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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丸の小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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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 葉小嵐 】 秘書真流氓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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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久見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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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16 09:09:37 |只看該作者
第5章(2)

  “那……”他故意話起了頭就打住。

  “怎樣?”

  “不要!”他就要讓她一直追著他。

  “嘖!”賴泛芋不悅彈舌,手插入他的臂彎。

  “你一直挽著我的手,會害路上的女人不敢跟我搭訕,這損失你要賠償嗎?”

  “我也損失了我的桃花運啊,我本來還希冀在外國有豔遇的,說來我比你還委屈呢。”

  “喂,把我帶回去,對你有什麼額外好處?錢?地位?權力?”他很好奇老爸跟她是否有暗盤交易。

  現在她人在旁邊,他無法打電話回台灣質問,這件事他一定要找機會弄清楚,老爸葫蘆裏到底在賣什麼藥!

  “我隻是在盡一個身為秘書的職責而已。”如果將人打昏扛上飛機,還能通過安檢的話,她是真的會試試的。

  這回答還真是有她的個性特質啊!

  當年他也曾經氣急敗壞的辱罵她是老師的走狗,質問她幹嘛一定要追著他交作業,她也是淡而高傲的回,“因為我是班長。”

  語氣是這麼的理所當然,讓人當下無言以對,無可反駁。

  他回轉過身,大掌“砰”的一聲拍在電梯的牆上,將她困在樓層按鍵盤旁的角落裏。

  “你要幹嘛?”以為他又想輕薄,圓眸瞪得老大,充滿戒備。

  他微微挑了挑左邊濃眉,與她對峙了好一會兒,隨著時間流逝,賴泛芋的心跳越來越快,總覺得他另有所圖,但是他卻又毫無動靜,就隻是直勾勾盯著她,害得她莫名的喉頭都幹渴起來了。

  很想再張口質問,但是喉頭感覺卡卡的,要不清一下喉嚨,出口要不是破音就是殘缺不堪,恐怕隻會讓自己變成笑話。

  於是她隻能回視,連眨眼頻率都少得可以,慢慢的,除了焦距中央的他以外,其它地方都變得模糊起來了。

  她覺得不太能呼吸,於是她隻好張了口暗偷一口維持生命的氧氣。

  他驀地微微一笑,她不知為何胸口滯悶,毫不懷疑下一秒他就會將她剛偷到的氧氣給搶了過去。

  她的唇微微發著麻,似乎就等著那一刻的來臨。

  然後,他舉起了左手,輕快的,在樓層鍵上按下。

  電梯動了。

  “秘書小姐,你怎麼玩忽職守沒按電梯呢?”說完,任揚桐哈哈大笑,轉回原來的位子,背靠著牆,全身因笑得太用力而抖顫。

  在那瞬間,覺得自己思緒被看透的賴泛芋真心想把他五馬分屍。

  夜晚的曼哈頓繽紛絢爛。

  賴泛芋緊緊跟在任揚桐身邊,走過一條又一條燈光閃爍的街道,四周不時有街頭藝人表演,有的表演得慘不忍睹,但大部分都有一定的水平,她實在想駐足觀賞,但旁邊這位已經在紐約住了十幾年的男人可不給她半分停下的時間,走進了一家位於二樓的PUB。

  裏頭煙霧彌漫,嗆得賴泛芋差點不能呼吸。

  他走近其中一桌,那兒已有兩男一女,瞧見他來,熱情的擁抱打招呼,同時對賴泛芋充滿好奇。

  “這是我的女人。”任揚桐手圈過她的頸項,往自個兒身上靠。

  哇,他竟然直接在她身上貼標簽了?

  不過這是他的朋友,她犯不著吐他槽,失他麵子,隻是用力掙開了他,並自我介紹。

  “我叫賴泛芋,綽號芋頭。”

  她那銀鈴似的柔柔甜嗓,幾乎要淹沒在節奏猛烈的搖滾樂裏,故男人皆將耳朵湊近她的嘴,她也大方不避諱的唇幾乎要貼到對方臉上。任揚桐見狀,揪住她的領子,硬將人拉到椅子上。

  “你不要以為,”他用已經有些生疏,帶著外國口音的中文道,“我的朋友就是好人。”

  “我知道,物以類聚嘛!”

  “對,我看上了你,也是物以類聚。”他譏誚回敬。

  她暗暗在桌下偷捏他的腰。

  怕癢的他抖了一下,麵對她毫不遮掩的竊笑,反手將柔荑抓進掌心,免得她又再次作怪。

  這手被握著,與她主動挽臂,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感覺,要不是知道他是輕浮的花花公子,賴泛芋真要為他而心悸了。

  看上?

  哼。

  他是太久沒講中文,忘了把“身體”兩字加上去了。

  服務生送來幾瓶啤酒,但任揚桐堅持隻給她可樂。

  “她才十五歲。”他如此對朋友道。

  “哇,小娃娃!”以為她才十八歲的大夥眼神變得更新奇,對任揚桐的眼神充滿著鄙視,壓根兒把他當成戀童癖了。

  喂,這樣的“保護”法,會不會太過了?

  賴泛芋有些啼笑皆非。

  她不是蠢蛋,知道他主要目的還是要保護她,就算她對自己再有信心,總是人生地不熟之處,什麼意外都有可能發生,是該小心為上,不過有必要說謊騙朋友說她隻有十五歲嗎?

  “戀童癖!”她悄聲在他耳旁輕啐。“還不給我喝酒!”

  被說成隻有十五歲,就算她想偷喝酒都不行了。

  “你想被拉到廁所去嗎?”

  她充滿困惑的望著他。

  “這幾個酒品都不好,醉了會亂來,你最好保持清醒。”

  “那你一定也不好。”物以類聚嘛。

  “對,到時不管你要不要,我都會把你的衣服給撕了。”

  “那我隻好斷了你的後代了。”她一臉無辜,水眸閃著純真。

  “……”這女人真是一點甜頭都不給的。

  任揚桐與朋友隨意閑扯淡,PUB的音樂大聲,他們說話速度又快,賴泛芋的英文聽說能力皆優,但人家是地道的紐約客,在台灣土生土長,第一次來美國的她想要跟上還是吃力了些。

  她沒有白目的任意插嘴,費力想聽清楚他們的交談,是想借機會多了解任揚桐一些,說不定可以找著讓他回台灣的契機點。

  不過他們聊得還真沒啥內容,都是講朋友之間的八卦,桌間唯一的女生是其中一名男子的女朋友,兩人三不五時就接吻,肢體交纏,賴泛芋毫不懷疑他們等一下離開PUB後會直接殺到床上去。

  “……準備工作順利嗎?”棕發男子詢問任揚桐。

  “嗯,沒有問題。”



這好像是有關於他的話題,賴泛芋立刻豎直耳朵。

  “有幾幅要展出?”

  “三十幅吧。”任揚桐瞥了張大眼睛,專心聆聽的賴泛芋一眼,轉移了話題,聊起球賽。

  不想讓她聽到嗎?

  她這麼冰雪聰明,就算隻有短短幾句話,她也可以猜出一個輪廓來。

  離開pub之後,賴泛芋問他,“你要開畫展?”

  任揚桐瞪大的眼寫滿吃驚。

  賓果。

  她真佩服自己的冰雪聰明。

  “我看到你房間內有畫。”

  “你怎麼可以擅闖我房間?”都不用經過主人允許的嗎?

  對了,她還偷了他的窗簾係繩呢。

  “是你把我放在那裏的啊。”要不是她想辦法將人找出來,她現在恐怕還在那冰冷的房子內癡癡的等。

  “你也不可以不經我允許,隨便打開我的房間。”

  “不然你想怎樣?報警抓我嗎?”

  他不想報警抓她,他隻想打她的小屁屁,而且最好是裸捏的。

  “我差點就死在你房子裏了,我都還沒跟你要求精神賠償呢。”

  “你說什麼?”死?

  “你家那個清掃婦把警衛叫來,說我是小偷,兩管槍對著我,我又不是‘X戰警’裏頭的快銀,動作再快也比不上子彈的速度。”更何況柔道是近戰,不是遠攻啊。

  “你上去的時候,警衛不是早看過你了?”怎麼還有這道插曲?

  “他們可能上時忘了吧,東方人在他們眼中長得都一樣。”她聳了聳肩。

  “最後怎麼解決的?”

  “後來警衛認出我了。”她一甩長發。

  “你如果把頭發剪了,警衛應該一輩子也記不得你吧?”

  “我是路人甲啊。”她毫不在意的道。

  “有特色的路人甲。”

  “你是有特色的路人乙。”

  “誰跟你一樣長得像路人?”他毫無疑問是帥哥一枚!

  “如果你沒有大胡子的話,我應該也一輩子都記不得你。”

  聽到這句話,任揚桐頓時五味雜陳。

  她明明就還記得他的,隻是忘了最重要的一段。

  他在她的記憶裏,變成了比路人甲好那麼一點點的同學而已。

  “哼。”他冷笑,“你最好把這句話記著,你會後悔的!”

  “如果你長得帥的話,我更不會喜歡你了。”

  “你對帥哥有偏見。”

  “我覺得你跟小時候欺負我的那個壞蛋沒兩樣。”一樣的輕浮、嘴賤。

  “你每天把人家摔在地上,也沒好到哪去啊,而且還害人家轉學了。”

  賴泛芋麵色微微一僵。

  “你幹嘛?踩到痛點了?”

  “不知道。”她揉揉心口,莫名的因為他那句指控而打心底不舒服起來了,臉色也因此不由自主地拉了下來。

  她該不會雖然已經忘了,但潛意識裏還是有印象的吧?

  “我們走吧。”他不想讓她有任何想起來的可能,故轉移話題。

  “去哪?”

  “找地方把你賣了。”

  “這麼老梗的冷笑話就別說了。”

  “走了。”任揚桐沒好氣地一扯她的手臂,沒想到才轉頭就有人擋住他們的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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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發表於 2016-6-16 09:10:17 |只看該作者
第6章(1)

  月黑風高,黑絲絨般的天空不見半顆閃爍星子,靜謐而偏僻的巷子,多適合搶劫的天時地利人和。

  兩名理著光頭,手持尖刀,滿臉橫肉的混混,對他們吆喝著將錢包丟出來的威脅。

  太重的口音,賴泛芋聽不懂。

  “他們說什麼?”她問旁邊的任揚桐。

  “他們要你捐款給他們吃喝玩樂或買毒品。”這種事情聽不懂也猜得出來的。

  “我沒什麼錢說……”賴泛芋一臉抱歉,素手在搶匪猝不及防下,扭住對方的手腕,橫踹脛骨,直接放倒。

  任揚桐見狀,不露一手似乎就要被看扁了,趁著另一個搶匪陷入未意料嬌小的東方女孩竟然會武術的錯愕時,迅速將人踹倒在地,接著,拉起賴泛芋的手就跑。

  跑出寂靜的巷子,進入仍熱鬧的大街,任揚桐停下腳步了,但是身邊的女孩還是未停步,他隻好跟上,手掌按上她的肩,強迫她停下。

  “嘿,沒事了。”他伸手理了理被風吹亂的瀏海。

  “他們沒有追來吧?”賴泛芋回身往後東張西望,確定搶匪的確沒有追過來。

  “沒有。”他輕搖頭,盯著餘悸猶存的星眸。

  小手猛扇因為奔跑而發熱的臉蛋,“我今天過得太刺激,又是槍又是刀,又被搶劫又摔下樓梯,幸運成這樣,還好人還活著。”她掐掐自個兒的臉蛋,“會痛耶!萬歲!”她張臂大呼,“我還活著呀!這個城市跟我根本不對盤,想盡辦法要陷我於死地!”她忽地瞪向佇立原處不動的任揚桐。“你說,是不是你派來的?要把我趕回台灣?”

  她咄咄逼人的朝他逼近,似乎企圖要戳進他眼球的長指十分刺眼,其神態動作像是發癲的瘋女人,尤其她那一頭長發在逃跑時被風吹亂,整個人像是失去理智。

  但他未忽略她粉嫩的唇早失去了紅潤,細白柔嫩的肌膚透著不正常的紅,眼睫已然濕透,晶瑩的淚珠懸掛,纖細的身軀更是抖顫的。

  她怕。

  很怕很怕。

  也許是她自己也沒察覺,或許是恐懼到了極點,人反而會失了常態。

  紐約的光鮮亮麗,其隱藏在陰暗處的蠢動就更觸目驚心,生長在台灣的女孩,通常難以想象出個門就差點遇上死劫的驚悚。

  更何況,她還不隻一次遇上驚險場麵了。

  來紐約的第一天,還不到二十四小時,生命攸關的驚險就經曆兩次以上,這個人也太倒黴了。

  但就算怕成這樣,她還是冷靜理智的先撂倒劫匪,待人平安,再來“怕個過癮”。

  當年她就是這麼說的。

  當他靠著高大的個子、健壯的身軀,想要欺負嬌小、看似手無縛雞之力的她,她不慌不忙的,在他措手不及時,將人摔在地上,然後一溜煙跑掉了。

  他當時還想這女孩真卑鄙,偷襲他又不給他報複的機會,後來才知道她其實懼於他的強壯,當時怕得手發抖,但後來次次麵對他的挑釁還是硬著頭皮接下,一次次地摔出“信心”。

  所以他後來一氣之下,也去學柔道了,但從未曾告訴她,因為他不過是初學者,除非天賦異稟,不然還是每天被她摔好玩的,有啥好提的。

  後來兩人關係起了變化,她才坦承告知,她沒有外表看起來那麼自信,當時的她是紅帶,要說是高手還差上一大截,與他體格上麵的天差地別,讓她在每次出手之前都心有膽怯,但越是怕就越得正麵迎對,否則一旦被看扁,就難以反擊。

  她說自己是膽小鬼,但他卻覺得她是他見過最堅強的女孩。

  她是那麼的耀眼,讓他完全沒有辦法從那張清淡如水的麵容上移開目光。

  任揚桐輕輕握住嚴厲指向自己的纖纖小手,將那份恐懼合於掌心,放靠於身側,大手貼上纖頸,虎口托起下顎,拇指輕磨著冰涼的粉頰。

  “別怕,沒事了。”

  輕柔溫潤的嗓音有著安撫的力道,似父親在床邊以童書輕哄稚兒睡眠那般細膩,溫暖的掌心是涼風中的暖陽,賴泛芋怔怔咬著下唇,直勾勾盯著溫柔帶笑的男人,感覺心頭的震顫。

  他朝她靠近了一步,將受驚女孩的額頭抵上自個兒的厚實肩頭,輕拍受到驚嚇的小白兔,下巴頂著她的頭頂心。

  這男人,除了精蟲衝腦以外,也可以這樣溫柔的嗎?

  而且,這堅實的懷抱在溫暖中,還藏有一份異樣的熟悉,她不由自主的抬手環上粗壯的他,抬起頭,猶然濕潤的雙眸端凝任揚桐黑白分明的深邃眼眸,纖指受到莫名驅使般,順理著亂而無序的黑胡。

  曖昧的氣氛在兩人之間發酵,他低首,偏向右側,靠近微啟的粉唇……

  帕!

  響亮巴掌聲響起,經過的路人均側目了。

  “色狼!”賴泛芋朝他身上瘋狂的一陣亂打,“安分沒個幾秒,才剛對你有一點點好感,覺得你人還不錯,馬腳立刻就露出來!”

  “嘿!嘿嘿嘿!”任揚桐在混亂的巴掌攻勢中,有些狼狽的抓扣小手,一手一隻。“是你主動碰觸我,我才吻你的。”

“我臉上是有寫‘請吻我’三個字嗎?”

  “對!”他用力點頭。“我就是看到你的眼睛裏充滿邀約!”

  “屁!”這男人真沒節操,心裏想著那檔子事的時候,隻要是女人就可以上床了。

  “爛人!爛透了!”

  “好啦!”任揚桐不爽的甩開她的手。“隨便你啦!”

  雙手插進外套口袋,推測了一下所在位置,他邁步往南邊走去。

  “你要去哪?”賴泛芋連忙追上。

  “我是色狼喔,你再跟著我,我就強暴你!”

  “你強暴我之前,我會先把你殺了!”

  “我告訴你,男人力氣就是比女人強,我要動真格的,你連反抗都別想。”

  “哈!”賴泛芋腿突地插進任揚桐的雙腿之間,往左側拐,他摔了個踉蹌,差點仆街。

  “你真的是……”任揚桐抬起手臂想打人,磨了磨憤恨的牙後又放下。

  “你沒辦法的,”她勾上他的手。“你沒那麼壞。”

  “話都你在講。”一會兒罵他色狼,一會兒又說他人沒那麼壞,這女人真是磨人。

  “不管你要去哪我都要跟著去,你甩不掉我的,除非你回台灣。”

  真是糾纏不休!

  強力膠!

  三秒膠!

  黏TT!

  任揚桐瞪著情緒總是說來就來,一會兒笑一會兒怒,轉換毫無邏輯的女孩,氣憤咬牙的同時,嘴角無可奈何地揚起。

  一旁的賴泛芋則是陷入了困惑的沉思。

  這位一直沒記起他們曾經是國中同學的國中同學,性格方麵跟過往大相徑庭,原是性格暴怒的青春期叛逆男孩,現在則是個脾氣不太好的輕浮男人。

  是說,經過這麼多年,加上環境的變化,人多多少少會有所改變,也沒啥好意外的,但真正讓她困惑的不是這一點,而是越與他相處,她就越是有種兩人之間,還潛藏著什麼更深沉的淵源。

  小時候的事,她其實有很多都記不得了,對於這位同學除了她因為班長的職務,必須催他的作業、注意他的品行,解決他跟別班或自己班上同學打架的事情……等等一堆狗皮倒灶的鳥事外,也沒有什麼特殊印象了,那莫名其妙浮現的奇怪感覺是打哪來的呢?

  最奇妙的就是,她的腦子在抗拒著他,但是她的身體卻是想要接近他,所以她第一次挽上他的手,不隻是因為怕他逃走,同時也是一種不自覺的動作。

  到底是為什麼呢?

  那種拚命想,卻仍想不出一個答案來的感覺讓她煩躁透了。

  搭乘免費渡輪,賴泛芋與任揚桐一起來到史坦頓島。

  渡輪比她想象中還要巨大,途中可遠眺自由女神像,可惜現在已是深夜,無法看清楚全貌,不過燈火絢爛的曼哈頓夜景,仍是十分炫目迷人。

  離了碼頭,在停車場取了車,終於,賴泛芋踏進了任揚桐另一個家。

  這裏不是曼哈頓上城區的豪華公寓,而是茂密樹林內的小農舍,也是賴泛芋在恐怖片中,最常見的,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推開窗戶,看不見鄰居家住何處的主角出事地點。

  深秋的樹葉轉為枯黃,風一吹過,落葉繽紛,不去想象這樣的寂靜太過嚇人的話,是優閑度假或退休養老的好地方。

  據說附近還有處湖泊,是這一帶居民夏天玩水,冬天滑冰,秋天烤肉的好去處。

  是說,鄰居的住房離這有多遠呢?

  她就算張大了眼也看不到半點燈光,該不會大家都已經睡下了吧?

  走進屋子,任揚桐扭開了暈黃的燈,賴泛芋這才發現小農舍並不小,大概是黑暗吞噬了大部分的屋子外觀,所以從外頭看起來才會以為它比溪頭的度假小屋大上那麼一點而已。

  屋舍是木製兩層樓建築,一樓是很一般的外國居家格局——客廳、開放式廚房、起居間、儲藏室跟廁所。

  踏上一踩便會吱呀出聲的樓梯這小偷或搶匪想要無聲無息上樓幹掉主人,恐怕得先練就輕功草上飛,否則絕對踏上第一階便露出行蹤了——來到了二樓,是全開放式空間。

  她猜這裏應該是任揚桐的畫室兼臥房,像積木般豎直並放的畫作是曼哈頓房子的三倍之多,右邊靠牆處有張大床,床單淩亂的卷在床角,也許是畫累了人便直接和衣躺下了。

  “有房間可以讓我睡覺嗎?”

  “你可以跟我一起睡。”他露出淫邪之色。

  賴泛芋一掌拍掉他臉上佯裝出的猥瑣。

  “我去樓下客廳睡。”她毫不客氣的直接抱走他床上的那一床羽絨被。

  “暴力女!流氓!”任揚桐在她身後破口大罵。

  賴泛芋沒理他,被子遮掩了視野,她得更小心地踩著階梯,免得地鐵事件重演。

  任揚桐摸著一點都不疼的臉頰,想想自己還真是犯賤,竟把她帶回他的私密屋子。

  這兒,別說他老爸了,連朋友都不曉得。

  與朋友的聚會都在上城區的豪宅,那兒有清掃婦會打理,弄得再亂也不用收拾,萬一有人玩過頭出了事,要找九一一也比較方便。

  轟趴不是天天有,大部分的時候,他會躲在清靜的小屋,畫圖、發呆、看書、做模型……就連以前交往的女朋友他也沒帶來過。

  “呀!”

  尖叫聲突然從樓下傳來,打斷他的思緒。

  “怎麼了?”他急急忙忙衝下樓。

  “有屍體!”賴泛芋大叫。“天啊……死了……死了!”

  不會吧,莫非有人跑來他屋子內斷氣,還是發生了凶殺案件?

  任揚桐迅速衝來她身邊,直接攬上她的肩頭,保護性的往自己方向拉攏,再跟隨她的視線,落往地板上的屍體……

  的確是屍體沒錯,但不是他想象中的人類屍體,而是一隻鬆鼠。

  鬆鼠很明顯受了外傷,也許是被它的天敵所咬,幸運脫逃,但還是不支死亡了。

  他記得廚房那邊有扇紗窗破了個洞,他一直忘了補起來,也許負傷的鬆鼠就是從那裏爬進來。

  “嗯。”他摸著下巴蹲下來,指尖碰了碰那動也不動的鬆鼠,確定它的確已經氣絕死亡。

  賴泛芋跟著蹲下,有半個身子是躲在他後頭的。

  她怕死亡的動物嗎?

  “你殺死了這隻鬆鼠?”賴泛芋一手還抓著他衣服。

  “對啊!”他轉過頭來猙獰的笑……

  啪!

  賴泛芋一掌打飛他一臉的不懷好意。

  “不要這樣!我討厭死掉的東西,你幹嘛這樣!”火大的吼完,她丟下他上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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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16 09:11:26 |只看該作者
第6章(2)

  任揚桐覺得他被打得很冤屈,而且還莫名其妙被臭罵了一頓。

  “我怎麼知道你討厭死掉的東西!”他生氣的也上了樓。“你有跟我講嗎?那隻鬆鼠又不是我故意放在那邊嚇你的!你看看房子周圍就該曉得,這一帶都是樹林,什麼動物都嘛有可能出現,上次我屋子裏還出現了一隻蛇。你要跟我回來就要有心理準備!”

  “我怎麼會知道你住在樹林裏頭啦!”

  “那你現在可以走啊,渡輪二十四小時的,你想走隨時都可以離開。”

  “哼!”坐在床上的賴泛芋狠狠瞪了他一眼,兩手抓著衣服下擺扭絞,“我討厭動物,因為它們都很快就會死掉。”

  “啊?”現在準備講古嗎?

  “我的貓……才陪我七年就死了……”她雙手掩麵,“它還撐到我回家才死掉。我那時剛進入公司,非常的忙,都沒發現它的身體狀況有問題,我發現它不對勁送去醫院已經來不及……嗚嗚嗚……”

  任揚桐覺得跟她在一起,像坐雲霄飛車一樣,情緒大起大落的,一會兒笑,一會兒怒,現在又哭得不能自已……

  一般人有這麼“跳痛”的嗎?

  “我現在下去清理那隻鬆鼠,你等一下就看不到它了。”

  “等一下。”她叫住轉身的他,“要好好幫它埋葬。”

  還差使他咧。

  “喔。”

  “要立牌子,免得你忘了埋到哪去了。”

  “忘了會怎樣?”

  “萬一你哪天想在庭院挖地幹嘛時,會把它的骸骨挖出來啊。”

  “我可以直接丟垃圾桶嗎?”

  “不行!”賴泛芋尖叫。

  聲音越是嬌軟的,一縱聲尖叫起來,越是刺耳。

  任揚桐難以忍受的左臉頰擠成一團。

“我開玩笑的。”算他白目,往人家的地雷上踩。

  厚重瀏海下的一雙圓眸,氣呼呼地瞪著他。

  任揚桐下樓後,拿了個塑料袋裝起鬆鼠的屍體,再從雜物間找出了把小鏟,扭亮通往後院門口的小燈,挑了棵大樹,在樹下鏟起土來。

  挖了約莫半尺深,身後有腳步聲傳來。

  “我來幫你。”嫩嗓透著讓人心疼的脆弱,“還有,剛剛我不該對你吼叫,對不起。”

  “你還打了我一巴掌。”此仇不報非君子,趁這機會算一下舊帳。

  “誰叫你故意用怪表情想嚇我!”

  “我隻是跟你開玩笑。”

  “鬼才知道你在開玩笑!”賴泛芋怒氣辯駁。

  “你自己還不是常常騙我。”他可沒因此揍過她。

  “我是騙你又不是在開玩笑。”

  這是哪門子邏輯?

  任揚桐甚感不平地站起身。

  “騙跟開玩笑哪個罪過比較大?你要不要去問問律師……”

  “你不要站起來,這樣我會看到屍體!”她迅速將人拉下擋住視線。

  “剛好像有人說要來幫我?”

  “我陪著你啊。”幫他照護周圍,免得有可疑人士接近。

  “啊?”

  “天這麼黑,風這麼大,說不定你會怕。”

  “你真……你真是……”他一時控製不住噗哧笑出聲來。

  這胸腔一受笑意滾動,就再也無法控製了。

  “哈哈哈哈哈……”

  “你笑什麼啦?”她推他一把,“快把屍體埋了。”

  他笑著彎腰拿起裝著鬆鼠屍體的塑料袋,卻不是埋入洞內,而是提到她眼前晃。

  “哇!”她尖叫,後退數步。

  他朝她的方向前進。

  “不要!”她飛也似的跑進屋裏,用力關上後門。

  “白癡。”這樣整她一番真是太有趣了。

  看她驚慌失措的樣子,實在讓人開心。

  埋好了鬆鼠,任揚桐走進屋裏,就看到賴泛芋手執著抹布,跪在地上,擦拭血跡。

  她一邊擦一邊哭,讓任揚桐心頭猛地泛起了濃濃的罪惡感。

  剛好像不該這樣嚇她的。

  這樣的報仇方式太卑鄙也太孩子氣了。

  他拿起廚房架上另一條抹布,弄濕後蹲到她對麵。

  “埋好了嗎?”她抽噎著問。

  “好了。”

  “有立牌子了嗎?”

  “我插了根樹枝,明天再弄塊木頭做牌子。”

  “嗯,”她抽了抽鼻子,“謝謝。”

  默默擦了一會兒地,任揚桐忍不住問,“如果我不回台灣,你會怎樣?”

  “我不知道,應該不會怎樣吧,了不起公司沒人繼承,董事長收起來,然後我沒工作變無業遊民,沒錢吃飯,隻好到地下道乞討維生,最後暴斃在冬日的公園,這樣而已吧。”

  “你編故事啊!”還編得有模有樣的。

  “誰知道呢?說不定我根本不用想任務會不會達成,就死在紐約了。”她一把抓住他的袖口,“這裏好恐怖,我一定是跟這裏不對盤,才會遇到那麼多的事。你跟我回去好不好?我不想繼續待下去了,嗚嗚嗚……”她低低哀泣,眼角懸掛淚珠,好不可憐。

  “你沒聽過否極泰來嗎?後麵會順利的,你看我在紐約住了十幾年,不也身軀強健,健康無事?”不要再演了!

  “你風水合啊,但我跟這裏犯衝啊。”她真是超倒黴的,幸運的是,人還活著,沒回老家。

  “你想太多了。”

  “我想回去了。”她軟軟撒起嬌。

  “那你自己回去。”他不買帳。

  “可是我答應董事長要帶你回去。”賴泛芋微嘟著嘴好委屈。

  “他會因此開除你嗎?”

  “我不知道,但說不定我會引咎辭職,然後因為沒工作沒收入成了無業遊民,隻能到地下道乞討過活……”

  “同樣的故事不用再來一遍了。”換個梗吧。

  “那我換另一個。我為了生存隻好出賣身體到酒店……”

  “酒店會錄用路人甲這麼普通的臉嗎?”小姐,需要照鏡子嗎?

  “我不能整形喔?”條條大路通羅馬呀。

  “都沒錢要乞討的人整什麼形?”難不成她真去割了雙眼皮?

  “我可以援助交際啊!”她一臉天真無邪。

  “多少錢可以買你一夜,我等等付給你。”他順水推舟。

  這次她手一舉起來,任揚桐便眼捷手快抬臂擋下,未料,這隻是虛晃一招,就在他因擋下她的攻擊而沾沾自喜時,一塊抹布甩到他頭頂。

  “你自己擦!”她氣呼呼地到廚房洗了手,走回客廳,踢掉拖鞋爬上沙發,拉起被子,連臉都蒙上。

  孩子氣的舉動使他莞爾,擦掉鬆鼠的血跡,將紗窗破洞隨便塞了塊布暫先擋著,然後他走來單人沙發上坐下,雙肘撐在扶手上,十指搭橋。

  被子內的賴泛芋覺得有些悶,將被子拉到嘴巴那兒,張開眸就與他四目相對。

  兩人沉默對視,過一會兒,任揚桐開口了。

  “我回台灣也沒有用,”他平聲淡道,“我對企業經營管理一無所知,也毫無興趣。”

  他收掉戲謔的口吻,以正經的態度與她對談,賴泛芋不由得坐起身,同樣嚴肅。

  “你可以學習。”誰不是從零開始的。

  他苦笑了下,“我大學時是讀商業管理,一年後就瞞著我爸休學,轉考美術科係。他應該到現在還不知道這件事。”

  水眸因驚訝而微微瞪大。

  她還以為董事長是曉得自己的兒子欲開畫展,立誌成為畫家的呢。

  看樣子,這對父子之間的隔閡,還真不是三言兩語就說得清的。

  “不過,就算我爸知道了也不會怎樣,”任揚桐聳了下寬肩,“他本來就沒想要我回去。”

  “為什麼?”他終於要告訴她問題的核心了,那麼她這一天的心驚膽顛也算是有價值了。

  “因為我是家族的恥辱。”黑眸深幽幽望著她。

  “你是私生子嗎?”完全沒接收到他幽微視線潛藏的無奈與痛楚的賴泛芋直白的問。

  “這種事你怎麼可以毫不遮掩的就說出來?”好歹也修飾一下啊。

  “你都要跟我聊心事了,為啥還要轉大彎?不然,我們倒帶一下,跳!”她同時帶動作,原地坐跳。

  “跳什麼?”聊得是正經嚴肅的話題,她就一定要“跳痛”一下嗎?

  “電視上要重來一次的時候,都要跳一下的。”

  “你看的是幾百年前的電視節目?”他記得那是他小時候的綜藝梗。

  “你很喜歡糾結在這種無聊的小地方。”

  “我隻是對不合邏輯之處提出疑問。”任揚桐憋著笑,極力維持麵目的正經八百。

  她真是個寶啊。

  “就一個梗嘛。”幹嘛跟她計較這個啦?“你是董事長在外麵播的種嗎?”八成是身世的問題才會芥蒂這麼深。

  “我跟我哥是同父同母所出。”貨真價實。

  “你既然不是私生子,幹嘛故意製造出悲慘身世的氛圍?”害她想歪了。

  “你有姊姊嗎?”他不答反問。

  “我是獨生女。”

  “那你試想一下,如果你有一個各方麵都很優秀的姊姊,不管外貌、體格、成績,都是人中之龍,而你卻非常的平庸的那種壓力。”

  他唯一贏過哥哥的就是畫圖能力了,得了幾次獎,但爸媽卻覺得那一點也不重要,還要他別浪費時間,多花點心思在功課上。被嫌得一無是處的他,幹脆墮落得更無可救藥,父母越是傷腦筋,他越是開心。

  “你如果舉例我有個像林誌玲一樣漂亮的姊姊,而妹妹卻是個路人甲的壓力,我比較能理解。”她從小成績一直都名列前茅,實在無法對他的比喻感同身受。

  “你這麼在意外貌?”幹嘛每次都說自己路人甲。

  “那是我小時候一直被某人喊醜八怪所造成的陰影。雖然我很灑脫的麵對,但是,它早就在我心中種下了一顆黑暗的種子,發了芽、生了根,與我的血肉融在一塊兒……”

  “我明白了!”任揚桐連忙製止她再繼續講故事下去。“總而言之就是類似的情況,最後我還被學校因為素行不良,要求轉學,這樣的兒子,他大概恨不得沒出生吧。”

  隻是當優秀的長子過世時,次子再不良,還是得撿回來用。

  他不爽的,就是這一點。

他不肯回家也是因為這一點。

  親人完全漠視他的人格特質、他的優點長處,想把他當成傀儡操縱。

  賴泛芋深深看他一眼,總算是明白父子心結的症結點了。

  她掀開被子下了床,蹲來他腳跟前,素手按上他的胸口。

  “你的這兒,也有一顆黑暗的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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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16 09:12:04 |只看該作者
第7章(1)

  矯情的台詞,讓任揚桐忍俊不住噗哧一笑。

  這女人舉止行為的戲劇化程度,隨著年齡增長,頗有變本加厲之勢,連這種電視偶像劇才聽得到的台詞她也說得出口,他真是佩服她了。

  她一直有讓他開心的本事。

  他驀地,眼眶發著酸,晶亮的瞳眸染上一層水霧。

  離他極近的她自然是瞧見了。

  賴泛芋有些詫異的略蹙眉頭,不明白是哪兒震動到了他,她直起身膝蓋跪地,想把他瞳眸中的情緒看得更清楚,輕浮的大手忽然抓握小手,貼上胸口。

  “那你要撫慰它嗎?”任揚桐的臉上晃蕩著玩世不恭的笑。

  “我會,”她笑,猛地捏上他的乳頭,“讓它夭折!”

  “啊!”任揚桐痛得大叫。

  “我睡了。”賴泛芋爬回右手邊的長沙發,蓋上被子,蒙上了半張臉,自被子上緣偷偷打量著任揚桐。

  他不想被看透,是嗎?

  任揚桐沒有馬上離開,靠著扶手的大手抓著下巴,頭撇向了一邊,賴泛芋隻能看到他的右臉頰。

  他靜靜的,似在沉思。

  也許他在想著他父兄的事。

  賴泛芋猜測。

  才認識不過一天左右,是無法要求他對她說出心裏的話,但至少他主動起了頭,這也算是好的開始,但可惜他中途後悔了,所以又不改輕浮的調調,故意吃她豆腐。

  這樣拉鋸下去,他終有一天會對她坦承的吧?

  其實他的故事也不難猜,大概就是上頭有個優秀哥哥,所以他這個平庸弟弟隻好以叛逆得到家人的注意,常常為非作歹,卻因此被視為家族的恥辱,送到美國去,因此對於家人十分不滿,才連哥哥的葬禮都不肯回去。

  老梗但又真實。

  賴泛芋打了個嗬欠,覺得困極了。

  她今天跟著他,遇到了太多事情,精神與體力已經到了極限,腦子無法再作用,即使她還想再剖析他,但周公取得了這場勝利,人沒一會兒就被拖進了夢鄉。

  任揚桐關掉客廳的電燈,高大的身子在沙發前蹲下。

  他端詳著她,手指輕撥她略微淩亂的瀏海,確定她已沉睡。

  “醜八怪。”低沉的嗓音像磨過砂紙般粗礪。“把我抹去的這十幾年來,你有沒有比較快樂?”

  賴泛芋是驚醒過來的。

  阿哩哩,她睡得這麼熟,萬一任揚桐趁她熟睡的時候跑掉怎麼辦?

  他說不定是有三窟的狡兔,到時她恐怕把整個紐約都翻過來也找不到人——更何況她也沒有這能力啊!

  幸好,她才從沙發跳起來,就隱約聽到外頭似乎有談話聲。

  她躡手躡腳走來通往後院的後門,隔著紗窗看到任揚桐如熊般的背影,這才鬆了口氣。

  自他壓抑而激動的語氣,不難想象他正在跟誰吵架,她沒有興趣偷聽人講電話,轉身回到客廳,從隨身帆布包拿出她從飯店帶出來的盥洗用具,漱洗過後,任揚桐的電話還沒講完,而她已經饑腸轆轆。

  她打開冰箱,裏頭塞了不少食材,可見這男人平常在家是有在做飯的。

  她挑了雞蛋、德國香腸、生菜出來,再將桌上的吐司放入烤箱烤。

  等任揚桐終於講完電話進來,賴泛芋已經安坐在餐桌前用餐了。

  “早安。”她切了塊德國香腸塞入嘴裏。

  “你吃得也太順了吧,當自個兒家啊?”這麼自動自發的。

  “我有做你的。”她指指對麵那盤早餐,“德國香腸三明治,嗬嗬嗬。”

  任揚桐的德國香腸是夾在吐司裏的,不像賴泛芋的是分開來。

  “我剛跟我爸通過電話了,你可以回去了。”

  那糟老頭怎麼有那個臉要賴泛芋來美國勸他回去?

  也不想想自己當初是怎麼批判羞辱人家的!

  現在是欺她失了這一段記憶,還將其當成長者、上司在尊敬,故順水推舟,能利用的就盡量利用嗎?

  竟敢說什麼是想彌補過去對她的虧欠,他有那個臉講,他還沒那個臉聽。

  他絕對絕對不會如父親的意的!

  “原來你剛在跟董事長吵架?”她拿起夾蛋吐司。

  “他已經放棄叫我回去了,所以你可以走了。”說這話時,任揚桐桌上的手暗暗握緊成拳。

  董事長已經放棄了,但他怎麼看起來一點也不開心,而且狀似煩躁呢?

  該不會他其實是希望董事長能夠更堅持一點,結果沒想到人家如他所願,所以在生悶氣吧?

  這樣說起來,他也不是多坦率,在感情方麵上仍是心口不一。

  “噢。”她喝了口熱紅茶。“所以這五天你可以陪我去玩了?”董事長放棄了,但她還沒放棄啊。

  賴泛芋以為她看透了任揚桐心中真正的想法,故決定再接再厲,解開這對父子的心結。

  “什麼?”任揚桐抽出吐司中的德國香腸,直接送進嘴巴裏。

  “你忘了我請了五天年假?我不用再叫你回去,這不就表示我可以去玩了嗎?你答應要當我導遊的。”

  “我什麼時候答應的?”又在胡說八道了。

  “昨天啊。”

  “我不記得我有答應你這樣的事情。”以後跟她說話都得錄音才行。

  “你不記得沒關係,我記得就好。”她笑咧開嘴,“首先呢,中午就陪我去PeterLuger吃牛排,然後我還要吃熱狗、波士頓大龍蝦……”

  “你是來吃還是來玩的?”打從昨日,她的行程規劃中第一件事就是吃,第二件也是吃,第三件仍然是吃!

  脂肪都吃到臉上去了嗎?

  他真想摸摸那軟嫩嫩的臉蛋。

  一個女孩二十八歲還沒失去嬰兒肥,不知是靠多少食物喂養的。

  “我把我要吃的菜單先列給你,再給你我要去參觀的標的,這樣你比較好安排路程啊。”她眨著無辜的眼。

  這根本是把他當導遊吧!

  “你覺得我很閑嗎?!”

  她晃著小巧的頭顱將他上上下下打量一遍。

  “看起來是這樣沒錯啊。”

  “那我很遺憾地告訴你,我很忙的,我有畫展的事要籌備,一堆雜事分不開身。”

  說不出的矛盾在心上拉扯。

  他從沒想過會有再見到她的一天,亦從未想過,若是再見,他是否還會喜歡她。

  答案,鐵錚錚的擺在眼前。

  若是沒有父親的那層關係,他清楚明白自己希望她能留下,甚至別再回台灣了,別再替臭老頭做事,跟他在一起,永遠永遠。

  “那我可以幫你,”賴泛芋兩個小粉拳撐著軟嫩嫩的雙頰,“我是稱職的好秘書。”

  “你不是來玩的嗎?”少在那邊裝可愛了,本性根本是個小惡魔。

  “不能兩者兼具嗎?”

  “最好你有辦法。”他說著反話。

  “試試看囉。”她露出自信地笑。

  賴泛芋這個秘書是真有兩把刷子的。

  她先將辦理畫展需要忙的活,與任揚桐討論過後,列出了張清單,隨即安排日程表,同時不忘將自己寫在計劃表上的觀光處跟餐廳也列了進去。

  時間排得很緊湊,雖然無法稱之為完美無瑕,但寫在行程表上的事項倒是一樣一樣完成了。

  因為實在太忙,賴泛芋一直沒時間打電話給董事長,確定任揚桐所說是否為真,沒想到兩天後的下午,董事長先打電話過來了。

  賴泛芋詫異的推算了下時間,這個時候可是台灣早上六點啊,董事長這麼早起?

  “不用再勸他了。”聽到賴泛芋還想再勸勸任揚桐回台的董事長,其婉拒的嗓音充滿滄桑感,十分沒精神。“先回來吧。”他低低歎了口氣,“我再另外培養接班人。”

  賴泛芋覺得董事長這樣的選擇是對的,先別說任揚桐是否有那個能力主持公司,他根本無心於此,反正業務部的經理‘財務部的主任、物流中心的課長、製造部的協理,都是董事長的親戚,更別說其它還沒當上高階主管的侄甥——這可是貨



真價實的家族企業啊——真想找出個接班人才來,那有什麼難。

  既然董事長這邊已經決定了,那麼她也就可以真正的把這件任務放下了,不過在她心上,還是希望能有辦法將父子之間的心結解開,而首要,就得任揚桐先坦承才行。

  她也不知道為何要這麼執著於此事,也許是因為董事長待她好,有時會露出像慈父般的笑容,讓早在幾年前失了雙親的她,不自覺的將父親的形象投射在他身上,所以才希望能看到他從喪子之痛走出來,露出真正開心的笑容。

  “董事長,因為我請了五天年假,所以我下個禮拜才會回去。”她還想再盡盡人事。

  “你要在紐約度假?”董事長忽爾想起,她的確在出發前有提過這事。

  “是啊。”

  “這樣的話,當初用公司名義訂的飯店你就繼續住吧,回來時再跟公司請款就好。”

  “可是,我後麵幾天是在玩的耶。”而且她這幾天都住在任揚桐這裏,飯店早就退了。

  “沒關係,你答應了一個老頭的任性,算是我感謝你的。”

  賴泛芋真是感動得要哭了。

  這麼好的一個長者,任揚桐是在跟他耍什麼任性啊!

  也許當初彼此間有什麼誤會沒說清,也或許當年董事長太過強橫硬將兒子送來美國才造成心結,但事情都經過這麼多年了,人都是會變的啊,她相信董事長一定也跟當年有所不同了。

  “謝謝董事長,那我……”

  “賴秘書。”董事長忽地打斷她。

  “嗯?”

  “揚桐,在那邊好嗎?”董事長像是遲疑了一會兒,才決定問這個問題。

  “他有自己的生活規劃,我看他過得挺順心的。”不是她一開始誤以為的紈褲子弟。

  “那……你覺得他怎樣?”

  輕浮、浮誇、脾氣壞、色胚……但也是個溫柔善良的好人。

  想到他的眼淚、他的驚慌、柔情的眼神……賴泛芋嘴角不由得泛笑。

  但她認為董事長應該不是想問她對他兒子的觀感,畢竟她一個小小秘書,哪有資格評論董事長兒子。

  “我覺得他應該誌不在管理公司上,或許有更大的原因是因為哥哥太優秀,他扛不起這壓力。”

  “他有跟你說過去的事?”董事長語氣明顯略微激動。

  “說一點點而已。”大都是她自己腦補的。

  “那你……覺得他怎樣?”

  這問題董事長剛才不是已經問過一次了?

  董事長不會因為喪子之痛,悲傷過度,老人癡呆了吧?

  “我覺得他是真心不想回台灣主持公司。”人各有誌,真的不能勉強。

  “沒有其它的?”

  “什麼其它的?”董事長到底想知道什麼?

  “你個人的看法。”

  “我沒有什麼看法啊,我隻是很抱歉我無法達成任務而已。”為什麼會突然問到她的個人看法?

  賴泛芋覺得有些心驚。

  該不會任揚桐跟董事長說了什麼與她有關的背後話吧?

  “他沒跟你說什麼嗎?”

  這是在鬼打牆嗎?

  “董事長想要知道什麼呢?”就別跟她打啞謎,直接說開來吧。

  董事長聞言沉默了一會兒才道:“所以他什麼都沒講。”董事長語氣肯定了起來。

  不可能忘記的。

  他都還記得,兒子不可能忘記的。

  但是兒子為什麼不說呢?

  他都故意將人送過去了啊。

  “呃……講什麼?”她真是一頭霧水,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了。“董事長,可以請您直接說清楚嗎……”

  她的手機突然被劫持走。

  不知何時來到賴泛芋身後的任揚桐瞟了眼手機屏幕上的顯示名稱——美珀化妝品董事長,隨即將手機貼上耳。

  “爸?”

  “揚桐?”董事長詫異。“賴秘書還跟你在一起?”

  “她幫我處理一些事情。”

  “什麼事情?”

  “不用你管,我的事我自己會處理。”他掛掉了電話,將手機還給賴泛芋。

  賴泛芋確定通話已經結束,合上手機皮套。

  如果董事長還有什麼要問,他會再打電話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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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16 09:13:18 |只看該作者
第7章(2)

  “走吧,去吃熱狗。”他已經跟畫廊老板談好展出的時間跟畫作數目,接下來就要忙宣傳了。

  賴泛芋走來他身邊,與他並行。

  不用再追著他,糾纏他回台灣,所以她也就不用裝親昵的勾他的手,預防他逃跑了。

  “我剛跟你爸談話,他一直問我你的狀況,問你過得好不好,還問我覺得你怎麼樣,我是不是應該拍一下你現在流浪漢的樣子,傳給他?”

  “等我變成乞丐你再拍吧。”這樣不是比較具有話題性?

  “你是想博取同情,討點錢嗎?”

  “我要錢把中央公園那間房子賣了,可以吃上一輩子還有剩!”哪需要跟老爸開口要錢。

  “我有跟他說你不想回台灣,你有自己的事業要拚。”

  說來奇怪,董事長好像對兒子目前在幹啥沒啥興趣,她丟了個餌,但董事長卻是急著問她覺得他如何。

  或許是董事長早就弄清楚兒子的底細了吧,並不像任揚桐誤以為的,董事長完全不關心他。

  “你跟他說我要開畫展的事?”

  “我沒講啊。”她偏頭看著他,一臉調皮,“你希望我講嗎?要不要發邀請函給他?”

  “你一直都是這麼顧人怨的樣子嗎?”他好氣又好笑。

  “我還以為我們感情變好了,結果你竟然罵我顧人怨,你好過分!”她雙手掩麵,肩膀抽動,背影看來像在哭泣。

  “再演就不像了。”他翻了白眼。

  “嘖。”她彈舌,打開手機的筆記本App,“你剛跟畫廊老板談的結果跟我說一下吧。”

  任揚桐告知細節的同時,腦海裏回想起兩日前的那個早上,他與父親的通話。

  “為什麼賴泛芋會在你的公司上班?”電話一接通,他遏止不住怒火的咆哮。

  “我是在錄取的時候才知道,她應征上秘書一職。”董事長的語氣是刻意壓製下來的平淡。

  “你少來,是你的秘書,怎可能等到人被錄取了你才曉得?”別想誆騙他了。

  董事長靜默了一會兒才語重心長道:“我想守護她。”

  “你憑什麼?”他怒吼。這世上最沒資格講“守護”二字的就是他父親了。

  “而且她父母沒反對嗎?”

  “她爸媽已經過世了。”就在數年前的一場意外。

  任揚桐為這突如其來的消息愕愣,好一會兒說不出話來。

  “所以,”董事長的語氣複雜,“除非我或你告訴她,否則她永遠不會知道那件事。”

  任揚桐握著手機的五指指節泛白,微微顫抖。

  “不準你告訴她!”他一字一字說得清清楚楚。

  “我尊重你。”董事長歎道。

  收起回想,任揚桐低頭看著認真在手機鍵盤上打字的賴泛芋。

  她一直都是嬌小的個子,每次他低頭,一定會看到她的頭頂心。

  她有一個發旋,而他有兩個,所以她說他的脾氣壞、倔強,他嘴硬的說她一定有三個,三個比兩個多,脾氣比他更壞,常把他摔到地上去。

  她不服氣,說自己脾氣很好的,是他太機車,還要他幫忙看她有幾個旋。

  他根本不知道怎麼看發旋,隻覺得她過於濃密的黑發好光滑,情不自禁伸手撫摸,她有些納悶的抬起頭來,他為了掩飾被抓包的窘,用力扯了她的頭發,飛快地跑開去。

  他逃到校園的福利社時才發現,有一根長發纏上他的手指,他扯開時拉錯了方向,將他的手指給鎖緊了,他莫名其妙的臉紅了。

  那樣的青春年華,最後被迫以慘烈的結局結束。

  他不知道他們的重逢到底是好還是不好,他想將她強留在身邊,到底是錯還是對。

  曾經,他也自私的硬將她留下,卻差點害死了她。

  腦海中浮現她滾落樓梯,躺在平台上,紅色血液蔓延開來的情景,他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

  “我不陪你了。”他聽到他的聲音空洞的滑出唇瓣,“我要忙畫畫的事,別再纏著我了。”

  “什麼……”賴泛芋才抬起頭來,就聽到喇叭聲刺耳的響起。

  她錯愕地看著突然不顧繁忙的車流,穿越馬路,直接將她甩在另一頭的任揚桐。



他走進一條巷子,頭也不回的,她連忙撥了他的電話,但他不接,甚至將她封鎖,固定響了兩聲就被切斷。

  那家夥,經前症候群發作了嗎?

  當晚,如遊魂般在紐約飄蕩了一晚的任揚桐回到家時,就看到有個人蹲在他家大門口。

  鞋底踩上雜草的聲音令玩著手機遊戲的賴泛芋抬起頭來。

  “還好你沒有第三窟。”她展露燦爛笑顏,好像她被扔在紐約街頭一事從未曾發生過。

  他聽不懂她說的話,隻是凶狠的瞪著她。

  “不是說我很忙,沒空陪你?”幹嘛還跟過來?

  “我飯店退了啊,隻好來這邊住了。”她厚著臉皮道。

  “再訂不就好了?”紐約飯店那麼多,更何況現在又不是什麼旅遊旺季,不可能找不到地方住。

  “紐約飯店很貴的,我現在是放假又不好用公款,你如果收留我的話,那我可以省點錢嘛。”她掰著理由。

  “你要不要臉?”若是一般女孩這般糾纏,早就被定位為“花癡”了。

  “看在我這幾天也幫了你不少忙的份上,就當是助手費用囉。”她討著人情。

  “那我要不要收導遊費?”

  “咱們都是台灣人,互相幫助一下嘛。”

  “滾!”他毫不留情地說。

  任揚桐將擋在門口的女孩推開,拿出鑰匙打開大門。

  “我皮夾被扒了。”賴泛芋在他身後沉沉道。

  任揚桐推門的手收了回來。

  “還好我口袋內還有零錢可以搭地鐵,加上渡輪不用錢,才能到這裏來的。”

  她很無奈的聳肩,“我真的跟紐約不對盤。”

  “你怎麼從碼頭到這裏來的?”公車站離他住的地方可有好一大段距離,更何況她來此從沒搭過公交車,哪知道要搭哪條路線在哪下車。

  “有好心人讓我搭便車。”她出了碼頭便看到一個曾經跟任揚桐打過招呼的居民,對方對她有印象,便讓她搭便車了。

  “你一個獨身女子搭陌生人的車都不怕出事嗎?”他大吼。

  “你把我丟在紐約街頭的時候就沒想過這問題?你不要以為找到機會可以對我大呼小叫,我知道你根本不是真心想要關心我的。”一下午的怨氣整個衝了上來,賴泛芋不再故作輕鬆,圓臉氣得漲紅。“我也是逼不得已才來找你的,我需要錢,否則我沒有辦法去機場。你借我車費,我立刻滾,這樣可以了吧?”激動的她眼眶發紅,蓄滿了委屈的淚水。

  任揚桐瞪著她,想到在多年以前,她的母親曾經抱著蒼白脆弱的她,朝他怒吼,“你不要靠近她,你隻會讓她受傷害!”

  多年後,他還是隻會讓她委屈嗎?

  他這般遊移不定,像不像個男人?

  他已經不一樣了!

  他有能力決定自己的未來,他可以保護她的!

  他怎麼會想不通,怎會讓過去的陰影給打敗?

  “醜八怪!”

  聽到他的稱呼,賴泛芋不悅的蹙緊眉頭,眼裏的淚水因而落下。

  “你記得的吧?我就是當年一直喊你醜八怪的男生。”

  “那又怎樣?”

  對啊,她記得,所以她才一直提醒他,但他卻好像完全忘光光了,這時才來反問她,是想怎樣?

  原來他沒忘記啊,他隻是假裝不認識她這個人而已。

  任揚桐,是當年班上的小流氓。

  他塊頭大,是班上個子最高的男生,而她卻是最嬌小的女生。

  她是班上的第一名,也是模範生跟班長,而他成績老是倒數,還常不交作業,班導因此將他交給她負責。責任心強的她,隻好每天追著他跑,逼他交作業,每天打電話給他母親,告知作業內容,迫他將作業寫來。

  他每次看到她都罵她醜八怪,說她是鬼,是頁子,她皆忍耐著不放在心上,隨便他怎麼喊,反正她也不會少一塊肉。直到某日,他惡作劇在她便當裏放了狗大便,她才忍無可忍的將他摔到地上去。

  從此後,隻要他敢罵她醜八怪,她一定摔他一遍。

  這不是什麼好回憶,記不起來也就算了,隻是這男人真是惡性難改,都被扔到美國來了,還是不知長進,個性一樣的差勁。

  “你還記得什麼?”

  “不要跟帥哥來往,因為他們個性都很差!”賴泛芋鼓著雙頰的模樣,似在跟誰賭著氣。

  “哈哈哈……哈哈哈……”任揚桐被逗笑了。“你交的男朋友一定都是醜八怪吧?”

  “是路人甲跟路人乙的組合,才不是醜八怪!”她越是說得一本正經,越讓他胸口笑意翻滾。

  這女人……他多想將她抓過來狠狠地咬上她的嘴。

  “你的眼睛,”他指著她的眼皮。“為什麼變雙眼皮了?”

  “噢,這是因為……”她揉了揉眼,抿了下唇後才道:“我爸媽因為意外過世時,我連續哭了好幾天,後來就有雙眼皮了。”

  “……”果然是有她風格的答案。

  “進來吧。”任揚桐推開大門先踏了進去,很識時務的賴泛芋立刻跟上。“去客廳等著。”

  賴泛芋沒有二話,坐來客廳長沙發上,那兒還整齊折迭著她這幾天睡的棉被。

  拿出手機,她搜尋著航空時刻表。

  她沒有想到他會對她如此不假辭色,跟第一天初見麵時一樣,好像這幾天的相處突然間一筆勾銷了似的。

  想起他剛在門口見到她時,他那充滿嫌惡的表情跟憤怒的語氣,真是讓人充滿挫折、難過與滿腹的委屈。

  她怔怔盯著航空公司的網頁,覺得心口處一陣一陣的抽痛,上頭的信息因為視線實在太過模糊而無法看清。

  為什麼她會覺得這麼難過呢?

  為什麼她會比自己想象中還要在意他呢?

  他的確一次一次的翻轉著她對他的既定印象,他有缺點,但是優點也不少,可隻要想想他們國中時的相處狀況,再加上他情緒一來就把她扔下的無情,可見人家把她當個屁。

  可即使心底明白,她最終還是找上他來求救——她不希望最後的最後,又是不歡而散。

  待她回台,估計是再無相見的一天了。

  國中時,他突然轉學,而原因都是指向她,她不僅感到遺憾、錯愕,胸口處也像有什麼被刨走了一大塊,她當時不明白那種失落感,現在回想,或許,她在那個青澀的少年時期,其實也為他心動過。

  他都壞成那副德行,她還會喜歡上他,那在發現他的優點的現在,心動更非毫無理由了。

  “唉。”她輕歎口氣,“不是說不喜歡帥哥的嗎?”真是自打嘴巴啊。

  不知過了多久,她聽到自階梯發出的噪音,表示他人下樓來了。

  她連忙擦掉頰上的淚,放下手機,站起身來,然而,眼前的男人樣子卻讓她呆住了。

  “你幹嘛刮胡子?”他在樓上待了那麼久,原來是忙著刮胡子嗎?

  “你不是討厭帥哥?我把胡子刮掉你就會離我遠一點。”

  才剛發現自己的感情,他忙不迭就砍了一刀過來,該不會是有什麼端倪被他發現了?

  她驀然惱羞。

  有必要這樣羞辱人的嗎?

  “你把錢借我,我馬上就走,我一回國就會把錢彙給你,麻煩給我賬號。”她點開手機的記事本App。

  “我身上沒錢。”

  “什麼?”沒錢?

  “我隻剩下十塊錢美金。”

  “你開玩笑的吧?”十塊錢美金折合新台幣不過三百塊耶。

  “我忘了領錢。”他攤攤兩手。

  “翻譯成我可以解讀的語言就是,你不想借我錢,對吧?”

  “班長,你怎麼這麼聰明呢?”他豎起大拇指,麵露激賞之色。

  賴泛芋當下隻想揮他一拳。

  她很累,晚上又不知可在何處落腳,實在沒心思再跟他迂回。

  “好,那我自己想辦法。”找台灣駐美辦事處什麼的應該可以借到錢吧?“但我走之前我想問清楚,你態度突然轉變是為了什麼?”

  任揚桐靜默不語,眼色沉了下來。

  他叫她滾,要她離開,是因為在那當下,現實與過去重迭,他怕他又會害她受到傷害。

  仔細想來,她口口聲聲說著她與紐約不對盤,但樣樣事事,要不是他在旁,就是與他脫不了關係。

真正不對盤的,是他。

  可即便如此,陰錯陽差地,她仍是來到他身邊。

  往正麵想,說不定就是因為他在,事情不會發展到無可挽救的地步,所以她被兩把槍指著,卻因為他的電話而解圍,她摔下了樓梯,卻隻壓破了一瓶西紅柿蜜,她被偷了皮夾,但還有零錢回到他的房子……

  就因為她的衰事一樣接著一樣,他更該守護她才是。

  “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麼,觸及到你的逆鱗?”該不會他發現到她自己當時都沒察覺的感情,所以急忙想逃跑,免得被糾纏?

  “沒有。”他搖頭。

  “好,那我不問了。”他不想回答,她追根究柢也沒用。“我走了。”她臭著小臉拿起包包。

  “班長,你才解讀了一半。”

  “一半?”賴泛芋不解地轉回身。

  突然,一片黑暗兜頭將她籠罩,轉瞬間,她整個人被兩道一左一右環繞的力量給勒緊了。

  “不借你錢,你就不能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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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16 09:14:00 |只看該作者
第8章(1)

  昔日的傷太痛,痛到他不敢將她留下。

  該怎麼做才是對她最好,十四歲的他不明白,二十八歲的他,總該有能力決定了吧?

  答案是,否定的。

  他已經明白一個念頭的轉換,一個想法的決定,一個方向的選擇,將有可能如何嚴重的影響一個人的人生。

  她隻記得過去的一部分,那是最好,痛心的事,別想起來,他一個人記得就好。

  下巴頂著她的頭頂心,雙手環著她嬌小的身軀,這是他最愛的親昵動作,他會故意笑她個子矮小,她會咬他的手臂一口做為報複,然後一起哈哈大笑。

  多無憂無慮。

  他們已經不是被父母所決定的年紀,他可以決定自己的未來,她同樣有權利作主了,那麼,他們可否重新來過?

  可以吧?

  可以的吧?

  任揚桐大概是她認識的人中,最出爾反爾的一個了。賴泛芋心中暗歎。

  剛剛還叫她滾,現在卻叫她留下,莫非是孤枕難眠,想找人暖床?

  但是他圈抱著她的動作,為什麼會有種難以言喻的熟悉感?

  莫非她哪任的男朋友曾經也這樣抱著她?

  思索了一會兒,怎麼也想不起來,隻能叫他把人放開。

  他沒理她,雙臂勒得更緊。

  “別走了,”沉嗓在耳畔低喃,“住下來,就我們兩個。”

  “你……”

  他忽地將人拉開來,低頭直接親吻嫩唇。

  她惱怒的想推開他,但他早有防備的將她的雙手控製在身後,細細的手腕一隻手就可完全束縛。

  任揚桐空著的另一隻手貼上她左邊肩胛骨旁,溫熱的掌心溫度穿透布料而來,像是抵上了她的心髒,握住了她的心。

  她莫名的心口一跳,身子起了特殊的反應,隨著越來越是熱切的吻,令她也開始跟著身軀發燙,木質地板上的十根雪白腳趾頭蜷了起來,糾結得無法鬆開。

  他將舌喂進檀口內,品嚐屬於她的芳甜,放肆攪弄丁香,呼出的氣息盈滿她的鼻尖,吸入胸臆之間的全是他的味道,她因而膝蓋跟著微微發軟,憤怒大張的水眸早不知在何時已經閉上,響應他的吻。

  當她不再抗拒與掙紮,他鬆開禁錮的大掌,兩人之間的熱度急遽上升,當他拉開她的T恤下擺時,她也將手放入他的後背,纖纖五指抓捏如石塊般堅硬的肌理,在肌膚表麵留下淺淺的抓痕。

  他迫不及待脫掉她身上的衣服,那使得他們有短暫時間的分開,一旦隔開他們的衣料被扔在地板上,雙唇迅速再次貼上,重重喘息著想要彼此的渴望。

  寬麵長沙發因相迭的兩人而顯得擁擠,受椅背所限,他的右手幾乎伸展不開來。

  但他們無暇去管。

  當他深深進入她時,滿足的歎息逸出,她回以銷魂的呻吟,纖腿不自覺繞上勁腰,彼此之間,毫無空隙,再也沒有任何阻隔……

  她的指尖,摸到了某樣不太熟悉的東西,觸感是有那麼點陌生的。

  她微蹙著納悶的眉,尚困倦的眸不想張開,故探索的任務就交給纖纖五指了。

  順著微陷的凹槽一路往下,拐了個彎來到高地,這感覺……

  像人的皮膚?

  她床上有人?!

  霍然張眼,賴泛芋意外發現自己枕在一條粗壯的臂膀上,抬起下巴,入眼的是張起伏明顯的英俊側顏,高而挺直的鼻梁下是微厚略翹的唇,人中、下巴與臉頰微冒須胡。

  這個人是誰?

  她驚恐起身,借力使力的手重壓他的胸口,感到疼痛的任揚桐哀叫了一聲,人也跟著醒了。

  當他張眼時,她想起來了。

  是任揚桐。

  剃掉胡子的任揚桐。

  重點的重點是,她昨兒個晚上,腦袋抽風,莫名其妙跟他上床了。

  “你在幹嘛?”任揚桐拿起湖綠色床邊桌上的手機,微眯著眼瞧清楚上頭的時間,“不到六點耶,能不能繼續睡啊?”

  遮光窗簾並未拉緊,外頭秋季天空微微泛藍,討厭睡眠時有光線,但又懶得下床拉窗簾的任揚桐翻過身將臉埋進枕頭裏,這一動,又“啊啊啊”叫了幾聲,原因是被賴泛芋拿來當頸枕的手臂已麻。

  而賴泛芋仍像石化般坐在原處。

  過一會兒,任揚桐忽然又醒了過來,掌心在一旁拍了拍,發現空空如也時,又轉回正麵,看著在晨曝微光中,宛如望夫崖上一棵鬆樹的賴泛芋。

  “不睡?”

  賴泛芋眨了下眼,思考著這個時候該怎麼反應。

  賴泛芋的言行舉止,大都是經過思考後所采取的行動,她不是天生愛騙人,也不是真心愛演,是在那個當下,她覺得這麼做是能讓對方粲然一笑的選擇,大家都開心了,或者覺得你沒威脅,就不太會放在心上了。

  這是她在秘書室多年學出來的口不對心。

  要說虛偽也成,反正她就是不喜歡成為爭執的中心,在身上染上了負麵的情緒。

  她以為這是她原本的個性,她覺得自己根本是個膽小鬼,所以怕看到人家失望或責難的神色,因而逃避著。

  所以,此時此刻,她也得好好想想,該怎麼為現下的場景做出一個大家都不尷尬的反應。

  無奈,她想不出來。

  她的經驗守則裏頭,沒有這一項。

  這個國家、這個城市,還真是跟她不對盤,才會連腦袋都出問題了,跟一個才重逢沒幾天的國中同學上了床,更該死的是,她還是覺得不討厭。

  因為她喜歡他。

  這真是大事不妙了呀。

  “幹嘛?”他抬手撥了撥賴泛芋額上亂掉的瀏海,“跟我上了床讓你這麼震驚?要不要我告訴你昨晚你有多熱情如火……”

  “你不用說我知道。”她立刻阻止他嘴賤下去。

  她還沒老人癡呆症,連昨晚的記憶都沒了。

  她覺得她應該離開這張床,離這個男人遠一點,或許她就可以找回腦袋中屬於比較理智的一部分。

  “我去廚房喝水。”她手按著胸口的被褥,以防走光。

  她彎著腰在床緣搜尋自己的衣服,卻是遍尋不著,倒是床上男人的胴體因為被子被她卷走,整個人都要曝光了。

  任揚桐不以為意的雙掌相迭於後腦勺,有些好笑的看著她到底在忙碌著什麼,反而是賴泛芋在不經意回眸,差點看到男性的私密地帶時,連忙將被子蓋了回去。

  “我的衣服呢?”她有些不自在的問。

  “應該在樓下吧,”他不忘解釋道,“昨晚在客廳我就把你脫光了。”

  “那、那我下樓去拿。”她的腦袋運轉尚未回複正軌,害得她說話都結巴了,任揚桐卻是優哉遊哉的從容模樣,不曉得這張床曾經躺過多少女人……

  這樣一猜測,賴泛芋倏然覺得渾身不對勁,像床上充滿了跳蚤般,也就不管他有沒有被子遮身,直接把自己卷了一圈,將視線鎖在樓梯口,不隨意亂瞟,免得看見會長針眼的東西,快步走了過去。

  秋天的被子有點厚度,她小心翼翼地扶牆而走,以免不慎滾了下去,就算被子再厚,也不見得顧得了她纖細一折就斷的頸子。

  客廳內,她的衣服與任揚桐的雜亂散落,讓她無法不回想起她昨晚就在這張沙發上,直接跟他來了。

小手掩覆難堪紅臉,真不知該怎麼辦了。

  怎麼會突然的就受到情感所趨了呢?

  卸去身上的被子,穿上衣服,她走來廚房替自己倒了杯水,臀靠在中島廚具,雙眸直視剛補好的紗窗,怔怔發呆。

  任揚桐在情感上是沒什麼節操的,從他第一天為了整她而吻她就可推敲出一二,自然上床也不具什麼浪漫的意義,就隻是一男一女發泄欲望而已。

  粉唇向內縮,貝齒有些惱恨的咬住。

  “哇!”

  冷不防出現的喊叫聲從右耳處傳來,太過於專注思考的她猝不及防,手上的玻璃杯掉了下去,眼捷手快的任揚桐迅速蹲下,大掌在半空接住,杯中的水幾乎未灑出。

  她轉過頭,狠瞪了他一眼,搶回玻璃杯。

  “想什麼這麼專心?”任揚桐拿走她手上的杯子,喝了數口水,態度十分自然。

  賴泛芋粉唇抿緊,她心底想的事,怎可能同他說起。

  昨晚的她沒有喝酒,神智也是清醒的,實在無法將自己列為受害人,誣陷任揚桐強要了她,更何況依她的本事,真要擺脫絕對有辦法的。

  父親就是怕外型遺傳自母親,瘦瘦小小的她會被欺負,才要她小學時就去學柔道以保護自己,故若柔道二段的她不願,誰也無法強迫,若他硬說是她把自己送來的,她也很難辯駁。

  真要論出對錯來,說不定也隻是讓自己難堪。

  所以最好的處理方式,就是假裝沒這回事。

  “你不是還要睡嗎?”於是她轉移了個無關緊要的話題。

  “睡不著了。”他打了個嗬欠,摸摸肚皮。“肚子餓了,弄點早餐來吃吧。”

  “喔。”

  兩人就冰箱內的食材,一起做了早餐,用餐時,氣氛莫名的沉靜,好像彼此各懷心事,心思不知在哪飄蕩。

  任揚桐手機內的WhatsApp傳來訊息提示聲,他打開一看,是為畫展設計網頁的設計師傳來的。

  對方已經將宣傳網頁製作完成,傳上設計師自己的FTP,等任揚桐確定沒問題,即上傳到展出畫廊分割給任揚桐的空間,連結畫廊網址做宣傳。

  “網頁做好了。”任揚桐打開平板計算機,橫放在兩人中間。

  兩人將心力放在網頁上頭,反複討論之後,去了修改信給設計師,這時已是十點多的事了。

  下午還要去畫廊確定展覽畫作品項、展覽周邊商品如明信片的畫作選擇等事項,故洗漱之後就出門了——如同過往幾天的模式,好像昨晚的一切都未發生過。

  不同的是,今日的賴泛芋像變了一個人,安靜得像靈魂被調換了,與過去活潑瘋癲的她大相徑庭,甚至還與他保持了一點疏離。

  兩人之間的進展的確是太跳躍了。

  任揚桐撓著頭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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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16 09:14:39 |只看該作者
第8章(2)

  “你什麼時候要回台灣?”搭乘地鐵時,他問了這問題。

  他在這個時候問這個問題,對賴泛芋來說實在是敏感了點。

  她垂著眸,看著前方兩公尺外的男人的灰藍色布鞋,以平淡的語氣回,“你什麼時候借我車錢,我就什麼時候走。”公事上她糾纏不休,但攸關於她的感情方麵,她可不會這麼做。

  她認為自己看透兩人之間的關係,都是現代人,沒有那種上了床就自以為拴住了對方了,她也不可能在這方麵強求。

  “噢。”他兩手環胸,靠在椅背,“我知道了。”

  她還以為他下一秒就會把錢包掏出來,但他並沒有,而是歪著頭睡著了。

  她望著他打盹的睡顏,驀地想起她為何糊了腦袋跟他上床。

  他說,要她留下。

  然後,她就當真把心留下,把人給了他了。

  搞什麼鬼啊!賴泛芋!

  她懊惱的撫額。

  被他試探出真假了,她也隻能用更堅定的立場讓他認為,她不過是與他一夜情而已,什麼感情什麼鬼的,完全沒有!

  他們在中央車站下車,徒步走來麥迪遜廣場公園附近的ShakeShack漢堡店用餐。

  他竟然會帶她來到“NewYork”雜誌評為紐約最棒的漢堡店吃飯,讓她有些訝異。

  他昨日突然放生她時,還以為已沒那個意思當她的導遊了。

  這個時候外頭已經大排長龍,雖然因為太早用早餐,賴泛芋已經饑腸轆轆,但她毫不在意肚子的鳴叫,滿懷興奮之情的排隊等待。

  從一早,像是因為進入深秋季節而枯黃植物般的賴泛芋,這時又像夏日突然來臨,整個人生氣蓬勃了起來。

  根本就是個吃貨吧。

  任揚桐猜她八成是後悔了,後悔昨晚的親密,怨惱不該跟他上床,但事情都發生了也隻能裝沒事。

  而他呢,他當然是不後悔的。

  他還想把她拴在紐約,一輩子不回台灣呢。

  隻是這鏈子要怎麼套上她的脖子,還是心甘情願被套,就有點麻煩了。

  “你的筆記本呢?”他看著她背在右肩上的肩包。

  “要幹嘛?”她從包包內拿出小巧的記事本交給他。

  翻了開來,裏頭全都是記錄著紐約必吃的餐廳,必逛的景點,寫下了交通資訊,還繪製了簡易地圖,完全就是個觀光客的旅遊資料。

  他看了一遍之後就還給她了,也沒再多說什麼,沒想到處理完網站跟畫廊展出畫作的事後,他就帶她到二十四小時營業的Kunjiprestaurant,也就是專賣韓式料理的餐廳。

  “你決定繼續當我的導遊了嗎?”大啖石鍋拌飯時,賴泛芋忍不住問。

  “你陪我處理畫展的事,我就當你的導遊,這不是我們的利益交換?”

  賴泛芋別過臉斜睨他,“那天你把我丟在紐約街頭時,沒這麼想過吧?”原來是要留她幫忙處理雜事啊。

  “幹嘛在吃飯的時候翻舊帳?”任揚桐伸長手,在她的拌飯裏舀了塊牛肉送進嘴裏。

  “你還沒跟我道歉耶。”

  “我用行動表示了啊。”

  賴泛芋眯起不以為然的眼。

  這男人,她本以為他是坦率的,其實是個傲嬌鬼,要他說出請、謝謝、對不起,該不會比宰了他還困難吧?

  “你眼睛不大,眯起來我就看不見黑眼珠了。”

  “你什麼時候要借我車錢啊?”她想快點回台灣,離他遠遠的遠遠的遠遠的遠遠的……

  “等我爽的時候。”

  “床上爽嗎?”

  任揚桐差點就被銀芽湯給嗆了喉嚨。

  “喂……”這女人說話每次都那麼直接,那白天是在鬱悶個什麼鬼?

  “你不是因為昨天晚上有爽到,今天才對我比較好?”

  “路人甲有什麼美色能援交的?”他嗤之以鼻。

  “路人甲也是有人要的。”講這樣,那他昨天跟她幹了啥好事?

  “你在台灣有男朋友?”他麵色微凜。

  他倒是忽略了這一點。

  “有交過啊。”

  “過去式的,有什麼好驕傲的。”他輕蔑的哼一聲,嘴角隱約彎著偷笑的痕跡。

  “你這麼跩應該有現在進行式的吧?我要不要去跟她道歉,不好意思當了表姊妹?”

  “你是在套話我有沒有女朋友嗎?”

  “我幹嘛套?直接問就好啦。你有女朋友嗎?”她不自覺的屏氣凝神等待回答。

  “我想一下。”他裝模作樣歪著頭。

  還要想的?

  有錢人大概都這個德行,家裏養一個,外麵藏三個,出國再招惹幾個,她明白的,是她傻的,笨笨的跟人家上了床。

  “我呢……”

  “你不用說了,”她抬手製止,“我也沒什麼興趣,不過我今晚不會跟你上床了,你……”喋喋不休的小嘴被包烤肉的生菜塞住了。

  “我知道你忌妒了,乖,吃飯吧。”

  賴泛芋一把拿下生菜,啼笑皆非,“我忌妒?”

  “你的語氣比檸檬汁還要酸。”

  賴泛芋暗暗重重咬了下唇。

  又在試探她了嗎?

  他一定是發現她的想法了。

  “隨便你怎麼說囉。”不要在意,不要在意,否則就中了計。

  吃不完的石鍋拌飯,她放到一邊,吃著小菜,這時,他將她未吃完的石鍋拿過來,直接吃光了。

  賴泛芋看著他一口接一口,暗忖他是否知道,如果男方將女生剩下的石鍋拌飯吃完,代表對女朋友的愛情……

拜托,他怎麼可能會知道呢?

  而且她也不是什麼女朋友,隻不過是發生了一夜情而已。

  賴泛芋實在懊惱自己怎麼這麼愛胡思亂想,他任何一個小動作都放大檢視、猜測,搞得自己緊張兮兮的,像個神經病一樣。

  平常心平常心!

  她一遍一遍的告訴自己。

  隻不過是一夜情而已,別放在心上了。

  用過餐後,搭乘渡輪回到史坦頓島,賴泛芋先去洗了澡,浴室在二樓,一樓僅是廊所。

  洗完澡出來,就看見任揚桐正在木質地板上做伏地挺身,跟隨著計算機放出來的音樂節奏,一下一下頗有韻律。

  昨晚,她對於他的肉體沒有太大的印象,現在明亮的燈光下,才發現他體格練得挺好,倒三角形的身材,寬厚的肩背,一用力,肌肉便賁起,畫麵還挺誘人的。

  她擦著濕發,蹲在他前方。

  “原來你有在健身。”

  前幾天住在這裏時,待在樓下的她偶爾會聽到樓上傳下奇怪的聲音,說不定就是他在健身的關係。

  “被迷住了?!”

  纖指畫上突起的二頭肌,“說不定喔。”挑逗的舉動,語氣卻是平板。

  “換我去洗澡了。”他利落躍起,大踏步走進浴室。

  放下擦發的毛巾,賴泛芋從五鬥櫃內拿出吹風機。

  她頭發又多又長,任揚桐都已經洗好出來了,她還沒吹幹。

  任揚桐拿走她手上的吹風機,先吹幹自己的短發。

  賴泛芋靜靜的等待,肘靠著桌麵,撐著下巴,昂首看著裸著上半身,頭發被熱風淩虐的他。

  說不出的性感。

  是任揚顯的弟弟,沒有不好看的理由,她記得國中時他就是著名的帥哥,但是因為個性太暴烈機車,對女孩子一樣不假辭色,所以壓根沒人敢接近他。

  她是班長,有人沒交作業,老師就要她追,她隻好一天到晚追著任揚桐交作業。

  也還好她學過柔道,任揚桐再頑劣,她也沒在怕。

  他的秘密根據地被她一一搜出來,他不管躲到哪都逃不開她的法眼,就像她來紐約之後,死命纏著他一樣,逼得他一定要把作業交出來。

  那一陣子,真是熱鬧極了。

  他不知詛咒了她千百次,當她的麵爆了幾次粗口,她皆神色不變的毫不在意,讓他完全拿她沒轍。

  當年那個討厭女生的叛逆少年,怎麼會變成一個輕浮的男人呢?

  一陣熱風突地襲來,她本能閉上眼,被熱風吹得發燙的手指轉到她的頭上來,順著她的瀏海,撥動及臀長發,幫她吹幹尚濕濡的黑發。

  他一定是想把一夜情發展成二夜情。

  現成的女人在房裏,不用白不用,是吧?

  看穿他意圖的賴泛芋已有心理準備,待他想“勾引”她時,做出反擊,絕不會像昨晚那樣笨笨的跟他上了床,隔日再來後悔不已。

  頭發吹好了,任揚桐放下吹風機,果如她所料,開口就是邀約。

  “要睡覺了?”

  “好啊。”她虛偽的笑著,唇在線揚的弧度不太自然。

  “下樓時記得關燈。”任揚桐爬上自個兒的床,大字狀趴睡,他巨大的身子將床完全占據了,根本沒有容納第二個人的空間。

  因為事情發展出乎她的意料,賴泛芋傻在原處,一愣一愣。

  他沒有把她當成上床的對象嗎?

  “快關燈,好亮我睡不著。”把臉埋在枕頭裏的男人假意抱怨。

  今晚,他是一定要忍耐的,要不上午她這樣鬱悶,晚上他若是還透露想跟她一塊兒睡的心思,難保她不會胡思亂想。

  “噢。”她走向電燈開關處。

  “還是你想過來跟我睡也可以的。”他故意開著她一定會拒絕的玩笑。

  賴泛芋回過頭時,竟看到任揚桐以臥佛的姿勢躺在床上,大手熱情的拍著床。

  “抱著你的枕頭睡吧。”她“啪”的一聲,關掉電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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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16 09:15:21 |只看該作者
第9章(1)

  任揚桐一直沒借她車錢。

  算算時間,就算是加上董事長給予的任務時間,她也該回台灣了,要不然就是無故曠職了。

  既然任揚桐一直不肯借她錢,那她得自己另想辦法才行。

  她父母雙亡,身為獨生女沒有其它兄弟姊妹,實在找不到人弄錢給在美國的她。

  她曾想過跟董事長開口,也許他會有辦法幫忙,譬如請個在美國的親友借她點錢什麼的,但有一次跟任揚桐閑聊時,知道他根本沒親戚在美國,而是在加拿大時,她就打消這個主意了。

  那男人帶她出外辦事順便觀光時,都很自動自發的把花費給付了,而她也一筆一筆記著,等著回台灣後彙款還他,但怎麼車錢她提了好幾次,就是都不肯借給她呢?

  若是要個床伴,他後來倒是出乎意料地未再脫過她的衣服,頂多就嘴上吃吃豆腐而已,她猜他八成一夜情後就對她失去興趣了。

  她該感到放心,但實際的心情是失望。

  這樣的矛盾心思,讓她在當下有些看不起自己。

  也許他是想她留在紐約替他辦雜事,直到畫展結束?

  但畫展是下個月的事耶,她怎麼可能留到那麼久?

  而且待得越久,心與他係得越緊,越晚離開,對她傷害越大。

  “我得回台灣了。”留在美國第十一天的早晨,用早餐時她開門見山道,“我後天一定要回公司上班。”絕對不能再繼續待下去了。

  “那你走啊。”聽到她決斷的語氣,任揚桐心底不爽,口氣自然也欠佳。

  沒心沒肺的家夥,他這幾天都那麼克製了,不敢邀她上床,處處用行動表明他真心希望她留在紐約的希冀,結果她根本不當回事,一心隻想回台灣。

  為什麼,她總是這麼難追?

  “你要借我車錢啊。”明知她沒錢走不了,還故意這樣說,有沒有這麼惡劣啊?

  “哇。”任揚桐一臉不可思議,“跟人家借錢這麼理直氣壯的,要不要我跪下來把錢捧給你?”

  “你根本是想把我扣在紐約替你辦雜事吧?”她說破他的企圖。

  “反正你是我老爸的秘書,替董事長兒子服務也是應該的。”他吊兒郎當順著她的嘲弄開玩笑。

  “等你回台灣繼承家業吧!”賴泛芋吐槽,收拾餐盤,放進洗手槽內,轉到冰箱拿出水果。

  回身時,他已走上前來,手撐在她身後的冰箱門上,俊顏逼近。

  “我回台灣,你會當我的秘書?”

  “我是董事長秘書喔。”很久未與他如此近距離麵對麵,她的胸口無法克製的緊繃。

  “調職不就得了。”

  “況且你之前沒有任何經驗,不可能一開始就當總經理,大概先當個特助啥的,當個幾年,了解公司營運狀況,才有可能委以重任。”反正他也是隨口亂謅,調戲她而已,根本不是真的想回台灣。

  這幾天忙他的事,才知道他在紐約其實已經小有名氣,並非籍籍無名的新人畫家。

  他已在歐美等地辦過幾次個展,每幅作品售價約莫一萬美金左右,不過他是以英文名字Anthonyren作畫,所以台灣這邊的親人壓根不曉得他已經闖出自己的一片天地了。

  “特助不能有秘書?”

  “原則上是沒有的。”

  “那你不當我的秘書,當我的人可以吧?”他的語氣不改輕佻。

  “隻要知道你是任家二公子,會有不少人排隊讓你挑的。”她從頭到尾都未曾想過要跟任家這豪門攀上關係。

  就算她莫名的受他吸引,卻也打自內心深處排拒著,所以就算有過親密關係,她也未曾拿這事要求他給予什麼好處。

  “你這是物化女性。”

  “我是說明現實狀況。”秘書室的那幾位美女絕對搶著排第一的。

  “你傻傻地也來排隊?”

  “我負責發便當,免得排隊久了會肚子餓。”

  “我直接讓你當第一個。”

  “發便當的小妹比較適合我。”他要真回了台灣繼承家業,她必在第一時間辭職。

  “你答應我就回去。”

  “我並不想為工作犧牲我的一生。”

  “你沒喜歡我嗎?”

  “沒有。”她斬釘截鐵,毫不考慮。

  “張愛玲說,女人的陰道通往她的心。我不是已經住在你心裏了?”他改兩手撐在她身後的冰箱門上,嬌小的個子完全被他所圈。

“再換個男人通不就得了。”

  “這句話我解讀為,”方唇靠近,她已經是呼吸著他的呼吸。“現在的你,是住著我的。”

  “你想太……唔!”

  任揚桐不跟她廢話,直接吻了下去。

  既然陰道通往心,而她還要“違心”的話,那麼就多“通”幾次吧。

  高超的舌技在檀口內施展,這方麵經驗沒任揚桐豐富的賴泛芋幾乎是沒一會兒就處於挨打狀態,在他的“誘引”之下毫無招架之力。

  他一步步鬆掉她的理智就跟卸掉她身上的衣物一樣的速度,紮紮實實的挺進她的心底深處。

  再一次自他懷中醒來,賴泛芋不再驚慌失措了。

  她明白自己在數個小時前做了什麼。

  這叫一回生兩回熟嗎?

  苦笑的她趁任揚桐熟睡時,下了床撿起衣服套上,躡手躡腳地將她放在浴室內的一些盥洗用具收起,抱到樓下去。

  她的行李箱一直處於隨時可走的狀態,她隻要稍微整理一下,便可拉起拉煉走人了。

  現在,她隻缺車錢。

  意識到自己的沉淪,她是非走不可了,即使是使用錯誤的手段,否則,她會害死自己的。

  任揚桐回家習慣將皮夾隨意扔在餐桌上,此時,它就靜靜地躺在原木色餐桌右側。

  他大概是覺得她個性正直,不會偷竊,所以就算她跟他借錢多次未果,他也未想過要把皮夾收起來。

  可惜他不知道的是,在必要時刻,她還是可以蒙著良心的。

  她數了夠車錢的紙鈔,留了張紙條,說明她借了多少錢走,請他將賬戶傳訊給她,待她一回台灣收到訊息,便會將這幾天的花費全數彙給他。

  將皮夾壓上紙條,拉起行李拉杆,走到門口穿好鞋時,賴泛芋回頭環視了屋內裝潢一眼,隨即頭也不回的走了。

  這裏,不屬於她,包括屋主。

  約莫兩個小時後,任揚桐才醒來。

  另一邊的床上冷冷清清,未殘留屬於她的溫度。

  他習慣性的豎耳聆聽樓下的動靜,多少會傳來她製造出的聲響,但他凝神了好一會兒,屋內卻是安安靜靜的,什麼雜音也沒聽見。

  不祥的預感驀地浮起,他迅速跳下床衝下樓。

  他第一眼便看到放在客廳角落的行李箱已經不見,而廚房餐桌上的皮夾下壓著一張紙條。

  他抽出紙條,眸掃過一遍,隨即拿起皮夾檢查,裏頭的鈔票果然少了數張,他轉身衝回二樓,套上牛仔褲穿上外套,拿了車鑰匙便往外衝。

  到了碼頭,渡輪二十分鍾一班,所以他沒多久就來到了曼哈頓,叫了車往機場直奔。

  他怨自己睡得太熟,竟然未察覺她的意圖,也不曉得她已經走了多久了,該不會飛機已經飛上天了吧?

  來到機場,一點五十五分的飛機雖慢了十分鍾,但已在二十分鍾前起飛,他除非生了翅膀否則是追不上她了。

  無情的混蛋!

  他惱恨的大吼了聲,厲眸狠狠瞪向窗外陰沉的灰藍天空。

  將咖啡粉放入咖啡機,賴泛芋習慣性的趁空檢查了下簡訊,手機上並沒有任揚桐傳來的訊息,她發過去的詢問賬號簡訊他也不曾回過,該不會是他生氣了,還是覺得這些都是小錢,所以不放在心上?

  算算日子,畫展差不多結束了,不知道成果如何,賣出了多少幅畫作呢?

  不過這又關她什麼事呢?

  當初她走得那麼決絕,有那麼點壯士斷腕的凜然,不過是自我感覺良好吧,所以才會在心中有過他會持續與她保持聯絡的奢想。

  又不是他的什麼人……

  她苦笑了下。

  走的時候還不覺得,回到台灣才發現胸口空洞得緊,像是她人回來了,心卻是遺落在紐約了。

  沒上過床就好了。

  她輕歎。

  那麼就不會產生不必要的執念。

  望著將咖啡粉轉換成液體的咖啡機,她發起呆來。

  “賴秘書,”董事長第一秘書走進茶水間,見她在發呆,拍了她的肩頭一下。

  “董事長的咖啡好了沒?”

  賴泛芋回過神來,低頭瞥向盛裝咖啡的杯子。

  這是單杯咖啡機,她去美國的那段時間公司購買的,一次一杯,每一杯都是新鮮現煮,董事長喜愛,因此下午茶就鮮少去“雪藏”咖啡館購買了。

  “好了。”賴泛芋將咖啡杯放進托盤內。

  剛回國的時候,同事們不斷旁敲惻擊,或直接詢問她到底去美國執行什麼任務,她僅以董事長的私事帶過,後來公司內部並沒有任何變化,賴泛芋的職位也沒有任何調動,同事們也就不再糾纏她了。

  將下午茶端進董事長辦公室,那似乎每天都在增加白發的老人抬起頭來,望著她的麵容欲言又止。

  “董事長,請問有什麼事嗎?”打她回國後,董事長就常露出這樣的神色,好像有什麼事想告訴她或詢問她,卻又次次忍了下來。

  將任揚桐勸回台灣的任務,她是完全失敗了,董事長並沒有任何苛責,隻是隔了十二天再看到他,他人好像又蒼老了許多,讓賴泛芋十分自責。

  董事長詢問了下有關於任揚桐在紐約的事,賴泛芋誠實告訴他,二公子將開畫展,董事長很明顯地眸露驚訝。

  果然連父親都瞞著的啊。

  那麼,他這隻“狡兔”還另有其它“窟”,想必董事長也不曉得吧。

  不過這方麵她就不用多嘴了。

  這對父子之間的問題,她根本無能為力,她隻是個小小秘書,還是個不小心跟二公子上了兩次床的秘書,還好這件事沒有他人知曉,要不,她可能無法全屍離開。

  董事長嘴巴蠕動了下,“沒事。”

  “若有什麼事要交代,再請告訴我一聲。”賴泛芋微微笑道。

  董事長笑了下,算是回答,賴泛芋不再打擾,轉身離開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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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16 09:16:07 |只看該作者
第9章(2)

  賴泛芋回到自己的位子坐下,等待著她的是濃鬱的黑森林蛋糕跟焦糖瑪奇朵。

  整間辦公室大概隻有她焦糖淋畫得如篩子般躺在白色奶泡上,其它人為了保持身材,喝的幾乎是無糖或減糖拿鐵。

  “賴秘書,你臉都這麼胖了,還喝那麼多焦糖。”總經理第三秘書對她的食物一向很有意見,從奶茶到咖啡,從蛋糕到零食,無一不挑剔。

  “黑咖啡太苦,沒加這麼多焦糖我喝不下。”可她又喜愛咖啡的香氣,所以奶油與糖包,缺一不可。

  “那就不要喝啊。”

  “明天再減肥就好了。”說著,她喝了口咖啡,連奶泡跟焦糖一起,第三秘書的眼神好像她剛吞了一隻蟑螂般驚悚。

  就在賴泛芋一臉愉快地享用她的下午茶時,辦公室有人大駕光臨了。

  “請問這裏是秘書室嗎?”

  低沉醇厚的男聲乍然出現,那就算封了她的耳朵,也無法忘記的嗓音,讓賴泛芋整個人如石化般僵住,叉子上的蛋糕耐不住地心引力,掉回盤中。

  在前總經理過世之後,宛如成了小龍女長年居住的古墓般沉靜,一片死寂的秘書室,在刹那間,耀眼的陽光注入。

  眼前的男子穿著連帽丁恤與牛仔褲,衣著雖隨意,但其體格高大健挺,臉龐帥氣有型,深邃的黑眸早就電翻了一掛秘書,最讓眾秘書心頭發顫的是,那與前總經理七分像的五官,在在說明兩人必有血緣關係。

  難不成,董事長在外頭有私生子,因為前總經理過世,所以不得不使其認祖歸宗,繼承家業?

  不管嫡子還是庶子,隻要能繼承此龐大美妝保養品王國的都是白馬王子。

  眾秘書順發的順發,理衣的理衣,手上忙碌,腳也未停歇,急急忙忙的走近男子,好似誰先第一個搶到注意力,誰就贏了。

  “這裏就是秘書室,請問您有什麼事嗎?”董事長第一秘書搶得頭籌,其它秘書隻得擠在後頭。

  任揚桐從第一個看到最後一個,四名女子一個個細致貌美,身材玲瓏有致,雖然不知為何都穿了一身黑,但貼身的剪裁,不難看出好身材。

  什麼秘書室,根本是後宮嘛。

  任揚桐一雙銳利鷹目投向還待在原位一臉癡呆的賴泛芋,那一頭黑發還是那麼搶眼,與白皙似雪的膚色成了強烈的對比,而臉龐看來依然是那麼樸素,像朵路邊小花般羸弱,橫看豎猜,也絕對猜不出是個柔道二段的高手。

他怎麼回來了?

  賴泛芋的黑色眼珠子一察覺到他的視線,立刻回避向最左側去。

  那個信誓旦旦說絕不回台灣的男人,是吃錯藥了,還是終於“良心”發現,肯回來幫助父親?

  雖然以賴泛芋的長相,在秘書們的眼中,戰鬥力值為零,但男人停留在她身上的時間就是比她們長,秘書們下意識移動腳步,阻擋了他的視線。

  “我是董事長秘書,”董事長第一秘書拿出名片,“敝姓……”她被強而有力的大手一把推開了。

  任揚桐筆直走向賴泛芋,心知不可能躲得掉的她隻好放下手中蛋糕叉,站起身來,態度必恭必敬。

  任揚桐帶笑的烏瞳潛藏著蓄勢待發的風暴,強大的壓迫感兜頭罩下,賴泛芋膝蓋幾乎要打起顫來了。

  “您是要找董事長嗎?我這就為您帶路。”她可是打死也不敢承認或表現出她認識這男人的一絲絲訊息。

  裝啊!

  再裝嘛!

  任揚桐嘴角微笑淡揚,賴泛芋彷佛看到他背後矗立著露出獠牙的惡魔,搶在他開口之前,又道:“請往這邊走。”

  她走來他身邊,停頓了下,做出請的手勢,然後領先走在他前方。

  “喂。”他才沒興趣陪她演戲,他時間寶貴,沒空浪費。“賴泛芋,你欠我的錢什麼時候要還?”

  原來是討債的?

  不是跟董事長有血緣關係的私生子?

  眾秘書滿臉錯愕又失望。

  “我有請你把賬號傳給我,不過我一直沒收到,可能是漏訊了,要不請你現在跟我去銀行一趟,我馬上領給你。”直覺告訴她,不是討錢那麼簡單。

  沒必要為了幾百塊美金特地飛回台灣一趟,機票都不隻那些錢。

  那麼,他想幹嘛?

  “誰在乎那點小錢?”他運了下勁,將人扯來他正前方,“重點是你偷了我的錢!”

  賴泛芋是小偷?

  秘書們錯愕掩嘴。

  這犯了罪,可就不能繼續在“美珀”待下去了。

  “那是因為你一直不借我錢,不讓我回台灣啊!”她根本是被軟禁在紐約嘛。

  “不借錢就可以偷,你當法律是寫好看的?”竊盜可是公訴罪。

  “你打算怎麼辦?”她一語雙關地問,偷偷將顫抖的小手藏到身後。

  他一來不是問董事長室,而是直接問秘書室在哪,毫不猶豫地直接走來她麵前,莫非……莫非是為她而來?

  打死也不肯回台灣的他,卻是為了她回來?

  她沒敢肯定,隻能在心中期待著。

  “當然是帶回紐約法辦。”

  “帶回紐……約?!”

  “你在紐約犯的罪,當然要受紐約法庭的製裁,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背對著其它秘書的男人,嘴上說著狠話,眸中閃著輕佻。

  賴泛芋一聽到他要將她帶回紐約法辦,就曉得他心底打的主意絕對不是字麵上的那樣。

  她猜如果秘書室沒其它人在,沒準兒他就將她壓到牆上去了。

  “我已經抓到你這個犯人了,你可以保持沉默,但你所說的話將成為呈堂證供!”

  “賴秘書,你怎麼會做出盜竊這種傻事呢?”老是喜歡指責她一切作為的總經理第三秘書難以置信掩嘴,“你這一生毀了呀!”

  賴泛芋才沒那個心去搭理第三秘書,她隻想確定他是為何回來。

  “你是回台灣來繼承家業的嗎?”話一出口,她就知道自己糟糕了。

  果然,聽到她問題的秘書們紛紛好奇發問——

  “什麼繼承家業?”

  “請問你跟董事長是什麼關係?”

  “你是董事長的親戚嗎?”

  “怎麼了,亂哄哄的?”董事長的出現打斷了秘書們的咄咄逼人。“揚桐?”

  董事長在看見兒子的時候,詫異瞪眼,嗓音發顫,“你怎麼……怎麼回來了?”

  回身看到不知有多少年沒見的父親,任揚桐有些別扭的抿了抿嘴,“嗨,爸,好久不見。”

  “爸?!”秘書們這聲驚呼,幾乎要震垮整棟美珀大樓。

  “先跟我進來。”董事長指了指辦公室後,對賴泛芋道:“麻煩你再泡杯咖啡過來。”

  “你還記得我的喜好吧?”任揚桐朝她眨了下眼。

  充滿曖昧的問句,讓賴泛芋整個背脊發寒。

  果然,當父子兩人消失在辦公室門後,秘書們立刻將她團團圍住,執行逼供。

  “這是怎麼回事?”董事長第一秘書咄咄逼人質問。

  “他跟董事長是什麼關係?私生子嗎?”總經理第二秘書最關切的是這一點。

  “你為什麼認識他?”總經理第三秘書狠狠瞪著她。

  “為什麼……”

  “為什麼……”

  “為什麼……”

  一堆問號砸得賴泛芋頭暈腦脹。

  “你去紐約該不會是為了董事長的兒子吧?”總經理第一秘書幾乎是尖叫出聲。

  這下,賴泛芋完全被當個“背叛者”了。

  “你對紐約的事守口如瓶,是不是想獨占未來的總經理?”秘書們的圈圈圍得更緊,賴泛芋幾乎要喘不過氣來了。

  “可以等一下再問嗎?”賴泛芋裝出一臉無辜提點,“董事長吩咐要泡咖啡進去呢,遲了可不好。”

  “泡咖啡這種事,怎麼好讓董事長秘書去做呢,由我這個年資最淺的來吧。”

  總經理第三秘書巧笑倩兮,迅速走進茶水間。

  絕對不能讓第三秘書搶了先機!

  秘書們的腦中同時閃過這句話。

  下一瞬,茶水間門口大塞車。

  順利支開秘書們的賴泛芋有些無奈地輕歎口氣,走回自個兒位子,拿起才喝了一口的焦糖瑪奇朵,以叉子稍微整理了下奶泡,便端進董事長辦公室了。

  她想他不會介意她喝過一口的。

  那家夥喝咖啡的喜好與她一致,在紐約時,常喝完自己的還要偷喝她的,自然是無所謂喝了她的口水。

  茶水間那你擠我、我擠你,終於,總經理第二秘書搶到了咖啡機。

  她興奮地在咖啡機裏倒了咖啡粉後,忽爾想起一件事——

  “董事長兒子喜歡什麼口味的咖啡?”

  一句話驚醒眾人,轉瞬間,茶水間空無一人,全衝回了秘書辦公室,可在那兒,早就不見賴泛芋的蹤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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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16 09:17:11 |只看該作者
第10章(1)

  賴泛芋才靠近董事長辦公室就聽到裏頭傳來咆哮聲,想也知道這對脾氣一樣硬的父子忽然碰在一塊兒,絕對不會上演什麼父慈子孝的戲碼,基本上別把整間辦公室都翻了就要阿彌陀佛了。

  敲了敲門,毫不意外裏頭咆哮出一句,“進來。”還是兩迭聲。

  這該叫父子的默契嗎?

  “你若不是要回來幫我打理公司,那你回來幹嘛?”

  怒吼的是董事長,端著咖啡進去的賴泛芋見他臉色赤紅,還真怕他血壓飆高,心髒犯毛病。

  任揚桐挖了挖一進辦公室就沒得清淨的耳。

  “我又不是回來找你的,要不是隻有這兒才抓得到人,我連大門都不會踏進來。”

  聞言,將咖啡杯放上茶幾的賴泛芋心猛地一跳,抬眸,就與他四目相對。

  那雙鑲嵌在男人身上,實在是過分晶亮如寶石的黑眸一瞬也不瞬的盯著她……

  不,該說是瞪著,像頭野獸般死死鎖著她,充滿侵略性的眼神是過往未曾見過的,害得她整個人如石頭般僵化,彎著腰,動也不動。

  “抓人?”董事長是個聰明人,一下子便頓悟,視線落到賴泛芋身上。

  屋子就三個人,其中兩個人就盯著她,她就像被關在籠裏的青蛙,外頭是虎視眈眈的蛇。

  “呃,”她過一會兒才找回自己的舌頭,“我先出去了。”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她早知道他們父子之間的事不是她有能力解決的,不僅如此,連自己都賠了上去,卻沒半分成果。

  “還想去哪?”有力的大手立刻牢牢握住她的手腕。“你應該還記得你當初承諾過我,如果我回台灣你會怎樣?”

  賴泛芋愣了一下霍地開朗,為難地瞟了董事長一眼。

  這有老人家在,她怎麼好直接大刺刺的開口回答他的問題?

  好歹她在公司的形象是一整個純良恭儉,套句董事長曾說過的——適合帶回家當媳婦的那種賢淑女孩,所以她怎麼可能直接在董事長麵前說出“上床”兩字呢。



任揚桐不曉得賴泛芋是個雙麵人,在公私兩方麵的麵貌截然不同,她瞥向董事長那眼使他誤以為她在求救,因而惱怒的蹙了眉。

  就算她真想找個人幫忙,也不該是他老爸!

  “怎樣?”五指更為用勁。

  賴泛芋吃疼的眼角抽了一下。

  “那個……不是在紐約就已經兌現了嗎?”她盡量語意含蓄,別讓他人聽出真相來。

  “也是。”他驀地狡黯一笑,“既然如此,我回國的獎賞就應該更好才是。”

  “但那也得你回來的目的是繼承家業。”

  “你明知道不可能!”他火大的一吼。

  老爸不了解無所謂,但她跟在他身邊多日,幫了他畫展眾多雜事,在台灣認識的這些人中,她該是最了解他的,“繼承家業”四字她最是不該講。

  “好了!”董事長上前來,像護衛小雞的母雞,手攬著賴泛芋的肩,“你放開賴秘書,別這樣抓著她。”

  “我跟她的事你不要管。”任揚桐再轉對賴泛芋,“我既來了台灣,那你就得跟我回紐約。”

  跟他回紐約?

  賴泛芋一愕,想起他在紐約時多次要她留下,她還以為是他說笑調情的手段,所以從沒認真看待,更未往心裏去,但他都為了她回台灣了,莫非是真心的?

  “為什麼?”他……喜歡她?

  賴泛芋詢問的嗓微顫著不敢肯定的期待。

  “我要你跟我走,陪在我身邊,還有什麼好問為什麼的?”他沒好氣道。

  “夠了!”董事長怒而打斷,“你還想重蹈覆轍嗎?你又要強硬地把人帶走,不管她的心情、不管她的處境,你的愛情還是一樣的幼稚。”

  “你最沒資格批評我!”任揚桐怒火勃然站起。“如果不是你派人來追我們,把我們逼得那麼緊,也不會發生那件事,她也不會忘了我!”

  “你一個十四歲的國中生做了蠢事,我能不找你、不追你嗎?你是犯罪啊!你要我怎麼跟人家的父母交代?”

  “什麼犯罪?我們隻不過是離家出走而已,是你們大人非要把事情想得那麼齷齪!”

  “兩個國中生一起住在賓館的房間裏,做家長的怎可能不擔心會發生錯事?”

  “如果不是你威脅我,我也不會帶著她離家出走!”

  賴泛芋站在一旁,聽著兩人一來一往,一頭霧水的她完全處於狀況外。

  那個“她”是誰?

  為什麼覺得他們好像是在談她,但她跟任揚桐不過就國中同學而已,所以那個“她”另有其人?

  但從氣氛上感覺到的,又似乎並非與她無關……

  她覺得整個腦袋都變槳糊了。

  她頗有耐心的聽著他們吵,試圖從兩人的怒火中推敲出一個故事、一個邏輯,但這兩人不知怎地,忽然間就收了口了,視線還齊齊往她這望來,像是猛地想起了她的存在。

  她輪流回視,臉上寫著問號,任揚桐看起來有些緊張,董事長則是麵露懊惱,投在她身上的打量多是觀察,一會兒後,任揚桐先鬆了緊抿的唇。

  “你幾點下班?”

  “五點。”

  任揚桐看了下表,“剩不到兩個小時。”他抬頭對父親道:“我要帶她早退。”

  “你也先問問人家的意見啊。”他生的這老二總是這麼獨斷獨行,也不先問問人家女生要不要跟他走。

  他並不想阻止,也不想妨礙任揚桐與賴泛芋在一起,但前提是賴泛芋是心甘情願。

  他是不曉得兩人在紐約時發生過了什麼,從兩人對話跟態度上看來,賴泛芋似乎對兒子未上心,隱隱有閃避的意思。

  看起來像是兒子單戀著人家,而賴泛芋礙著他董事長的臉麵,不好意思直接拒絕。

  任揚桐轉頭看著賴泛芋,挑了下單眉。

  賴泛芋細想,不跟他走,這會兒回秘書室也是被圍剿,但是若跟他一起走了,明天來上班,一樣會被圍剿。

  總而言之,這開堂審問是避不開,隻是早與晚就是。

  既然如此,那便跟他走了,況且她有些困惑得從他的口中厘清。

  “好,”她點頭,“董事長,我先早退可以嗎?”

  董事長深深看了她一眼,“你去吧。”

  董事長那一眼有太多的意思,複雜得難以分析。

  賴泛芋納悶地想,他們一直都是很普通的老板跟下屬的關係,怎麼一個眼神可以難解成這樣?

  “那你先去樓下等我。”她對任揚桐道。

  若是她跟他一起走人,那明日要麵對的,不僅是被開堂審問,恐怕還將被嚴刑逼供了。

  “幹嘛不一起走?”

  “我還得整理一下東西,你先下去等……不,你晚兩分鍾再出來。”她這一回到辦公室一定會直接升堂,至少被困個十分鍾跑不掉,說不定得半個小時才能離開。“出來後你先在秘書室那邊等我一下,等我走後一分鍾你再下樓。”這樣就可以靠任揚桐將秘書們絆住了。

  為什麼要這麼麻煩?

  任揚桐不解,但又看她一臉認真,當下也不想浪費時間等她解釋,不置可否地答應,目送她走出董事長辦公室。

  一回到秘書室,果如賴泛芋所料,眾秘書十分有默契的圍上來要她給個“交代”。

  “那是董事長的兒子嗎?”大家七嘴八舌爭相發問。

  “你跟他是什麼關係?”

  “你去紐約是為了他嗎?”

  “董事長為什麼把這任務派給你?”

  “你是不是對董事長做了什麼……”

  鞋子落在木質地板的聲響從秘書室左側傳來,大夥再次有默契地同時轉頭,當發現來者是任揚桐時,不約而同快而輕的在秘書室前方站了一排,姿態得宜端莊,眸中燃著饑渴。

  一瞧這陣仗,任揚桐心底便有底了。

  這群女人剛鬧哄哄地圍著賴泛芋,他這一出現,她們就像突然看到香花的蜜蜂,無須口令,統統轉往他這來,一個比一個笑得還要燦爛,還要用力。

  賴泛芋根本是推他去施展誘敵之計。

  這小惡魔啊……

  任揚桐嘴角微微一揚,剛才她交代的什麼等她走後一分鍾再下樓的叮囑,他直接扔到腦後去。

  他不慌不忙排開眾人,朝賴泛芋的座位走去。

  賴泛芋埋首忙著收拾東西,根本沒料到他會進來。

  “芋頭,好了沒?”他直接喚她綽號,在場眾人誰也不會弄錯他是在喊誰。

  “我剛叫了車了,你快點。”

  賴泛芋抬頭看到任揚桐不知何時已站來她身邊,瞬間整個人從腳底一直寒上來,頸後一片雞皮疙瘩。

  他這是……想害死她啊!

  很快的,她全身每一顆細胞都可以感覺到從其它秘書投射過來的淩厲視線,像是恨不得刨開她的腦袋,直接看透她跟任揚桐的關係。

  賴泛芋不敢再有任何耽擱,也沒那個心思將包包中的物品排整齊,拉煉沒拉就直接背上肩,椅子也未推入桌底,急忙說了聲,“我有事先早退了。”便直接往電梯方向走,等都不等任揚桐。

  任揚桐幾個跨步便跟上,大手直接攬上她的腰,秘書們的驚愕抽氣聲,賴泛芋聽得一清二楚。

  接著,一顆炸彈又從任揚桐口中跳了出來。

  “我們直接上你家去好了,比較隱密。”

  明了大勢已去,明日她鐵定成為十字架上的魔女審判的賴泛芋停步,惡狠狠的低語,“你是要害死我啊?你這樣我明天來上班會很慘耶!”

  “你把我當肉骨頭丟進狼群中,還想要我客氣嗎?”不要以為他沒看穿她的伎倆。

  “我隻是要你絆著她們一會兒,這樣我才能順利走人啊。”

  “如果會很慘,那就別來上班啊。”

  “你怎麼可以這樣不仁不義……”

  “我都要你跟我回紐約了,”他露出不懷好意的笑,“這不過是順水推舟罷了。”

  賴泛芋充滿困惑地看著他。

  “你在打什麼主意?”

  “我能打你什麼主意?”他反問。

  “我不知道為什麼……”她有些煩躁的指頭抵著太陽穴,“就覺得我們好像除了國中同學外,還有其它淵源在。”

  回到沒有他的台灣,她總算能好好的思考自己是為什麼這麼快就陷入情網,在愛情方麵,她一直是個慢熱的性子,這次彷佛搭雲霄飛車般的發展,事後回想實在詭異。



國中的那一段她想得特久,不知為何似乎有種說不清楚的奇妙感覺在虛無的回憶中閃動,無奈的是那感覺怎麼也抓不住,頂多隻能說明她的記憶應該有點問題,或許是為了自我防衛而竄改了小時候的記憶,她跟他之間可能沒那麼簡單,而這點影響了她現在的情感,才會那麼快就無法自拔的喜歡上他。

  到底,他們之間曾經發生什麼事呢?

  任揚桐聞言麵色一凜。“你想到什麼了?”

  她望著臉色驟變的男子,忽爾想到她第一天到紐約時,不小心從樓梯摔下去,他緊張心焦的掉了淚。

  他們國中時的關係並不好,又十幾年沒見了,可說隻是比陌生人好上那麼一點點而已,他的眼淚非常的不尋常。

  她覺得頭很痛,但又覺得有什麼在腦子裏晃啊晃,就是抓不到頭緒。

  “我想……”

  “別想!”他忽然用力將她抱緊,她幾乎要透不過氣來。“幹嘛?你懷疑我為什麼想跟你在一起嗎?你覺得自己這麼沒魅力嗎?什麼路人甲,去死吧!我跟你在一起很開心,就算是鬥嘴、吵架、生氣,我還是很開心。我想要一直這麼開心下去,不行嗎?”

  “等一下……”他一迭連串的,將她腦子裏晃動的薄弱思緒給打散了。

  “不等!我一分一秒都不想等!我陪你回家取護照,我們搭晚上的班機回紐約。”他任性的道。

  腳一踏上台北,他便觸景傷情了。

  雖然十幾年的時光,台北街道改變了不少,但記憶的一部分仍然存在。

  他甚至中途繞到出事的旅館,那旅館外表依然是記憶中的樣子,隻是更老舊了些,過往如潮水翻湧,讓他的胸口發疼。

  身為藝術家的他,比常人更為感性,這片僅有傷心回憶的土地,他是片刻都不想待下去。

  “任揚桐!”她用力將他一把推開。

  這裏還是公司耶,後麵好幾雙眼睛死瞪著她,就算她當真不做辭職了,也沒必要留段八卦給人嚼舌根啊。

  不過估計這男人根本樂見其成,他那巴不得她與他一塊兒遠走高飛的態度不是虛假的,而且他焦慮著急的模樣太奇怪,讓她一點被告白的喜悅都沒有,隻有濃濃的疑惑。

  “老實說,我並不覺得我們不到兩個禮拜的相處你會愛上我。”而且還為了她飛回台灣。“更別說,國中時我們的關係很不好,你應該是非常討厭我的才是。”

  所以,一定還有別的原因。

  她可以確定自己的想法,但捉摸不到他的意思。

  她知道自己喜歡他,但她認定他隻是玩玩,所以除了工作關係,也是為了斷絕自己不該有的念頭,才會毅然決然寧願不告而取,也要回台灣。

  她的說法讓任揚桐想到了一個借口。

  “你錯了,”他笑看進她的眼瞳裏,“我從國中時就很喜歡你,非常的喜歡你。”

  若論這世上有誰是真正關心他的,任揚桐以為,隻有賴泛芋一個而已。

  他的成績一向不怎樣,國小時班上排名都是不上不下的二、三十名位置,與他那死霸占著第一名不放的優秀哥哥截然不同。

  即便如此,父親還是死馬當活馬醫的運用大量金錢,硬是將他塞進了一所升學率超高的私立中學。

  想當然耳,他直接淪落吊車尾的最後一名。

  每次成績公布,就算是倒數第二名,總分數都足足多了他五十分,他的成績拖垮全班總成績,班級排名因他也吊了車尾。

  老師對他失望,家長對他寒心,他處在於一個隻有看扁他的空間,越發叛逆。

  他沒長腦子,倒是長了個子,國中時身高就有一七二,就連女生都沒他高一,加上體格健壯,一張俊俏的臉卻常布滿凶惡之氣,誰見到他都要避開三步,不敢接近。

  身為班長的賴泛芋跟他原本也是沒啥交集的,直到對他的成績、操行焦頭爛額的導師將他交給她負責,開始了他地獄般的國中人生。

  真人版橡皮糖,他在她身上見到了。

  膚色特白皙的女孩,嬌小得連他的肩膀都不到,責任心卻是比天高。

  她每天催著他交作業,不管他躲到哪,她都有辦法找出來。

  發考卷時,雞婆地幫他修改訂正,還好心要指導他做題的方法,他覺得煩,跑了,她鍥而不舍追纏了上來。

  為了讓討人厭的小老師離他遠點,他對她做了很多惡作劇,她生氣地衝著他吼,但仍未改初衷,持續糾纏,直到他在她的飯盒裏放了狗大便,她僵硬著麵容走到得意狂笑的他麵前,冷不防抓起他的手,就將個子高大的他直接摔落到地上去。

  “我媽早上六點起來為我做便當,你怎麼可以糟蹋我媽的苦心!”她氣得都哭哭了,而他則是傻了,為那如斷線珍珠的眼淚。

  從此後,她就未再對他客氣,隻要他敢惹惱她,她一定摔得他七葷八素,未曾留情。

  她一邊摔一邊罵,像個老媽子一樣盯著他的作業、他的功課,甚至連他衣服穿得少了,外套沒帶,她也要念上一念。

  她很煩、很惱人,但若是假日沒有她嬌細的怒吼在耳畔響著,他又覺得全身不對勁,於是,上學成了他最期待的事,看到她是最開心的事,就連她斥罵著他,他也笑得出來。

  
~愛久見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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