎礎淵那雙大單眼皮的黑眸一瞇,透著幾分銳利。

  這女人當真對他這個人毫無興趣?當真只是因為不想繼續相親而決定和他走入婚姻?她沒懷著其它的心思?

  「好運不會讓我一人獨得,我從不奢望能和一個愛我、身份地位各方面又優異的男人結婚。」她輕垂眼眸,嘴角透著笑意。「做人不能太貪心,不是嗎?」那笑意下藏著的淡淡澀味,只有自己能體會。

  黎礎淵盯著她好半晌,像在衡量她這番話的真假。

  他從來都無心於一段婚姻,因為一張薄薄的證書並不能保固愛情恆久不變。

  聽說他的生父招惹他的生母時,他生父早已是有婦之夫。若不是他那無恥的生父硬是勾搭他生母,還因此有了他,他也不會被冠上私生子的稱號,亦不會被同年齡的孩子恥笑他是個雜種,更不會因為生母養不起他而遺棄他,讓他成了孤兒。就算他今日因為養父母的關係,能有如此成就,他仍覺婚姻只是一張可笑的合約。

  與其追求不能保證時效的愛情和婚姻,不如擁有一個不凡的身份地位,那還比較可靠。一旦有了崇高的身份,想要什麼,還怕沒有嗎?

  若不是為了康生院長這個位置,他怎麼可能答應他的養父母和面前這個女人結婚?

  「雖然你這麼說,但我還是得把我的立場說清楚。」他深目炯炯地看著她,天生微揚的薄唇掀動著。「我有女人,交往了一年多,目前沒有分手的打算,我也不會因為結婚就和她分開。」

  陳可航靜靜聽著,低斂的眉眼教他看不清她的情緒。

  他略蹙眉,又說:「為了康生院長這個位置,我才會答應我養父和你結婚,他總說我沒定性,流連花叢間,若不找個女人定下來,他是不會把康生交給我的。所以,我和你結婚只是為了康生,這點希望你能明白。」

  她點點頭,低問:「除了你不會和你女朋友分開這點以外,還有什麼需要我明白的,你可以一次說清楚。」

  她冷靜的反應不在他的預料之內,這女人也算有趣。「既然陳小姐這麼乾脆,那麼我也不客氣了。我還想說清楚的,就是──我、不、會、愛、上、你。」他一字一字清晰而緩慢地說著:「你千萬不要對這段婚姻,抱有什麼甜蜜浪漫的幻想,或是以為,我會對你日久生情。」

  「你都對我說了這些話了,我還能有什麼甜蜜浪漫的幻想?」她揚睫看他,那神情好像他說了什麼可笑的笑話。

  他眉尖一動,表情透著激賞。「所以你不介意我所說的這些?」

  她垂落眼睫,淡淡說:「沒什麼好介意的。」才……怪。

  「那好。你放心,婚禮絕對會舉辦得隆重盛大,在這方面我不會委屈你,你或是你父母那邊要是還有什麼要求,只要我做得到,儘管開口。」他站起身來,走到桌前,雙手抱臂看她。

  「你……」她遲疑了會兒。「你真的答應結這個婚?」嫁給他,真有這麼容易嗎?

  「怎麼,你以為我在開玩笑?」他長指摩挲著挺鼻,片刻,他淡笑道:「我要康生,對於院長一位是志在必得,除了和你結婚,我沒有別的辦法。這有什麼好讓我拿來開玩笑的?」

  他對婚姻的態度還真是隨便,是不是只要有人能讓他得到康生院長一位,結婚對象是誰,他都無所謂?

  「結婚後,我住哪裡?」他另有女人,他也說了,即使是娶了她,他也不會和外面那女人分開。那麼,他要如何安排她和那個女人?

  「當然是和我住一起。分開住,別人會怎麼看我們這段婚姻?」他理所當然的說:「要拿到康生院長一位,除了和你結婚之外,還附上但書。那就是我們的婚姻生活必須和諧,至少,在我家人面前,你得陪我演演戲,證明我們婚後感情培養得很好。等康生整個交到我手中,這段婚姻你想怎麼處理都可以,就算你外面另有男朋友,我也不會干涉,只要你陪我把這齣戲演到我拿到院長一位那時。」

  見她文文靜靜,也不說話,像沒意見似的,他又繼續說:「你平時的生活我不會過問干涉,你想做什麼都隨便你,但你也別想掌控我,我討厭女人纏著我問東問西。我還會辦張附卡給你,你想買什麼就刷,帳單我會付,若是需要一輛車代步,那也不是問題。」他沉吟片刻,再說:「大致上是這樣了,你還有什麼要求,可以現在開口,或是日後有再想到需要我為你做什麼的,也可以補充。」

  陳可航輕蹙兩道秀眉。這男人談婚姻像在談生意似的,他明明是個婦科醫師,怎麼這會兒倒像商人了?「你不怕你的情人吃醋嗎?萬一找上門來,讓你爸媽知道了,這場戲可就演不下去。」

  他摩挲著下顎,輕笑了聲,邃亮黑眸直瞅著她。「我像這麼笨的人嗎?我的女人不會這麼不懂事,她要是敢出現在我家人面前,就等著分手吧。」

  好一個……無情的男人,這當真是她從小就崇拜不已的他?

  「還有什麼問題嗎?」他睇著她淡染困惑的面容。

  她徐徐揚睫,望入他邃亮的黑眸。「婚期和挑婚紗,還有拍照、喜餅和喜帖這些事呢?什麼時候決定?」

  黎礎淵雙臂抱胸,略低面龐默思,片刻,他抬起那不笑時,便顯得有些嚴厲的面龐。「婚期當然是愈快愈好,反正都決定要結婚了,用不著再拖,至於婚紗和拍照──就讓你決定吧!你喜歡在哪家店拍,我都可以配合,時間確定之後記得通知我去拍照就好,這方面我沒什麼特別要求。餅也讓你自己決定,只要把帳單給我就好。至於帖子和宴客名單,你擬一份女方的給我。」

  真是……簡單乾脆啊!

  什麼都由她自己決定,怎麼不乾脆直接登記就好?但是,嫁給他是她很久以前的心願,她想要讓爸爸親自將她交到他手中、她想要聽見他大聲喊著他願意娶她、她想要開心地拋出新娘捧花、她想要捧著一籃喜糖分送給每個親朋好友,然後接受大家給她和他的祝福……

  她站起身來,淡淡頷首。「那就這樣決定了。沒什麼事的話,我先走了。」

  她還是……妥協了,她很想嫁給他,真的很想嫁給他……

  他輕應了聲,見她高的身形經過他面前,然後打開他辦公室的門。

在她踏出門時,他忽而看著她的背影,疑惑地問了:「我聽我爸媽說,你小時候,常跟我玩在一起?」

  她略怔,然後只是抬起眼簾看他一眼,淡淡笑了笑後,便走出他的辦公室。她帶上了門,將他的面龐阻隔在門後。

  那立在辦公桌前的白袍男人,只是靜靜看著那扇被她合上的門,思緒回到年幼的時候。

  然而,他卻想不起來,自己什麼時候和這個女人玩在一塊了?

  我聽我爸媽說,你小時候,常跟我玩在一起?

  陳可航看著鏡中那張頂著新娘彩妝的臉,笑了聲。

  看樣子,他真不記得她與他是童年玩伴了。

  也對,她小時候長得黑黑矮矮,又不大敢和他說話,總是站在一旁靜靜地看著他,他自然不會注意到她。

  她很小的時候就聽媽媽提過黎伯母一直沒辦法受孕,才去抱了礎盈回來養,她只年長礎盈幾歲而已,又是隔壁鄰居,小時候當然會玩在一起,後來稍大了一點,才見黎伯父和黎伯母又收養了兩個哥哥。

  那兩個哥哥年紀一樣,聽說只相差兩個月,大一點的礎又哥哥比較隨和,待她像妹妹。至於小兩個月的黎礎淵,對她總是不屑一顧,應該說,他是那種較強勢的性子,風頭健,又霸道,而依她小時候那種只敢偷偷在旁邊張望他的性子,哪引得起他的注目?他不記得她,是理所當然的。

  他不記得她,但她卻一直把心懸在他身上。

  他雖霸道,看起來很嚴肅,是那種不怒而威的長相,眼晴又是大大的單眼皮,隨意一瞟,總像在瞪人。可是,她卻莫名喜歡他那種與生俱來的領袖氣質,說不出原因,就是喜歡。

  他從沒留心她,她卻總在偷偷注意他,知道他成績優異,考上了醫學系,她就以考上護理師為志願,甘願放棄她從小跟著媽媽學習的美發技藝。

  當她聽到黎伯父、黎伯母上門提親,請求爸媽將她嫁給黎礎淵時,那一瞬間,她高興得覺得自己像要飛上天似的,她做夢也不敢想,自己真的可以嫁給從小就崇拜的對象。

  爸媽曾要她多考慮,不要輕易決定結婚,畢竟沒有愛情為基礎;好友心心也勸過她,不要這麼笨,隨隨便便就把自己嫁了,就算對方是她心儀多年的對象,也要慎重考慮。

  但她顧不了這麼多,只想嫁給他,即使沒有愛情當基礎,她深深相信他和她總會日久生情的。所謂近水樓台先得月,她只要嫁給他,還怕摘不下他這枚高高在上的明月嗎?

  可是,就在現在,在這個已經嫁給他的新婚之夜,她卻有些懷疑起自己的決定了。

  她看著鏡中的自己,拆下造型師幫她夾上的發片,她甩甩頭,回復成一頭利落短髮。她站起身,手移到身後,拉下拉煉,然後褪去身上那件淡粉色的禮服。

  這件禮服可是純手工縫製,胸前綴滿皺折繁花,能完美呈現女性豐盈的身姿,獨特的壓折設計讓身形看上去更顯曼妙,裙擺還縫上一朵朵荷葉,質感極佳。

  這是從事服裝設計的好友何心心向她強力推薦的一套禮服,心心說,穿上這件禮服,可是能讓她在舉手投足間,又天真又性感,絕對能迷倒她心愛的男人。

  迷倒嗎?她換上一件長棉T,拿起卸妝乳,開始擦去彩妝。

  心心錯了,黎礎淵根本不在乎她穿什麼,他也許連她今晚宴客時,一共換了幾套禮服都不知道。

  他很稱職沒錯,從迎娶到宴客,他表現得像沉浸幸福中的新郎,沒讓她受到半點委屈。他甚至在喜宴上,親自為她夾菜。她一度以為自己真的很幸福,卻在婚宴後,他開車送她回來時,美夢破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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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15 10:37:23 |只看該作者
第1章(2)

  當她下了車,以為他也會跟著踏進家門,他卻坐在車上對著車窗外的她說:「忙了一天,你早點休息,我去看她。」然後,他消失在她眼前。

  對,他把她丟下,去看他的情人。他在新婚之夜把她這個正牌老婆丟下,去陪他的情人。

  她能說什麼呢?他一開始就表明了他另有情人的事實,是她決定下嫁的,她還能說什麼?除了眼睜睜看看他離開,她又能做什麼?

  垮著秀肩,她懶懶地走到衣櫃,找出換洗衣物,才想踏進浴室,她的手機便響了起來。

  她走回梳妝台,拿起手機,看了眼手機屏幕,按下通話鍵後,坐上了床鋪。

  「心心,我好累喔。」不等對方開口,她先小小抱怨了聲。

  「累?」何心心的聲嗓提得很高,然後突然曖昧地壓低聲音。「不會吧?他這麼快?!」

  陳可航一臉困惑。「什麼這麼快?」

  「洞房啊。虧他還是婦產科醫師,難道不知道第一次要做足前戲嗎?就不怕你痛啊?!」何心心毫不避諱地嚷嚷著。

  總算明白好友在說什麼的陳可航,彩妝未洗淨的臉蛋瞬間熱燙了起來。「你在想什麼?!我們又沒有……設有……」她清亮的聲音縮了縮,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難堪。

  她的新婚丈夫,現在應該躺在情人的身邊吧。

  「還沒做喔……不急啦,反正有一整晚的時間,夠你們慢慢做啦!」

  「他──」她咬住下唇,猶豫著該不該讓好友知道她和黎礎淵的婚姻狀況。片刻後,她決定說出來,至少以後,要是對這段婚姻有什麼想法時,她還有個對象可以商量。「他不在。」

  「誰不在?」

  「黎礎淵。」她長長一歎,語聲透著無奈。「他去他情人那裡過夜。」

  「他去──」何心心像是傻住,靜默數十秒後才找回聲音,她尖著嗓子問道:「你說──你說黎礎淵,你那個新婚老公,現在在他情人那裡?」

  陳可航垂看眼簾,淡淡應了聲:「嗯。」

  「他外面有女人?」像聽見什麼天方夜譚似的,何心心嗓音拔高。

  「應該說,我才是闖入的那一個。」陳可航接著又將自己和黎礎淵婚前的那次對談,鉅細靡遺地跟好友說一次。

  何心心又愣住幾十秒後,才氣急敗壞地出聲:「我說陳可航小姐,你腦袋壞掉了是不是?這種情況你也答應和他結婚?什麼叫你才是闖入的那一個?他既然決定娶你,就要和外面的那個斷乾淨啊!他以為他誰啊,憑什麼享齊人之福?!」

  「沒有,他設有那種念頭。他很老實訴我,他不會愛上我,所以他不是想要齊人之福。」她視線一移,看見擺在床頭櫃上,那相框裡的照片,是她和他的婚紗照。

  黎伯母……噢不,該改口喊婆婆了。

  婆婆說,照片掛牆上有些俗氣,不如擺在床頭櫃上,一來可以當裝飾,二來每晚入睡前看見照片,還能增進夫妻情感。然而,他會踏進這個房間嗎?新婚之夜都能丟下她,跑去安慰情人了,她還能奢求往後的每一個夜晚,能與他同床而眠?

  「你到現在還在幫他講話?陳可航,你也幫幫忙,那種男人很爛好不好!為了一個院長的位置,就可以隨隨便便和一個他不愛的女人結婚,你以為你會有幸福可言嗎?」何心心怪叫著。

  陳可航咬咬唇,好半晌才吶吶道:「我……我就很喜歡他,很想嫁給他……」

  「喜歡一個男人也用不著賠上下半輩子吧?!難怪挑婚紗時,只有你一個人,不見他陪你。我還真以為他醫院的工作忙到抽不出時間。」哼了聲,何心心語聲突然哽咽了。「可航,你真笨……厚!你幹嘛這麼笨啦!」

  聽看那端吸鼻子的聲音,陳可航眼眶微熱,啞聲道:「因為、因為我相信只要嫁給他,朝夕相處下,我可以和他慢慢培養出感情的。」

  「屁啦!今天是什麼日子?今天是你們結婚的日子耶,他都能丟下你了,還會跟你朝夕相處嗎?萬一他只愛那個女人,跟你培養不出感情,你一輩子都毀在他手上了耶!還有--」罵得很順,何心心喘了口氣。「還有那個女人也很爛,幹嘛不離開他?」

  陳可航快速眨動濕濕的眼睫,嗔笑道:「心心,你也對我有信心一點嘛,我才新婚第一天,你就這樣打擊我。你應該支持我,給我鼓勵,相信我一定可以讓他愛上我的啊。」

  「我只是覺得你很笨而已……」何心心吸了下鼻子。

  很笨嗎?陳可航空著的那隻手探了出去,她抓過床頭櫃上的相框,視線落在照片上的人。

  好像是真的有笨到。可是,若不嫁他,她這輩子如何能得到他一個停留的眼神呢?他根本不記得她是他小時候的鄰居,他甚至只對她爸媽有印象,對她卻完全設有。她若不把握這個機會,怎麼走入他的生命?

  她記得拍婚紗照那天,他每一次將他那雙幽深的眼眸停留在她面容時,她的心口總不住地怦跳,臉頰發著燙。他的每一個笑容,總要勾了她心魄似的,讓她像個花癡一樣移不開目光,偏又要小心翼翼地不教他發現她對他的迷戀。

當他指節分明的掌心貼上她裸露的背肌時,她的血液彷彿在沸騰,就要衝破血管;她的臉貼上他的左胸,聽見他沉篤的心跳時,她恍若沉浸在布拉姆斯的悠揚樂章裡。他輕觸她唇片的嘴唇溫溫涼涼,他的體魄透著能將她融化的熱度,他的眉宇溫柔,他的眼神多情,他的擁抱溫暖……他,他他他……

  即使那些都是攝影師的要求,即使是為了拍照而有的親密舉動,還是讓她為此感動莫名、興奮不已。

  她笨嗎?是笨啊,可是,他外面的那個女人難道就不笨嗎?情人和別的女人結婚,她也很難過吧?

  真要論笨,真要說傻,哪個女人一遇上愛,能夠不笨不傻的?

  陳可航坐在餐桌前,瞄了一眼牆上的鐘。

  早晨六點三十一分,她的新婚丈夫徹夜未歸……似乎,也不用太意外。

  她調回視線,愣愣地看看那一桌早餐。

  婚前,她曾偷偷向婆婆問起他的一切,他喜歡吃的、不喜歡吃的,她通通記下了。她有些意外的是,他喜歡吃中式料理,早餐尤愛粥類,清粥加上一些簡單的小菜,或是瘦肉粥、廣東粥等等鹹粥,他都來者不拒。

  即使這段婚姻結得有些倉促隨便,但她想要好好經營。身為一個妻子,該做的事,她不想馬虎。至少,她該為自己的戀愛努力,就算真沒辦法得到他的眷戀,她總是真心相待過。

  她向婆婆討教幾招廚藝,學著做出他喜歡的口味。

  一早就起,她忙著張羅這一頓早餐,就是盼他能吃到媽媽的味道,能吃得開心愉悅。可是她卻忘了,他在他情人身邊。

  她舉箸,喝了口溫涼的白粥,然後夾了些菜脯蛋,默默咀嚼。

  也沒差,他不回來吃,她自個兒也是要填飽肚子,吃飽了,才有體力繼續為她的執念努力,繼續打她的愛情戰役。

  突然傳來喀啦一聲,她心怦跳了下,那是大門開啟的聲音。這房子是公婆送給他們的新婚賀禮,除了公婆擁有鑰匙之外,就剩她和他。

  這時間,會是誰?會是公公婆婆,還是他?

  當她猶豫著該不該走出去時,那再熟悉不過的男性身影,映入眼簾。

  四目相接,他們都微微一怔。

  黎礎淵手肘掛著西裝外套,領帶鬆鬆地垂在胸前,身上還是昨日宴客的那套純手工縫製的西裝。他的粉紅色襯衫有些皺,深刻的五官線條顯得有些疲倦,神情很懶散,卻仍不減他的風采。

  上天待他不薄,給他一副好面相,還有一副健碩的體魄,粉紅色的襯衫穿在他身上,竟意外的俊秀有型。

  他這人不做醫師,當模特兒也能混得很不錯吧?她想。

  黎礎淵有些意外會在餐廳撞見她,他以為,她應該還在床鋪上賴床,或是坐在梳妝台前精心打扮自己,沒想到她已經穿了康生的制服,正用著早餐。

  那雙大單眼皮、形如橄欖核的長眸一掃,大略將桌上的菜色看過一回……這麼早,她買了這麼多菜,難不成在等他回來?

  見他只是瞅著她不說話,她擱下筷子,站起身來。「你早。」她先送出一個微笑。「吃過早餐了嗎?我做了一點,你餓的話就一起吃吧。」

  她做的?他有些意外,他以為她和他那些交往過的女伴一樣,手不動三寶。

  他黑眸微瞇看著她,徐聲道:「我在路上吃過了,不用招呼我,我只是進來喝水。」他指指一旁的飲水器。

  陳可航應了聲,坐了下來,繼續舉箸默默進食。

  多有趣的對話。他們這樣算不算是……最親密的陌生人?

  也不對,他們並不親密。那他們,這樣究竟算什麼?

  倒了杯溫水,黎礎淵倚著矮櫃,靜靜打量著他的新婚妻子。

  他一夜未歸,她難道不埋怨?一早就備了這一桌菜,可是為了他?但若是為了他,她為何又一副食慾很好、吃得很滿足的模樣……她真奇特,讓他看不透。

  「你打算今天就要開始在康生正式上班?」他視線下移到她身上那件粉綠色的裙裝護士服,那是康生的制服。

  那種比青蘋果稍淺的粉綠色,看起來是舒服的,讓人見了心情平緩,還帶點溫曖。她那頭有著大片斜瀏海的短髮,穿上這樣的制服,竟有著純真的學生氣息。

  她擱下筷子,偏過臉容看著他。「嗯,在家也沒事,不如開始上班。」

  他們約定好不度蜜月,畢竟這段婚姻並非出於男女都有情意的情況下結成的,蜜月就顯得沒什麼意義了。雖然她有著和他一起在異國街道漫步的想望,但也只能是想望。

  黎礎淵沉吟片刻,擱下杯子後,他淡道:「今天開始上班也好,等我一下,我先沖個澡,等等一起過去。」

  「一起過去?」她微抬面容,秀淨的臉蛋帶看疑惑。

  他挑眉,嗤了聲。「當然一起過去,我爸還是院長,每天都準時進康生。你不跟我一起過去,他看我們一前一後走進,會怎麼想?」

  喔,原來是為了演戲,演一對新婚夫妻恩愛無比的戲。她抿唇笑了笑,想起什麼,淡淡開了口:「我不想和你一起走進康生。」

  「嗯?」他側眸,眼底有著詢問。她這話對他來說有些震撼,他從沒被哪個女人拒絕過。

  「我坐你的車過去,這樣爸就不會懷疑,但我不想和你一起走進康生大門。你先進去,我在你之後進去。」她勾了勾髮絲,塞到耳後。

  「為什麼?」他瞇起炯亮的黑眸,那天生微揚的嘴唇抿著,露出一種要笑不笑的表情。

  「我不想讓康生的醫護同事知道我和你的關係。」她盯著他的面龐。就是這樣的表情,她記得很清楚,小時候的自己就是被他這種有點凶,但又像在笑的表情給迷得暈頭轉向,她總覺得他好酷,酷得好帥,帥得讓她無力招架。

  他眼眸再瞇,蹙起的濃眉讓他看上去更兇惡幾分,可她竟也不怕,沉穩地和他對看。

  「為什麼?」他嗓音略沉。這女人怎麼一副想和他撇清關係的模樣?讓大家知道她和他的關係,會讓她困擾嗎?還是她想隱瞞已婚的身份?

  「不為什麼。」她微低面孔,開始收拾桌面上的碗盤。「我只是不想大家用特別的眼光看我,這樣才能和同事打成一片。」她這番話倒真是心裡真實的想法,假使大家知道她是黎院長的媳婦,黎醫師的太太,那誰不對她抱著客氣的態度?她不想要那種疏離感,她喜歡和人打成一片。

  和同事打成一片比較重要嗎?比讓大家知道她是他的新婚妻子還重要嗎?這女人當真很不把他放在心上,否則怎會有如此出乎他意料的要求?那些曾與他交往的女人,哪個不想成為黎醫師的太太?怎麼她卻像是不想與他沾染上關係似的?

  但,這樣也好,因為他沒打算讓曼麗知道她是他的結婚對象,那必然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既然她主動開口,不與他一道進醫院,他也不用再費心想理由去哄騙曼麗。

  再說……等等,他黑目瞠大,看著她正在收拾的那一小碟,竟是他很愛的豆腐乳。他瞪著她的側影,先是準備了他愛吃的,卻又無所謂他吃不吃,這個女人真的是……真是……真是怎麼樣,他竟也理不出個所以然。

  他心頭一陣莫名的不悅,微揚的嘴唇掀了掀。「隨便你。」他越過她,走出了餐廳。

  陳可航聽出了他語氣的不悅,她知道他在生氣,卻不知道他究竟在氣什麼。反正,他從以前就是那樣的脾性,誰不順他的意,他就會繃著五官,沉著冷臉,她也不是沒見識過。

  想起他等等沖完澡需要換上乾淨衣物,她動作迅速地收拾好餐桌,洗了碗後,走進房裡為他挑選襯衫和領帶。

  無論他在氣什麼,她還是得做好妻子這個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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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15 10:38:29 |只看該作者
第2章(1)

  康生婦幼醫院屬地區醫院,專攻小兒科與婦產科,並附有坐月子中心,院長黎春柏是小兒科權威,婦產科則由次子黎礎淵帶領。

  整個醫院的地理環境以方便就診為主要構思,打著醫護人員服務專業、親切的形象,加上整個醫療團隊的學識與臨床經驗,還有先進的醫療設備,為這家地區醫院建立了極佳的風評。

  陳可航在康生的小兒科待了一個月後,她轉到了婦產科,這是院長、也是公公的意思。黎春柏的想法是,將來黎礎淵接了院長一位,她就是院長夫人,兩個科別的工作都要能勝任,才能將醫院服務做得更好,也才能保持醫療團隊的素質。

  今天是在婦產科的第三天,和前兩日一樣,工作還是跟診,只不過今天跟的是黎礎淵的診。

  婦產科的醫療團隊除了黎礎淵之外,還有廖醫師和許醫師,她知道這三位醫師都很優秀,但她就是不想跟黎礎淵的診。她一點也不想和他關在同一個看診間,大眼瞪小眼。

然而,她若刻意與他保持距離的話,又顯得太做作,反倒更容易引起別人的注意。乾脆就抱著順其自然的態度,反正只要待在康生,她總是會在上班時間遇見他的。

  她看了眼那坐在計算機屏幕後,雙手不停敲看鍵盤,正在開藥單的男人。

  他總是這麼好看,恆常淡漠的面孔、一貫高傲的姿態,都深深吸引看她。那濃而有型的眉、那有著邃亮曈仁的單眼皮大眼、那挺直的小鷹勾鼻,那天生就微揚、聽說那叫菱角嘴的唇……每一個地方都讓她著迷。

  她大概有病,明知道這男人脾氣不佳,既霸道又強勢,她還是很喜歡他。也許執著本身就是一種病,無藥可救的一種病。

  她輕歎了聲,看著手中的病歷,拉開了診間的門,朝外頭候診區喊了患者的名字。「十七號,麗花?朱麗花小姐?」

  她看見一名身形豐滿的女人站起身來,扭著腰朝她這方向走來,女人還未走到她面前,一旁問診處的護士佩如便匆匆跑了過來,她還未出聲詢問,就聽見佩如貼在她耳邊說:「可航可航,這個朱麗花要小心,她很愛黎醫師。」

  她愣了幾秒,尚不及做出反應,佩如又匆匆跑回位子上。她疑惑的轉過頭,那患者已站在她面前。她綻出親切笑容,輕聲詢問:「朱麗花小姐嗎?」

  「對呢。」女人聲音嬌嗲,讓陳可航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女人彩妝濃艷,五官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上了鮮紅色唇膏的嘴唇,還有一雙眨啊眨不停的眼睛。她繫了條紅底小白圓點的髮帶在頭頂,帶尾在左耳下打了個蝴蝶結,兩隻耳朵垂掛著大圓造型的耳環。

  女人穿了件貼身的低領棉T,豹紋的胸衣下,是白皙渾圓的胸部,不知道為什麼,那白的渾圓讓陳可航想到了山東大饅頭。

  垂眸看了看自己的不偉大,她決定直接將視線調回病歷。

  她翻看了下先前問診處做的紀錄,客氣地問:「今天要做抹片是嗎?」

  「對呢。」女人的眼睛眨眨眨,眨個不停。

  那雙猛眨的眼讓陳可航有些難以承受,她垂下眼簾,指了指身後,笑道:「那先這邊請。」她領著女人走到裡頭的內診間,推開門,女人跟在她身後走進。

  「要先把褲子脫了喔,你可以把東西放在那邊。」她把口罩拉起,覆住了下半張面容,只露出一雙明亮的眼晴,然後指著角落的衣帽架。

  女人很熟練,也不彆扭,彎了身就一把拉下短裙內的紅色丁字褲,露出肌肉有些鬆垮且膚色深沉的裸臀。

  陳可航驚訝地看著女人,待女人回過身看她時,她才收起驚嚇的神情。

  「好了嗎?那請你過來這邊。對……先把裙子拉高,然後屁股坐下……」她鎮定地指示著。

  以前在醫學中心實習時,也不是沒見過患者裸露私密的部位,只是那兩大片不知道該說是黃色還是褐色的臀肉,就那樣垮垮地垂顫著,讓她有些意外。她以為女人打扮得這麼時髦,應該也很重視身材保養才是……

  「好,雙腿打開。對,坐上去一點,再坐上去一點……好,這樣就可以了。」她推開簾子,阻隔了女人的視線,也急急垂下眼簾,不好意思再多作停留。「等一下喔,黎醫師馬上進來。」

  她腳步略急地走出內診間,腦間翻轉著方才不經意掃過的那一眼。

  黎礎淵他……他每天都要那樣看著女人的那個地方嗎?

  「好了?」鍵盤上的長指一按,窗口切換,他抬眸看著從內診間匆匆走出的妻子。

  「嗯。」陳可航點點頭,然後抬起臉容看他,兩腮還因方才內診室那匆匆一瞥而暈紅著。「你可以進去了。」

  他低應了聲,起身時,又看了眼屏幕,目光掠過病患姓名時,他猛地一怔,五官有些僵硬。

  察覺他的異樣,她喚了聲:「黎醫師?」

  「裡面的是--朱麗花?」黎礎淵眉頭緊鎖,語聲沉硬。

  「嗯。」她似乎看見他額角的青筋抽跳了下,疑惑地問:「怎麼了?」

  「沒事。」他撇開臉,視線落在未知處。片刻,他以長指擰了擰眉心後,雙手滑入白袍兩側口袋,轉過面龐,淡覷了她一眼,隨即邁開長腿。「走吧。」他往內診間的方向走去。

  陳可航跟在他身後,垂眸注視他修長的雙腿,還有交錯的步伐。他忽然一個止步,她急急停住,抬眼看著那不怒而威的俊臉。他又……怎麼了?

  她的丈夫很高,但以她一百七十公分的身高,卻恰能和他匹配。站在他面前,她只需微揚臉蛋就能對上他的視線。

  站在一般身高的男人旁邊,她仍顯高,但在面對自己的丈夫時,就有了一種小鳥依人的錯覺,好像這世界,就只有站在他面前,她才能撒嬌。

  只是很可惜,她的丈夫不愛她,他們身高搭得再怎麼好,她仍然沒有可以向他撒嬌的權利。

  「你做過抹片嗎?」他眉宇仍是輕蹙著,像有什麼問題困擾了他。

  「啊?」她怔了幾秒,頰腮緩緩爬上兩抹暈紅。「那個--那個不是有過性經驗的女人才需要做嗎?我、我我--我沒有……」她愈說愈小聲。

  他聞言,微微挑了挑眉。片刻,確定自己聽見了什麼後,他看著她的眼神很耐人尋味。「我想,我沒把話說清楚。我的意思不是問你有沒有做過檢,我想問的是你的臨床經驗裡,有沒有跟著醫師為患者做過抹片?」

  她看了他一眼,迅速垂下臉蛋。「沒、沒有。」

  瞧,她跟他說了什麼?好丟臉啊你,陳可航。

  面前那張窘迫中帶著不好意思的臉蛋讓他微微一怔,心口突起異樣感,他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淡聲道:「等等進去,先把鴨嘴器用溫水泡一下。」

  她輕點了下頭,斜斜的大片瀏海在臉頰上滑過,一種不刻意張揚的青春氣息在她身上綻放。他視線多停留了幾秒,退了退身子,示意讓她先進去。

  她越過他,推開內診間的門,走進去後,她將前一天消毒殺菌過的鴨嘴器從布包取出,然後放入乾淨器皿,再扭開一旁水龍頭,注入溫水。待一些準備工作都做好了,她才對著躺在內診台上的患者輕聲說:「麗花,黎醫師進來了喔。」

  退了幾步,她站在離內診台約兩步遠的地方,然後看見戴上口罩的黎礎淵推門走入。

  他走到她身後的洗手台洗淨雙手,用毛巾拭乾後戴上手套,再回到內診台前,在椅子上坐了下來。「麗花,今天要做抹片是嗎?」

  「嗯……」朱麗花把聲音拖得長長的,有氣無力的。

  那聽來有幾分刻意的做作嗲聲,讓陳可航略怔了下,她明眸淡覷了身側穿著白袍的男人一眼,男人卻只是若無其事地拿起鴨嘴器,但她隱約可看見他眉心淡刻幾道凹痕,卻看不見他口罩下的表情。

  「之前做過了,所以你知道這不會痛。」黎礎淵拿起鴨嘴器,隔著簾子和內診台上的女人說話。

  「嗯……人家知道呢。」好嗲好嗲。

  陳可航感覺自己的身體顫了下,全身汗毛像要豎起似的。她又看了白袍男人一眼,意外發現他眉間的刻痕深了幾分。他也覺得這個麗花小姐有點怪嗎?

  「那你放輕鬆。」說話的同時,黎礎淵把手中的鴨嘴器置入,然後撐開。

  不知道為什麼,當看見自己的丈夫對女性患者做這樣的舉動時,她心口一個驟跳,感覺兩頰生了熱意,似乎連耳根也燙了。

  前兩天跟廖醫師的診,也不是沒遇到需要內診的病患,但一想到現在坐在這裡的男人是自己的丈夫,總有一股說不出來的異樣感,像是……不好意思。然而,身在工作場合,就算覺得不好意思,她還是得將工作做好。

  「喔喔~~」

  陳可航略將身體傾前,想要跟著丈夫學習的同時,一陣聽來曖昧的呼聲在小房間裡盪開。她僵住身子,紅澤從她白的頸項緩緩向上爬升,她瞪大了眼眸看著簾子。那聲音……那聲音是簾後的女人發出的吧?

  她明顯感覺身旁男人的手似乎縮了下,接著僵滯不動。她紅著臉,狐疑地微微側眸,看見了男人的太陽穴突突跳動著,像在壓抑著什麼。

  「會痛嗎?」那猶如貓叫春的嗲聲,讓黎礎淵頭皮一陣麻,他額際抽跳,卻仍是緩著聲嗓,溫柔詢問。

  「唔嗯……」朱麗花不依地著頭,微噘紅艷艷的嘴唇。「才不痛呢,是好溫曖喔。黎醫師啊,人家就是知道你今天有門診,才來掛號的呢。前前後後給那麼多醫生看過,就你最溫柔呢,不管你怎麼弄,人家我都不會覺得痛呢。黎醫師,你真的很有口碑呢,人家下次一定會再多介紹幾個姐妹過來讓你服務呢。」

  不知道為什麼,朱麗花這番話讓陳可航愈聽臉蛋愈熱燙,她瞅了黎礎淵一眼,看見他額際浮現幾條青筋,倏然想起方才佩如在耳邊說的話,她瞬間恍然大悟--這個朱麗花很愛黎礎淵是嗎?


所以那緊身露乳裝、那綿長柔軟的嗲聲,還有綿延不絕的呢呢呢,都是為了黎礎淵?她好像明白為什麼方纔他一知道裡面躺著的是朱麗花時,會流露出那種恍若世界末日來臨的驚惶表情了。

  她知道有一些女性患者,會對醫師做出示好的行為,送東西、約吃飯是常聽見的手法。也有那種根本沒什麼病,卻時常到醫院報到,只為見心儀的醫師一面的患者。

  朱麗花也常到康生來看黎礎淵嗎?不知怎地,她忽覺有趣,大概是黎礎淵那種不惡不善、哭笑不得、有口難言的表情娛樂了她。

  想不到這個脾氣不好,又很霸道的男人,怕的是這樣的女人呀!

  「沒病不要常進醫院。」黎礎淵平著聲嗓,一面說,一面拿著抹片刷子,輕轉了三百六十度,刮出表皮細胞。

  陳可航一面認真看著他的動作,一面卻又忍不住去注意他的表情。

  他兩眉壓得很低,眉心間的折痕深刻了些,沒什麼起伏的聲音,有著明顯的壓抑。他把鴨嘴器舌入一旁的藥水桶裡,然後站起身來,脫了手套,走到她身後的洗手台,按壓了洗手乳後,用力搓著兩手。

  見他繃著臉不說話,只是猛搓手,她只得上前一步,推開簾子,好讓朱麗花下內診台。「這樣就可以了,你先把褲子穿起來。檢結果大概兩星期後會以簡訊通知,要是沒收到,再麻煩你打電話過來詢問。」她笑容親切。

  朱麗花看也不看她。下了內診台,快速套上火紅丁字褲,拉整短裙後,跟在已洗淨雙手的黎礎淵身後,扭著腰臀走出內診室。

  「黎醫師,等等嘛,別走那麼快呀!」朱麗花頭擺臀地晃著,嗲聲嗲氣。

  黎礎淵一面快步走著,一面拿下口罩,正打算坐回計算機屏幕後,手臂卻被緊緊拉住。

  「黎醫師,人家還有地方不舒服……嗯……你看,這裡好脹耶。」朱麗花挺起豐滿的胸脯,扭著腰就靠了上去。

  隨後走出的陳可航瞧見眼前這一暮,瞪大了清透的眼,小嘴微張,模樣有些呆愣。她看著朱麗花的饅……胸部幾乎是貼在他臂上了,磨著、蹭著,腰臀繼續扭著,她想起周星馳電影裡的某一個角色--啊,好像也是什麼演的?!

  「便秘嗎?」手臂上那兩坨磨蹭的軟肉,讓黎礎淵眼角抽跳了下,他暗暗吐息後,隨即淡笑著問,皮笑肉不笑的。

  便……秘?「嗤」地一聲,臉蛋仍透著薄紅的陳可航隱忍不住笑意。在看見丈夫投來冰寒的目光時,她陡地咬住下唇,抑制嘴角的彎弧。

  「哎喲--不是便秘嘛,人家是胸部脹呢,好脹喲……」朱麗花又扭著腰,放在他臂上的胸部擠壓著。「嗯……我想……可能需要觸診一下……像這邊啊,就有點硬,那這邊呀,就好軟好軟哦……」嗲,嗲,嗲嗲嗲。

  觸診?那黎礎淵不就有一雙……抓奶龍爪手了?這種高深的情場招式,果然適合閱女無數的他。

  陳可航憋著笑意,憋得兩頰紅通通,她緊抿著嘴唇,張著無辜的眼,看著那一直瞪著她看的丈夫。忽地,她覷見他眼底閃過一抹精銳,然後見他扯唇笑了,不知怎地,她頸後一涼。

  「不然這樣吧,你到裡頭那間等著,先把上衣脫了,我請護士小姐幫你檢一下。」他指著裡面另一間做超音波檢查的小診間。

  不--是吧?!他要她為朱麗花觸診?連她都看得出來朱麗花醉翁之意不在酒了,他怎會不明白?他莫非是……故意的?想起方纔他眼底刷過的那抹幽光,她眼睛瞪得大大地睞向他。

  黎礎淵嘴角勾得彎彎的,站姿有些傲氣,他眼眸微瞇地看著面前那瞪著一雙美目,直瞅著他的妻子。

  他發現他這個妻子有些趣味,從朱麗花踏進內診間開始,他這個妻子就開始臉紅,也不知道紅個什麼勁。跟著回答說她沒有性經驗時,他差點以為她臉蛋要冒煙了。現在……她難不成還想站在一旁看好戲?

  「人家不要嘛。」完全沒發覺眼前這對醫護之間的暗潮洶湧,朱麗花雙手貼著胸口,嬌聲嚷嚷著。「黎醫師,你比較專業,當然要讓你檢查嘛,叫個護士幹什麼呢?你看看嘛,她一副還沒畢業的樣子,要胸沒胸,要屁股沒屁股的,搞不好還是實習護士喔?怎麼能把我的生命交到她手中呢?」朱麗花不依地跺了下腳。

  聞言,黎礎淵黑眸半瞇,隱隱約約,似有笑意在瞳底淡現。他微一挑眉,看著那個他才剛「聽說」的八卦女主角--要胸沒胸,要屁股沒屁股的妻子。而她也正看著他。

  陳可航先是訝異朱麗花對她的那番形容,跟看發現自己的丈夫竟是一副等著看好戲的神情,她微昂了下巴,用力迎視他的目光。

  他眼眸閃了閃,惡意地用曖昧的眼神,將妻子從頭到腳打量一回。最後,那該用邪肆來形容的眼神,就這麼停留在她不偉大的胸口上,然後他頭歎息。

  發現他緊盯著自己的胸口,陳可航感覺全身一股熱氣直往上竄,她抬起紅艷艷的臉蛋,瞪了那一臉幸災樂禍的丈夫一眼。

  「黎醫師,你發什麼愣嘛?!快幫我檢查呀,人家好不舒服呢。」朱麗花又蹭上黎礎淵,這次幾乎是整個人都掛在他身上。

  得意時間不出三秒,黎礎淵臉色大變,他盡可能以不得罪的態度拉開掛在身上的女體,然後他閉了閉眼,沉了沉吐息,張眸時,嗓音平淡地道:「通常出現你說的這種症狀,絕大部分都是因為經期快到了,或者是懷孕。我看你先去驗個尿,確定一下有沒有懷孕。」

  「懷……孕?」朱麗花震驚不已,雙手旋即扯著他的白袍,嗲聲嚷嚷:「懷孕會變胖耶,嗯……人家不要懷孕,黎醫師……人家不要懷孕……」拳頭或輕或重地在他胸膛上捶著。

  天生微揚的嘴角抽顫了下,黎礎淵退了退身子,低喊了聲:「陳小姐,帶她去驗一下尿。」

  陳可航有些哀憫地看了那神情冷肅的丈夫一眼。「來,麗花,我們先去驗一下尿。」然後她帶看朱麗花走出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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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15 10:39:43 |只看該作者

第2章(2)

  她請問診處的同事為朱麗花驗尿,順便帶了幾個候診患者的病歷走回診間。

  她一放下病歷,坐在計算機屏幕後的男人突然起身,他額際有汗,眉心緊擰,表情帶著嫌惡。只見他雙手拍著前胸,並拉整微皺的衣襟,讓她想起幾分鐘前,有個女人的拳頭,很不依地捶在他胸膛上。

  呃……她這個為人妻的,是不是該表達一下對他的關切呢?

  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她突然上前,眨著明亮的大眼看著黎礎淵,語聲不大卻很清脆。「黎醫師,你流汗了,很熱嗎?」

  見他抬眼瞪她,莫名地,她更是勇氣倍生。「也對啦。我聽說男人最難招架女人的嗲聲,你會覺得熱血沸騰也是很正常的,我等等去幫你倒杯冰水,消消欲……」男人掃來一記森寒目光,她縮縮肩,眼眸一瞇,模樣透著幾分無辜,軟聲接著道:「……鬱悶。」隨即抄起桌上的病歷,看了看患者姓名。

  在男人還沒對她發火前,她迅速打開診間的門,清脆的嗓音愉悅地揚著。「十八號……咦,朱麗花小姐,你驗尿驗好啦?」然後,她聽見身後男人的低咒聲。

  「對,他在他情婦那裡……這沒什麼,結婚以來他從沒在家裡過夜的……」

  「有什麼好吵呢?我決定嫁給他之前,就知道他有女朋友了。」陳可航透過視訊,看著屏幕,利用耳mic對好友平鋪直敘這件事實。然而,那輕鎖的眉心,仍透露了她的落寞。

  有哪個女人,夜夜獨守空閨,還能心花怒放的?只是,這是她自己的選擇,沒有人拿刀槍逼著她嫁,她誰也不能怪。

  「他當真這麼無情呀?!擺明了就是要利用你拿到康生院長那個位置嘛!」何心心在那端激動地嚷著,神情不滿。

  「別這樣說他。應該說……是我們互相利用,各取所需,他要院長那個位置,我要他的愛情。」她為自己的丈夫辯駁。

  「屁啦!他留在家裡陪你一晚會怎麼樣啊?幹嘛每個晚上都去情婦那裡?」

  陳可航淡笑了聲,有些自嘲的。「如果我是那個女人,我也會希望他每天都來陪我。」

  「你就是這樣,難怪會被他吃得死死的,難怪他敢那麼大膽丟下你,跑去和情婦幽會。他每晚都往情婦那裡跑,你們怎麼有時間發展啊,還不是永遠都在原地踏步!」何心心歎口氣,語重心長地問:「可航,不是我要潑你冷水,只是他一直不回家過夜,在這種情況下,你真的有把握能讓他愛上你嗎?」

  想了想,陳可航自己竟也沒把握。「我想,應該可以的,只要我做好妻子該做的事,他一定會看見我的好,進而愛上我。」

                「你連讓他看到的機會都沒有,他怎麼會看見你的好?」何心心有些惱了。

  「總是會有機會的。他雖然沒回家睡,可是他每天早上都會回來接我一起去康生,下班也會先送我回家再離開,我在康生也會跟到他的診。慢慢來,我相信會有進展的。」她平靜地說,唇角的笑意卻有些勉強。這番話究竟是在讓好友放心,還是在自我安慰?她其實也分不清了。

  「可航,你幹嘛要這麼笨啦……」屏幕上的面容,透著不捨。

  陳可航苦笑了聲,卻忽然想起什麼,眼眸一亮,瞬間朝氣勃勃。「心心,不提那些了,我告訴你一件有趣的事,你聽了一定也會覺得很好笑。」

  「你能發生什麼有趣的事?基本上,你嫁給黎礎淵本身就是一個笑話了,還有比這個更有趣的嗎?」何心心嗤笑了聲,嘴角隱約還抖了下。

  「心心,別這樣嘛,我要說的是黎礎淵的事喔,真的很好笑啦。」坐在床上的陳可航,將擱在兩條白大腿上的筆電移到床鋪上,她調整了下視訊鏡頭。

  「那種可惡的人,能有多好笑?」何心心哼了聲。

  「有啦,你聽聽嘛。」她笑了聲,開始述說那天跟了黎礎淵的診,遇上朱麗花的事。「你都不知道,那個麗花小姐聲音好嗲好嗲喔,語尾還習慣加上呢。」

  「我學她給你看。」她下了床,移動了下筆電,將鏡頭對準自己。「黎醫師,人家胸部好脹呢,好脹好脹呢。」她扭腰擺臀,還學著朱麗花的口氣。「嗯……黎醫師,我可能需要觸診呢……」對著視訊鏡頭微微彎身,小露嫩白胸口,她兩臂往中間一擠,擠出小深溝,對著鏡頭朝那端的好友拋了下媚眼。

  何心心大笑出聲:「哈哈,陳可航,你什麼時候也學會這招啊?!我看你下次遇到黎礎淵時,用這招去勾引他好了啦。」

  「黎礎淵?」她噘唇,然後了搖頭,搖得很慢很慢,有些慵懶的性感。「他留給朱麗花去勾引就好……嗯……黎醫師、黎醫師……」搖了腰臀後,她大笑出聲,露出左邊的可愛小虎牙。「心心,你都沒看到那時的畫面,真的很……」

  她在視訊影像裡,看見好友臉色微變,隨即聽見好友說:「他在如後面。」

  她猛一回身,映入眼簾的是黎礎淵那雙深沉如夜幕的單眼皮大眼。

  她驚跳了下,清亮的眼珠子有些心虛地轉了後,略抬下巴問:「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黎礎淵直勾勾盯著眼前的妻子。原來,她也有這一面?

  稍早,在曼麗的住處和她吵了一架,為的是她希望他早上能在她住處多待一些時間,不必趕著回來接他的妻子進康生。他覺得這要求莫名奇妙,於是兩義吵了起來。

  曼麗以為他對他的妻子會慢慢衍生出感情,所以他不該對他的妻子太好。那是什麼心態?他好歹也娶了陳可航,不過接送她上下班而已,算得上什麼好?況且,他可是還要院長一位,他和可航之間,當然要保持一對夫妻該有的樣子。

  他不知道曼麗為什麼突然為了這種事和他鬧彆扭,他氣不過,乾脆回家來。但卻怎麼也沒想到,竟讓他撞見妻子的另一種面貌。

  還在樓梯時便覺奇怪,應該只有她一個人在的房間裡,為何會出現談話聲?

  他放輕腳步走進房裡,見到的就是他的妻子正在模仿那天遇上的朱麗花,他錯愕不已,但卻不能否認,他也覺得有趣。

  他一雙銳利深沉的眼在她身上繞了,最後停留在她刻意拉低的胸口,那裡露出了一片白柔軟。

  真想不到,她會做出方纔他所見到的那些舉動。

  每次見到她,她不是安靜坐在飯桌上默默吃著她的飯,就是坐在客廳看電視,再不然就是穿著康生制服,形象專業地在診間走動。

  她對他說話時,大都很拘謹、很客氣。他以為,她這個人大概就像大多數的小學生一樣,規規矩矩,按照父母的安排做事;他以為,她這個人大概就如她外表展現的冷靜理智一樣,生活應該很無趣。他怎麼也想不到,他的妻子也有這種調皮作怪的一面。

  「聽說這裡,好像是我家。」片刻,他淡掀薄唇。

  「那……那聽說,你現在應該在你女人家裡。」她臉色酡紅,心虛讓她語聲微顫。真糟,自己剛才那一面,究竟被他看去多少了?

  「你聽誰說的?」他襯衫衣袖挽在手腕處,那抱臂微偏頭的姿態,有些懶。

  「你貴人多忘事,是你自己說要陪你女朋友的。」

  「我什麼時候說我要陪她了?」他眉一挑。

  「你--」她愣住,想了想。「你每個晚上都去陪她。」

  「我今天不陪她。」想起和曼麗的爭執,他濃眉一沉,轉身走到衣櫃前,彎身翻找著自己的衣物。

  不陪外面那個女人?「為什麼?」她脫口就問。

  黎礎淵拿衣服的手一頓,微抬眼眸看她。「什麼為什麼?」

  「你今天為什麼不去陪她?」她想不通,一個每夜都在情婦家過夜的男人,怎麼突然不過去了?

  他緩緩站直了身子,睇著她的黑眸透著探究。「我為什麼不能不去陪她?」

  「她是你女朋友啊。」陳可航理所當然的態度,擺出一種肚子餓了就要吃飯,他為什麼不吃的神情。

  聽聽,這是什麼話?這是一個身為妻子的人,該對丈夫說的話嗎?

  他眉一蹙,表情有些生硬。這女人是真的忘了他是這個家的男主人了?還是真討厭他,不想看見他?

  「但我是這個家的男主人,是你陳可航的丈夫。」他突然走向她,半斂眼眸看著她。「而你,是我的合法妻子。」

  合法?他不提她還不生氣,他這一提,委屈的情緒湧了上來,他夜夜留宿情婦家,還敢說她是合法的?

  「你、你每個晚上睡在你女朋友那裡,哪裡像一個丈夫了?真要算起來,我們只是--」她昂著臉蛋,兩頰緩慢暈出薄紅。「我們只是有名無實的夫妻。」他還敢說自己是男主人、是她丈夫,他們這種情況,像什麼夫妻?

  黎礎淵濃眉微微一挑,菱角嘴隱約含了笑,他雙臂抱胸,傾近面孔,直勾勾看進她眼底。「有名無實?這話聽來有玄機。」他頓了頓,黑眸輕爍促狹。「莫非你想跟我成為有名有實的夫妻?」他惡意地加重「有實」兩字的語氣。

  那拂在面容上、鼻端上的,屬於他的灼熱氣息,讓她心跳促了下。

  見他眼底蕩漾著曖昧的流光,她眼晴一瞠,臉蛋瞬間漲紅。「誰--誰想跟你成為有名有實的夫妻了?你會不會想太多了?」這男人果然夠驕傲。雖然她一直都想成為他的妻,但她可從不曾把念頭想到那個地方去。

  「是嗎?」他俯低俊魅的臉孔,微揚的薄唇輕貼她耳際,姿態曖昧撩人。「但我看你……怎麼一副慾求不滿的樣子?」

  聞言,陳可航退了步。她瞪著大眼,表情氣惱,臉蛋紅得不可思議,一種小女兒的嬌態在不經意間展現。「你亂講!我怎麼可能會有那種、那種表情?」她雙手捧住自己的臉頰,一臉不可置信。

  黎礎淵抿著嘴,眼梢滑過幾不可見的笑意。他從不知道他的妻子這麼好玩,平時看她乖巧、安靜,處事態度也冷靜理智,想不到他隨便說說,一個無聊的逗弄而已,她卻有這種反應?

  「不信?你可以去照照鏡子。」他說得煞有介事。然後,他轉身走到衣櫃拿了乾淨衣物,一面脫著襯衫,一面往浴室走去。

  好奇自己的表情,很想到鏡子前一探究竟,但見他往浴室方向移動,她急急跟了上去。「那個……」現在可是在家裡,她該怎麼稱呼她的丈夫呢?

  老公?哈尼?北鼻?dear?她起了雞皮疙痞,決定略過。「我是說……你呀,你要做什麼?」

  走到浴室門口的黎礎淵,懶懶地回過身子,襯衫衣扣已解了一半。「洗澡。」他用一種進浴室當然是要洗澡,不然是要吃飯的表情看著她。

  她驚呼了聲:「你要在這裡洗澡?」視線觸及他隱約可見的胸肌,她面頰生出薄紅。

  「當然。怎麼,你要跟我一起洗?」他張臂,做出歡迎的姿態。「反正你那麼想和我成為有名有實的夫妻,一起洗澡也能加情趣。」

  她眨了眨眼睫,語聲微揚:「誰要跟你一起洗?」

  「不然你跟過來做什麼?」他嘴角略勾,帶有幾分壞壞的氣息。

  「我、我--」想起自己方才洗完澡,順手洗了的內衣褲還吊掛在浴室裡面滴水,她難為情又不知所措。片刻,她瞪了他一眼。「借過,我要進去拿東西。」她快速閃過他身側。

  進了浴室,拿起吊掛著貼身衣褲的衣架,一轉身,就見男人高大的身軀已踏進浴室。他側著身,微低著臉龐,正在脫去身上那件襯衫。

他頸背的彎弧順著往下連接到背脊,那微隆起的線條突顯了男人骨架的寬碩,動作間,緊實流暢的肌理很引人注目。眼前這男人可是她從小心儀的對象,即使他裸著上半身,讓她感到很不好意思,她仍想多看幾眼。

  他的身材相當好,肩線很寬,胸膛看上去很精實,那平坦的小腹讓她留意了,她以為像他這種幾乎一整日都坐在診間看診的醫師,腰腹間會累積出幾層可觀的脂肪,卻是意外地看見一片平坦。

  把襯衫丟入洗衣籃,黎礎淵抬眸,就見他的妻子紅著臉蛋瞅著他。

  他眉尖一動,雙臂抱胸地回視她。「怎麼,我的身材比例有什麼不對嗎?」

  「你、你怎麼可以脫衣服?」被他逮到她猛叮看他直瞧,她問得心虛。

  他哼笑了聲,緩慢走近她,逼近她紅澤愈見明顯的臉蛋,不答反問:「你洗澡穿衣服?」

  那倏然靠近的體魄讓她心臟大力一跳,她呼息略促,退了一步。「你說話就說話,別靠、靠這麼近。」

  她快要冒煙了,真有趣。

  欺負、捉弄女生,好像是男生天生的本能,不善用這個本能,就會對不起自己似的。他長腿一跨,再上前一步,熱息徐徐輕吐在她面容上。「你是說……像這麼近嗎?」

  他胸膛輻射的熱度像火爐,將她臉蛋和頸項煨得像熟透的蝦米。心儀的男人如此貼近自己,她緊張得不知所措,直接的反應便是將空著的那手抵在他胸前,像要阻隔他的逼近。然而,當掌心貼上他健碩的胸口時,那一瞬間的體膚相觸,竟像微弱電流竄過她神經似的,她驚了下,趕緊收回手。

  順著她的動作,他看見了她另一手拿著的東西。「啊,原來你是進來拿內衣褲的……」黎礎淵一臉恍然大悟。

  陳可航瞪著他,忙把衣架藏到身後。

  「白色的?」他偏過面龐,瞄到了色彩,嘖了兩聲。「這麼清純?」

  見她只是瞪大眼,紅透著臉蛋,他噁心又起。

  他點點頭,像在贊同她穿白色的貼身衣褲,然後又一臉好心,慢悠悠開口:「清純也好,不過……」他嘖了聲,搖頭,邊說邊俯低面孔。「也難怪你到現在還沒有經驗。我偷偷訴你好了,男人喜歡性感一點的樣式,穿得太過保守,可是引不起男人的興趣。你想要和我成為有名有實的夫妻的話,首先,要先學會穿性感內衣,像是那種二分之一罩杯的,可以露出半個酥胸的,或者是蕾絲材質的,看上去若隱若現,讓人想要用力撕開--」

  「你--你--」他的嘴唇就在她唇上方約一公分的距離,那熱熱的氣息隨著她的呼息進入她胸腔,薄唇吐出的那番引人遐思的浪蕩言語,讓她耳根一熱。她偏頭避開了他就要貼上的嘴唇,自他身側鑽出。

  「你變態!」她紅著臉,逃離了身後那俊魅男人惡意的挑逗,然後聽見了男人得意的暢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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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15 10:40:30 |只看該作者
第3章(1)

  陳可航不知道自己昨晚怎麼敢跟她暗戀多年的男人那樣說話。

  然而,她氣鼓著臉跑出浴室後,卻在外頭暗自竊喜不已,因為比起先前的相敬如賓,那樣的互動也算有所進展。

  尤其是,她沒想過黎礎淵會和她說上那麼多話,即便他說的那些內容不是讓她氣惱,就是讓她羞窘,但比起相對無言,總是一個好的開始。

  而她以為,昨晚的「好的開始」會一直持續,但她的「以為」,卻也只是曇花一現。

  方纔,當她走進診間,撞見郝曼麗坐在他大腿上時,她震驚之餘,也只能自嘲自己的「自作多情」。

  她從來都不知道,他的情人,竟然是護理長郝曼麗。若不是看見她坐在他的腿上,兩人動作親膩,她怎麼樣也想不到,她這個合法妻子和他的情婦,竟都和他待在同一個工作場合。而身為他正牌老婆的她,還得在每天上班時間面對他的情婦,這是多麼有趣的事啊。

  很顯然的,郝曼麗應該還不知道她就是他的妻子,畢竟當初結婚時,婚宴上他們並未邀請康生的醫護同事,她是為了不想她院長兒媳的身份曝光,至於他是為了什麼,她不得而知。但此刻想來,也許他也不想讓郝曼麗知道,她就是他結婚的對象。

  他當真是個擅於流連花叢的男人,妻子和情婦都共處一室了,他竟還能面不改色,繼續和他的情婦調笑。

  「這樣舒服點了嗎?」郝曼麗坐在黎礎淵的大腿上,兩手按壓著他的太陽穴。

  「嗯……」男人瞇著長眸,舒爽地應了聲,看來,他很滿意她的手勁。

  「淵,人家還以為你不理人家了呢。」郝曼麗那纖纖玉指,帶著挑逗地戳著他白袍下的胸膛。

  人家?怎麼他的情婦也愛用「人家」?

  在診間裡,來回內診室和超音波室的陳可航,做著休診前的收拾工作。她應該專注自己的事情就好,但耳朵仍是不由自主地接收了他們的對話。她略偏面容,偷覷著那對男女。

  只見男的一把抓住女人在他胸膛上作怪的手指,送到嘴邊吻了吻。「怎麼會不理你?」

  「你昨晚那麼生氣的離開我家,我以為你不要我了。」郝曼麗噘嘴,說得好委屈。

  「氣消了就好了。」黎礎淵鬆開她的手指,淡淡開口。

  「所以現在不氣了?」郝曼麗睜著一雙有著捲翹長睫的大眼,流露出企盼的眼神。

  他捏捏她鼻尖。「不氣了。」

  「那今晚,去我那裡嗎?」郝曼麗雙手搭上他寬肩。

  「當然,不然我還能去哪裡?」他微微扯唇。

  「還能回你家啊,反正你家裡還有個嬌滴滴的新婚妻子在等著你。」酸酸的語氣。

  「哪有你嬌?!」他不在乎他的妻就在現場,輕捏住郝曼麗的下巴,吻了吻她的紅唇。「這麼愛吃醋,嗯?」

  「那是因為人家在乎你嘛。」她貼上他胸膛。

  「在乎我就要聽話,以後在康生,不要隨便走入我的工作領域。不是跟你提過了,要繼續在一起,就得低調。你這樣大方走進我的診間,外面那些護士怎麼想?何況,我現在已經結婚了。」他撫了撫郝曼麗那頭大波浪,視線隨意一抬,看見他的妻子仍靜靜做著自己的事,像沒將他和曼麗的一切看進眼底似的。

  他該高興他的妻子如此體貼,從不粘他、不找他興師問罪嗎?還是該惱怒他的妻子不在乎他正摟著別的女人?

  陳可航鋪著新垃圾袋的雙手一頓,咀嚼著他們的對話。

  原來,昨晚他的反常是因為他和郝曼麗吵了架,他心煩之下才想起可以回家,然後又「順便」和她這個妻子聊上幾句。

  就只是這樣而已?她還以為……

  「我還不乖嗎?自從跟你在一起之後,為了怕人家說我有你這個靠山,恃寵而驕,我不敢排你的門診,也不敢在大家面前跟你有太多互動。但其實誰不知道我們在一起啊,大家私底下常在談我們的事,你以為那些人都沒眼睛,看不出來我們的關係嗎?」

  「大家都知道我們的關係,那已經是過去式了。現在我是已婚身份,在你家你想怎麼樣我都隨你,但這裡是康生,我們不能太接近,否則我爸要是看出了什麼端倪,我可是拿不到院長這個位置。」黎礎淵面色略沉,正經的口吻。

  人都有志向,誰沒有呢?他的親生父母給他一個私生子的身份,被嘲弄過、被輕視過的他,早立志要成為不凡的人物。只要有了崇高的地位,誰還能笑他?只要有了不凡的身份,他想要的全都能輕易入手。這個世界什麼都是假的,只有身份地位,才能讓他感到踏實。

  他都已用他的婚姻作為交換條件了,這個時候,不容節外生枝。

  「院長、院長、院長,你眼裡就只有院長。難道除了院長,沒有什麼能讓你費心追逐的嗎?」郝曼麗嘴兒一噘,食指戳著他胸膛。

  「你想聽什麼?愛情嗎?」他墨深的黑眸微瞇,語聲轉冷。女人!

  「我、我只是好奇嘛。」見他臉色一變,郝曼麗擺出柔軟姿態,雙手滑入他白袍下,輕撫著。

  「我們現在這樣很好,你不必有疑問,要是覺得我不可靠,我也不會勉強你繼續。在一起就是要快樂,你若不快樂,隨時可以--」

  「我哪有不快樂?跟你在一起,當然快樂。你不要我問,我以後不好奇就是了嘛。」郝曼麗識趣地不再追問。

  始終靜靜做著收拾工作的陳可航,聽見男人的無情,她側過面容,若有所思地盯著他。

  這個男人……她的丈夫,怎麼能這麼無情?他對她沒有感情,那他的無情還顯得情有可原。但他對郝曼麗,那是他的情人,他怎麼也能說出那樣的話來?

  「這樣才乖。起來吧,你先回去,我等等就過去。」黎礎淵輕推了下還坐在他腿上的女人。

「又要送你太太回去?」郝曼麗不以為然地開口:「怎麼她就不能自己回家,非要你送呢?還有她到底在哪裡上班,怎麼下班時間和你一樣?」

  「別問這麼多,快回去吧。」他彎身移動鼠標,關了電腦,抬起面龐時,看見他的妻子正直勾勾看著他,表情有著責難。

  是了,他的妻子用她的眼神責難他。是為了什麼?因為他當她的面和曼麗太過親密嗎?

  「回去就回去嘛。」郝曼麗轉過身體,看見了陳可航,突然想起什麼,她喚了聲:「可航。」

  「嗯?」陳可航將視線緩緩移到她面容上。這張臉的主人,可是她的情敵!她居然是在這種情況下,面對自己的情敵。

  「你應該不會把我和黎醫師的事說出去吧?!」郝曼麗神情無辜,眼神卻很耐人尋味。

  陳可航何嘗看不出她無事表情下隱藏的真實情緒,她唇一彎,微笑開口:「這是黎醫師和阿長的私事,我有什麼資格談論?」

  「那就好。」真可惜,如果能將自己仍和黎礎淵在一起的事情傳開來,或者能讓他的新婚妻子知道她的存在。郝曼麗歎了口氣,轉身走出去。

  陳可航看著診間的門被重新關上,她慢慢偏過面容,看著她的丈夫,而她的丈夫也正看著她。

  這是黎醫師和阿長的私事,我有什麼資格談論?

  方纔,他的妻子這樣對他的情婦說。

  她當真認為自己沒有資格談論他和曼麗嗎?她可是他的妻,她不是應該對他表達她的憤怒與不滿嗎?她怎麼能一副無所謂他與誰在一塊的態度?

  他不懂他的妻,而他的妻同樣也不懂他。

  她真不明白,眼前這個男人為何非得拿到康生院長一位?就算院長一職最後落在別人手上,他的工作應該也是和目前一樣,看診、接生、開刀等等,不會有所不同吧?!難到他成了院長,就不用看診、接生了?

  就為了院長這個位置,他可以用婚姻作為條件,他可以那樣無視郝曼麗對他的情感?

  「都收好了嗎?好了就走吧。」看了她好半晌,黎礎淵淡淡開口。

  她提起一包垃圾,往診間門口走去,在經過他身前時,她抬眸睨著他。「老實說,我也很想知道--除了『康生院長』這個身份能讓你費心追求外,還有什麼是你想追求的?你的人生,就是『康生院長』?」語落,她也不等他回應,直接將視線調開,往門口走去。

  聞言,黎礎淵楞怔在原地。

  他的人生,真就只是為了一個院長的位置?

  「爸?怎麼來了?」一踏進自家的髮型工作室,見到公公黎春柏時,陳可航睜大了眼。

  「這裡有兩個爸,你在叫哪一個呀?」正在幫黎春柏的頭髮做最後修飾的陳鴻新,暫停了手中工作,他抬起面龐,看著婚後難得回家一趟的女兒。

  她面容微現靦腆,睞了自己的爸爸一眼。「爸--你明知道我問的是礎淵的爸爸嘛。」

  黎春柏笑出聲:「我來給你爸修整門面。這麼多年來,都是他在幫我整理我這顆頭,我要是去到其他的髮型屋啊,不管他們怎麼設計,我就是不滿意。」想起什麼,他看了看門外。「礎淵那小子沒陪你一起回來?我不是讓他陪你回來的嗎?」

  「他去停車。」她應了聲後,狐疑地問:「是爸要他陪我回來的?」

  「我和你爸約好了今天要過來剪頭髮,礎淵他媽就吵著也要跟來,說要和你媽聊天,我就想,那乾脆要礎淵帶你過來,大家可以一起去吃個飯。結果你媽也真客氣,準備了一堆食材說要自己煮就好,所以礎淵他媽現在正在裡頭幫你媽。」黎春柏從前頭的鏡子裡看著她。「怎麼,礎淵沒告訴你嗎?我還要他常帶你回來看看你爸媽,他可是你爸媽的女婿,不多來和岳父岳母互動,算什麼女婿?」

  她愣了下,淡笑道:「應該是有,他跟我說這事的時候,我在忙,設聽得很仔細。」

  星期日,康生休診,當然產科會有臨時狀況,但都有醫師輪流值班。黎礎淵也不例外,他得輪值假日班,而基本上他要是沒排上假日的值班,都會待在他情婦那裡。

  今天早上,當她以為他如同平時那樣,會待在他情婦那裡一整天時,他卻踏進家門了。他說,他和他的岳父岳母還不熟,所以要帶她回娘家走走。

  她很納悶他的主動,揣想著他究竟有何目的,卻怎麼也想不出來……現在聽他父親一說,她才知道他原來還是為了康生院長,所以才聽從他父親的話,帶她回娘家走走吧?!

  「可航。」身後忽然一道暖息逼近,她隨即被一雙有力的臂膀擁住。

  車停妥後,黎礎淵一踏進妻子的娘家,便先給妻子一個大擁抱。無論私下如何相處,在人前,尤其是兩家長輩面前,恩愛的戲碼是一定得上演的。

  思及此,他旋即又向兩位長輩問好。

  「有找到停車位嗎?」陳鴻新看了一眼那一進門就抱住女兒的女婿,心中很是滿意,看起來小倆口應該相處得還不錯。

  「我把車停在對面超市的停車場。」黎礎淵鬆開那身體有些僵硬的妻子,抬眼看著岳父。

  陳鴻新點點頭,解開黎春柏身上的圍巾,拿起毛巾輕拍去沾染的發屑,一面對著好友說:「本來啊,我還擔心可航嫁給你們家礎淵,不知道會不會幸福?畢竟兩個人也沒怎麼交往就決定結婚。你說小時候就算玩在一起,又怎樣呢?那都是小時候的事了。不過現在看你們家礎淵願意帶著可航回娘家來,兩個人又親親密密的,我和可航她媽也能放心一點了。」

  「礎淵要是敢對可航不好,虧待了她,我這個當爸的,第一個不饒他!」黎春柏從椅子上站起身來,拍整了衣物,目光犀利地看著兒子。

  他知道他這個兒子不受拘束,也許是在被他收養前,那不健全的家庭導致他後來霸道又好強的個性,這些倒還可以接受,好歹也從醫學系畢業了,算得上認真積極。只是他對感情的態度,就讓他這個養父無法認同了。

  身邊的女友換了再換,一個比一個更大小姐個性,也沒見他想要安定下來。都三十好幾的男人了,還不懂得定性,流連花叢到底有什麼好?找個好對象,然後成家立業,這才是男人該做的事。

  他有野心,想要康生院長一位,他這個當養父的不是不能給,反正養的三個孩子當中,也只有他對院長一位有興趣。他想要,他就給,只是他若不能找個女人結婚,好好把心定下來,他如何安心把康生交給他?

  於是,他想了想,決定用院長這個位置換他的婚姻。他要一個崇高的身份,他給,但相對的,他也得付出--那就是走入婚姻。

  這樣近似交易的婚姻,他當然不會讓自己的好友知道,若知道了,哪還敢把自己的女兒嫁給礎淵?所以,把礎淵盯緊就是他的責任了。

  「不會啦,我看礎淵對我們家可航很好,剛剛還抱了她,你不用擔心啦。」陳鴻新收拾著剪刀和梳子。

  「希望能像你說的這樣。」黎春柏轉過臉龐看著兒子。「礎淵,你岳父這麼信任你,你可別讓大家失望,可航乖巧又善良,娶到她是你的福氣。」

  黎礎淵扯唇一笑,那雙大單眼皮的長眸微微瞇起,尾端微揚的眼線,勾勒出性感,他笑得很俊。「爸說得是,可航的確乖巧又善良,娶到她是我的福氣,我會好好待她,不辜負大家的期望。」說著說著,手掌一探,勾住身側妻子的腰,就往自己身側貼。

  陳可航側眸看了那再度摟住她的丈夫一眼,那在她腰側的五指有些熱度,也不知道是自己敏感,還是他的體溫真的比較高的關係,她彷彿還能感覺到他指頭的修長。

  這樣的親密讓她感到不自在,尤其還是在自己的爸爸和公公面前。於是,她伸出手心,貼上他放在她腰上的手掌,她五指一收,試著將他的指頭從她腰上勾起。

  而他看出了她的意圖,手掌使了力,將她更往自己身上攬抱。

  「別忘了,我們已經是夫妻,你是我的妻子,我擁抱你是很正常的事,你躲什麼?」黎礎淵忽然側過面龐,菱形唇貼在她耳畔,低低說著,那姿態說有多曖昧就有多曖昧。「你該不會是忘記自己答應過我,在我家人面前,會扮演好一個妻子的角色?」

  想起婚前兩人的那次見面,她確實答應過他在外人面前,會扮演好一個妻子的角色。她淡淡垂眸,不掙扎了。

  「可航,怎麼了?」看出了兩人間的古怪,黎出柏開口問了。

  「咦?呃--」陳可航抬眸看了眼黎春柏,再看看身側的丈夫。

  「沒事,在跟我鬧瞥扭呢。」黎礎淵代她回答,說話同時,他擱在她腰側的大掌上下撫了撫她的腰身,看似親匿。「有台手術,比預期的難纏了點,拖了些時間才回去接她。」

「可航,你也別這樣,礎淵忙,你就要多體諒。」陳鴻新責備起女兒。

  「我……」她略覺委屈,卻又什麼都不能說,這婚姻是她自己想要的。

  「爸,沒事,她是怕晚回來,擔誤了大家的時間。」黎礎淵再度開口,隨即偏過面龐,深情地看著她,他長指勾住她髮絲,塞到她耳後。「還跟我生氣嗎?」

  陳可航看著近在咫尺的俊顏。那柔沉的語調,隨緒的眼神,溫柔的舉止,在迷惑了她,明知他不過是在演戲,她心底仍希冀有那麼一天,他會真心愛上她。

  「欸欸,我看他們小倆口應該有話要說,咱們兩隻老的,就別在這裡當電燈泡了。」陳鴻新拍了拍好友的肩。「走,我們進去泡茶,這裡就讓給他們。」

  「喔,對,你不是說有什麼人送你冠軍茶?我今天一定要試試看。」黎春柏附和了聲,目光轉移到自己兒子臉上。「礎淵,你那個頭髮會不會太長了點?反正你今天都來了,不如就讓可航幫你修剪一下。」

  「也對。礎淵吶,就讓可航幫你修一下,都是自己人,你也不用再花錢去給別人剪。」陳鴻新愉悅地看著好友。「走,我們進去泡茶,這裡就讓給他們。」

  一直到那兩道身影消失在視線裡,陳可航依舊沒有改變姿勢,仍是立在原地不動。

  黎礎淵亦是不動,直到前頭兩道身影轉進裡邊了,他才慢吞吞鬆開擱在她腰側的手掌。「不是要幫我修頭髮?怎麼還站著發呆?」他側過面龐看她。「不過,我有個疑問|你,真的會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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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15 10:41:11 |只看該作者
第3章(2)

  陳可航飛快地瞅了他一眼,然後走到擱滿美發工具的小推車前,將小推車拉了出來。

  她又從櫃子裡拿了乾淨的毛巾,走到椅子旁,淡聲道:「你不來坐著,我怎麼幫你剪?」

  他其實不是那麼願意讓她修剪他的頭髮,一是因為他有固定的設計師,二是因為他真的很難相信她會這項技術。只是礙於兩個長輩都這樣說了,不讓她修,就違背了爸的意思,那對他爭取院長一位沒幫助。眼前,只要是能助他早日坐上院長一位的事情,他都願意去做。

  他看了垂著眼簾的她一眼,緩緩移動步伐。

  他坐上了椅子,從鏡中看見她將毛巾披掛在他頸肩。她的指頭很纖長,動作細膩地將他的領口藏在毛巾下,他看看她熟練的動作,似乎還滿有兩下子的。

  她幫他套上圍巾,拿了把梳子和剪刀,將他頭髮梳過之後,舉起剪刀--

  「不用先按摩嗎?」他突然開口。

  陳可航楞了兩秒,才懂了他意思。「通常洗頭髮時才一起做。」

  「但是我脖頸還有肩膀都很酸。」他語聲平淡,卻有著不容質疑的態度。

  他是故意的!他在懲罰她,懲罰她方才對他親密舉動的掙扎。

  明知道他要表現出夫妻情感深厚的一面,她竟想要推開他的手,這讓他心頭很不爽快!

  她緩緩揚了長睫,對上鏡子裡的他,見他神情堅定,她在心底歎口氣,旋即放下手中的工具。

  走到椅後,她指尖抵著他後腦,略往前推,他的後頸拱出彎弧。她右手拇指和中指分別貼在他兩耳耳垂下方的穴位,施了恰當的力道,緩緩按揉著。

  片刻,兩掌從後往前輕抬他面孔,指腹移到了他的太陽穴,她一面揉著,一面低問:「這樣還可以嗎?」

  「嗯。」閉眼享受的黎礎淵淡應了聲。很棒,她施的力道恰當,不過輕也不過重,拿捏得相當好,她當真是練過的。

  見他合著眼,她放膽將目光停留在面前大片鏡子裡的他。

  從郝曼麗出現在他診間那日之後,她與他之間似又回到原點,陌生而疏離。

  應該是說,她知道那晚他突然回家過夜,是因為和郝曼麗吵架後,她感覺很受傷。即使早明白他的心繫在另一個女人身上,但他因為和那個女人吵架才想到她的這個事實,還是讓她很難釋懷,她覺得自己是備胎。

  可讓她覺得有些悲哀的是,她竟然覺得做備胎總比什麼都沒有還來得好。他這張面龐到底有什麼魅力,為什麼會讓她這麼眷戀?

  看他額際已被她揉出薄紅,她鬆了雙手,然後走到推車前,重新拿起剪刀和梳子。

  她的指溫倏然離開他面龐,他一睜眼,就見她手中拿了工具。

  「這樣就要剪了?不是都要先洗嗎?」見到那把剪刀,他趕在她動作前,先出聲詢問。

  陳可航楞了一下,視線緩緩上移,迎上鏡裡的他的目光。「頭髮是有彈性的,干發剪,比較不會有剪太短的情況發生。但如果你想先洗再剪,我沒意見。」她說著,就把剪刀擱下。

  「生氣了?只是問問而已。你認為干發剪比較好,那就這樣。」他看著她,直勾勾的眼神帶了探究,瞧得她只能拿起剪刀,轉移注意力。

  夾起一片黑髮,剪刀輕劃幾下,髮絲片片而落。

  她的動作很靈巧,不像生手,倒像是已有多年美發經驗的造型師。

  他看著鏡子,一開始只是深怕她剪壞了他的發,但看著看著,目光竟被她靈巧的十指給吸引住。

  順看她的手,他視線緩緩挪移至她纖瘦的兩臂,然後是她窄小的肩,細白的頸項,最後將目光停留在她認真的臉孔上。

  她眼眸半垂,神情專注,渾然不覺他的凝視。直到她抬頭想從鏡子中確定他兩鬢的發長是否一致時,才對上了他別有意味的注目。

  她心臟跳了下,那長久以來被自己壓抑住的情思,像被那眼神撩動似的,心口漸湧波濤。她迅速看了眼他兩耳前的發長,然後垂看眼簾走到他身前。

  為什麼……要這樣看她?她哪裡不對嗎?

  想起接下來要修他的瀏海,她心臟一陣突跳。閉了閉眼,緩下吐息後,她彎了身,眼神盡可能迴避他,專注在他的瀏海上頭。

  她將他的瀏海梳直,再抓起他一片已長過眼晴的黑髮,夾在兩指間,剪刀利落一動,髮絲飄落的同時,她從他稍短的瀏海間,看見了他深邃的眼睛。

  他,仍是看著她。

  她微怔,心口怦然。

  這樣看著她,要她怎麼做事?見他盯著她好半晌,沒有移開目光的打算,她一惱,開口就問:「你這樣看我做什麼?」說完,發現他的髮絲微動,才驚覺自己與他靠得如此近,呼出的氣息都能牽動他的髮絲了。她只要再往前傾一些,就會碰上他的臉。

  意識到他們這麼靠近,她直起身子,腳步一移,往後退了兩步。

  黎礎淵眸光閃動了下,菱形嘴一勾,有些放蕩的姿態。「不做什麼,只是我在想,我以前真的和你玩在一塊?」

  沒預料是這話題,她臉蛋一熱,耳根渲開緋紅。「就和礎盈、礎又大哥,還有幾個鄰居小孩。」其實不算和他玩在一塊,因為都是她偷偷看看他比較多。

  「我們都玩什麼?怎麼我都沒印象?」他看看她瞬間紅透的臉蛋,嘴角隱隱約約間,滲出笑意。「跳格子?跳繩?木頭人?」見她猛頭,他又問:「難不成是扮家家酒?」

  「不是,你都說扮家家酒很幼稚,所以你從來不曾和我們玩扮家家酒。」她記得他什麼都玩,打球、撲克牌、騎腳踏車比快,但是,都不是和她玩。

  他神情微露好奇。「不然我都和你玩什麼?總不會是玩猜拳脫衣服的遊戲吧?哈哈!」這也不是,那也不是,不然他到底和她玩了什麼?

  她聞言,澄淨的眼睛一瞪,圓滾滾的像小鹿。「誰、誰在那種年紀,會玩那種遊戲?!」臉蛋有著紅紅的兩抹色彩。

  「不然呢?你又不告訴我,我只好自己瞎猜。」他的黑眸直啾看她。

  真有趣,他發現他這個妻子愈來愈有趣。平時看她冷靜沉穩,和患者對話也一副專業,怎麼他一逗起她來,她就像剛放進鍋裡的蝦子一樣,跳個不停,臉也紅個不停。

  原來,他的妻子是只跳跳蝦呀。

  「那又不重要。」她避開他灼熱的視線,看見手中的剪刀,她上前一步,微微彎身,她強迫自己盯著他的瀏海,繼續未完的工作。

  他察覺了她的迴避,唇片一掀,又道:「不重要?」濃眉輕輕佻動,他語聲刻意轉沉:「我對於我們小時候的相處情形,難道不該瞭解嗎?」

  她握剪刀的手未停,眼睫也未抬,看似不受他影響,但那紅澤又深了幾分的頰面,卻透露了她的情緒。

  見她不答腔,他黑眉微彎,淡笑問:「怎麼不說話了?」

  她看了他一眼,在刀面快速劃斷髮絲的聲音中,她繃著聲音開口了。「別說我這個當人家老婆的不夠貼心,我先提醒你,你要是不想頂著這頭西瓜皮或是變成馬桶蓋的話,最好別再說話了。」喀擦略擦,她故意讓剪刀動了動。

  聞言,他不以為然,喉間還滾出笑聲,那快慰歡暢的聲音灌進她耳膜,她瞪了他一眼,將他頭髮做最後的整理。

放下剪刀和梳子,她解開他身上的圍巾,輕輕拍掉落在他肩上的發屑後,她呵了口氣,淡聲說:「反正,都是小時候的事了,你若不記得,又何必問?」現在問這也了又能代表什麼或證明什麼?他不記得童年的她,那麼再問起當年,似乎也沒什麼意義。

  她看著他,淡淡笑了笑。「走吧,我幫你沖洗一下。」沒等他,她逕自走進一旁屏風後的洗髮台。

  那帶了點遺憾的口氣,讓他若有所思地看了她背影一眼後,才起身跟上。

  指尖扣著袖口的衣扣,黎礎淵步伐沉穩地下了樓。

  他敲了主臥室的門,沒人應聲,他猜測,也許會在樓下遇見她。

  昨晚從娘家回來後,已是凌晨時分,他洗過澡就到客房睡下。今早一醒來,就見他的衣物整齊地掛在牆上的掛勾,他的襯衫和西褲還熨燙過。

  他當然知道那是她幫他整理的。

  結婚以來,他總是在曼麗那裡過夜,一大清早才趕著回來沖澡,然後換上乾淨的衣褲,再和她一道進康生上班。

  他收在衣櫃的襯衫和西裝,每件都熨燙得很筆挺,連領帶也不曾見過皺折,他知道那都是出於她那雙手。

  每次換上整潔且帶著洗衣精香氣的衣物時,他總不免要想,當她為他做這些事時,心裡想著什麼?她是甘願做這些還是邊做邊埋怨?畢竟,他與她的婚姻,和一般人並不一樣。

  踩下最後一階,他沒在客廳看見她的身影,腳步隨即一旋,往餐廳和廚房方向而去。

  餐廳燈亮著,但沒人,倒是桌上有幾碟菜,他走近,垂眸看了眼菜色。那雙大單眼皮的黑眸在看見一碟他瞧不出是什麼東西的菜色時,喉頭滾動了下,像極了無辜的拉布拉多。

  好像很美味的樣子。

  粗絲條狀,偏白色的物體,上頭有著香菜末,還泛著光澤。他感覺喉頭再度滾動了下,口腔中分泌出大量唾沫,他側眸看了看傳來聲響的廚房門口,確定不會被發現後,他迅速彎身,拇指和食指捏起一塊粗絲,急急送進口中。

  他先含了下,涼涼的,該是先冰過了。然後,他開始咀嚼,說它脆,又有著嚼勁,說它酸甜,嚼到最後竟有些嗆辣,味道有些像蘿蔔,但那淡淡的麻油香,又模糊了他的味覺。

  是道很好吃的涼拌菜,只是他吃不出究竟是什麼東西……再看了眼廚房門口,他又捏了塊送入口中。

  如果這是她自己做的,他不得不承認,她的廚藝還真不賴。這個是曼麗永遠也做不到的,她總說廚房油煙重,她受不了那味道。但細想起來,哪個女人不是在油煙中為家人做一頓飯菜的?

  他咀嚼看那口感特別的小菜,沒察覺自己將妻子和情婦擺在一起比較,而且妻子的分數好像高於情婦。他當然更沒發現,陳可航躲在廚房門口後的身影。

  她也不是故意躲著看他,只是當她端著手中那盤燙空心菜要走進餐聽時,覷見了他正用手指捏起涼拌蘿蔔絲的畫面。

  那偷捏的姿態,竟讓她有一種幸福的錯覺,再見他嚼得起勁,似乎頗喜歡,她愉悅不已。

  如果他還不能把情感寄托在她身上,那麼先把胃寄在她這裡,讓她每天都這樣餵飽他,有一天他是不是就再也離不開她了?這大概就是人家說的--「要抓住一個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他的胃」?

  見他終於嚥下口中那口蘿蔔絲,她端著燙空心菜走進餐廳。

  「你早。」她佯裝沒看見他方才偷捏菜的孩子氣舉動,語氣平淡。「你應該餓了吧?!可以吃了。」

  黎礎淵瞅著她。結婚以來,他不曾待在這個家裡面用過一餐,現在就這樣坐下來,會不會太奇怪?

  老實說,外頭的早餐他吃膩了,她的廚藝又恰好對了他的味,他真想端著一碗白粥,坐下來大快朵頤一番。只是,這樣當真有點奇怪……

  像是明白他的為難,陳可航沒說話,只是拿了兩隻小碗,轉身回去廚房,不多久,她就端著兩碗盛滿白粥的小碗走出來。

  她把其中一碗放到他面前的桌上,擺上筷子和湯匙,淡笑道:「快吃吧,等等不是還要巡病房?別遲到了。」

  他想了下,終究敵不過面前冒著熱氣的清粥,他拉開椅子,坐了下來。

  他很久沒吃到這最愛的中式早餐了,睡在曼麗那裡,他每天清晨醒來,還得自己先在外頭買早餐,然後一路邊吃早餐邊開車,趕著回來梳洗。那種吃法,只是在填肚子,根本嘗不到什麼美味。

  「你早上哪一診?」就這樣突然和她共桌用早餐,是有點奇怪,他順著話題問她,轉移那份怪異感。

  「今天輪兒科。」她也拉開椅子,坐在他正對面。

  薄唇微掀,吹了吹熱粥後,淺嘗了一口。「我記得今天是打預防針?」他沒記錯的話,兒科固定每週一和每週四開放預防針施打。

  「嗯,所以會比較忙。」她舉筷,夾了空心菜。

  然後,兩人陷入一片沉默,散著淡淡粥香的空間裡,只有碗筷輕碰的聲響。良久,他忽然想起什麼,停下了進食的動作,抬眸看她。

  「曼麗--會為難你嗎?」他目光直勾勾的。

  「嗯?」她揚睫,似有困惑。空心菜還在她口中,鼓起了她的面頰,她像含著糖球的孩子,有幾分稚氣和純真。

  他發現她一旦露出困惑的表情時,那雙澄淨的眼睛,就很像小鹿。「我的意思是,曼麗平時工作上會為難你嗎?」

  「她為什麼要為難我?」

  「她個性比較好強,要求也比較完美,要是遇上她看不過去或是不滿意的事,挨她罵是有可能的。」他見識過曼麗大聲斥責護士的樣子,言語犀利,甚至不顧方面子。

  不能否認,醫院有像她這樣的人來領導整個護士群,那些護士們的工作態度才會更嚴謹,但陳可航再怎麼說也是他的妻子,是助他成功的一步棋,他怎麼能讓曼麗有機會去為難她?

  「你別去惹她。」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突然覺得該這麼對她交代。曼麗是個手腕很高的女人,他欣賞她的成熟美麗,和那份自信。但相對的,她那樣的女人也很傲,若讓她知道陳可航就是他的妻,絕對會被鬧得雞犬不寧。

  她楞了下,隨即低下眼眸,她將空心菜咀嚼嚥下後,才輕聲道:「她是你的情人,我不會去惹她,這點請你放心。」

  他以為她會去欺負他的情婦嗎?她又不是吃飽沒事做。

  筷子撥動著碗裡的米粥,她突然失去食慾。片刻,她站起身來。「我吃飽了,你慢用。」她端著自己使用過的碗筷,轉進了廚房。

  看著她的背影,他知道她誤會了,卻也不想開口解釋。

  他和她的婚姻本來就沒有感情基礎,她要怎麼看他,又有何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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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15 10:42:09 |只看該作者
第4章(1)

  「一、二、三、四、五、六……」都六個月了?行事歷的月分上被紅筆上記號,原來她和他結婚六個多月了。

  陳可航趴在床鋪上,看著行事歷上被紅筆住的月分,兩條小腿晃動著。

  六個多月,他睡在家裡的時間連十根手指都數得出來,與她同桌用餐的次數一樣是十根手指就算得出來,再這樣下去,她如何讓他對她日久生情?

  在康生時,大多時候都是各自忙著,即使跟了他的診,也極少聊到工作以外的事,回到家,幾乎只有她一個人守著這棟房子,他有什麼機會能對她日久生情?

  白天,她跟著他到康生上班,晚上若沒排上班,她就回來做晚飯,但他從來沒回來吃過。就算進了家門,也只是上樓拿他的東西後,就又驅車直奔他情婦住處。

  她一個人吃飯、洗澡、洗衣服、看電視,然後再將他的衣物燙整,一天就這樣過去,她又是一個人睡覺,一個人醒來,一個人做早餐、吃早餐。

  什麼都一個人,那結婚到底有什麼用處?她這樣的生活和婚前有何不同?

  答應和他結婚時,她就偷偷給自己訂下一年的時間,若是經過一年,他仍然對她沒有感情,她就會逼著自己死心。現在,都半年過去了,剩下半年不到的時間,她還有把握能讓他愛上她嗎?

  她手心撐起下巴,胡亂想著。

  如果他拿到了康生院長的位置,而他們之間依舊沒有進展的話,他會怎麼做?和她離婚?還是繼續這種有名無實的婚姻?

  那麼她自己呢?她會和他離婚,再去尋覓屬於自己的真正幸福?還是一樣過著目前這種獨守空間的生活?

  黎礎淵……她在行事歷的空白頁上寫了他的名字。

  黎礎淵……黎礎淵……黎……握筆的手突然一晃,他的黎字被拖出長長一條藍線。她瞪大了眼,卻不是看著那名字,而是她發現--床鋪在動。

  一種恐懼驀然升起,她迅即轉過身子,坐在床鋪上,眼睛還是瞪得好大。她身下的床鋪在動,衣櫃和梳妝台發出嘎嘎聲響,她看見梳妝台上的幾瓶保養品全在顫動著。

是地震!

  當她確定是地震時,天花板上的藝術燈閃爍了下,燈光暗了一秒鐘後,她還來不及有反應,一室陷入黑暗。

  她驚叫了聲,雙手在床鋪上隨便觸碰,摸到了棉被後,整個人躲進被子裡。

  兒時的記憶倏然跳過眼前,那也是個停電的夜裡,她一個人在廁所……

  她頭,腳屈起,雙手抱住兩膝。

  她好怕,這麼多年了,她依舊怕停電;她也怕地震,小時候經歷過大地震,怎麼可能不怕?兩個讓她懼怕的情況一起出現,她幾乎要崩潰。

  拉緊被子,她躲在被裡顫抖著身軀。

  不!不要搖了,不要了!她討厭這種感覺,像等著死神來召喚她!

  片刻,她挨不住恐慌,終於哀哀哭出聲了:「礎淵哥哥--救我救我……礎淵哥哥--」

  礎淵哥哥,救我救我……

  床鋪上,覆在赤裸女體上的精實臂膀震了下,黎礎淵倏然從睡夢中驚醒。

  有什麼東西嘎嘎作響,他眨了下眼睫,黑眸定在窗前晃動的簾布上。

  濃眉一揮,他翻身坐起,才發覺衣櫃和床鋪都在晃動。

  是--地震?

  他瞪著衣櫃,直到它的聲音逐漸變小,晃動也慢慢停止。

  感覺是個不小的地震,不知道震央是在哪裡?有沒有災情?醫院那邊,還有家裡……家裡的她,是否無恙?

  他閉了閉眼,倏然想起那個讓他驚醒的夢境。說夢也不像夢,他只是聽見有什麼人喊著他,要他救她,而他的記憶中,好像也曾經有人要他救她一一到底是誰?

  他蹙眉回想著……

  驀然間,一雙柔嫩無骨的手像蛇一樣纏上了他腰身,然後往上觸摸,停在他赤裸的胸口。他背上一陣濕滑,女人的舌尖挑逗地在他背心上滑動,試圖勾出他的慾望。

  「曼麗,別鬧。」思緒被迫中斷,他有些厭煩地抓住在他身上挑逗游移的那雙手。

  「怎麼了嘛,不好好睡覺,爬起來做什麼?」郝曼麗曼妙的身姿還貼在他的背上,雙手仍是不安分,在男人身上撫個不停。

  「做惡夢。」他不耐地應了聲。

  「做惡夢?什麼樣的惡夢?」她爬到他身前,捧起他的俊頰。

  他迴避著她的觸碰,淡聲道:「忘了。」

  「反正是惡夢嘛,忘了就忘了。」她攬抱住他,語聲性感:「離天亮還有幾個小時,再睡一會兒吧。」

  「你還睡得著?」他膛大了那雙大單眼皮。「你難道沒感覺到地震?」

  「有地震?」郝曼麗驚訝得張大了眼。「什麼時候?很晃嗎?我怎麼都沒有感覺啊?」她問號連連,待疑問出口了,才看見男人已下床,正套上褲子。

  「礎淵,這麼晚了,你要做什麼?」她跟著下了床。

  「回家。」黎礎淵想也不想,拉上西褲拉煉,扣上皮帶。

  「回家?你回家幹嘛?」她揚高了聲嗓,然後瞪大了眼。「你該不會是……不會是想回去看你那個老婆吧?!你擔心她是嗎?你不是說你對她沒有感情,娶她只是因為你……」

  「你閉嘴!」他回家幹嘛?是了,她問對了,他回家幹嘛?他該做的,是去醫院看一下情況,他方才怎麼會想到回家?他真擔心陳可航?不,笑話,他們一點感情也沒有,結婚不過是互取所需,他怎麼可能擔心她?

  他抓起椅上的襯衫,隨性套上,雙手扣著衣扣。「我要做什麼是我的事,你如果想繼續跟我在一起,應該知道我最討厭女人這樣問東問西,誰都別想掌控我!」

  見她委屈的紅了眼,他撇開臉,沉沉吐氣。「算了!我告訴你,我現在要去醫院看一下情況,你累了就回去繼續睡,我明晚再過來!」說完,他沒再看她,繃著一張俊臉離開。

  巡過嬰兒室和病房,除了兩個產婦受到些微驚嚇外,大致上沒什麼問題,確定醫院裡的運作也未受影響後,黎礎淵才安心離開醫院。

  看了看時間,才清晨五點十三分,這個時間該去哪裡?

  留在醫院也無事可做,開車回去曼麗那裡,不用多久又得出門回家去接他的妻子……他的妻子?是了,回家去吧,總該回去看看家裡有沒有受到影響。

  心念一動,他調轉車頭。

  二十分鐘後,他把車子停在住處門口。

  五層樓的庭園別墅是雙親贈予他們的新婚賀禮,他卻鮮少回來,更別說去留意這屋子的外觀了。今天是他第一次這樣好好看他們的新家。

  看看時間,五點四十分都不到,他該在這時間走進去嗎?屋裡的她醒了沒?如果現在進去,他該做什麼?

  慢!他這是在做什麼?他居然在這裡考慮該不該進去?他可是這屋子的男主人不是嗎?他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婆媽了?

  嗤了一聲,他把車子熄火,下了車後,他也只是倚著車門,未有動作。

  現在進去,也是尷尬,她若是還沒起床,他難道要直接闖入房間拿他的衣服?但他又不是沒在她在房間的時候進去過,擔心什麼?!

  煩悶地吐了口氣,他鎖了車門,拿出大門鑰匙,準備上前去開門時,一部火紅色的跑車突然在他車頭前停下。

  他納悶了下,多看了幾眼,卻在見到副駕駛座上的陳可航時,微微一怔。

  原來她--不在家裡?

  不知從哪來的一團氣,鬱結在胸口,他兩眉沉得很低,將視線移到駕駛座上。

  是個女人,有些面善,他卻忘了自己在哪見過她。她把他妻子帶去哪裡了?為什麼會在這個時間回來?

  陳可航不意外見到他,當心心的車子接近住處時,她已先看到他的車就停在門口。「心心,謝謝你,那我下車了。」

  昨夜,她被地震和停電嚇傻了,一個人躲在被窩哭泣,她打過他的電話,卻總是響了幾聲後就轉入語音信箱。她不知道該怎麼辦,又不敢一個人繼續待在那麼大的屋子裡,也不能回娘家讓爸媽擔心,她想了想,只能打電話給心心,請心心讓她暫住在她家一個晚上。

  心心待她真的很好,掛了電話後,馬上開車來接走她,她在心心住處叨擾到方才天微微亮了,才又請心心送她回來。

  「哎呀,謝什麼謝,好朋友就是要這樣義不容辭啊。」何心心拍了下她的肩,看著一直盯著她們的男人。「不過……他臉色那麼難看是怎樣?」

  「他本來就是這樣,不笑的時候,看起來就是凶凶的。」她笑了聲,彎身拿起放在腳邊、裝著早餐的塑膠提袋。「你慢慢開,路上小心,再見。」和好友叮嚀幾句後,她下了車。

  關上車門,她抬眼就對上他不以為然的視線。

  他在生氣嗎?氣什麼呢?他站在門外,難道是忘了帶鑰匙,因為進不去才生氣的?

  她提著路上買來的早餐,走近他。「回來了?吃過了嗎?我買了豆漿和包子,進來吃一點吧。」語落,她從包包裡重出鑰匙,開了右邊的小門。

  他沒說話,但她知道他跟在她身後。她開了大門後,一路走到餐廳,她把早餐放到餐桌上,然後逕自上樓,想要先換上醫院的制服。走進房間,想起他在,她轉身想要關上房門,一隻大手卻橫了過來,她差點就壓到了那隻手臂。

  驚呼了聲,她退了步,看見他繃著五官瞪視她。「怎、怎麼了?」

  「那個女人是誰?」他劈頭就問。

  「哪個女人?」他沒頭設腦的在問什麼啊?

  「開車送你回來那一個。」他的黑眸一沉,即使不大聲說話,感覺也很凶。

  「那是心心,你忘了嗎?結婚那天是我的伴娘。」他忘了心心了?也對,他對他們的婚事從來就沒有費心過。不,正確來說,他對她這個妻子,根本就不曾花時間瞭解過,他又怎麼可能認得她的朋友?

  這就是夫妻嗎?她在心底苦笑了聲,悵惘不已。

  心思繞了,他有印象了。是了,難怪他覺得那個女人很面善。

  「這麼早,她帶你去哪裡?」他又問。

  「去……」該告訴他,說她昨夜被地震和停電嚇到,說她找不到他,所以才跑去心心家嗎?但說了又如何?他只會覺得厭煩罷了。他若是擔心她,就不會不接她的電話。也許,他真的只是因為忘了帶鑰匙,進不去,而氣憤她不在家吧?!

  「我去買早餐,心心說那家的包子好吃,我請她帶我去買。」她撒了小謊。

  黎礎淵目光深沉地看著她,似在探究她話裡的虛實,片刻,他越過她身側,一邊說話,一邊解開襯衫衣扣。

  她跟在他身後,看看他的動作,知道他應該是要衝澡換衣服。她從衣櫃裡拿出他的乾淨衣物後,又拿了自己的制服,打算走到客房去換。

  見她拿著康生的制服就要走出房間,他喚住她。「你做什麼?」

  她回過頭,神情有些困惑。「你不是要用浴室嗎?那我去客房換制服啊。」

  他聞言,眉頭微蹙,他略抬下巴,半垂著黑眸看她,那姿態高傲中又帶了探究意味。上回進來房裡,他一樣是在她面前脫著襯衫,一樣是打算沖澡,但她的反應還算有趣,怎麼這次她卻顯得如此平淡?

「沒事的話,我先去換衣服了。」見他只是瞅著她,也不吭聲,她轉身就走。

  轉身的瞬間,她額頭前那大片瀏海隨著她轉身的姿態揚開一道彎弧,他看著她走開的背影,嘴一張,想要喚住她,卻又陡然閉上嘴唇。他喊她做什麼?

  是怎麼搞的,從來不曾有哪個女人能在短短幾小時內,這樣牽動他的情緒,而剛離開的那個女人,卻讓他變得不像原來的自己。他是被地震震斷哪根筋了?

  他百思不得其解,在衝過澡後,走到餐廳見到她時,他腦子裡繞轉的依舊是同樣的問題。而當他惱著這些尚找不到解答的疑問時,卻見她悠然地吃著早餐,看著報紙。

  聽見了他的腳步聲,陳可航從報紙中抬起頭來。「洗好了?那快吃吧。」她指指他面前的那份早餐。

  看著那兩顆圓滾滾的胖包子,還有一份蛋餅和豆漿,他興不起任何食慾,即使她剛剛說了包子好吃,他仍是不想動它。如果這時面前擺的是冒著白煙的清粥,配上幾迭小菜,豆腐乳、蔭瓜、菜脯蛋……才是人間美味。

  「我不餓,你吃就好。」看了她一眼,他語聲淡淡,轉身要走。「我先到客廳等你。」

  「我今天不坐你的車了。」她說著,然後看見他停下了腳步。

  他偏過面龐,濃眉一蹙。「為什麼不搭我的車?」

  「我今天下午沒班啊,搭你的車不方便,這樣中午我會沒交通工具回來,所以我自己騎車過去就好。」她一面說,一面吃著包子,沒看他。

  「那你不能早點通知我,要讓我跑這一趟?」她那怡然自得的神情讓他有些惱火。他在曼麗那邊想著不知道地震有沒有影響到她,想不到她非但不在家,現在和他說話,還一副不覺得自己有錯的姿態?

  「我打過你的手機,你沒有接。」她抬眸看了他一眼後,又迅速低下眼簾,她的眼睛在發熱,欲哭的衝動,她知道那是難過的反應。

  他為什麼一定要這麼凶她?!他也不想想昨夜地震時,他人在哪裡?她一個人躲在被窩害怕哭泣時,他摟著他的情婦吧?!她最後是逼不得已才打電話給心心,要心心來接她走。

  他如果不想愛她沒關係,但也犯不著用像審問犯人一樣的口氣。何況,她打過幾次電話的,是他自己不接,她何錯之有,他為什麼要用這種態度待她?!

  聞言,他眉一蹙,神情懷疑地從西褲口袋拿出手機。

  他輕推滑蓋,螢幕亮起,看見有六通未接來電,他按了鍵詢,未接的六通來自同一個他不認識的手機號碼,他眉心間的折痕深了深,恍然想起自己並沒有她的手機號碼。

  「0934-xxxxx,這是你的號碼?」他不接不認識的號碼,當這個號碼在來電顯示中出現時,他不在意地讓手機響看,沒去理會。

  她點頭,淡應了聲表示回答。

  他面色有些難看。「我不知道這是你的號碼。」所以沒接。

  「嗯。」她應了聲,仍舊垂眼看著報紙。

  「確定不坐我的車?」他再問一次。

  她搖頭,抬臉淡笑著看他。「我騎車。」

  他黑眸一瞇,瞪著她的笑靨。片刻,他語聲沉了沉。「你高興就好!」隨即像風似的轉身離去。

  她帶笑的面容在他轉身踏出餐廳那一刻,瞬間消逝,那雙明瑩的眸子慢慢有了水氣。

  不愉快了,他們已經開始不愉快了,都尚未享受到婚姻的甜蜜,他們已經先不愉快了,那麼,她還能不能對這段婚姻存有希冀?

  她很愛他,可是,她的愛情沒有堅強到可以讓她不受傷。正因為愛,深深地愛著他,所以他的一言一行,對她來說就顯得更重要了。他一個責難的眼神,一個稍冷的語調,都會讓她難受不已。

  可是,她不敢表現出來,也不敢說出來。她怕他知道她在乎他,她怕他會因此而誤會她想要掌控他,於是她只能,像現在這樣,沉默的,愛著他。

  然而,她卻越發覺得,不管是想要愛一個人,或是想要和一個人相愛,原來真的不是那麼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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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久見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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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15 10:43:05 |只看該作者
第4章(2)

  「你看你看,他根本沒有把你放在心上,地震得這麼大,他也不會打通電話問問你有沒有事?」

  「你不要幫他說話啦,什麼叫他不知道?噢,拜託,剛剛新閬報導震度有六點三級耶,是六點三不是三點六級耶,他怎麼可能不知道?他睡死了哦?」

  「就算他不打給你好了,連你打給他,他也不接,這不就表示這男人很無情了嗎?都還沒當上院長,就已經這麼無情,要真讓他拿到院長的位置,他不就馬上翻臉不認人?」

  「可航,你不要再這樣迷戀他了啦,他根本就不愛你。以前就不愛你,結了婚也不愛你,所以你更別指望他得到他想要的之後,還會愛你!」

  「什麼日久生情在別人身上也許會發生,但在黎礎淵身上根本不可能!」

  「你自己明明比誰都清楚,這場婚姻對他來說,不過是個跳板,是個可以讓他得到地位的工具,你怎麼還這麼盲目,相信他會給你愛情?!」

  「可航,要對自己好一點。你想想看你為他付出了多少,但他給了你什麼?你覺得這樣值得嗎?你要一輩子過這樣的生活?」

  「可航,我明明記得你跟我說過,你的興趣在美發設計,你怎麼不考慮回去做這個工作?」

  「你因為他念醫學系,就勉強自己去念護理系。好,現在真讓你跟在他身邊做事了,那又如何?他會感激你嗎?」

  「人要為自己而活,不要為了別人而活。想想你爸和你媽,如果他們知道自己的女兒每個晚上都等不到老公回家,他們會多為你擔心啊?紙終究包不住火,有一天,你和黎礎淵的情況一定會被大家知道的。」

  「這樣吧,可航,我兩個月後有一場發表會,模特兒的髮型設計就交給你負責如何?你來試試看,也許你會因此找到自己的生活目標,而不是汲汲營營於一份愛呀!你何必為了那種男人,連自己的興趣都要放棄呢?那個冷靜沉穩,做事有條理的陳可航跑去哪了?」

  可航、可航、可航……昨夜與心心促膝長談,她不斷喊著自己的名字,語重心長的。

  因為一個地震、一場停電,她麻煩了好友;因為嫁了一個不愛她的男人,她讓好友為她如此擔憂。她是不是該認真思考接下來的生活了?

  抬眼看著對面號志燈號的秒數顯示,她跟著前頭的騎士,重新催動了油門。

  她一直都不願成為別人的負擔,所以能不倚賴誰,就不倚賴誰,能靠自己,就靠自己。但現在為了黎礎淵,她已讓自己的死黨如此擔心,她難道還要等著見父母為她煩惱嗎?

  她不能再這樣傻傻等著他來愛她,她不能再被他影響自己的人生,她應該把生活重心轉移。

  對,就如心心所說的,她可以去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想做的事,不能一直等待著他來愛她。

  加入心心的設計團隊嗎?好像也挺不賴的,人生總要多方嘗試,也許她會在這過程中,找到什麼樂趣,或是成就感。

  打了方向燈,陳可航把機車騎上醫院外的騎樓,停妥機車後,拿下安全帽,她甩了用頭,那頭俏麗短髮舞動出彎弧,活力十足的。

  她看著後照鏡中的自己,片刻,像做出什麼決定似的,她對自己笑了笑,充滿信心的小聲道:「陳可航,加油。」

  然後她拿著包包,精神抖擻地踏進康生大門。

  她覺得,黎礎淵好像在整她?

  是他心情不好,所以才處處找碴?還是她早上不搭他的車,他白跑了一趟,所以不管她做什麼都不對?

  明明已經中午,門診休診了,出去吃飯的出去了,叫便當的也都聚在一起吃便當了,他還獨獨要留下她,叫她整理那些病歷。

  早上她輪到問診處去工作,她不管在病歷上寫了什麼,沒多久,跟他診的同事就會拿著病歷出來,說她寫的症狀和黎醫師看診的症狀不一樣。

  不一樣?怎麼可能不一樣?明明是患者對她說了什麼症狀,她便詳細列在病歷上,哪裡不一樣了?

  像手中這份,她記得患者說要改吃藥,他卻說紀錄少一樣外用藥膏。她記得很清楚,患者沒說要使用藥膏的……

  「還有這份,你寫了什麼?字這麼潦草,你以為我看得懂?」她還在想著,他就出現她身後,把另一份病歷丟在她面前。

  「至於這個,你有沒有看仔細?她距離上次的抹片檢,已經隔了一年三個月了,為什麼設有要她填資料,順便在今天也做個檢?」黎礎淵又丟了一份病歷在她面前。

  她瞪著那份病歷。是這樣子做事的嗎?如果她開口建議該做檢查,但病人不願意,她能強迫人家一定得做嗎?她記得她問過患者,但患者說下次再做的。

看著面前那幾本攤開的病歷,她沉沉吐息,然後拿起修正液和筆,將資料略作調整,以順他的意。

  以前在醫院實習時,就曾聽學姊說過護士是個吃力不討好的工作,病人找你抱怨、家屬不高興就凶你、連醫生也沒事就吼你,但名聲和金錢地位都是醫生的……

  想想果真是如此,那麼,她稍早前的決定是沒錯的。

  她自認不是什麼有愛心的人,什麼濟世救人這種想法她從沒有過,念護理、考護理師,不過是為了和他匹配,不過是期待有一天能待在他身邊幫忙。然而,她現在真在他身邊了,卻感受不到快樂,那麼,她又何必勉強自己繼續這份工作?

  他聽見了她那輕淺的歎息,像是無奈。

  是,他知道有的病人不一定願意做檢,他知道她的字很清楚,他知道開不開藥膏根本與她無關,是他自己無聊,居然這樣刁難她。他不明白自己的心態,也許是希望能勾出她更大的反應,和他反駁也好,和他吵幾聲也好,就是別用那種無所謂他怎麼對她的態度來面對他。

  小時候的自己,受盡嘲笑,別人笑他是雜種、是私生子,所以他一被收養,就下定決心要讓大家對他刮目相看。

  他認真讀書,是人人稱讚的模範生;他長相俊美,是女人急著親近的最佳長期飯票;他是醫生,是很多家屬病患尊重的對象。他要的就是這種安全感,那會讓他覺得很踏實,一種什麼都能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成就感。然而,為何這個女人像是不在乎他似的?

  「黎醫師,已經都改好了。」陳可航起身,將依他指示修正後的病歷交到他手中。

  他接過,翻了翻病歷,心思卻不在上頭。片刻,他合上病歷,抬眸看著面前那正等看他指示的女人。「晚上有班嗎?」他平聲問著,表情一貫高傲,看不出其中蘊藏的心思。

  陳可航楞了下,多看了他一眼。「沒有,今天就只有早班。」

  他看著她,不說話,良久,久到她差點開口說她想先下班時,他總算掀動那張性感薄唇。「我晚上值班。」

  她瞪大了那雙明瑩的瞳眸,眼底滿是驚訝。

  在康生這家醫院,婦產科醫師要輪值夜班,這她知道,但教她意外的是--他這是在向她報告他的行蹤嗎?為什麼?

  她眼睛睜得大大的,小嘴也張得大大的,好半晌,她才開口:「我明天,一樣只有早班,我一樣自己騎車上班,你明天早上不用趕著回家接我。」她不知道他為什麼會突然向她報告他的行蹤,她只好禮尚往來。

  黎礎淵聞言,一雙濃眉向下壓沉,他語聲沉冷:「我明天早上要不要回家,那是我的事。」說完,他陰沉著面龐,轉身走進診間。

  陳可航愕然他的態度,感覺他又生氣了,她卻無從得知他的想法。若是愛他要這麼無所適從,要時時去臆測他的捉摸不定,其實也很累。

  她輕呵口氣,彎身收拾自己的物品,然後拿了皮包打算離開。離去前,想起什麼,她又匆匆坐下,撕了張便條紙,迅速寫下幾行字,然後在抽屜裡找出信封,將紙條塞進信封後,走到掛號櫃檯,她拜託一位同事把信封交給黎礎淵後,便走了出去。

  她踏出康生大門,走到機車旁,才想將皮包收進置物箱,就聽見皮包裡的手機響了。

  看了來電顯示,她按了通話鍵,都還沒出聲,對方的聲音已竄進她耳膜。「可航,黎礎淵那個變態有沒有凶你啊?!」

  陳可航笑了聲。「心心,你別擔心,他沒凶我。」

  「沒凶你就好,他要是敢亂罵你,記得跟我講,我一定幫你出頭,不然他都把你吃死死的。」

  「是我自己甘願嫁的嘛,這也不能怪他。」想起方纔他那說變就變的態度,她感到萬分委屈,偏偏這婚姻是自己選的、自己要的,她能向誰吐露這些心事?

  「話是這樣說沒錯,但他也不能對你不聞不問啊,連那麼大的地震,他都可以當作沒事喔?啊呀,不說了啦,說了你又心傷……」何心心嚷了嚷,又道:「跟你說的那件事,你考慮得如何了?你來幫我,順便也見識一下什麼叫走秀呀。」

  陳可航想了想,方才踏出康生前,已經拜託同事把信封交給他了,他應該會允許吧?!「好,你要是不嫌我沒什麼經驗的話,我--」

  「陳可航,你講什麼屁話啦,我嫌你什麼啊?!」何心心又嚷叫了幾聲。

  陳可航把話機拿遠,笑了幾聲後,才又把話機貼上耳朵。「知道你對我好嘛,我就怕我做得不夠好啊。」

  「知道我對你好就好。那你什麼時候有空,約出來談一下細節啊,今天有沒有空?」

  「我已經下班了,下午和晚上都沒班,你想約--」

  「那不多說,就現在啦,你在哪裡,我去接你吧?」擇日不如撞日。

  她看了看機車。「心心,我有騎車,看你想約哪裡,我自己騎車過去。」

  「那你來我工作室。」

  「好,我現在過去。有想吃什麼嗎?我順便買。」朋友不用多,知心一個就夠了,這是她現在最深刻的體會。

  她想著愛情,等著愛情,卻忘了除了愛情之外,還有很多等著她去留心的。結了婚又如何?當她受傷的時候,還是只有心心在身邊。那麼嫁給他,和不嫁給他,對她而言,究竟有什麼分別?

  「不用啦,我叫外送就好,你人到就行。」何心心語聲很愉悅。「今天一定要好好吃一頓,從你結婚後,我們都沒有好好一起吃頓飯。」

  「好,那你等我喔。」她笑了聲,按下結束通話鍵,才想把手機收進皮包,一隻從她身後冒出的手掌猛然搶過她的手機。

  她驚呼了聲,轉身看著來人。「誰--是你?」在看見對方的面孔時,她瞪大了眼。

  「和誰通電話,嗯?看你這麼開心。」黎礎淵按著她的手機功能鍵,尋找著通話紀錄。

  他早在門口注意她好一會兒了,當他看過那封護士轉交給他的信件時,他一個惱火就追了出來,卻見她愉悅地,站在機車前講著手機。

  那個信封裡,只塞了張便條紙,上面隨隨便便寫了「我要離職」四個字。

  她打算留下四個字,就要離開?她這算哪門子的離職方式?她當康生是什麼?

  說走就走?

  他找到了通話紀錄,看見了何心心的名字。「心心?就是早上送你回家那一個吧?」他晃晃手中的手機。

  陳可航見他晃動她的手機,才猛然想起他搶走了她的手機。「你、你怎麼可以沒經過我的同意就看我的手機?」

  「我難道不該知道我的妻子要去哪裡?打算見什麼人?」他把手機還給她。

  「那你也不該用搶的。」她收好手機,睨了他一眼,語氣略有委屈地反問他:「這對你來說,並不重要不是嗎?你不是說婚後我有絕對的自主權,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黎礎淵被問得啞口無言。他確實說過那樣的話,因為當時的他一心想要的,不過是院長職位,結婚只是一個跳板,他自然不會去干涉她的行蹤。但現在……現在他想要的還是沒變,只是為什麼他竟然想要知道是誰和她相約,讓她如此愉悅?

  他沒辦法為自己解釋,五官沉了沉,順著話題轉移焦點。「是,我是說過這樣的話,所以你連離職這種大事都能隨隨便便就決定?你想離職就丟了封亂七八糟的辭職信給我,也不想想醫院人手是不是足夠。」

  「你可以再找新護士進來。」她眨了下眼,覺得他的話有些牽強。

  「再找?你以為我說再找就能隨時找到?好,就算找到了,不用一個人去帶她嗎?」他語聲略提。

  「那你的意思是?」他這樣凶她,到底想做什麼?

  「不准!我訴你,你這封離職信寫得不夠詳盡,隨便寫了四個字就要離職,我是不可能允許的。」他抽出放在白袍口袋裡的信封,當她的面,將之對撕,再對撕。

  她瞪大了眼睛看他,見他也是瞠著一雙黑眸,目光沉冷地緊鎖住她面容,她積壓多時的委屈湧了上來,一發不可收拾了。

  「你、你--你真過分,怎麼可以撕掉我的離職信?你要是覺得我寫那樣的內容不夠正式,你可以告訴我……」她努力壓抑那份委屈,憋得滿臉通紅,還哽咽了聲。「我可以再重寫一份就好,但為什麼你就是要用『撕掉』這種動作?」

  他再度被問得說不出話來。他今天究竟是哪條筋不對,為什麼盡做一些他平日不可能會做的舉動?

  「那是因為你太隨便了,隨便寫上四個字,隨便要個人把信交給我,關於你想離職這件事,你給我的感覺就是隨便,那麼我撕了它有什麼不對?」他反應極快,馬上找到話反駁。

  她又睜大了眼,驚動眼底凝聚多時的淚,終於滾了下來。「那我重寫一份,明天親自交給你,希望到時候你不會再像現在這樣刁難我。」她說完,轉身去牽動機車,她坐上了機車,戴好安全帽後,又對他說了句:「黎醫師,沒事的話,我先走了。」催動油門,她的身影逐漸在他眼中淡去。

他怔怔看著她離開的方向,想著她離去前的那番話,還有她眼尾那輕爍瑩光的淚。

  她覺得很委屈是嗎?委屈到就這麼急著逃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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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15 10:43:49 |只看該作者
第5章(1)

  陳可航打開小門,把機車移進有著植栽的庭院。

  這棟別墅未附停車位,但庭院夠大,所以她的機車會放在庭院裡,而黎礎淵偶爾回來過夜時,也會把車子開進來庭院放。

  牽著機車,才一進小門,就見到黎礎淵的車子……他回來了?

  她很意外會在這時間見到他的車,停在他們共有的家裡。他不是說他昨夜值班嗎?那麼他怎麼不乾脆留在醫院,然後直接在八點半就開始進行門診?

  昨天下午和心心約了在她工作室見面,她們聊了整個服裝秀的大致方向,也和化妝師討論髮型和彩妝風格。直到整個討論結束後,時間也晚了,心心開口留她,她想了想,反正回來這裡也是一個人,於是留宿在心心的住處。

  她打算在上班前,回來換掉昨日的制服,卻沒想到他已經回到家了。

  昨天中午的不愉快,她想來仍感到微微傷楚。記憶中,當年那個礎淵哥哥雖然脾氣不大好,雖然很驕傲,雖然很霸道,但還不至於不明是非。為什麼她現在看到的他,卻是一個愛對她亂發脾氣的男人?

  她好歹、好歹也還是他的妻子,她沒計較他夜夜不歸,他卻處處找她麻煩。是不是他覺得她已經嫁過來了,他離成功已不遠,所以可以這樣待她了?他真這麼現實?

  打開大門,陳可航一踏進客廳,不意外見到冷肅著面孔,坐在沙發瞪視她的男人。她關了門,沒打算和他說話,逕自越過他身側。

  「你去哪了?」當他是陌生人嗎?黎礎淵從沙發上起身,喊住她。

  「我去心心的工作室。」她止步,語聲仍是和緩,但沒有回身看他。

  「工作室?這麼早去工作室能做什麼?什麼樣的工作室需要這麼早開門?」清晨值完夜班,他沒如以往值夜班那樣,直接待在醫院等門診時間到,也沒去找曼麗吃早餐。他想念的是她的清粥小菜,他趕著回來,卻是一室冷清。

  以往這個時候回來,她早就做好早餐,坐在餐桌上用餐了,但今天他卻沒見到她,這讓他很不習價。一個為人妻的,不是該乖乖待在家,等著丈夫歸來嗎?

  「我昨天中午就過去她那邊了,因為討論事情,時間晚了,所以留在她那裡過夜,她的工作室樓上就是住家。」她轉過身子,看著他。

  「你一整晚都沒回來?」他瞠大黑眸,詰然的瞳底漸湧厲色。還以為她是一大早出門,料不到……

  「嗯。」她淡應了聲。

  「一個結了婚的女人不回家過夜,像什麼樣子?也不怕人家笑?」他不以為然道。

  「我有重要的事情和心心討論,不是故意不回來過夜。」他說得好像是她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似的,她微微抬眸,有些受傷地看著他。

  她那樣的眼神讓他心頭一悸,偏過面龐,他語聲轉淡。「什麼事情那麼重要,需要徹夜不歸?你別忘了,你已經結婚了,你的重心是這個家庭,不是外面那些阿貓阿狗的朋友。」那樣的眼神教他有些不忍,好像受了他多大欺負似的。他是不是把話說得太重了?

  「心心不是阿貓阿狗的朋友,她是對我最好、最愛惜我們這段感情的好朋友。我需要她,我喜歡她,而且她也幫我找了新工作,我待在她的工作室,就是在商量新工作的事。」她的語氣略顯激動。

  「新工作?」他轉淡的聲嗓提高了。「你在康生好好的,要找什麼新工作?別忘了,你的辭職信我可是撕了。」她真不喜歡跟他同處一個工作環境?否則做得好好的,為什麼要辭掉?

  「我會再寫一份正式一點的辭呈給你。」她態度嚴謹,像在面對上司。

  他額際青筋突起,胸口一團郁氣生成,他深深呼息,勉強壓下那團氣,語聲沉且寒:「我不會准你離職,你寫一份辭呈來,我撕一份,你寫兩份來,我撕兩份。我甚至可以告訴你,不管你再寫幾份辭呈來,我會全部撕掉。」

  「為什麼?康生有規定不能離職的嗎?」她不明白他為什麼在這件事上如此堅持?她在不在康生,對他來說根本設有任何差別呀。

  為什麼?是了,為什麼?她這問題可真把他問倒了。她在不在康生工作,對他來說,沒有什麼不同,缺了她一個,再征新的護理人員就好,他何必堅持要她留在康生?

  因為她在康生,他可以天天見到她--不,這個答案有些好笑了,他與她沒有感情,怎麼可能想要天天見到她?

  他思量甚久,卻找不到一個能說服自己的答案。良久,那抿直的薄唇才慢慢掀動。「我娶你是為了坐上院長的位置,現在院長還是我爸,我若讓你離職了,他會怎麼想?你不留著,我怎麼讓我爸履行承諾,把康生交給我?」就是這樣,這個才是他不願她離開康生的原因,他這麼告訴自己。

  「原來,是這樣……」陳可航聞言,感覺全身力氣像被抽掉一樣,她腿膝軟了軟,趕忙用雙手握住樓梯扶手,撐起自己的身體。

  是這樣沒錯,他從頭到尾想要的就只有康生,從來沒有她。他的答案很明確,她也早該知道。但為何,從他口中說出來,她仍感到心酸不已?

  她的如意算盤真打錯了嗎?他真的無法對她日久生情?他真感受不到一點她對他深藏多年的情思?

  一股熱氣衝上鼻樑,再竄上眼眶,她眼睛一熱,感覺有什麼就要掉下來。

  還記得新婚時,他還會揶揄她、戲耍她,怎麼直到現在非但沒有日久生情,還出現愈來愈多的爭執?相愛,真的沒有想像中容易嗎?

  她陳可航很糟糕嗎?入不了他的眼嗎?她陳可航對他而言,就只是一樣有利用價值的工具嗎?

  轉過面容,她呵了口氣,等待眼眶的濕潤慢慢沉澱,她深深呼息,緩緩偏過有些慘白的臉蛋,揚睫看著他。「既然這樣,我會繼續留在康生,陪你把戲演完。」

  盯著面前那張泛看愁思的小臉,他喉頭滾了滾,想說些什麼,偏又擠不出一個字來,他曈底跳動著複雜,若有所思地直瞅著她。

  他這樣強留她,錯了嗎?

  見他不說話,她輕歎了聲,很淡、很輕,仍是入了他的耳。他眉尖一動,眼神愈顯沉鬱。

  「沒事的話,我去換衣服了。」他面色愈來愈難看,她不懂自己又是哪裡惹了他。她轉過身軀,步履沉沉。

  上了幾階,忽而想起什麼,她陡然止步,轉過身子看向他。「什麼時候,爸才會退休?」

  他眉一蹙,不明白她的用意。「你問這做什麼?」

  抿了抿唇,像在思慮最恰當的說詞,然後,她看著他,菱唇輕啟:「你不是想要康生院長的位置嗎?爸不退休,院長怎麼可能輪得到你?能不能請他……快點退休,把位置讓出來吧。」這是不孝的言論,但她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她感覺自己愛他的那份信念,正在逐漸消失。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他黑眸一瞇。

  「我的價值之於你,不就是讓你成為院長嗎?等你接手康生了,我就能功成身退,不是嗎?」她帶了點無奈的語氣。「爸要是能快點把康生交給你,我們彼此都能早點獲得自由,不必再守著這段婚姻。」

  「你就這麼急著想要逃離我?想要撇開關係?」他黑眸再瞇。

  「你難道就不想恢復單身,和曼麗光明正大地在一起,甚至是結婚嗎?」

  「那是我的事,不需要你過問。」他遲疑了會,才給她答案。不是因為考慮自己和曼麗的關係,他本來就沒想過要和曼麗結婚,他遲疑的原因竟是……他聽到恢復單身時,並沒有任何一點喜悅的感覺。他向來不都崇尚自由的嗎?他應該很期待回到單身的生活的。

  「好,那是你的事,我不過問。」她垂下眼簾,輕道:「但能不能請你有機會時,催一下爸,請他快退休,他年紀也大了,該是享福的時候了。」她神情似帶了點絕望,像要放棄什麼似的,讓他心頭一緊。

  「不用你催,我也很想快點坐上那個位置。」見她點點頭,轉身就要上樓,也不知自己慌著什麼,他又喊住她:「陳可航,我告訴你,我和你現在還是夫妻,你身為人妻,該做的事請你要做好,最好別再讓我看見你一大清早才進家門;還有,別再想離職的事,我絕不會答應!」

  陳可航沒回頭,只是靜靜聽著,她輕應了聲,落寞地上了樓。

  反正,走到這裡,她已對她從小的愛戀,沒有期待了。

  才走進餐廳,他便聽見她咳嗽的聲音。

  濃眉一沉,想走過去廚房看看情況,她已端著兩碗冒看白煙的粥走過來。

「起來了?可以吃了。」看見他,她淡聲說看,然後把一碗熱粥端到他面前。

  黎礎淵看了她戴著口罩的面容一眼,拉開椅子,坐了下來。

  她將筷子遞給他後,自己也坐下來,拿下口罩,她捧起飯碗,吹著熱粥。

  「感冒了?」他吃了口蔥花蛋,低低問。

  陳可航抬眸看了他一眼,語聲很輕。「沒有。」

  自從上回兩人較激烈的爭執後,他的態度有些不一樣了,對她依舊冷淡,但他常回來用餐,也時常用一雙耐人尋味的眼神看她。他是怕她又留宿在心心那裡,要被人知道了,他會很沒面子,所以才這樣時常回來用飯,順便監督她嗎?

  不是她小人之心,實在是他以往的所作所為,只會令她這麼想。他對她沒有感情,不可能會喜歡和她同桌吃飯,但他最近確實常和她一道用餐,她只能猜測他想掌握她的行蹤。

  「我聽見咳嗽的聲音,還有--」他看著她擱在一旁的口罩。「你不是戴了口罩?」

  「只是一點點咳嗽而已。」喉嚨也有些發癢,但她不想訴他。

  「等等上班時,先去兒科讓林醫師看一下。」

  「不用只是一點點症狀而已。」她倒了些肉鬆進碗裡,拌了拌。

  「小病不管,會成大病,你不會不知道吧?!」他注視著她的舉動。好幾次,都見她會拌了些肉鬆進粥裡,她喜歡這樣吃?

  「多喝水應該就會好。」她吹了吹還冒著白煙的熱粥。

  他沒說話,但她聽見罐頭的條瓜在他口中發出輕脆聲響。片刻,就聽見他用著平緩的聲調說著:「等等到康生時,我先幫你掛號。」

  她低著眼簾,設有回應。

  這男人就是這樣霸道,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她若反駁,大概又是換來爭執。她已沒有心力再和他吵,反正等到他的目的達到了,她就該從這場婚姻中退場,眼前能做的,就是為彼此保留好印象。

  「心心那邊的工作還可以嗎?」最近,她變得比較沉靜了,似乎都是他開口,她才會說話。他知道,如果連他也不主動說些什麼,他們兩人之間只會更疏遠,而他,並不想這樣。

  但,為什麼不想和她疏遠?

  一個人若對另一個人想要疏離的心開始感到惶恐,那一定是因為那個人對他很重要。所以,她對他很重要?她重要嗎?

  對了,她很重要,因為他的夢想還未達成。

  絕對是因為她想要辭職的事,讓他有了這種不要她疏遠他的想法。雖然他並不准許她離職,但她有那樣的念頭,就表示她不想待在康生。

  不想和丈夫同處一個工作環境,也對丈夫愈來愈冷淡,那是否代表這個妻子想要離開丈夫的心情?而他怎麼能讓她有離開的念頭?康生還不在他的掌握中,這不就是他之所以和她結婚的原因嗎?

  在他尚未擁有康生前,他絕對不能放棄這段婚姻,不能和她走到相對無言的地步……然而,真只是因為要拿到院長一位,所以才如此擔心她會疏離他嗎?

  若純粹是為了利益,他先前為何那麼在乎她在外面留宿?方才又怎麼會去擔心她是不是生病?

  他的心緒有些混亂,像陷在一團迷霧中。

  「還不錯。」她仍是低著眼簾,跟著含入一口粥。

  他不讓她辭掉康生的工作,但她又答應了心心,於是她只能利用沒有排班的時間,去心心的工作室做練習和討論,試了幾組彩妝和幾個髮型後,才決定了風格。

  為了他不讓她辭掉康生的工作,心心在私下氣得破口大罵,說他變態,說他不愛她又要掌控她的行蹤。

  不過還好的是,他只是不讓她辭了康生的工作,但也沒反對她利用空閒時間去幫忙心心。她不知道他為什麼默許,總之,兩人像現在這樣相安無事就好。

  「發表會是什麼時候?」她有大略向他提過她要幫忙她好友的服裝發表會,偶爾會晚點到家。他想,只要她不離開康生,不徹夜不歸,她還想做什麼,他也不反對了。

  「這個星期日。」她一面說,一面舉筷要夾起一片酥炸皮蛋,卻和他的筷子相觸。她一楞,收回手,但下一秒,那片他們一起碰到的皮蛋,被他夾起,放進她碗裡。

  看看碗內那四分之一片的皮蛋,她有些走神。

  「在哪裡發表?」他又問。

  「嗯,在……」他的聲嗓讓她稍回神。「在S百貨十樓。」仍是不大相信他會做出為女人夾菜的舉動,但碗裡那片酥炸皮蛋,偏又是證據。

  他吃了口豆瓣茄子,才低低道:「我會去看。」

  她聞言,明瑩眸子瞠得老大,一雙筷子掉下地也沒發現。

  他要去看?為什麼?他對女性服裝有興趣嗎?還是想起他方才夾了皮蛋給她的畫面,他對她……不!她想什麼呢?他還有曼麗呢,怎麼可能對她存有什麼心思。再說,他平時待她也很淡然,或許就是因為他平時的態度太疏離,所以現在他有了這樣的舉動,才讓她不習慣吧。

  「拿著吧,這麼大一個人了,筷子還會拿不好?」見她筷子落地,他彎身拾起後,走進廚房換了雙乾淨的遞給她。

  「喚,謝……謝謝。」她的臉蛋不爭氣地紅了。

  在心底勸著自己不要再對他有所期待,怎麼他對她稍微好一點,她的心跳就不受控地加快了?


~愛久見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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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5-9-12 05: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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