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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子玥]娘子,失禮了[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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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20 17:40:34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子玥-娘子,失禮了

她這輩子最大的污點就是失身給他這書呆子!
堂堂駱家堡的大小姐,這回真是看走眼,
瞧,土匪大哥都已磨刀霍霍,要宰他這肥羊,
他還在之乎者也的勸人家成佛,
而她只不下去現身的後果是——拿磚頭砸自己的腳,
成為他的妻,真是面見不如懷念,該談的條件還是得先講好,
則姑娘她千山獨行不必相送,然他的問題還真多,
不僅弟妹不親,就連已出嫁的什麼表妹也為他演千里尋"夫",
雖他呆得丟她的臉,但她總得盡妻子的責任,
想要她的笨相公英年早逝?還得先過她這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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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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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20 17:40:4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早晨的第一抹光線緩緩地照進了床帳裏,火爐只剩餘燼,冷冽的空氣讓裏頭的人下意識地拉緊被褥,身子蜷成一團往熱源靠去。

    和外頭的寒冷相較之下,當然是溫暖的被窩比較受人青睞。

    但是天候的冷熱對自律甚嚴的人來說,並沒有差別,勤懷書只稍微深吸了一口氣便清醒過來,額邊立即一陣輕微的抽痛,讓他皺一下眉。

    昨晚喝大多了,現在才會……

    突來的異樣感令勤懷書停止思緒,呆了半晌才意識到那股異樣的突兀感覺起自何方——他的身側,正確說是他的懷中。

    向來獨眠的他懷中竟多了一具赤裸的女體?!

    這是怎麼一回事?!

    難不成是友人的惡作劇?

    勤懷書僵直了身軀回想昨晚究竟做了什麼?他只是……喝多了幾杯吧?

    京城的表妹成親,他代表勤家來道賀,不小心在喜宴上多喝了幾杯,讓書童扶回房……不是嗎?身邊的姑娘究竟——

    “少爺。”門外書憧熟悉的聲音讓勤懷書倒抽口氣,“你醒了嗎?小的進去了?”

    “等、等等!”勤懷書慌忙制止。

    “少爺?”書僮勤昌抬起的腳停在空中,懷疑地叫了一聲。

    “我、我自己來就行了,你把水放在門外就好。”

    雖然覺得奇怪,勤昌還是乖乖聽話地將手中的水盆放在地上,“小的將水放在門外了,若等會少爺要清洗時發現水冷了,請叫小的一聲。”

    “知、知道了,你先離開吧!”

    勤昌懷疑地又望了一眼門板;少爺平常不是會賴床的人呀!

    確定勤昌不在門外之後,勤懷書松了一口氣,然後又望著身側讓頭髮遮去半邊臉的女子。

    他——他究竟對人家姑娘做了些什麼呀?

    勤懷書苦惱地皺緊了眉,手不自覺地伸出想撥開那些遮掩女子臉龐的發絲,這時那位姑娘忽然動了一下,嚇得他趕緊縮回了手。

    半晌,姑娘只是偎他偎得更緊,沒有清醒的跡象,他這才松了口氣,複又自厭起來;這位姑娘不會一直睡下去,事情也不能一直拖著,若他真占了人家姑娘便宜就該負起責任,怎麼可以只想著逃避呢?

    但是……

    勤懷書只能望著近在咫尺的枕邊陌生人歎氣,實在提不起勇氣去知道他昨晚究竟做了什麼好事——

    “嘻嘻嘻……”

    忽然出現的輕笑聲讓勤懷書警覺地望向床帳外——沒人?

    “嘻……呆子!”

    這聲音……勤懷書低下頭,那陌生枕邊人已經睜開了眼,一雙慧黠靈動的眼此刻盛滿了笑意直勾勾地望著他。

    勤懷書震驚地屏住了呼吸,“你……”

    “呆子。”她又說了一聲。

    她早醒來了,只是捨不得暖和的被窩及胸膛,也把這男人從頭到尾的反應都聽進耳朵了。

    好遲鈍的男人。

    “姑娘……”勤懷書有些傻眼,這是清自被毀的姑娘會有的反應嗎?

    “嗯?”

    她坐起身來,毫不客氣地把被褥拉走一大半好過著身體,雖然如此,勤懷書還是很眼尖地看到了她頸側的吻痕——噢!天啊!人說酒後亂性真是一點也沒錯,他才幾杯黃湯下肚就做出這種醜事,有何顏面面對勤家列祖列宗牌位?

    他面露羞慚,跟著坐起身面對她,“在下……”

    “想說什麼都是待會的事,你先幫我把門口的水端進來,讓我先清洗吧?”

    “啊?是、好,姑娘稍等。”勤懷書連忙跳下床,此刻滿腦子只想著該如何補償人家姑娘。

    他慌忙撈起床下衣物套上,卻忽然停止了動作,“呃,姑娘,可否請你轉過頭去?”他有些羞窘地說道。

    床上的佳人眨了眨眼,“嘻嘻,你害羞呀?可我想看清楚昨晚與我在床上的男人長什麼樣子呀!”

    “姑、姑娘!”勤懷書沒料到她竟會說得如此露骨,窘得滿臉通紅。“女、女孩家說話不可如此、如此……”

    “可人家昨晚開始就不算是女孩啦,是你把我……”

    “姑、姑娘請自重!”

    “自重?人家昨晚也這麼說,可是你……嗚……你都不聽……”女子很傷心地掩被啜泣。

    “我、我……”勤懷書暗罵自己混帳、禽獸不如,手忙腳亂地為自己的失言道歉。“對、對不起,是在下太、太混帳,才、才會說出那種混、混帳話,你別理會我說的渾話……”

    “噗!”女子露出一隻笑得彎彎的眼眸,“你……嘻!”

    “你、你——”勤懷書漲紅一張俊秀的臉,又氣又窘。

    “別你呀我的了,門外的水再不拿進來就要冷了。喔,對了,我想沐浴,麻煩你差人拿桶水進來吧?”她露出一張可恨的笑臉,卻讓勤懷書不得不乖乖從命,畢竟是他占人家便宜在先。

    •••••••••••••••••••••••••

    待女子洗浴穿戴整齊之後,勤懷書也已經正襟危坐地坐在小花廳裏,一臉嚴肅。

    她擦著微濕的及腰秀髮走到他面前坐下,清閒適意的神態令他本已深皺的眉攢得更緊,她卻只是隨意瞟了他一眼,繼續她擦拭頭髮的動作;現在天氣寒冷,她可不想著了風寒。

    “咳!”勤懷書抿嘴咳了一聲,試圖引起她的注意。

    既然他真的做下糊塗事,就該像個男人般負起責任。

    女子依舊專心地擦著頭髮,似乎不太在意他的存在。

    “咳!姑娘,在下……在下雖對昨晚並無記……”他頓了下,覺得這麼說有推託之嫌,於是直接跳到結論。“不知姑娘家居何方,家中尚有何親人?”

    她沒回答,只是拿起梳子開始梳起頭髮來。

    “姑娘,在下絕對沒有惡意,只是想至貴府提親,將我倆名份定下,以對姑娘負責。”勤懷書俊秀的臉龐又不受控制地漲紅。

    她終於有了反應,美麗的眼眸望向他,“提親?”

    “是的。”雖然他還是弄不太清楚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不過男子漢敢做敢當,他必須負起責任。

    “為什麼?”她狀似疑惑地眨了眨眼。

    她竟還問他為什麼?!勤懷書學她眨了眨眼,幾乎說不出話來。

    她繼續問著,“你喜歡我嗎?愛我嗎?不然怎要上我家裏提親?”

    “我……”他終於擠出一點聲音,“我毀了姑娘清白……”

    “就這樣?”女子笑了。

    “這樣就足夠了。”勤懷書忍不住提起聲來,“難道姑娘不在意?”

    他把心中隱瞞多時的疑問說出口;實在不能怪他多疑,而是這姑娘的表現……就真似毫不在意呀!

    女子不以為件,只是甜甜地笑了笑,“我在意呀!”

    “那……”

    “可我更在意夫婿不愛我這件事。”攏了攏微濕的秀髮,她側著頭對他笑。

    “這……”勤懷書微怔。

    愛?這實在太強人所難,畢竟他們相識……連相識都稱不上,只是一夜姻緣啊!但若給他一些時間,他相信自己可以學習愛她。“我會……”

    “沒關係。”她輕笑著打斷他未竟的話語,讓他瞪大眼。

    “沒關係?”他幾乎要以為是自己逃避的心所生出的幻聽。

    “嗯。”女子點頭,“畢竟這件事我也有不對,怪你一人似乎不太公平。”

    瞪著眼前的麗人,勤懷書久久無語,最終擬出一個結論——

    “姑娘不想嫁給在下?”

    這個結論太荒謬,荒謬到他自己都不想承認;他勤懷書在江南可是炙手可熱的東床快婿人選呀!

    她兜了兜眼珠子,竟笑著點點頭,“你自己知道了也好。”

    勤懷書分不清心中是松了口氣抑或自尊心受損,微帶酸味地問:“姑娘心中已有意中人?”

    她定是覺得很好笑,不消片刻,清鈴般的笑聲從她的檀口中流泄出來,毫不做作地充盈耳邊,令勤懷書不自覺繃緊了臉。

    “姑娘覺得有趣嗎?”

    若不是知她昨晚之前猶是處子,他真要以為自己讓哪個遊妓誆了。

    發覺眼前的書呆子真動怒了,她略收斂起笑聲,唇邊卻仍是笑意盈盈。

    “不然你希望我怎麼表現?”她笑,“需要我哭天搶地,把全府的人都叫來嗎?”

    “這……當然不是。”他啞然。

    “所以嘍?”

    “但、但至少姑娘應該要我負起責任來。”

    “若公子存心不負責,我說了有用嗎?著公子要負責,瞧,不用我說,公子就自己提出啦!”

    “那姑娘的意思是?”

    “何不讓我們把這件事當作一場醉夢,各奔東西。”

    “這、這怎麼可以?!”

    “為何不可以?”她眨了眨眼,“橫豎沒人知道我昨晚在你房裏過夜呀!”

    好奇怪呀!普通男子聽到這話不該欣喜若狂嗎?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如何說沒人知道?”勤懷書嚴肅地正色道,“君子不欺暗室,在下怎能因此便不負責任?”

    哎,她不會真遇上了一個腦筋死板的書呆子吧?

    她說不用負責就是不用負責,他這麼堅持做什麼?

    難道真要她說出難聽話?這可不行,誰知這男人惱羞成怒會做出什麼來?雖說她也不必怕他,不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還沒不濟到要拿一個文弱書生試毒。

    “那公子想怎麼負責?”

    “在下剛便說過,會迎娶姑娘以示負責。”

    “負責、負責,你說得不煩,我都聽煩了。”

    勤懷書眉頭微擰,這可關乎她的終生呀!

    一想到她是如此隨便的女子,不知怎地,他微感失望。

    “這不能輕忽以對。”他仍是死板板的一句話;負責到底。

    “難道我的一輩子就要因為你的一句負責而賠上嗎?”她揚起眉來,語調略微揚高,“我有權選擇我的未來。”

    “來不及了。”

    她差點口出穢語,眯起眼來盯著他,開始考慮破例宰了這個具書呆。

    聖賢書是這麼讀的嗎?若聖賢知道後人這麼不知變通,肯定大歎無人矣!

    “我說了,”她硬逼自己沈住氣。“這事我也有錯,畢竟我也喝了酒……”

    “這不同。”她畢竟是個弱女子,就算沒喝醉,氣力怎抵得過他?

    好在她不知他腦子裏轉的想法,否則肯定笑掉大牙!

    “哪里不同?”

    “我是男人,你是女人……”勤懷書的眉鎖緊,已經不知該怎麼說了。

    她——她就這麼亟欲撇清關係?難道她真有什麼心上人嗎?

    女子幾乎想歎氣了,悄悄地抬起手打算點住他的穴,讓他繼續睡算了。

    就在此時,先前的書僮又來叫門了,讓勤懷書一慌,忙叫她先進去,留他在小花廳。

    “少爺。”勤昌進了門,“表少爺來了,請你去用早膳……”

    “懷書,我進來了。”說著,一個比勤懷書高出半顆頭的大漢推門進來,讓勤懷書捏了把冷汗。

    因為表妹的別嫁,他對這個表哥有一份愧疚,也就特別殷勤。

    “快點去用膳吧!”他擁勤懷書起身,“大家都等你呢!昨晚喝得那樣爛醉……咦?後面房裏有什麼東西嗎?”他放開勤懷書,在勤懷書還來不及開口阻止時已經走了進去。

    “沒東西呀!”他兜出來,“我還以為你金屋藏嬌呢!哈,說笑,誰不知懷書是個正人君子,怎會藏美在屋呢?走吧!”

    勤懷書一看,真的沒人。

    心裏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卻也生起一份惘然。

    他會找到她的,不管她去了哪……

    •••••••••••••••••••••••

    嘻嘻……愛說笑,誰要嫁給一個心有所屬的男人呀!

    若不是她酒醉之後所產生的幻覺,那男人昨晚口中叫著的可是個女子的名字呢!她才沒必要自找罪受,但之後再去那書呆府裏玩玩倒也可以。

    駱婷輕鬆地走在京城的街道上,沒半點姑娘家失身之後該有的反應。

    在李鳳揚的王府裏打擾了一個月,她很難得好心地想走人,把王府的寧靜與黎兒妹子一同還給他,卻遇上了京城裏一個四品京官納妾,娘家擺了筵席,她恰好肚子餓了便混進去敲一頓好吃好喝的,誰知會遇上那個書呆子?

    嘻嘻,說他是書呆子還真沒錯,給他便宜還不占,笨喔!

    “這位姑娘,要不要看看?西域來的上好香料啊!”賣香料的販子吆喝道。

    駱婷停下腳步,左聞右嗅,欣喜地揀了幾包香料,打算給她新做的毒藥加點香味。

    呵呵,要用什麼香味好呢?

    她偏不要毒藥本身散發出的自然味道,用來騙騙人倒挺有趣的。

    突然眼角餘光之間瞄到幾道熟悉的身影,讓駱婷挑起眉來。付了銀兩,她又買了幾樣小東西。

    又是哥哥們的應聲蟲,真討厭呀!七個哥哥一人一個,早說了要先協調好派一個來就夠了呀!

    七個鬼鬼祟祟的身影跟在身後,誰會有好心情呀?

    既然如此就別怪她啦!

    嘻嘻……

    她忽然一閃,身形迅速消失在人潮裏,讓周圍跟著的七個駱家堡探子驟起一陣緊張的騷動——

    堡主們說了,在他們到達之前要跟好大小姐啊!

    七個人紛紛沖出去,相准一個可疑的轉角處跑了過去。

    “大小姐!”

    “嘻,我不就在這嗎?”眾人抬頭一看,她站在高牆上,笑嘻嘻地往下望,那笑容讓他們心裏發毛。

    “大小姐……”

    完了!這是他們心裏一致的念頭。

    “麻煩回去跟哥哥們說一聲,就說犯了我的忌,別怪我不與他們聯絡呀!”她笑嘻嘻地一揚手,一陣粉末隨風散出。“放心,夠你們撐回堡裏找五哥解毒的。嘻,別跟呀!不然我可不保證下次會這麼好說話。”

    駱婷轉身想跳下牆離開,忽然又轉回身,笑著看探子們正倒出五哥給的解毒丹要吞進嘴裏。“對了,這是我新做好的毒,五哥的解毒丹沒用的,嘻嘻,自求多福啦!”

    不理探子們的哀嚎,駱婷轉身跳下,溜了。

    嘻嘻,希望五哥能在毒發時間內做出解毒的藥啊!

    五哥要做出解藥不難,難就難在時間啊!

    這下至少確定有一個哥哥會忙得抽不開身來找她了,嘻…

    她就不懂,誰規定女子到了時候一定要嫁人呢?她如今自由自在的也挺好呀,誰要多一個人來管她?

    江湖男子雖比普通百姓豪邁,也很難接受妻子抛頭露面跑江湖,甚至使毒這種陰險功夫,她才不要嫁呢!

    若要嫁,當初在風馳山莊就嫁給李鳳揚了,誰能比他條件更好呢?

    既然當初她沒嫁,現在也不可能嫁給哥哥們安排的次等貨。

    嗯……現在她該去哪兒呢?就去江南好了,聽說江南風光多明媚,嘻,就決定去江南!

    ••••••••••••••••••••••••

    駱家堡

    “又跟丟了。”駱三歎息。

    唉!婷兒做啥這麼愛甩開自家探子呢?有人隨身保護不挺好的嗎?雖然家裏派出去的探子主要的工作是保護不幸惹上婷兒的倒黴鬼。

    “都怪老五,竟將消息洩漏給婷兒知道,不然我如今也不用待在這兒了……”該是在那溫柔鄉里偎紅倚翠啊!

    冷冰冰的駱家堡少了婷兒,他是一刻也待不下去啊!

    “五十步笑百步。”駱四摸了摸鼻子,“婷兒一威脅要讓你從此只能看美人幹過癮,三哥還不是什麼都招了?”

    “哪個男人不怕這種威脅?萬一老五做不出解藥來該怎麼辦?”

    “那好,天下姑娘從此少了個禍害。”

    “是少了個如意郎君吧!”

    “三哥,你真是沒自知之明。”

    誰不知駱家堡老三平日最愛留連秦樓楚館,活像練的是采陰補陽的邪功似地,花名遠播。

    “老四,你是太久沒讓三哥我修理,忘了那滋味是吧?”駱三冷笑地摩拳擦掌。

    駱四挑起眉,“若二哥想讓自己宅子變成個機關房,儘管動手。”

    “怕你不成?”

    “住口。”駱家老大輕輕兩個字,立刻讓快閱牆的兩兄弟安靜地正襟危坐,

    “九、十呢?”

    其他六個兄弟齊將視線放到被點名的麼弟們身上。

    駱九在心裏大呼倒黴,苦著臉出聲,“大哥。”

    駱十拿著書本,魂遊書中去了。

    “你們去京城探聽婷妹的下落。”駱大下令。

    “大哥,為啥每次都叫我們去?”駱九努力為自己爭取權益,順便曲肘拐了弟弟一下,要他說聲話。

    “嗯?”駱十蹙了下眉,抬頭。“非常不公平。”

    “對啊!不能爹娘一不在就奴役我們。”

    “老九啊,你覺得平日哥哥們太不照顧你了嗎?”駱六皮笑肉不笑地扯起虛偽的笑容。

    駱三搭上剛才還差點反目成仇的駱四肩膀,“沒關係,若覺得受委屈,今後哥哥們會更加‘愛護’你們。”

    誰要啊!駱九不滿地嘟嚷。

    “可是……上次、上上次、再上上次都是我和十去,可不可以換人啊?像三哥就很閑,與其讓三哥去殘害良家婦女,不如讓他去京城尋找大姐下落嘛!”

    好樣的!駱三眯起眼,竟敢陷害到他頭上?

    “什麼叫做殘害良家婦女?”不知情的人聽了還以為他是采花大盜。

    駱四出聲了,“這就是你不對了,九弟。”

    嗯,還算老四識相,懂得為剛才的事婉轉陪罪。駱三彎起唇角想。

    “派三哥到京城才真是會丟了駱家堡的臉,而且一丟便丟到首善之都去,不等於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駱家堡出了這麼一個除了上青樓取樂之外啥都不會做的廢物?況且三哥有九成九九的可能是留連在京城的楚館,而非去尋找婷妹。”

    駱三一聽臉都黑了,駱六、駱七卻是哈哈大笑。

    “四哥,說得好!”

    “老四……”

    “都住口。”駱大皺了皺眉,“二弟,你覺得?”

    一直沒作聲的駱二掃視一遍廳內,勾起唇角。“先讓探子去尋,若過一陣子還沒消息,便讓九、十出堡去尋;多歷練也好。”

    事情,拍板定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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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你……你們要做、做什麼?”

    書僮這句話問得笨了,瞧眼前一群兇神惡煞帶傢伙便該知來者不善,兼且地處荒僻,真個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只能虛張聲勢,給自己這方人馬打打氣。

    他就要少爺雇隊鏢師同行,偏偏少爺認為人多反顯眼——顯眼有顯眼的好處呀!至少來打劫的盜匪會先惦惦自己斤兩,就算真那麼要錢不要命,他們少爺也能有線希望進出啊!

    現下可好,擺明當羔羊,任人宰割。

    果然,對方看這票買賣其是輕鬆容易,個個掛著不懷好意的笑,也有餘力跟即將被宰的肥羊說上兩句話。

    “你說我們要做什麼?”土匪甲怪聲怪氣地說道,引來後面同伴一陣哄堂大笑。

    勤昌知道自己說錯話了,一張臉面紅耳赤。

    “老大,瞧這白皮小子穿得不錯,想必家裏有點銀兩,不如……嘿嘿!”

    勤昌嚇白了臉,抓起肩上包袱擋在自己面前,而自己又擋在少爺面前,努力提起勇氣大喝,“你、你們可別亂來,我們家少爺可是江南勤府的大少爺,你們要是敢動我家少爺一根寒毛,明天就有大批官兵踏平你們山寨!”

    土匪們先是瞪大眼,而後哈哈大笑的笑成一團,像是聽見天下最大的笑話。

    一干待宰的羊兒們固是不知所措,一旁樹上新來乍到的觀眾卻是搖頭歎息。

    好傻、好呆的書僮,竟大刺刺的把自己主子作肉票的價值說出來,這下要土匪們放掉這塊到嘴的肥肉都覺得對不起自己。

    “兄弟們,”土匪頭子轉頭大笑道,“聽到沒?江南勤府的大少爺呢!”

    “哎呀,頭子,我們好怕哪!”土匪們很配合地怪聲叫道。

    土匪頭子轉回頭來,“哈哈哈,真是天上掉下的銀子,本大王不收還真對不起老天爺。”他眯起眼來直盯著讓書僮護在身後的白面書生,嘿嘿地賊笑。“本大王今天心情好,不想死的就乖乖滾開,留下勤大少爺,不然……嘿嘿,橫豎本大王只需要一個報信的人……”他話未完,車夫已經一溜煙地竄逃開去,任憑勤昌在後頭氣急敗壞地叫,硬是瞬間逃得不見人影,比眨眼還快。

    最該驚惶失措的大肥羊反倒出奇的鎮定,一雙眼定定的望著眼前黑壓壓的一票攔路土匪,爾雅的俊容上不見懼色,拉開攔在身前的忠心書僮,朝土匪頭子拱手為禮。

    “這位大王,在下有一事不明想請教。”

    上匪頭子揚了揚他那對又粗又黑、毛蟲似的濃眉,“你?”

    喲,這倒有趣;這書生看來又白又淨,想不到有這膽子開口?

    “是的。”勤懷書從容不迫、不卑不亢地說。

    這下不只土匪們想知道他想問什麼,連一邊的勤昌都很想知道他家少爺想跟這群土匪問什麼?

    不是他勤昌自誇,他家少爺博覽群書、滿腹經綸,若非偌大家業需少爺繼承,少爺早去考個狀元回來光耀門媚啦!這天下少有少爺不懂的事呢!何況是低頭向一群土匪請教?他懷疑這群土匪連“請教”兩字怎麼寫都不會,能回答少爺什麼好答案?

    “你問。”土匪頭子把他那把大鋼刀仁在身前道。

    “在下見各位手腳俱全,觀來亦頗為健朗,為何不去尋份正當工作,卻在這裏占地為王,打劫來往行商?需知,這種生活並非長久之計,說不準明天便有上千鐵騎靖平山寨,各位將無一倖免,即使得以身免,教妻兒親族何以處世?”

    沒看到書僮黑得徹底的臉,也沒注意到書僮猛打的手勢,勤懷書繼續誠懇地勸戒道:“殺人者人恒殺之;即使不是官兵掃蕩,亦難測哪天慘死諸位手下之人的親人來報仇,這樣血腥的日子,相信諸位自己感受最深,難道想讓兒女跟著自己做這打家劫舍的勾當?在下……”

    “少爺!”勤昌忙扯自己不知死活的主子一下,見主子茫然皺眉,似乎不懂眼前一票土匪為何臉色難看到不能再難看,他只有在心裏哀歎。

    “好!”土匪頭子陰側惻地粗聲喝了一聲,臉色陰晴不定。“你說得很好!”

    勤懷書聞言雙眸一亮,還以為這群土匪終是良心未混,想改邪歸正了。天真地微笑道:“佛家有雲,放下屠刀,立定成佛。大王能有這份體悟真是難能可貴……”

    “少爺!”勤昌不敢再聽下去了。

    他忘了一件事;他家少爺什麼都好,就是太天真了!這或許是終日浸淫書堆中的唯一壞處吧?

    奇也怪哉,少爺好歹也是長於商賈之家,也是家中主事者,更別說弱冠之前跟隨老爺走遍天下談生意了,為何還能傻傻的相信人性本善?

    連他這見識不多的小書憧都能懂得“逢人只說三分話”、“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道理了,少爺卻是如此天真。

    別的不說,就說勤府裏那票鉤心鬥角的妻妾及眾多庶出子女們,就沒教會少爺人性的黑暗嗎?真虧少爺能撐持家業至今不倒;府裏一票老仆們有心一同的認為少爺需要的妻子最好精明又不失溫柔,就算不精明也要賢淑,橫豎爭輸那群兄弟姐妹也好歹是勤家人,免得家業落人外人手裏……唉,他想遠了,現下情況還不知少爺是否有命回去娶妻生子呢!

    “勤昌,他人說話時貿然插嘴很是失禮。”勤懷書溫言訓誡。

    勤昌很想直接口吐白沫倒地算了,但不行!

    倒是土匪頭子“呸”的一聲側頭吐口痰沫,提刀走上前,慌得勤昌只能擋在不知大難臨頭的少爺面前充當人肉護甲。

    “你你你,別過來,可要想清楚喔!小心、小心官兵殺得你們片甲不留!”勤昌虛言恫嚇,其實心中也沒把握那群知道少爺遇難肯定分家產分得很樂的少爺小姐們,是否記得報兄仇,說不定還送塊“惠我良多”的匾額過來……

    愈想愈心寒啊!

    吞了口唾沫,勤昌一步步退後,偏那個生意桌上精明的主子還不解地努力讓兩腳生根。

    “勤昌,你這是做什麼?”勤懷書有些不悅地微微皺眉。

    救你呀,少爺!

    但勤昌沒來得及委婉地告訴少爺目前狀況,不知何處傳來一陣銀鈴般清脆的笑聲,伴著一句直接的嬌嗔,“好一個呆子!”

    “誰?敢罵我家少爺!”雖然是實話,也不必這麼直接地說出來呀!勤昌緊張兮兮地左右張望,就怕又冒出一個賊婆娘來;萬一賊婆娘見他家少爺秀色可餐……不不!是文弱可欺、玉樹臨風,要將少爺押回去做押寨相公該如何是好?他勤昌可不想有個賊婆女主人啊!

    “誰?!”土匪頭子擰緊粗眉,抬頭大喝,“哪條道上的?給本大王出來!別像個龜孫子般躲躲藏藏見不得人!”

    一呼眾諾,站在土匪頭子身後的土匪們紛紛散開尋找聲音來源,口中不高不低地呼喝一些不堪人耳的話語。

    “嘻嘻嘻……”

    風吹著樹葉,將悅耳的嬌笑送入眾人耳中,卻偏偏就是不見人影。

    土匪頭子有些煩躁地砍掉一堆倒黴的花草樹枝,弄得周遭一片淩亂,自然美景遭受無妄之災,而理該最緊張失措的肥羊當事人卻像沒他事一般,學土匪頭子抬頭眨了眨俊朗星目,一股奇異的感覺湧上心頭。

    勤昌深吸一口氣,沒瞧見主子些微失神的樣兒,偏過頭去低聲道:“少爺,你乘機逃吧!勤昌留下為你拖住這群上匪。”

    勤懷書像沒聽見似地,若有所感地猛往正上方看去,濃密的枝椏間,一方紫色薄紗在翠綠樹葉間若隱若現,隨風輕揚。

    “你……”勤懷書啞然張口,卻只擠出一個“你”字。

    “少爺?”勤昌回過頭,幾乎與土匪們同時發現那抹嬌俏身影,無法自製地張大了嘴巴,看著不再躲藏的俏身影躍下樹來,跟眾土匪們一起瞪直了眼。

    “嘻嘻,”駱婷背著手漫步到勤懷書面前,“別來無恙,書呆子?”

    “你……”勤懷書怔怔地望著眼前失蹤了一個多月的女子,直到一聲掩不住的咳嗽聲咳醒他為止,讓他猛然回神望向看得雙眼發直的土匪們。

    生平第一次,他對人性本善這句話有了不確定。

    “你不該出現的。”他微惱地說道。

    他一點不懷疑她的美麗會重新勾起這群“將放下屠刀”的土匪們的欲念,也第一次懊惱自己竟未曾習武,否則他便可以保護她。

    “哦?”駱婷揚起柳眉望他,“為什麼?”

    “你……”

    “不,姑娘出現得好啊!”土匪頭子終於找回語言能力,猛吞一口唾液。

    美,太美了,真是他所見過最美的女人!

    勤懷書防備地把她推向身後,“大王,她是在下妻子,請你自重。”

    妻子?!勤昌瞪大了眼,他什麼時候多了個少夫人啦?

    土匪頭子哈哈大笑,“本大王還是第一次聽到人家說要老子自重的!哈哈哈,太可笑啦!就算她是你娘,老子照搶不誤!這麼一個嬌滴滴的小美人跟你這手無縛雞之力的酸儒實在太糟蹋啦!來來來,過來,小美人,過來本大王這兒,本大王包你下半輩子吃香喝辣,絕對比那臭書生更能滿足你的‘需要’,讓你晚上欲仙欲死,嘿嘿嘿,來呀,美人。”

    土匪頭子只差沒流下口水了,色眯眯的眼神讓勤懷書看了很是刺眼,不由自主地沉下臉色。

    “把他們圍起來!”一聲令下,土匪們迅速圍成了一個圓形,把三人包在中間。

    勤懷書眼見情勢危急,卻是連個法子都沒有;他自己不打緊,頂多家裏拿銀兩來贖便可安然脫身,但姑娘卻……

    “喂,我好心來救你呢!做啥臭著一張臉?開心點嘛!”駱婷站在他身後,視而不見周遭的兇神惡煞,滿臉笑容地說道。

    勤昌聽得瞪直了眼;救少爺?這美姑娘沒說錯吧?

    勤懷書感到她似不將眼前劫難放在心上,只能苦笑,心下打定主意,就算拼了這條性命不要,也要維護她周全,絕不能讓她給這群土匪糟蹋。說到底,若非他酒後糊塗做下錯事,今日姑娘或許便不會遇上這事……他感覺得到,她外表嬌美卻慣用一雙冷眼看世間,並不愛攬事上身、多管閒事,今日被土匪圍困的人若非是他,或許她不會貿然出聲。

    “姑娘,我會死命攔著他們,你乘機逃吧!他們想搶我的銀子,不會殺我的。”勤懷書小聲道。

    這是他所能想到最好的法子。

    駱婷聞言揚了揚眉,首次注意這個在她心中並沒多大份量的男人。

    她不願嫁他有許多原因,就像她說的,兩人都喝醉了,都有錯,若她清醒,再怎麼不濟也不可能讓這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得逞;但最重要的一點是,她看不起他!

    他太溫吞、太呆板,她不想與這樣平凡的男人度過一生。

    适才她在樹上看了許久的戲,再次證明自己當日所作的決定是對的;他真的很呆,腦筋很死,果然是個書呆子!她差點笑翻下樹。

    但他現在的表現卻令她別有一番感受,他明明發著抖不是嗎?為何願意犧牲自己救她?土匪火起來真殺了他也並非不可能,勤府哪里知道他已經成了這座山的肥料,還不是得乖乖捧著銀兩來贖人?

    為了她?為了一個只有一夜姻緣的她?

    她什麼都不是,甚至除了那一夜,他們只是陌生人。

    反觀她自己,除了她所喜愛的人,自掃門前雪她奉為最高圭臬,說是到了心狠的地步也不為過,要她為書呆做出這樣的犧牲,她自問做不到。

    好呆,好呆,他真的是個書呆子耶!

    死板板的腦筋轉都轉不過來,要她下半輩子都跟書呆綁在一塊兒——絕、對、不、要!

    她寧願拿包毒粉先把自己毒死算了!

    話又說回來,在她把自己毒死前,可能堡裏那九個兄弟會先把書呆子打死。

    駱婷想著想著,漾出一抹笑意,“喂,書呆子,你覺得他們真不會殺你嗎?”

    “想要銀子就不會殺我,姑娘放心走吧!”勤懷書以為她擔心他,溫聲保證道。

    “喔!”嘻嘻,呆歸呆,倒呆得有趣呢!

    十弟也是個書生,卻沒這書呆的呆氣,沒武功也敢說大話。

    嘻嘻,嫁是不想嫁,但陪他玩玩倒是無妨。

    橫豎現在回駱家堡只是讓哥哥們抓著去嫁人,她不如到書呆家裏躲些日子。

    土匪們一步一步靠近,縮小了包圍圈,勤懷書一抿唇,眼底露出堅決的光芒,正要撲上去纏住土匪頭子時,身後的麗人卻怡然越過他,朝土匪頭子漾出一抹甜甜的笑容。

    “姑娘!”勤懷書一驚,伸長手欲拉回她,卻意外發現他根本拉不動她分毫。

    怎麼會?!

    “嘻,別擔心我,擔心你的書僮吧!他像是要昏過去了呢!”駱婷回眸一笑,而後朝涎笑的土匪頭子伸出手。

    “好,小美人真識相……”土匪頭子話未畢,鼻間猛然嗅到一股份香,下一刻七孔隨即進出血水!

    他得愣地低頭看著胸前逐漸擴大的紅漬,眼前忽然變得一片血紅,他卻毫無所覺,連一絲疼痛都無。

    勤懷書與勤昌都看怔了,只能呆呆地望著眼前血流不止的土匪頭子。

    土匪們也愣了,怎麼回事?!

    “砰”地一聲,土匪頭子龐大的身體宜挺挺仰面倒下,驚醒在場眾人。

    “你——”其中一個土匪圓睜著眼指向唯一正笑著的駱婷,“你對老大做了什麼?!”

    是她,除了她還有誰?

    他們只看到她手一伸,老大就這麼死了!

    駱婷笑嘻嘻地眼一掃,嬌俏的笑顏依舊美麗,卻看得眾人寒毛直豎,頓時像墜入冰窖之中,透體生寒。

    “做了什麼?”她逸出兩聲輕笑,“你們試試不就知道了?”

    眾上匪倒抽一口涼氣,只見她手微微一動——

    “逃啊!”

    不知誰先喊了出來,一票十幾人的土匪們頓時爭先恐後逃得不見蹤影,留下三人及一具屍體,伴著清風樹影。

    “嘻嘻。”駱婷若無其事地彈了彈手指,膘了一眼地上的死屍,揚起在勤昌眼中與女羅刹沒兩樣的笑意朝勤懷書走去。

    “書呆啊,你瞧,我們安全了。”

    勤懷書困難地將目光從屍體上移到眼前的女子臉上,只見她臉上的笑意盈盈,渾然不似才奪走了一條生命——寶貴的生命。

    “你為何要殺他?!”

    即使他是土匪,也是一條生命呀!她如何能表現得如此若無其事?

    勤懷書瞪著地上死狀恐怖的屍體,一股怒氣無法克制地從心中竄出。

    勤昌嚇了一跳——比乍見土匪攔路更大的驚嚇!

    “少、少爺!”勤昌連忙補救,陪著笑臉道:“這位女俠救了你呢!對、對不起呀,女俠,我家少爺是讀書人,突然見到血受到驚嚇,您大人有大量,別與我家少爺計較,勤昌這給您磕頭……”

    “勤昌,你這是做什麼?”勤懷書伸手擋著他。

    “少爺,女俠救了你,小的理該道謝。”免得女魔頭一火起來連少爺一起殺。

    唉唉,他家少爺啊……

    “何必呢?”駱婷在旁看了一會兒戲,緩緩出聲道。“既然你家少爺不領情,那麼……”

    “不,不是的,我家少爺只是……”

    “那畢竟是一條生命。”勤懷書繃著臉道。

    “少爺!”勤昌急得跳腳。

    少爺到底當人家是什麼人啦?這女魔頭可不是商場裏那些需仰少爺鼻息的人呢,更不是少爺關照一下官府就可以解決的小混混哪!說話竟這樣不客氣?

    駱婷不以為件,“嘻,書呆子。我問你,我不殺他要幹嘛?讓他留著一條命,繼續危害這過往商旅?讓這世間多幾個孤兒寡母?還是眼睜睜看著他殺了你?”

    望著她姣美的臉龐上閃出一抹委屈,勤懷書自知說得過份;她畢竟是他的救命恩人,他卻連聲謝都沒說,還這麼指責她。勤懷書輕歎,緩下口氣,“姑娘可將之綁送官府,何必汙了自己的手?”

    “說你果還真是呆呢!”駱婷嬌笑道,臉上哪來的委屈之色?完全是書呆子自己會錯意。“不殺他,難道要你扛下山嗎?”

    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一個忠心可表卻做不得什麼粗活的書僮,拿過最重的東西大概就是幾本帳本吧!扛下山?說笑嗎?

    勤懷書俊臉紅了下,呐呐道:“可以請官府來抓……”

    “等官府人來,他早逃啦!”

    “你……你可以給他一些重懲,使他不敢再行搶,並不一定非殺他不可。”

    “唉!”駱婷忍不住輕歎,失身給他真是她駱婷這輩子最大的污點!“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句話你聽過沒?況且,把他交給官府還不是逃不了一死,我駱婷只是代為執行啊,再說這對土匪頭子也好;若放他生路,可以想見的是他又會多造殺孽,我不惜犧牲自己阻止他再造殺業以致萬劫不復,你竟還……”駱婷眼角淚光微閃,很“哀怨”地瞅了他一眼,迅疾移開目光。“你這般不分青紅皂白,叫我怎麼能嫁給你?”

    看自己惹她傷心垂淚,勤懷書一下子慌了手腳。

    他、他不是故意的啊!沒想到駱姑娘思慮如此深遠,他竟還責備她,是他太膚淺了!

    “你、你別難過啊!”勤懷書輕碰一下她肩頭,隨即又縮回手,不知該把手腳擺哪兒,只能無措亂揮,“是我不對,我、我不對,你……你別哭呀,我以後不會再這樣誣賴你了,我保證。”

    “你保證?”駱婷斜眼瞄他一下。

    “我以勤家列祖列宗保證。”勤懷書趕忙正經八百的舉手要發誓。“皇天在上,後土在下,我勤懷書……”

    “嘻嘻,不必了啦!”駱婷重展笑顏地阻止他。“一個人若要毀誓,就算請來十幾個皇天也阻止不了,只要你真心做到就夠了。”

    從小拿發誓當三餐點心,她可不信這套。

    “我會,我一定做到。”勤懷書微紅著臉許下承諾。

    勤昌在一旁看得一愣一愣的,現下是演到哪了?

    駱婷抹抹眼角的“淚珠”,笑嘻嘻地望著他。“你還想娶我嗎?”

    “當、當然。”勤懷書點頭。

    “那我有三個條件……”

    “我一定做到!”他忙不迭說道。

    “別急,先聽完再說。”瞧他答得如此順口,她幾乎要認為他同她一樣,也是拿這當口頭禪呢!

    勤昌瞪著她,外頭多少閨女想進勤府大門而不得,這女魔頭竟還拿喬?但……少爺何時和她有婚約了?

    “第一,不管以後發生什麼事,你只能相信我,不許懷疑我。”

    “這是當然。”

    “第二,我不要舉行婚禮,橫豎我家人不在……你就跟你家裏人說我們在京城舉行過儀式了;我可不想你家裏人認為我很不知廉恥,還沒嫁你便……”

    “我懂,這沒問題。”

    “最後一個嘛……以後你想娶多少小妾都沒問題,可我要是正室,唯一的正室。”

    “這……”

    “有問題?”駱婷眯起眼,“那就算了,從此我們男婚女嫁各不……”

    “我……”

    “少爺,這萬萬不可呀!”耳朵聽得少爺即將鑄下大錯,勤昌忙開口截斷。“喂,你這女魔……女人別太過份!我家少爺的婚事早已定下,肯讓你進勤家門就該滿足了,竟妄想勤少夫人的位置?別忘了你只是一介江湖草莽,最好安份些,別……”

    “勤昌!”勤懷書冷沉下臉。

    “少爺你就是太老實才會讓這女人騙了,小的——”

    “住口!”勤懷書難得怒喝,那氣勢嚇得勤昌忙閉上嘴,一雙眼卻還是憤憤不平地瞪著悠然自在的駱婷。

    “不接受也無妨,本姑娘並不勉強。”駱婷淡淡地道。

    她知道自己是任性了一些,根本不喜歡人家還來唬弄他,不過她給他機會了不是嗎?

    “不……不是這樣。”勤懷書面對她時,臉色和緩下來,有絲為難。“家父在生前曾為我走過親,對方媒聘在先,我實在……”

    “哦!”駱婷不在意地笑了笑,聳聳肩,“既然如此那就此別過,以後見面了也當陌路人,別來同我打招呼呀!”她轉身欲走。

    “駱姑娘!”勤懷書發覺自己實在拿她沒法子。

    她就如同天上的雲,半點不受拘束,自己大可掉頭離開,反正這事吃虧的不會是自己,偏生自己知自己事,無法就這麼不理睬她。

    “怎樣?”駱婷回過頭,“你那忠仆在瞪我了呢!”

    勤懷書一眼望過去,勤昌氣鼓鼓地低下頭,心裏卻是嘟嚷個不停。

    好一個厚顏無恥的女人,她要真進了勤家大門,怕少爺從此要被壓得死死的,永無翻身之日。

    勤懷書的臉上除了為難之外還是為難,“駱姑娘,做人處世第一請求的是誠信,況且先父已逝,這親事……”

    “所以我說啦,我不勉強。”駱婷心裏有些不耐煩了。

    沒了這書呆可以玩,她多的是其他樂子,不缺他一個,大不了回京城去玩李風揚,把黎兒搶過來陪她;哥哥們應該也想不到她會去而複返吧!

    “書呆子,你快點下決定,我沒時間陪你耗。”

    聽駱婷左一句書呆子、右一句書呆子,句句都污辱了他最敬重的少爺,勤昌差點挽袖子翻臉了!

    “喂!你這……”

    “勤昌!”勤懷書溫文的臉沉下。

    “少爺!”勤昌真想找大夫來檢查看看,看看少爺是不是被這女人下了什麼迷藥,竟讓這女人耍得團團轉。“她都說了不勉強,我們就當沒遇見過她,回去吧!不然小的身上還有些銀兩,就給她當謝禮吧!”

    “怎麼,想拿錢打發我?”駱婷揚起眉來,“原來勤大少爺是這種人?”

    勤昌聞言氣得牙癢癢的,隱覺大事不妙,依他家少爺老實過頭的個性……

    “在下沒這意思。”

    “那是什麼意思?”駱婷小臉一垂,微泣的聲音幽幽傳來,“我知道你們見我孤身可欺,又是江湖兒女,配不上你,難道我能選擇自己的出身嗎?是否像我這樣的女子就活該給人糟蹋?”

    “少爺,你別被她騙了!”前一刻還露出狡猾的笑意,這一刻就低頭自怨自艾,鬼才信她!分別是針對少爺嘛!

    “勤昌,”勤懷書嚴厲地望向他,“你再多說一句,就去伺候二少爺吧!”

    “少爺——”勤昌含怨帶恨地橫了駱婷一眼,不甘願地閉上嘴巴。

    想跟她鬥?嘻,下輩子看能不能生得聰明些吧!駱婷在心裏做了個鬼臉。

    “駱姑娘,”勤懷書一咬牙,慎重點頭,“三個條件,我全答應!”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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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20 17:41:21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她?!”

    同一個字,廳堂裏眾人卻有不一樣的心思。

    “是的。”勤懷書露出一個笑容,“她便是懷書在京城迎娶的媳婦;婷兒,拜見娘、二娘、三娘、四娘及五娘。”

    五個“娘”字輩的各有不同心思,目光一致盯在堂下新婦身上,尤其是勤老夫人。

    她怎知兒子走一趟京城便忽然多了一個媳婦?這對何家如何交代?何家可不是普通人家,未先娶妻便納妾也沒同何家小姐打聲招呼,這……

    兒子什麼時候學起他底下那票不成材弟弟們了?

    駱婷把眾人的反應放進眼底,臉上不動聲色,露出她那帶些算計卻又帶些無辜的嬌俏笑顏,乖巧地打招呼。

    三娘首先反應過來,精明的眼睛上下打量著駱婷身上不算適當的打扮。“呃……懷書,你這媳婦……是在哪兒認識的?”

    “在姑婆府裏。”

    “哦!”勤老夫人先放下一顆心,既能出人大姑那兒,該是有些來歷的,不算辱沒勤府。

    駱婷唇邊揚起惡意的笑,“媳婦本是個丫鬟……”

    五個“娘”字輩的微微抽了一口氣,除了勤老夫人,大多是抱著看好戲的心情。

    “懷書她……”

    勤懷書望了一眼身邊的她,不解她真是個丫鬟?

    “大姐,您先別氣。”四娘笑著打圓場,“總算是清白姑娘,懷書喜歡就好。”

    “’是啊!”二娘細聲細氣地說道。

    駱婷在旁看得好笑,原來這就是大戶人家啊!看來未來的一段時間不會無聊了。

    勤懷書知道母親勢利了些,輕咳一聲,轉而引見其他兄弟姐妹。

    “婷兒,這是大弟及大弟媳;二弟、三弟及三弟媳;四弟及四弟媳;五弟、六弟、小弟,而這邊是四姐、六妹、七妹、八妹、十妹。十二妹、小妹;還有一些侄兒、侄女,改日再幫你引見。”

    駱婷聽得腦子打結,只是微笑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老天,比她家還可怕。以為她爹娘已經夠厲害了,這勤府的人丁之旺有過之而無不及,不過,她爹只有她娘一個呢!而這裏……一、二、三、四、五,五個夫人,算來還是她爹娘厲害些。

    嘻嘻!若給爹知道她連這都比,肯定氣得吹鬍子瞪眼睛。

    “大嫂!”一票人齊聲喊道,那目光裏有輕蔑、有嘲弄,還有同情。

    嘻,同情錯人了吧?駱婷暗笑。

    “大哥真好福氣,能娶到大嫂這樣美麗動人的女子,難怪在京城逗留得幾乎樂不思蜀。”一名與勤懷書長得有三分相像,卻少了那份書卷氣,多了幾分酒色財氣的年輕男子酸酸開口。

    “是呀,我們還猜大哥是否遇上什麼麻煩了。”另一個顯然也是勤懷書兄弟的人說,容貌又比先前開口的男人與勤懷書更不相像。

    哎呀,綜觀全場,長得像勤懷書這樣呆裏呆氣……不,是氣度儒雅、溫文俊美,瞧來就是個爛好人……有誠信的人還真沒幾個呢!還好勤府是派勤懷書去道賀,否則一想自己可能會失身給這裏面任何一個男人,她真的要服毒粉自殺了!

    “妹妹還以為大哥因為羽兒姐姐嫁人而傷心得弄壞身子……啊,“妹妹失言了。”開口的女子狀似慌張地瞥了駱婷一眼。

    勤懷書眼神一黯,微笑道:“不會的。”

    駱婷微微冷笑,果真是個呆子,給妹子欺負了都不知道。

    不過她倒不知道那天喜宴裏的新娘是這呆子的心上人呢!難怪他喝得爛醉。

    “大哥,你還沒告訴我們嫂子芳名呢!”那個眼露同情的少女開口道。

    駱婷眼睛一亮,這小姑娘生得真好,楚楚可憐得像朵崖邊小花……真可愛!

    “我叫駱婷,妹子就同你大哥一樣叫我一聲婷兒吧!”駱障熱和地拉起她的手,一雙眼笑咪咪的,“妹子怎麼稱呼?”

    少女顯然給她的熱情嚇到,支支吾吾地道:“我叫懷鈴……”

    “懷鈴,鈴擋的鈴嗎?”駱婷心情好,沒想到在這兒也能見到這麼可愛的小姑娘。“以後我叫你鈴兒妹妹好嗎?”

    勤懷鈴無措地點頭,求救地望向兄長。

    勤懷書咳了咳,拉回駱婷嚇壞妹妹的不安份小手,“婷兒,七妹不能直呼你的名字,於禮不合。”

    “喔,是嗎?”駱婷眨了眨眼,“那叫我婷姐姐吧!”黎兒都這麼叫她呢!

    “大哥……”勤懷鈴再次求救。

    “婷兒,七妹只能叫你嫂子。”

    “喔,是嗎?那叫我婷兒嫂嫂吧?”她再次熱切地望向勤懷鈴。

    哪天她要離開了,她一定會很想念鈴兒妹妹的。

    “嗯。”

    在堂上的勤老夫人快昏倒了,這女人怎麼看都不像個正經人家,懷書怎麼會娶這麼一個女人回來?!

    •••••••••••••••••••••

    “嘻嘻嘻……”

    駱婷笑著往臥榻一撲,快樂得克制不住臉上的笑容。

    那些“小叔”們生得雖不怎麼樣,小娃兒倒生得不錯,一個個都好可愛。

    “婷兒。”勤懷書跟著進了自己房間,不覺歎了口氣。

    這下娘對婷兒的印象肯定是壞到穀底了,他該如何跟娘提起何家小姐的事呢?娘要是知道這事是婷兒提出的,必定要他把婷兒休了,可他怎能這麼做?

    一夜夫妻百日恩啊!

    “書呆子,沒想到你妹妹生得真可愛,嬌嬌弱弱地惹人憐愛呢!”駱婷翻個身,“你放心,我一定會跟鈴兒妹妹相處愉快的!”至於其他人,她可不保證。

    “你與鈴妹相處得好,我再高興不過。”勤懷書在花桌前坐下,朝她微笑。

    “那你做什麼苦瓜臉?”駱婷坐起身來,雙眼直盯著他。“有事直說無妨。”

    勤懷書望著她,無語。

    老實說,他到現在還不太習慣自己多了一個妻子的事實,常不知該用什麼態度面對她才好;怕冷淡了她,卻又裝不來熱絡……

    “婷兒,我想我們還是補行一次婚禮吧!”或許這樣一來他便能正視自己已經娶妻的事實,也能對羽兒表妹真正死心,把她在心底的位置以婷兒取代。

    這次自告奮勇到京城祝賀,原因只是想讓自己死心,把這段感情作個結束,卻沒料到不但沒斬清楚,還招惹了另一段情絲……唉!

    如此下去對婷兒是不公平的,他必須學著喜歡她。

    “這事我們不是說好了?”駱婷眯起眼。

    這書呆子在想什麼?

    “但這樣對你不公平。”一望見她那雙似是洞悉世事的晶瑩眸子,勤懷書不自覺地弱下氣來,好似給她看穿了心裏的事那般畏縮。

    是他自私,利用了這麼好的一個女人。

    回來的路上,勤昌一直沒給她好臉色,他全看在眼底,她卻沒向他抱怨過什麼;雖然她有時任性了一些,卻無傷大雅,極懂得分寸,這樣一個好女人,他還不知珍惜,念著那如今已成他人嬌妻的人兒就太過份了,況且當初是自己毀了她的清白……

    或許是事情來得太過突然,他一時沒法調適吧!

    駱婷聞言笑了,“對我不公平嗎?”她喃喃重複。

    “是、是啊……”勤懷書有些心虛。

    駱婷心裏明白得很,打她知道那新娘是他心上人之後,她便隱約猜到了。

    深吸一口氣,駱婷往後倒在臥榻上。“我不是說過了嗎?你想娶多少小妾都沒問題識要你記得正房是我就好啦。我不要求你一定得喜歡我,你心裏有別人也沒關係,反正從那天之後,我便失去了選擇的權利。我不是怨你,只怨我自己不該喝酒……”她翻個身臉朝下地趴在臥榻上,偷偷地從發間覷他,心裏偷笑,語調卻是十足的認命。

    勤懷書聞言有絲慌亂,她感覺到了嗎?

    “你別這麼說……”

    “不然怎麼說?”駱婷抿抿唇,抿去到嘴邊的笑聲,“我說的是事實啊。”

    “我……”勤懷書站起身,猶疑片刻還是坐到臥榻上,雙手緩緩地、輕輕地欲攬起她,卻讓她甩開。

    他歎了口氣,沒勉強她。“婷兒,我不想騙你,但我……我會對你好,學著喜歡你,你給我一點時間,我會做到,讓你有一個愛你的夫婿。”

    “你不必勉強,反正女人的命就是這樣。”

    “我、我不勉強,你這麼的美麗,又這麼的好,我、我一定會喜歡上你!”勤懷書像是立誓般地說道。

    “真的,你不必勉強啊。”哎,玩過頭了。

    萬一書呆真的喜歡上她可慘了,這不就像是她欺騙他的感情嗎?

    她駱婷雖不是什麼好人,卻也還沒做過愛情騙子啊!欺負這麼一個老實人會讓她不安心的。

    “你真的、真的不必勉強,我不在意啊。”

    “我真的不勉強。”勤懷書抱她起來,這次她沒拒絕。

    直視他帶著十成認真的臉龐,駱婷感到有些傷腦筋;書呆的個性說出便做到,毫無轉圜餘地——就是這樣她才會討厭書呆子。

    太認真的人早死。

    “婷兒,你說過想要有個愛你的夫婿,怎麼可能不在意?”勤懷書就是記憶力好,把那天駱婷隨口說的藉口記得牢牢的,半個字都不敢忘。“既然我們成了夫妻,我會盡力滿足你的要求,你……你別因為這事難過。”

    他很誠懇,也很老實,如果換作其他姑娘早感動得痛哭流涕,欣喜自己嫁了個良人,下半生有了依靠,但——問題就出在她不是“其他姑娘”。

    駱婷躺在他胸膛,打出生就沒出現過一次的罪惡感微微冒出頭來;她真的覺得自己成了個愛情騙子!

    不知現在坦白還來不來得及?

    她抬起頭,“書呆……呃,勤少爺,我想……”

    “怎麼還叫我勤少爺?”他露出一個溫煦的笑容,幾乎炫了她的雙目,“我喜歡聽你喚我相公。”

    相公?“這……不太好……”

    勤懷書聞言隱去了唇邊的笑,就像一片烏雲飄來遮去陽光一般,整個俊秀的臉龐黯了下來。“你不相信我嗎?”

    見狀,駱婷忽然有一種錯覺,覺得自己似乎在欺負小孩子。

    “我沒有不相信你。”就是太相信了,才想儘早撇清關係。

    “那——”陽光重新回到他臉上,“你以後叫我相公好不好?”

    這——

    她能說不好嗎?

    “相公。”她假笑了下。

    勤懷書臉上的笑容卻是發自真心,緊緊地抱住她。“娘子。給我時間,我一定會愛上你。”

    駱婷只能在他懷裏無聲的歎息。

    真的不必勉強呀……

    ••••••••••••••••••••

    勤府是個大家族,五個夫人、八個少爺及未出嫁的小姐七位,加上幾位少爺的小妾們、婚生子女及私生子女,還有伺候主子們的傭仆與護院……保守估計也有上百人,府邸的占地遼闊可想而知,逛個三天都還逛不完。

    由於勤懷書算是歎府主人裏比較成材的一個,於是他一回府便有成千上百的正事、雜事等他處理,冷落“新婚妻子”也是難免的,早出晚歸更是迫不得已,只能對駱婷露出很抱歉的神色,不安地上工去。

    駱婷倒不在乎,反而還松了一口氣。

    呼!還好,萬一真的給他來個日久生情——當然,生情的不會是她,而是那個書呆子——她真的會很內疚、很內疚……

    至少三刻鍾。

    摒退伺候的丫鬟,駱婷樂得一人逍遙自在地摸清楚勤府的地形,以備將來做壞事之需。

    走到哪兒讓人敬禮到哪兒,這感覺還滿新鮮的——

    可惜,新鮮感還不到半天的效力。

    正當駱婷晃到三娘居住的院落附近時,遠遠地,一群娘子軍浩浩蕩蕩的朝她而來,眼看是避不了了。

    “我道是誰,原來是懷書的媳婦。”二娘冷冷地瞟了她一眼,輕聲說道。

    “娘、二娘,還有……妹妹。”駱婷揚眉微笑。

    勤老夫人睥睨地“嗯”了一聲,看來不太喜歡這個媳婦。

    不知排行老幾的妹妹輕聲細語地開了口,“大嫂怎麼兩天沒來向大娘、娘、三娘、四娘與五娘請安呢?”

    請安?駱婷失笑地想,她連自己爹娘也沒天天請安呢!

    想來勤府太大,才需要下面眾多的子女朝聖般的每日問安吧?

    嘻!有趣、新鮮。

    二娘眼尖地注意到,以抒尊降貴的口氣問:“你笑什麼?”

    “沒有,二娘看錯了吧?”駱婷揚唇笑道,“媳婦初來乍到也沒什麼嫁妝,有祖上傳下的一帖明目藥方,改明幾個就請廚房為二娘煎上,當是媳婦的孝心。”

    老人家容易有的毛病——老花眼。

    “你……好一張厲害的嘴。”二娘微眯起眼。

    “媳婦哪敢在娘與二娘面前說厲害呢?”駱婷眼神微垂。

    二娘描繪得精緻的柳眉微擰,“哼!我受不起你的孝心。”

    嘖,五哥開的藥方呢!江湖上多少人捧著千金萬兩都求不到不識貨。

    “怎會受不起呢?人到了一個平總是需要好好保養的,不然一個咳嗽、風寒都容易染成不治的大病呢!您說是嗎,二娘?”

    笑裏藏刀是駱婷最擅長的把戲之———毒死人容易,難的是求死不能。

    勤老夫人灰白的眉蹙得比二娘還緊,這像是伺候人的丫鬟出身嗎?氣焰比主人還囂張,真是不像話!

    “駱婷,勤府有勤府的規矩,念你剛進門,不然不敬長上可是需家法伺候、堂思過。”勤老夫人開口。

    身邊的勤小姐眼底有著幸災樂禍,雖掩藏得極好,卻瞞不過她這作假的大行家。

    好啊,聯合起來排擠新婦?

    “不敬長上?”駱婷故作訝然,“娘是哪只耳朵聽見媳婦不敬長上呢?”她“委屈”地低下頭,“難道勤府的規矩是不能對長輩噓寒問暖嗎?媳婦關心婆婆的身體,並無惡意,哪里不敬長上了呢?如果……如果提到年紀犯了二娘忌諱,媳婦以後不說就是。媳婦明白,‘上了年紀’的‘老人家’都不喜歡人家說她‘上了年紀’,尤其是女人,媳婦也是女人,理會得。”

    “你——”二娘差點維持不來高貴典雅的風範,聽她左一句“上了年紀”,右一句“老人家”,分明是存心氣她!

    “哎呀,二娘您怎麼了?”駱婷狀似擔憂地望向她,“喘不過氣嗎?別氣得癱瘓了呀!媳婦家鄉有‘老人家’就是因為氣過了頭,剩下的日子都癱在床上,只有頭能動卻連話都說不清楚,如廁。用膳都要人幫忙呢!真的比死還痛苦。最後子女嫌麻煩,丟出家門任他自生自滅。唉!久病床前無孝子啊!二娘,你可要保重身子啊!”

    二娘聞言差點一口氣喘不過來。

    “娘!”

    “二妹!”

    一老一小加上一干婢女連忙拍著她的背、撫著她胸口,怕她真一口氣喘不過來——去了。

    “二娘沒事吧?”駱婷探頭過去,很“孝順”地問。

    “你走開!”勤懷眉氣憤地推開她。“我娘都給你氣的!”

    “啊!”駱婷撫著胸口,“怎麼會呢?”

    “你存心的!”

    駱婷咬住下唇,“是我沒去向娘、二娘、三娘、四娘及五娘請安的事嗎?妹妹不提我真的不知道,以後我會天天去向娘、二娘、三娘、四娘及五娘請安的。”

    當一天媳婦,請一天安,只是,她們承受得起嗎?

    勤懷眉尖叫出聲,”不必了,你要是天天來,我娘還有命在嗎?”

    猶喘著氣的二娘也掙扎著說:“你、你不要來!我沒這福氣!”

    “怎麼……怎麼會呢?”駱婷“泫然欲泣”、“受到傷害”地喃喃道:“媳婦本就該向婆婆們請安的,哪會沒這福氣呢?”

    “夠了!”勤老夫人大喝一聲,一雙精明厲害的眼望住駱婷,“你一定要把你二娘氣死嗎?”

    “媳婦……媳婦沒這意思啊……”

    嗚……她真的沒這意思呀!

    這麼簡單就死了多沒成就感?

    “你好,真好!”勤老夫人把二娘交給一邊的婢女,“難怪懷書會被你耍得團團轉,為你忘了何家小姐,把你先娶進門來,一聲招呼都沒向他娘打過,也無透點口風,你真厲害呀!”

    駱婷很“惶恐”地擠下兩滴淚,“媳婦……媳婦沒有啊!”

    “哼!我可不是懷書那憨實小子,會讓你這小賤蹄子耍得團團轉!別在我面前裝可憐,沒用的!”不愧是閱歷豐富的勤老夫人,沒讓駱婷表面的柔順給騙了。

    不過畢竟是個足不出戶的女人。怎也無法看清楚駱婷面具底下的實力。

    “媳婦……媳婦……”駱婷淚如泉下,嗚咽一聲轉頭跑走。

    哎,好痛,她不知金針紮在哭穴上會這麼痛呢!

    改明兒個,她一定要學會把淚水收放自如的功夫。

    •••••••••••••••••••

    “你娶的好媳婦,分明要氣死我!”

    打從勤懷書站在廳堂裏聽訓那一刻開始,勤老夫人手中那把龍頭拐杖“篤篤”的敲地聲就沒停過,聽得人心煩意亂。

    勤懷書垂頭聽訓,眸中有著不解。

    婷兒或許不適應府中多如牛毛的規矩,行止難免讓向來嚴謹的娘看不慣,但要說她自無尊長、存心犯上、別有心機,這他怎麼都不信。

    這……會不會是誤會?

    他知道府裏人多心雜,一票弟弟姐妹及尊長都不好伺候,可能婷兒不適應才會讓娘誤會,加上先人為主的觀念,以為出身不如勤府便是心懷不軌。

    唉!是他不好,該陪著婷兒多多習慣府裏的環境才是。

    娘這麼氣憤,婷兒想必也不好受……

    “懷書,娘的話你聽進去了沒有?”勤老夫人大喝一聲,聽那宏亮的音色,至少再活個二十年沒問題。

    “啊!”勤懷書回過神來,微窘的低頭道:“孩兒煩心帳房的事,一時聽岔了。”

    勤老夫人眯了眯眼,沒說什麼。“娘說,儘快找個黃道吉日迎娶何家小姐進門,娘也好早日抱孫子。”

    勤懷書聞言心下更加煩惱;他該怎麼委婉地跟娘開口呢?

    勤老夫人繼續說道:“何家小姐知書達禮,會是個賢內助,娘才能放心。一方面也叫駱婷認清自己身份,別妄想得到超越自己身份的地位。唉,何家小姐進門,娘也才能有個貼心的媳婦啊!”

    “娘,婷兒她也是您的媳婦啊!”勤懷書相信只要娘跟婷兒相處過,一定會喜歡上她的。

    婷兒雖有些小心機——商場打滾多年,這一點他還看得出來——但絕無惡意,甚至還是個天真爛漫的小女人,因她還有著純真的想望——一個愛她的丈夫。

    所以他亟欲補償她。

    沒有勉強,對他來說,做錯事自然要面對,何況婷兒不是個面目可憎的人。

    勤老夫人聞言眼一瞪,“她?!她不氣死我就萬幸了!娘一點也不把她當媳婦看待。懷書啊,不是娘有偏見,那種下人畢竟不懂禮節,進退失據不說,言語粗魯愛耍小手段,娘不管你是怎麼讓駱停騙的,要記住,何家小姐才是匹配得上你的佳人,不要冷落了人家,知道嗎?”

    愁上眉頭,他試圖再幫駱停說幾句話。“娘,婷兒她……”

    “住口!”勤老夫人拐杖一敲,勤懷書霎時噤聲。

    “大哥,”此時一直靜靜坐在一旁的勤懷眉開口了,“大娘說得沒錯,嫂子根本配不上我們勤府。大哥沒看到嫂子當時的惡形惡狀,娘差點給她氣得一命嗚呼,真是一個可怕的女人。”

    “懷眉。”勤懷書眉一蹙,“不許在背後說你嫂子不是。”

    勤懷後來不及開口,勤老夫人眉一豎說道:“你在怪娘嘍?”

    “孩兒不敢。”勤懷書一臉恭敬,“只是婷兒畢竟是懷眉的長輩……”

    “人家只承認何姐姐啦!”勤懷眉不依地嗔道,“若非看在大哥面子上,懷眉根本不想稱她一聲嫂子。”

    “懷眉你……”

    勤懷書苦惱了。看懷眉的態度可知府裏其他人的態度,這兩天婷兒肯定受了許多委屈。

    是他強要婷兒與他回來,如今卻連基本的尊重都無法給她。

    “懷眉說錯了嗎?”勤老夫人擺明瞭幫著勤懷眉。

    “婷兒……婷兒或許不懂規矩了些,但絕沒什麼壞心眼……”

    “別說了。”勤老夫人勃然大怒,“還說沒壞心眼?瞧你娶了她之後竟連娘的話都不聽了,娘不管你,你只要儘早把靜雯娶進門來壓壓那個小蹄子的氣焰,別真以為自己是勤府的當家夫人,娘都還沒死呢!要也輪不到她!”

    “大娘,您別氣了,氣壞了身子只會讓嫂子高興而已。”勤懷眉乖巧地說道。

    “懷眉!”勤懷書氣怒地沉下聲來,冷沉的墨瞳與他平日的儒雅大相徑庭,府裏人人知道這是他動怒的前兆,平時好說話的少爺這時可是六親不認,聰明的還是快點道歉,免得惹禍上身。

    勤懷眉自然知道,可仗著勤老夫人,她無懼地嬌哼了一聲,但向勤老夫人。

    “大娘,大哥竟然為了嫂子這樣凶我……”

    “懷書,你連娘的話都不聽了?”

    勤懷書緩緩地移開目光,“孩兒不敢。”

    勤懷眉得意地勾起唇角;她就知道,大哥根本無法違抗大娘。

    “但,”他平靜地接著說,“不管怎麼說,婷兒還是你大嫂,所以這月的零花,二娘那房扣去一半,我會交代帳房。”不等勤懷眉抗議、勤老夫人說情,他又說道:“娘,勤府多年來井井有條靠的就是上下尊卑有序,若今日懷眉這樣不敬長上而孩兒又無懲責,他日傳了出去叫孩兒如何理家?是否誰都能頂撞孩兒?”

    一番話堵得勤老夫人啞口無言。

    懷書說得沒錯,勤府八個男丁卻只能一個當家,個個都有奪產的野心,他若沒點威嚴,誰還服他?

    “大娘……”勤懷眉幾乎要哭了出來,知道大哥真動了怒。

    要給娘及哥哥妹妹知道這月零花扣了一半是因她而起,她肯定沒好日子過。

    “至於何家小姐的事,娘請再給孩兒一點時間。”語畢,勤懷書請退,而勤老夫人也只能愣愣地點頭。

    她一直希望兒子能多點威嚴,但卻不是在這種時候呀!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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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20 17:41:41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早知道一個小騷蹄子就能解決勤懷書,他早找人做了,何必等到現在,讓肥水落到外人田裏去?

    勤家老三勤懷禮懊惱地坐在松院裏,動著壞腦筋。

    “想不到啊想不到,想不到大哥竟會為了那種女人與大娘頂嘴呢!”姐妹裏排行第六的勤懷玉在一邊細細瞧著手上新添的手鐲子,一番話像是順便說的。

    下午一場母子大戰早經由七小姐勤懷眉的口在勤府裏傳開了,加上二房被減去一半零花的慘痛教訓,各房誰不視為大事,關起門來討論呢?

    “哎,懷書畢竟也是男人,難免……只是以前沒發現吧!”四小姐勤懷仙端雅自持地坐在弟弟對面,說話聲調平平淡淡,像在說別人家的事似地。

    “像大哥這樣平時中規中矩的人呀,一迷戀起來更加瘋狂呢!”勤懷玉終於滿意地放下手,把注意力放在目前商討的大事之上。“瞧,平時最孝順大娘的大哥竟然敢在大娘面前明擺著教訓說了嫂子壞話的七妹,真是令人意料不到。”

    房裏眾人心有同感的點點頭。

    勤懷書平時謙沖有禮,對一干異母兄弟姐妹也愛護有加,侍奉五個娘更是孝順周到,即使與人談生意談得僵了,也從不現出一分怒色以致失態,溫和無害的樣子誰會想得到他就是江南首富勤府的當家?

    每當他與兄弟一同出外談生意,不知情的人每每錯認,也虧得他不惱,只是好脾氣地糾正過來就算了。

    談生意,有時難免會上青樓狎玩,江南公認的君子勤懷書也無法避免地給“帶壞”,卻從沒聽說他曾迷戀過哪個紅妓。人們不會猜疑他“寡人有疾”,只會贊他潔身自愛。

    總之,勤懷書在內在外都博得眾人一致的讚揚。

    但,財多子多是非多,勤懷書雖友愛弟妹、孝順長上,勤府裏還是勾心鬥角不斷,只為把他拉下,換自己當家。

    這事難就難在勤懷書素行良好,律己甚嚴,讓人找不到光明正大的把柄拉他下來罷了。

    如今勤懷書卻自曝其短,教眾人怎能不視為第一等的大事趕緊設法設計他?

    “從我聽到的,弟妹並非個易與角色。”勤懷仙深思熟慮地緩緩道。

    “我們要拉攏嫂子嗎?”勤懷玉秀眉微蹙,“人家可不想與那種身份的人攀談呢!何況要紓尊降貴地巴結?”

    久沒開口的三娘一眼瞪過去,“這輪得到你選嗎?還是你這丫頭想同你七妹一樣下場?你給娘小心著,若你真捅了紕漏,所有被扣的零花全算在你頭上!”

    保養得良好的臉上因著怒氣而出現微小的皺紋,卻是不掩她年輕時想必豔冠群芳的姿色。

    “娘——”勤懷玉偎了過去撒嬌著,“女兒知道啦。”

    “哼。”三娘抿了抿嘴,“就算你想巴結人家,也得看人家給不給你巴結。”

    “哎喲,娘!嫂子嫁進來不就是為了財產嗎?大娘還活著,又擺明態度不歡迎她入勤府,嫂子能不趕緊拉人與她同邊站嗎?否則等到何小姐嫁進門來,府裏又沒人站她那邊,被休了都有可能呢!”

    “你呀,把事情想得太容易了。”三娘疼惜地摸了摸小女兒的頭髮。

    勤懷仙卻有不同看法。“娘,妹妹說得也沒錯呀。大娘畢竟是懷書親生母親,他做什麼事都得顧慮大娘三分,何況懷書一向孝順,不會真為了個女人和大娘鬧翻的,即使他對弟妹多迷戀也不可能,這時還是需要娘為弟妹緩頰啊!弟妹若是個聰明人,便不會放過這機會。”

    勤懷禮靜靜聽著姐妹與親娘的對話,心底有另一番想法。

    若他把駱婷給弄上手呢?現下想必各房都轉著差不多的主意,若他能先一步得到駱婷的身體及心,把她從大哥身邊搶過來,比那些什麼誘之以利來得牢靠多了。

    女人嘛!一旦愛上了還不死心塌地?

    大哥那等文弱書生,床第之間必不如何,只要他能給駱婷更大的滿足與享受,還怕她不乖乖聽他擺佈?

    呵呵,這事動作得快,否則給其他兄弟捷足先登就不好了。

    兄弟嘛!他們想什麼他還不清楚?他唯一不清楚的只有大哥那死板的腦筋。

    “娘,我看這就雙管齊下好了。”他開口。

    房裏三個女人的目光移向他。老實說,勤懷玉是不看好她這個兄長的,別看她平日只會買衣服首飾,還算是有點頭腦,這家要是交給兄長,不出三年必會敗光!雖說到時候她也嫁出去了,但有個顯赫娘家與否對女人來說可是至關緊要的大事!

    所以啦,她說歸說,真要去做又是另一回事了。

    反正巴結著嫂子也沒啥損失,或許還能多一筆額外的首飾呢!

    “請娘建議大娘邀請何小姐來府小住,順便請三姑的小女兒一道來。”

    “衣喧表姐不是喜歡大哥嗎?”勤懷玉提出疑問。

    要衣喧表姐與未來大嫂同處一個屋簷下,不翻了才怪。

    “衣喧知道她若想人勤府大門還得何小姐點頭,不會有過分舉止。”勤懷仙代弟弟解說,讓勤懷禮滿意地點頭。

    “沒錯,此舉是為了讓嫂子感到壓迫,更容易與我們接近。”

    說穿了,就是製造一種岌岌可危的形勢,讓她不得不結黨以保住自己的地位。

    明白了兄長的意思,勤懷玉撇撇嘴;三哥就是只有這點小聰明厲害,還妄想掌權哩!三哥這腦袋想得到的,其他兄弟姐妹想必也想得到,可以想見未來一段時間,府裏會一團烏煙瘴氣。

    勤懷玉沒猜錯,各房招數盡出,皆想勤懷書竟然會迷戀女人,不如就用美人計,紛紛接來相熟的美貌表親好親上加親!

    江南勤府,暗潮洶湧。

    ••••••••••••••••••••

    勤府主人等著好戲上場,勤府仆傭也沒閑著。

    由於客人驟然增多,下人們忙於清掃各院客房,順便嚼嚼舌根好下注。

    勤懷書雖曾力圖阻止何家小姐來訪,無奈這事是四房共同利益所在,四個長輩一壓下來,脾氣溫和不懂得堅持的勤懷書就這麼敗下陣來,還得在塞滿帳目的腦袋裏清塊空地,好想想該怎麼跟駱婷說。

    暫時想不到辦法的這幾天,勤懷書只能儘量瞞著,瞞一天是一天。

    “唉!”看著眼前如山高的帳本,勤懷書卻是一本也看不下。

    這些天像是弟弟們串通好的,本該他們管的鋪子選出問題,非把帳簿交給他核對不行,城裏的鋪子也像存心作對似地,三天兩頭有人鬧事要他去處理,弟弟們不是要事纏身不克前往,不然便是身體微恙無法前往,要他事必躬親才成。

    這幾天他忙得是昏天暗地,還得煩惱與何小姐的親事,幾乎一沾枕便睡到不省人事,更加冷落了駱婷。

    不自覺地,勤懷書又輕逸出一聲歎息。

    “少爺,您累了吧?”勤昌貼心地端著一碗參茶進了書齋,“先歇息一會喝杯茶吧!”

    好在他不是女的,否則這麼殷勤不惹出曖昧也難。

    “謝謝你,勤昌。”掀開杯蓋,參茶特有的藥味撲鼻而來,勤懷書慢慢啜著,爭取一點休息的時間。“對了,少夫人呢?你見到她了嗎?”

    聞言,勤昌露出不以為然的神色,“少夫人每天都四處閑晃,從不肯安分待在房裏,小的不曉得少夫人在哪。”

    勤懷書蹩了下眉,不知是為了勤昌的口氣,還是為了駱婷的不安於室?

    勤昌見少爺不像前幾次那般疾言厲色,便大著膽子繼續說道:“算算日子何小姐即將來到,少爺這段期間還是與少夫人分房得好,否則對何小姐太無禮了。”

    勤懷書放下參茶一想也對,但——

    他還沒細想出一個結論來時,一陣風也似的人影刮了進來,大刺刺地連門都不敲,惹得他不悅地抬眼欲責,卻在看到來人時閉上嘴,換上驚喜的神色。

    “婷兒。”他有絲意外地笑著站起身,同時她已攀上他的臂,巧笑倩兮地抬起臉蛋對著他,未語先笑。

    “書呆子。”她還是改不了口,比叫“相公”要來得順口多了。“瞧你問了許多天,我好心點拉你出去,免得你死在書桌前,而我成了寡婦。”

    她的口無遮攔再次成功惹怒忠仆勤昌,只見他忿忿地瞪著她,“你詛咒我家少爺!”

    駱婷眼波一轉,笑嘻嘻地開口,“你哪只耳朵聽到我詛咒你家少爺了?莫非你心裏老想著詛咒你家少爺,才會這麼敏感?咦,這是什麼味道?參茶?”

    駱婷放開勤懷書的手臂,拿起茶來聞了聞,不理勤昌在一邊指天誓地的喊冤。

    “下等貨。”說著,她隨手一揚,整杯參茶便往窗外灑去,一滴不剩。

    “你、你……那是給少爺補身子的啊!”勤昌顫抖著手指住她,活像她幹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

    妖女呀!真是妖女來討債的!除此之外,他想不出有啥理由少爺會喜歡這樣的姑娘。

    駱婷可愛地皺了皺小鼻子,“不過就是一杯下等的草根茶,你叫什麼叫?”

    “草根茶?!”勤昌再次叫了起來,“窮酸就是不識貨!那可是上好的高麗人參呀!你竟然說它是草根茶?”

    窮酸?不識貨?

    駱婷聞言反倒笑了起來,笑得勤昌心裏發毛,然後才想起當日她揚手便使得一個窮兇惡極的土匪頭子死於非命……

    “嘻嘻嘻,你好呀,勤昌,我長這麼大以來還第一次有人這麼說我呢!”她笑得往後躺在勤懷書懷裏,正對上他無奈的目光。“不為你的忠仆說情?”

    “他……”勤懷書瞄了一眼可憐兮兮地望著他的忠仆,再望望懷中笑靨如花實則暗藏警告的太座,半晌才說道:“你會這麼說必有道理,何不說說?”

    “少爺……”少爺竟然合他就她?嗚!枉費他從小跟著少爺呀!

    “你就這麼相信我?”駱婷好奇的小手爬上他的臉龐,讓他不自在地俊臉微暈。

    “我答應過,不論什麼事都相信你,你既然說是草根茶就是草根茶。”那三個條件,勤懷書時時謹記在心。

    他答應過的事,還沒有做不到的。

    也因此,他一諾千金,卻總事先考量著自己能否做到才下承諾。

    由小看大,這書呆子還真是個實心眼的人哪!

    “嘻嘻……”駱婷笑著收回騷擾他的狼手,瞄了眼自怨自艾著的勤昌。“這茶的味道聞起來就是不過五年的小參,說它是草根還抬舉了呢!八成是人工養的貨,你還當成寶,被騙了還幫人家數銀子說的就是你這種人。”

    “怎麼可能?”勤昌自然是不信,還想再分辯,但駱婷已沒那耐性跟他扯東扯西,拖著勤懷書便按照她原來計劃出書齋去玩。

    “唉,等等、等等!”勤昌三兩步追了出去,擋在兩個主子面前,“少爺還有事待處理,哪同你……哪同少夫人一樣整天遊手好閒生是非?”

    他話說得極不客氣,讓勤懷書眉頭又是一皺,正想開口時卻被駱婷截了去,“什麼事要你家少爺處理?”

    “帳簿。”

    “誰的帳簿?”

    “自然是少爺的。”

    “咦?”駱婷故作訝然,“怎麼我聽到的卻不是這樣呢?聽說那些都是其他少爺們該管的!”

    “這……”勤昌腦筋倒也動得快,馬上接口道:“勤府的財產自然都是少爺的。”

    “錯了,勤昌。”勤懷書聞言嚴肅地開口,“勤府的財產諸弟有份,豈可說都是我的?弟弟們恰巧分不開身,我幫他們整理一下也是無妨。”最後的話是對駱婷解釋。

    “連續四、五天都分不開身?”她問。

    “恰巧事情都碰在一塊。”勤懷書說得毫不懷疑。

    笨書呆!駱婷沒好氣的瞅他一眼。

    被人設計了都不知道,哪天老婆被拐了就別哭!

    笨書呆子,那麼多書讀到哪里去了!

    還好她沒打算嫁他,否則不是氣死就是過勞死,不過死之前她會拉一票墊背的陪她!

    看駱婷似乎不太高興,勤懷書這呆子卻還不知為了什麼,只能自己慢慢猜想,獵了一會兒,以為她是為了自己這些天冷落她而生氣,遂殷殷開導。

    “婷兒,二弟他們都是我的手足,我又是他們大哥,幫他們分憂解勞並不為過;為夫知道這些日子以來冷落了你,只能請你諒解,畢竟你是他們大嫂,該多為弟弟們想想……”

    他話還沒說完,駱婷已經不敢置信地瞪大眼。

    “……長嫂如母,婷兒你要多……”

    “呵呵!”她扯出一個非常假的笑容,假到只要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沒眼睛的聽到那聲音也知道了,偏偏就某人還不知道。

    “……你嫁進來有一段日子了,也該學著掌理府內事務,可以跟娘多學習、多相處……”說到後來,勤懷書想到或許可以利用這一機會讓娘與婷兒多多相處,娘就不會再誤解婷兒。

    “呃,婷兒你……”他終於注意到太座的神色不善,“怎麼了?”

    怎麼了?這臭書呆竟敢問她怎麼了?!

    盯著他惘然的表情,駱婷忽然升起一股無力感。

    “你……”她嘟起嘴,“算啦!”

    橫豎都是他自己的事,就算他累到死也不關她的事,她幹啥這麼好心?

    “算啦?”

    勤懷書還是一頭霧水的當兒,已經被駱婷反手推回書齋,順帶一聲河東獅吼——

    “你呀,繼續當你的書呆吧!我就聽你的話,去好好‘整理’府內事務!”

    才勉強站穩身子的勤懷書聞言,立刻露出欣慰的笑容。

    “難為婷兒能如此體諒我。”他甚感欣慰地點頭,對勤昌說道:“雖然婷兒平時說話直接又不加修飾了些,但她是真心對我好。”

    是嗎?勤昌很懷疑地望了主子一眼;怎麼主子跟他的感覺差這麼多?

    他只覺——大難臨頭。

    ••••••••••••••••••••••

    連著些日子,勤懷書沒再同駱婷說上一句話,倒不是兩人鬧了彆扭,而是他早出晚歸,出去時她還在睡,回房時她早已就寢,加上那日書齋一別她便沒再去找過他,兩人自然碰不上面、說不到話。

    勤懷書發覺自己想念她的笑聲,笑著叫他書呆子時的神韻。

    書呆子該是貶低人的話,但由她口中說出卻像是夫妻間的密語,專屬他們之間的呢稱。

    沒有過姑娘家像她那樣對他的,大刺刺地毫不避諱男女之防……呵,他們其實也用不著這“男女之防”四個字,他們已是夫妻。

    她的笑容有時實在叫人又愛又怕,他便貪看她那帶著——勤昌說是“陰謀詭計”的笑顏,很有活力,像是在他沉悶的生活裏吹來一陣清風……

    哎,又失神了,他以前看帳時從不會這樣的啊!

    即使在那一段得知羽兒表妹即將嫁人的日子裏,縱使其他時候失魂落魄,處理生意時卻絕對專心,不許因自己私人的情緒損害勤府的利益——他從小便是這麼被教導的,他肩上擔負的是勤府上下連同手下商號何只千人的生計,絕不容許半絲半毫的失誤。

    商號還不要緊,換人經營總算是還繼續存在,但佃農們呢?雖不敢說勤府待佃農是天下第一等的好,卻也不差,比起其他地主的五五分、四六分,他們勤府三七分已經算挺優渥的了,況且他不只一次吩咐底下人要善待佃農,若年歲太老還能減租,甚至就免了年租。

    他實在不忍讓佃農們給其他不肖地主剝削。

    在其他地主眼中或許認為他是假清高,但他只是盡自己所能讓依靠勤府的人都有好日子過;他對手下人好,手下人自然會努力回報他,他並沒有損失。

    以誠待人者,人亦以誠待之。

    但還是有許多人看不慣他的做法,連自己兄弟,連羽兒表妹……

    羽兒表妹……羽兒表妹為何要另嫁呢?她應該懂他的心的,他說要她等他呀,等他去提親、去下聘、去迎娶,迎娶她成為他心愛的妻子,卻就在他將起程去提親時傳來這樣撕心裂肺的消息,叫他情何以堪!

    他們曾一起在七夕乞巧,在月下互訴情衷,她為何變心了呢?

    他想不通,卻無法不想……

    勤懷書猛然甩頭,他不該想的,他已經有婷兒了呀!

    他曾答應婷兒,要喜歡上她、要愛上她,他怎能讓自己沉浸在另外一個女人給他的傷痛裏?

    不管羽兒表妹有任何理由,她都已是他人妻,于情於理他都不該再念著她,有違君子之道。

    閉了閉眼,勤懷書強迫自己把心神擺到眼前的帳簿上,正要繼續翻下一頁時——

    “少、少爺,不好了呀!”勤昌大驚小怪地跑了進來,嘴裏還不斷大聲嚷嚷,怕少爺重聽似地。“少爺啊,不好了!少夫人她、她……哎!這怎麼說呢?”

    勤懷書本已不悅要出言斥責;他最討厭有人在他看帳時大呼小叫,這般沒規矩,但一聽到是有關駱婷的事,立即改口說道:“長話短說。”

    “這……長話短說就是少夫人闖禍了!”勤昌忙把自己所見加油添醋地敍述一遍,臨末加上自己的見解,“少夫人實在太放肆了,仗著少爺的寬容便胡作非為……”

    “住口。”勤懷書不悅地打斷他。“勤昌,我說過,你要再說一句少夫人不好,我就……”

    調你去二少爺身邊服侍。

    啊!勤昌猛然想起有這回事,自知要糟,忙求情,“少爺,小的以後不敢了,您就饒了小的這一次吧!”

    勤懷書沒理會他,蹙眉疾步往正廳而去。

    怎會有這樣的事?他相信婷兒做什麼事都有她的道理,但這玩笑也未免……

    唉!這次他也不知該怎麼安撫娘的怒氣了。

    希望……希望在他到達之前,婷兒能少開口,別再讓娘繼續發怒。

    勤懷書腳下走得更急了。

    ••••••••••••••••••••••

    洛陽風馳山莊

    才剛知道有了身孕的七王妃公冶黎兒,顧不得自己身體狀況,激動地站起來,讓七王爺李風揚嚇得哇哇亂罵,趕緊把她壓四座位上。

    “你已經是個有身孕的人,就不能小心一些嗎?”說完,他有些不高興地瞪向遠道而來的客人;不愧是那個變態女的親人,一來就差點讓黎兒出狀況。

    黎兒顯然沒把她夫君的話聽進去,一個勁兒地急問:“停姐姐不見了是什麼意思?”

    三個多月前婷姐姐還在山莊裏作客逗留一個月,天天把風揚大哥氣得哇哇亂叫,直到兩個多月前才離開,怎會不見了?

    “黎兒,別激動,你忘了肚子裏有寶寶嗎?”李風揚沒好氣地說,遞茶給她順氣的動作卻是輕柔無比。

    趁著她在喝茶沒法開口,李風揚轉向不速之客下逐客令,“你們看到了,駱婷不在王府裏,你們可以請了。”

    早聽總管稟報是駱家堡的人時,他就想直接趕人走,偏給黎兒知道了。哼,那個渾身是毒的女人,誰遇上她誰倒黴,根本不必浪費心神擔憂她的安全。

    兩個客人面面相覷,長得一模一樣的臉上同樣沒有表情,卻飛快地交換一個眼神。

    “王妃,不知在家姐離去之前可曾透漏將往何處?”雙生子其中一個穿著儒衣,眉眼之間較為斯文的少年開口。

    黎兒來不及答話,李鳳揚已經代替她說了。“不知道。”

    “王爺,舍弟問的是王妃。”另一個穿著黑色勁裝的少年說道。

    李風揚聞言眯起眼,“你好大的膽子。”

    “草民只是指出一個事實。”

    “你……”

    “風揚大哥!”黎兒嘟起小嘴,“人家問的是我,你別插嘴嘛!人家好擔心婷姐姐喔!不知是不是給壞人抓去了;前幾天聽千芳說,丁大哥正奉命追查違法的人口販子呢!婷姐姐會不會是給同一批人拐走了?”

    “拐走?”李風揚與兩個雙生子一致發出同樣的叫聲,然後相同的露出不以為然的神色。

    “那女人不拐人就萬幸了,還讓人拐走哩!”李風揚嗤之以鼻地道,“你該擔心的是萬俟丁抓回來的人之中赫然出現駱婷的身影。”

    雙生子心有戚戚焉地點頭,難得附和打從一開始便看他們不順眼的七王爺的話,“沒錯。”

    “你瞧。”

    “哼。”黎兒噘起嘴來,“婷姐姐畢竟是女孩子嘛,你們好壞,都不擔心婷姐姐。”

    “您誤會了,王妃。”雙生子之一開口,“若不擔心,便不會尋來了。”

    “家兄們都非常擔心家姐下落,才會派草民們前來尋找。”

    雖然有一點出人,不過家裏那群男人們的擔心卻是不假。

    停姐這一躲就四、五個月,本來知道她在七王爺的山莊就算了,但打從她兩個多月前出走又甩掉駱家堡派出的探子起,駱家堡裏一群愛操心的男人們就暴躁得像一群牛,差點把駱家堡方圓百里內的草拔光。

    照他倆這受害甚深的弟弟想,只要兄長們一宣佈不逼婷姐嫁人,婷姐九成九就會自己蹦出來。

    至於別人要害婷姐,首先要有被毒得求死不能的覺悟;二要有被駱家堡九個男人追殺到天涯海角的覺悟——駱家堡的男人對於欺負自己女眷的人不興單打獨鬥那套,而是一湧而上一人一口口水淹死他!

    黎兒聽了眨眨眼,“這樣啊!是我誤會你們了,真是對不起。”

    “是嗎?”李風揚在旁閑閑地不當一回事。“真是感人的兄妹情,不過你們也聽到答案了,本王和王妃皆不知駱婷下落,你們可以滾了,還是要本王‘送’你們出去?”

    “風揚大哥,”黎兒又嘟起嘴,不依地撒著嬌。“你就派人出去找嘛!人家好擔心、好擔心婷姐姐喔!人家說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婷姐姐雖然很厲害,可也總有失手的時候,不然怎麼這麼久都沒同家裏聯絡?”

    “你倒說得頭頭是道,難為你那顆單純小腦袋了。”

    “風揚大哥怎麼這麼說人家?”她雖然不常動腦筋,但可不是沒腦筋呀!

    李風揚不為所動,總管已經站在一旁等著“送客”。

    黎兒轉轉圓溜溜的眼珠子,軟軟地道:“風揚大哥一天不去找,人家就會很擔心、很擔心,擔心到吃不下飯、睡不好覺,這樣寶寶也會跟著吃不下飯、睡不好覺……”說著,她露出一抹甜甜的笑,“風揚大哥,你要不要派人去找婷姐姐?”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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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20 17:41:59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當勤懷書趕到五弟居住的院落時,一口棺材便怵目驚心地擺在正房門口,四周立起白幡及靈堂,一群人圍成一圈吵個翻天覆地。

    他隨手拉了個看熱鬧的僕人,“這些是誰弄來的?”

    那人一看是大少爺,先是愣了愣,接著眼中露出對主子的同情。

    “是大少夫人叫小的去張羅回來的,大少爺,小的曾勸過大少夫人,但大少夫人不聽……”

    “好了,下去吧!”雖感心煩,但勤懷書卻只是蹙蹙眉頭,沒遷怒到下人身上。“叫圍觀的人全離開涸去做事。”

    “是!”那人立刻抓了幾個人一起去趕圍觀的勤府仆傭——這事實在太詭異也太過胡鬧,幾乎全府的人都跑過來。

    勤懷書無聲的歎了口氣,走向風暴中心。

    “娘,”他行禮道,“四娘。”

    “大哥,你來了。”排行第十的勤懷宜眼底有著幸災樂禍。

    “九妹、十妹。”勤懷書目光轉向嘴角猶噙著一絲嘲諷的笑的駱婷,正想過去便讓勤老夫人給喝住。

    “你眼裏還有我這個做娘的嗎?”勤老夫人氣得身子微顫。

    二娘不是不想來,但怕又給氣得病了,應了駱婷的話全身癱瘓,只叫兒子們過來看看情況;至於三娘,計劃拉攏駱婷,也不方便出面,只叫最穩重的大女兒出來;而五娘本就沒啥分量,在這種場合少了她也沒人發覺,只有勤懷鈴出現。

    “大娘,您要小心身子呀!”九小姐勤懷珠拍拍她的背。

    “是呀,大娘。”其他人紛紛說道。

    “大姐,為了這樣桀驁不馴的小輩氣壞身子不值得唷!”四娘說道。

    勤懷書眼神一黯,看了看駱婷,她也正往他看來。“娘,孩兒只是想問問婷兒……”

    “問?!”勤老夫人瞪著眼,“還有什麼好問的?!府裏好端端的偏叫人弄了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存心觸黴頭!她是巴不得我早死她好當家嗎?就算我死了,勤府的女主人也不會是你這野女人!懷書,你要是還認我這個娘,就把你媳婦休了!”

    勤懷書一驚,“娘!婷兒沒這個意思!”

    “那是什麼意思?”勤老夫人已經聽不下任何話,非得把這個配不上她兒子的野女人趕出去不可!“非要等她把娘氣死了,你才認為她有這個意思嗎?”

    勤懷書撲通一聲跪下,“娘,請您別這麼說,孩兒承受不起。”

    “你休不休她?”

    “她……婷兒這麼做一定有道理在,娘何不聽聽?”

    “你……你是要媳婦不要娘嘍?”

    “孩兒沒這意思廣他倍感為難,卻還是堅持要在這之中求得一個平衡。

    一個是結髮之妻,一個是生身之母,他希望她們能相處得好,至少不要是這樣劍拔弩張的場面。妻去,他覺虧欠;母氣,他更加心痛。

    說到底,皆是因他而起,若他明媒正娶婷兒過門,娘也不會認為婷兒是個不正當的女子,或許他們會相處得更好。

    他不該應允婷兒的條件,造成今日的難堪。

    “孩兒只是認為,婷兒她不會故意弄出這些事讓自己難過。”

    勤懷仙掂了掂情勢,開口說道:“大娘,大弟說得不無道理,我們來了只聽到二弟、五弟的一面之詞,怎麼不聽聽弟妹的說法呢?”

    “四姐,你是指我們說謊嘍?”老五勤懷德不滿地說。

    “四姐沒這麼說,只是弟妹至今沒開口說過一句話,官老爺判案也不是這麼個判法,這要是傳了出去,人家還以為我們勤府嫌貧愛富,容不下一個孤女呢!”勤懷仙淡淡地笑著道。

    嫌貧愛富雖是事實,但哪個人家不重聲譽?

    勤懷書投去一個感激的眼神,勤懷仙仍是她那淡雅的笑容。

    勤老夫人靜了下來,想是顧慮勤懷仙的話。

    勤懷書乘機道:“婷兒,快把你的理由說給娘聽。”

    自始至終就是為了鬧他一個天翻地覆好走人順便替書呆出一口氣的駱婷,此時卻顰眉不語。

    看他那樣為她辯解、為她為難,卻始終相信她,這種感覺……非常奇怪,她竟說不出一句火上添油的話來。

    她一直以為書呆是個軟弱的人,但如今才恍然一個軟弱的人無法撐持如此龐大的家業;他並不是軟弱,只是仁厚。

    她做事一向隨興所至,不像他的肩上壓著千斤重擔,自己又是家中唯一的女孩,爹娘疼、兄弟寵,隨她愛做什麼便做什麼,只要不是傷天害理的事,他們一向不管,造就她任性妄為的性格,沒有一般大家閨秀風範。

    勤懷書不是軟弱,而是太多的責任致使他必須三思後行,必須以身作則。

    他重視他的親人,及倚靠他而活的人……

    “婷兒?”勤懷書見她遲遲不語,以為她怯了,柔聲道:“沒關係,你說,娘不是不明是非的人。”

    駱婷的眼神移向他誠懇擔憂的臉龐,思量一下,輕輕歎息。

    “相公說小叔們有事分不開身才把帳簿交給他,”眼底的嘲諷一閃而逝,笑看二叔、五叔臉上的不自在,“我過來一著,只見二叔與五叔躺在外面庭院裏,我一問才知他們躺在那兒已經一個晚上,下人不敢去吵他們……”

    勤懷德沉不住氣,搶著問:“那跟你抬棺材、設靈堂有什麼關係?”

    駱婷笑了笑,“方便人弔祭呀!”

    “你……”

    “婷兒,往下說。”勤懷書催促道,隱約有個大概在腦中浮現。

    駱婷很無辜地瞅了一眼氣衝衝的老二與勤懷德。“禮記檀弓上第三,‘夫晝居於內,問其疾可也;夜居於外,吊之可也’,我只是尊照先賢們的指示,為二叔與五叔辦一個風風光光的弔祭,誰知二叔與五叔會這麼生氣呢?”

    勤懷書聞言,啼笑皆非,“婷兒,這篇不是這麼照著字面意義解的。”

    眾人一愣一愣其實沒全部聽懂,勤懷仙卻心裏明白,弟妹是為被人坑了還傻傻幫人看帳的大弟出一口氣,什麼禮記檀弓,那只是藉口。

    “原來弟妹是如此知書達禮,大弟真是福氣。”勤懷仙笑著說。

    駱婷回她一抹笑,知道她懷疑起她的出身,絕不可能是個丫鬟。“蒙家中小姐肯讓我伴讀,才能略知一二。”

    勤懷書高興地轉向勤老夫人,“娘,您聽到了,婷兒只是誤解禮記的意思才做出這麼荒唐的事,並非有心之過。孩兒會好好教導婷兒的。”

    “什麼並非有心之過,說得好聽。”勤懷德不爽地開口,被觸黴頭的是他耶!哪能簡簡單單一句話就算了。“這只是藉口罷了。”

    勤老夫人深思的垂下頭來。聽駱婷适才所言,這些小輩不知又在搞什麼鬼了?

    於是她反問:“駱婷剛才說你們無暇理帳是怎麼回事?”

    勤懷德被這麼一問,愣了下。“沒……喔,因為前些天外地的朋友來,總要盡盡地主之誼,不過昨晚他們便回去了,今天有空。今天有空,多謝大哥的幫忙。”

    他能說是想方法疏遠大哥與大嫂的關係,順便把大嫂這個怨婦弄上手嗎?

    “那很好。”勤老夫人火氣也消了,轉向駱婷,“今天的事就算了,把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退回去吧!”

    眾人之中就數勤懷書最高興,忙向勤老夫人道謝,一邊吩咐下人整理掉這些東西。

    駱婷看他喜形於色,笑著聳聳肩,“書呆,那你今天有空陪我了吧?”

    想起這些日子的冷落,勤懷書心裏升起補償的念頭。

    看來娘似乎對婷兒的看法有些轉變,只不知是為了什麼?不過那不重要,只要他身邊的親人都能好好相處就夠了。

    一場風波,就此平息。

    ••••••••••••••••••••

    往蘇州的官道上,兩輛馬車正緩緩前行。

    前頭車裏,兩個花容月貌的女子正打發時間地繡著花,其中一個姿容特別端麗的紅衣女子便是與勤懷書有媒妁之言的何靜雯。

    何靜雯的祖輩曾在朝廷當到二品大官,父兄也都小有功名,算是官宦世家,也因此才能說成江南勤府這門親事。這次接到未來婆婆的信要她快點過去,清理未來夫婿身邊的小蟲,這消息著實讓她慌了一會兒,也對未婚夫先納妾的行為有些不諒解,但除非她要退掉這門親事,否則她還是得忍下來。

    娘說得沒錯,只要勤老夫人中意她,她的地位是不會動搖的。

    何況勤懷書真是一個難得的夫婿,人品好、相貌佳,才學淵博,身家又豐厚,過去的相處讓她明瞭自己的幸運;大姐夫雖然有錢,卻是個不折不扣的庸俗凡夫,更別提他已年過四十了。

    勤府當家夫人,這個地位她無論如何也要保住。

    聽說那女人手段厲害,更把懷書哥迷得暈頭轉向,所以她才讓李衣喧隨行,同心除掉共同的威脅。

    “衣喧妹妹,還會暈嗎?”她狀似關心的開口,“要不姐姐再讓車夫趕慢點?”

    “不了。”李衣喧感激一笑,“妹妹不想耽誤姐姐的行程,也想快點見到表哥。”

    那好,算你識相。何靜雯心裏想,嘴裏說:“那要不要休息一下?瞧你臉都發白了。”

    “不。”李衣喧頓一下,“姐姐可否叫車夫趕快點,妹妹怕去晚了有變故。”

    “何必急在一時?”其實她很想。

    “夜長夢多。”李衣喧的擔心不是沒道理。

    這句話說到何靜雯心坎裏。

    “那妹妹你……”

    “我會忍著,到表哥府裏便能真正休息了。”

    小狐狸,想借此博取懷書哥同情?何靜雯心裏冷笑,吩咐車夫加快速度。

    反正她們如今是朋友,共同的敵人只有一個——駱婷。

    ••••••••••••••••••••••••

    妝臺上擺了瓶瓶罐罐,有大有小,一邊還有袖珍的研磨用具。

    駱婷正小心翼翼地調配著適當比例,再把調好的藥粉、藥水或藥膏放人容器裏,另一邊還有一小把牛毛金針浸在淡藍色藥水裏,一桌子花花綠綠的,令人眼花撩亂。

    甫進房的勤懷書看到了,好奇地走近她。

    “書呆小心別碰到我。”駱婷頭也不回地說道。

    “你知道是我?”勤懷書拉張椅子坐到她身旁。

    駱婷眯起眼把分量極少的紅色藥水滴了一滴進基底藥膏,而後瞪他一眼,“坐我旁邊礙手礙腳。聽音辨人這種功夫還難不倒我。”

    “喔。”勤懷書聽話地把椅子拉開一些距離。“這是什麼?”

    “你不會想知道。”這個仁厚待人的書呆子不會想知道這種陰毒的東西。

    “你並不是我。”

    又看了他一眼,駱婷開始收拾起瓶瓶罐罐,免得這書呆子一不小心中了毒,她可沒帶那麼多解藥在身上。“毒藥。”

    勤懷書聞言眨了眨眼,慢慢將視線拉回她身上。

    “毒藥?”

    “是啊,行走江湖總要帶些在身上防身嘛!我可是一個弱女子耶!”這話駱婷倒說得臉不紅氣不喘的。

    弱女子?那些曾栽在她手下的人可能不會這麼想吧!

    她武功不是不好,只是覺得使毒更方便些;武功要練到多高深才能一招使人求饒呀?使毒就簡單省力多了,輕輕鬆鬆手一揚,不戰屈人之兵。反正家裏有個神醫哥哥,不好好利用一下多可惜呀!嘻,他們可以互相切磋求進步嘛!四哥的醫術能在高深之中再求進步,可有一大半是她的“激勵”喔!

    普通一個人醫術到達四哥那樣的境界是很難再進步了,就算有也是很緩慢的,但四哥卻能一日百里、千里,多虧有她的“激勵”,雖然手段是偏激了些——

    拿弟弟們試毒。

    哎,可憐的老九、老十呀!一出生就矮了一截,不拿他們物盡其用要拿誰?

    嘻嘻!駱婷不甚真心地在心中為多災多難的弟弟們哀悼一番。

    她偏頭看了下緩緩蹙眉的“相公”,“你怕了嗎?”

    勤懷書看向她,緩緩搖搖頭,“不怕。我是怕你哪天反遭所害。”

    “嘻,放心。”收拾完畢,駱婷笑著坐到他腿上環住他脖子,“你該擔心的是哪天惹我不高興,讓我毒得半死不活的……”

    對她親呢的動作,勤懷書感到些許不習慣,卻又不好推開她。

    其實說實在的……他並不討厭她的舉動。

    他愈來愈有兩人是夫妻的真實感,也習慣夜晚抱著她人眠,要是有一日,他的鼻端不再飄著她獨特的香味,他或許再睡不安穩。

    “喂,書呆子,你給我嚇傻了呀?”她笑謔地捏捏他臉頰。

    覆上駱婷在他臉上的手,勤懷書露出一個令女兒家尖叫的笑容,眼中帶著她看不清楚的情意。“我不擔心,你不會的。”

    “你又知道了?”駱婷貼近他,眼中閃著促狹,“說不定你早就中了我的蠱呢!我看勤昌就這麼深信不疑,不然你怎麼對我這麼死心塌地的?”

    “你用毒,不是使蠱的。”

    “難說,蠱毒不分嘛!蠱也是一種毒。”

    “那你又為什麼要跟我這書呆子回家?”他沒忘記那天在羽兒表妹府裏醒來後,她急欲撇清關係離開的表現,差點讓他以為自己“表現”有問題,才讓個女孩家清白被毀卻反倒不要求負責。

    後來才知道她自有一套想法,不受世俗左右。

    駱婷眨了眨眼,書呆子進步了嘛!還會用另一個問題堵她的問題。

    她想起身,卻讓他牢牢抱住,也就任由他去了。

    “你家有錢嘛!我改變主意要從你身上大撈一筆。”駱婷故意說道。

    “我不信。”

    “嘻嘻,可知我多厲害,迷得你團團轉。”

    勤懷書笑而不語,只是貪看她如花笑靨。

    “怎麼又不說話了?”

    “要我說什麼?”抱著她感覺很舒服,他難得有這麼清閒的時候,平時在外奔波,有時還要收拾弟弟們留下的爛攤子,總讓他覺得疲累。

    有時他想,乾脆分家讓弟弟們去磨練,但又擔心弟弟們還不夠成熟,至於娘的反對他總有方法解決的。

    駱婷不喜歡他眼裏超越年齡的老成,活像個七老八十、歷盡滄桑的老頭子,他才二十來歲哩!還有好長一段後半輩子要活,到時他又要拿什麼眼光看待這世間?

    “哪,你說說你那個羽兒表妹好了。”

    聞言,他臉上出現一抹尷尬。

    “她沒什麼好說的。”

    駱婷可不許他就這麼帶過去,眯起眼,“你心裏還有她是不是?不然怎麼不同我說?”

    “婷兒……”勤懷書求饒地喚著她,她卻不為所動。

    “你要不說,嘻,那也沒關係,你今天就睡書房吧!別說為妻的沒給你機會呀。”駱婷笑得嬌媚,他卻深刻體會青蛙被蛇盯住時的感受。

    “婷兒,羽兒表妹已經過去了。”

    “是嗎?”她才不信。“相公,給你數到十的時間……”

    “你以前不是不在意嗎?”勤懷書有些無奈地說。

    她一愣,不過無暇多想,“那我現在開始‘在意’,相公介意嗎?”

    他苦笑,“那娘子是否還許為夫的納妾?”

    “你……”駱婷猛然間住一口氣,推開他。

    她撇撇嘴走到窗前,不悅地瞪著天上的弦月,活像嫦娥得罪她似地。

    “生氣了?”勤懷書自知搪塞得太過,求和地從身後環住她。

    “誰生氣。”駱婷掙了掙,也不是挺用力,最後還是給他抱在懷裏。

    她生氣?意思是說她在乎他嘍?

    擰起眉,駱婷有些不知所措。在乎就代表她被綁住了,可是怎會是書呆子呢?他甚至不是江湖中人,怎麼陪她走天涯?要她陪著他守這座華麗的牢籠一輩子……

    想到就渾身發抖。

    察覺到她輕微的顫抖,他轉過她的身體,“冷嗎?”

    對,冷透了心。

    看她不說話,勤懷書逕自把她整個摟在懷裏當她的暖爐。“別氣了,你想聽我就說吧!”

    “誰想聽了?”她才不想聽呢!

    “你……”女人心,海底針呀!

    他沒發覺他的無奈裏帶著寵溺,是對她的縱容。

    抬起她的臉,勤懷書在她噘起的小嘴上啄了一口,“是為夫不對,行了吧?”

    駱婷睨了他一眼,“難不成是為妻的錯?”

    他笑著低頭再次覆上她的唇,逐漸加深這個吻。

    月光灑在他們身上,直到他們關上窗斷了偷窺的月娘的視線。

    夫妻間的事,謝絕參觀。

    ••••••••••••••••••••

    勤懷書雖愛聽駱婷喚他一聲“相公”,卻也最怕聽到她喚他一聲“相公”,通常她會這麼喚他,都沒什麼好事,比如說現在……

    “相公呀,你是不是忘了告訴我什麼事?”駱婷皮笑肉不笑地將目光掃向一旁的勤懷書。

    他無言可對,只能當作沒聽到,裝傻。

    倒是勤老夫人開口了,“懷書沒同你說嗎?”

    老夫人的口氣比以往和緩許多,大半是因為那天在四娘院落裏的一場鬧劇,讓她看清楚這個媳婦不像表面上只為了勤懷書的錢財,至少她也挺幫著勤懷書,被弟弟坑了還會幫他出氣,雖然手段激烈了些。

    不過這不代表勤老夫人喜歡駱婷甚于何靜雯,畢竟何靜雯才是她心自中配得上勤懷書的名門閨女。

    她想得多,何靜雯出身良好,自不會與人多做計較,駱婷這個強悍小妾有存在必要性,能幫著兒子,不會讓他吃虧。

    “沒呢!”駱婷睨了他一眼。

    勤懷書心裏有愧,不敢多說話。

    勤老夫人笑了笑,“這位是何小姐靜雯,懷書的未婚妻;另一位是懷書表妹,姓李,閨名衣喧。她們是娘邀請到府裏來作客的,畢竟靜雯也快嫁過來了該多熟悉熟悉勤府,也好與懷書多培養感情。”

    “哦!”駱婷目光一掃,“何小姐,李小姐。”

    “駱婷妹妹。”何靜雯即使心裏有意見,也教養良好地不表現於外,和善地駱婷行禮。“以後就是一家人了,駱婷妹妹不必客氣。”

    客氣?駱婷心裏冷笑。誰跟你客氣?稱你一聲小姐是把你當客人,不把你當內人,懂不懂呀!

    “懷書哥,好久不見。”何靜雯愛慕的笑道。

    李衣喧也不落人後。“表哥。”

    “何小姐、表妹。”勤懷書略顯局促地回禮,不安的注意著駱婷。

    彼此噓寒問暖虛偽一番之後,眾人移駕後花園,勤老夫人別有用心地支開駱婷,要讓他們多敘敘,臨走之時,駱婷只是淡淡地看了他們一眼,沒表示意見地離開。

    她的靜默,讓勤懷書更是心驚膽戰。

    婷兒看似閒散,卻自有一套原則,一旦觸碰到她的底限……

    思及此,他愈加坐立不安。

    何靜雯發覺到了,那麼明顯,想當睜眼瞎子都難。

    “懷書哥,你怎麼了?”

    “何小姐…”

    “懷書哥怎麼還叫我何小姐呢?”何靜雯嬌羞地說,“喚我……靜雯即可。”

    “這……”他不敢。

    李衣喧在旁笑了笑,“是呀,表哥,快成一家人了,還對靜雯姐這麼疏遠。”

    他僵硬地笑了笑,眼睛望向園子外面,就盼婷兒來解救他。

    實在不習慣讓姑娘家難過,說得淺了,怕她們不明白;說得明瞭,又怕她們難堪,說話實在是兩難。

    “懷書哥,你在等誰嗎?”何靜雯問。

    他禮貌地笑了笑,“丫頭怎麼還沒送茶水點心來?我去看一看。”

    說著,他像有鬼在追似地急急離座走出園子,不理後頭嬌柔的呼喚。

    才出園子便遇到端著一盤點心茶水的駱婷,他喜悅得幾乎要抱住她親上兩口。

    “你好呀,相公,妾身給你與姐姐送茶水來了。”駱婷唇邊嘲諷般的笑讓他頭皮發麻。

    “娘子,別這麼說。”他苦笑,“快幫我打發她們吧!”

    “娘請來的貴客呢!媳婦哪敢隨便打發她們?又不是外頭的野女人。”駱婷一口醋噎在喉口,吐出的字個個浸了酸氣。

    “婷兒……”他幾乎要指天誓地以證清白。“我實在不知怎麼跟娘開口……”

    “所以找我當惡人了?”駱婷把盤子暫且擱在一旁石欄杆上,斜睨著他。“萬一娘又要休了我,你休是不休?”

    “不會的,我不會休了你。”勤懷書緊握著她的手。“娘要趕你,就連我一起趕吧!”

    好動聽呀!不過駱婷只聽進三分,另外七分隨風飄。

    “你忍心讓娘難過?”她淡淡道,正中罩門。

    “非不得已,娘不會這麼絕情。”說句不孝的傷心話,娘也只能倚靠他這個獨生子養老,非到萬不得已不會把話說絕了。

    書呆子,你想得到,你娘就想不到嗎?彼此試探的結果,輸家想也知道是名字裏有個“輸”的人,想當孝子就得休妻子呀!

    “好吧!”駱婷重新端起盤子,勾起一抹別有陰謀的笑,“到時可別怪我呀!為妻的我……可不像你有憐花惜玉的君子風範。”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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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20 17:43:08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三兩句話氣走李衣喧、激哭何靜雯,讓勤懷書傻眼。

    對付這種所謂大家閨秀,駱婷一向有心得。

    “如何?”她得意地笑睨一邊的他。

    “婷兒你這……”他是哭笑不得,早知就他自己說,還不會讓人家這麼難堪。“哎,娘不會答應的。”

    “放心,只要相公支持我,我自有辦法。”

    勤懷書開始擔心了,“你可別……別氣壞了娘的身子……”

    “嘻嘻嘻,你擔心呀?”駱婷柔媚地情進他懷裏,舉手在他胸膛上畫圈圈。“既然擔心,為妻的我就不管嘍?不要明天晨起不見我才後悔呀……”

    勤懷書苦笑地拉開她作怪的手,“你威脅我?”

    “哪敢呀!”她細聲細氣地說。“我是當人家媳婦的嘛;父母不宜,去。娘既然不喜歡我這個媳婦,你能留我嗎?大孝子。”

    “你……”還說不是威脅?勤懷書臉上陰晴不定。

    換作從前的他,聽到她這樣的話老早斥責一頓為人媳的道理,趕出勤府去,哪還真細想著她話裏的意思,在妻子與娘親之間搖擺不定?

    她話裏明擺著——娘與我,你只能選一邊站。

    這麼囂張的女子呀!

    “大少爺,老夫人請你與……大少夫人過去。”一名僕人同情地看著他。

    自從他帶駱婷回府之後,最常在僕人眼底看到的似乎就是同情了。

    勤懷書回神,“知道了,下去。”

    駱婷瞄了一眼離去的僕人,“娘派人來催了呢!你說呢?”

    所謂的大家閨秀,受了委屈一定找靠山嘛!預料中事。

    “你……唉!”他感到挫敗地抱住她,將頭擱在她肩上,閉上眼。“我愈來愈相信勤昌的話,我一定不知不覺地讓你下了蠱,才會讓你耍得團團轉。”

    “嘻,想要解藥嗎?”

    “有嗎?”

    “有呀,看你要不要罷了。”

    勤懷書睜開眼,入眼是她黑亮的發絲,他撫著,那柔細的觸感漸漸取代羽兒表妹留在他手裏的感覺。

    他勤懷書一輩子做人依正道而行,但求無愧於天、無愧於人,唯—一次的放縱造成他唯—一次的出軌,招惹了這小妖女回來——勤昌說得沒錯,她真是妖女,不然他怎會被迷得暈頭轉向,視而不見誰是誰非?

    “算了。”他認栽。

    “唯一的機會喔!”

    笑而不語,勤懷書傾身在她額上落下一吻。

    他心甘情願受這個蠱,只因它是她給的——情蠱。

    •••••••••••••••••••••

    分家?!

    在場的人是因為有一場好戲看而來,怎知一件親事會扯到分家去?

    二娘、三娘、四娘興奮之余卻又隱覺事情沒這麼簡單,會不會有什麼陰謀詭計?

    勤懷書也是一臉錯愕,“婷兒,弟弟們還年輕……”

    “不年輕了,我十五歲便出來闖蕩江湖,小叔們最小的也超過這歲數了吧?”駱婷掃了一眼面露驚喜惶恐的眾位勤府少爺們,繼續低聲說道:“你一味的為他們擋風速雨,他們永遠不知道外面的可怕,不如放手讓他們去磨練,跌倒也是一種學習。”

    勤懷書聞言一震,低頭思索她的話。

    勤老夫人鐵青著臉,怎也不可能讓一個野女人把勤府給分了!

    “這個勤府還是我當家,你當我死了嗎?懷書,這就是你娶的好媳婦?!”

    何靜雯怔怔地忘了哭泣,這首富分了家不知落到第幾富去了,她、她還要嫁嗎?

    “娘此言差矣。”駱婷鎮靜地開口。

    她要一次解決這個勤府的問題;家大業大問題就多,巴著她相公的蟲子也只會多不會少,還要她相公每天累得像頭牛賺錢供這群紈絝子弟享樂……

    世上哪有這種事?而這群敗家子還整天想方設法奪產,一點都不思振作,以為管理偌大家業容易嗎?

    “住口!我在同我兒子說話,輪不到你插嘴!”勤老夫人憤怒地一敲龍頭拐杖,言語間再也不掩鄙視,“你是什麼身份,竟然妄想為正,告訴你,靜雯才是這個家未來的當家主母,我死了也輪不到你!”

    旁觀眾人期待地望著不驚不懼的駱婷,盼望她堅持到底。

    “當初我同懷書回來的條件就是我為正,這是懷書親口應允的。”駱婷緩緩地說道,“再者,這個家的當家從公公死去之後便是懷書,不是娘,娘只是懷書的親娘……”

    “你……”

    “婷兒!”勤懷書聞言蹙蹙眉,“不許這麼跟娘頂撞。”

    “哼!好啊!你今天翅膀硬了,你爹死了就這麼對我?老爺呀,你看看你兒子呀,有了媳婦忘了娘呀!”

    勤老夫人哭得呼天搶地的,身邊的何靜雯連忙安慰,“懷書哥沒這個意思,他只是一時讓鬼迷了心竅……”

    “娘,您辛苦了這大半輩子,是該好好享享清福了,兒孫自有兒孫福,莫為兒孫做馬牛。”駱婷慢慢走到一個放置盆栽的小幾旁,掏出一罐只有小指大的瓷瓶。

    眾人看得迷糊,不知她下一步要做什麼,不過勤老夫人才不管,繼續呼天搶地地道:“懷書,若你還認我這個娘,就把這女人休……”她的話戛然而止,瞪大了一雙老眼。

    眾人跟著倒抽一口氣——

    駱婷若無其事地收起小瓷瓶,像是沒看見那棵瞬間枯黃的盆栽似地。

    “來人,扶娘進去休息,別讓娘太操心。”她輕聲命令。

    仆傭們抖了抖,遲遲不敢行動,直到駱婷不耐煩地蹙了眉頭,“要我再說一次嗎?”

    愣在一旁的婢女才受驚地趕忙上前扶起勤老夫人,而勤老夫人也愣愣地任由婢女扶起,進了房。

    正廳裏一瞬之間啞然無聲,眾人面面相覷,不知該說些什麼好。

    眾人都為她露的那一手而驚然,試想,那毒藥若不是灑在盆栽上,而是灑在人身上……各人無不為之戰慄。

    好半晌,廳裏只聞得呼吸聲。

    勤懷書責怪地望了駱婷一眼,而她只是聳聳肩。

    “懷……懷書哥,你、你就任由這個可怕的女子……欺侮伯母?”何靜雯顫抖的聲音響起,不敢相信在她心目中一向是正人君子的勤懷書竟然如此縱容駱婷威嚇勤老夫人?這根本是逼退勤老夫人放出手中權力!“她、她……好可怕!”

    這句評語,眾人只敢在心中附和。

    尤其是勤府少爺們,一想到自己過去竟還把她當無知女子般調戲,欲借由她控制大哥,不禁捏了一把冷汗,為自己大難不死而謝天謝地。好在他們沒對她動過粗,不然今天恐怕連骨頭都不剩,還死得不明不白。

    對駱婷的舉措,勤懷書雖不贊同,但卻無可否認這是最簡單有效的方法,只是讓娘受驚了。

    他當了一輩子文弱書生,雖知武力易使人屈服,卻不知收效如此之迅速。

    駱婷的目光落到何靜雯身上,惹得她驚然一驚地縮起身子。

    “何小姐還想與我為姐妹嗎?”她眯眼一笑,“我對妹妹一向挺好的。”

    “你……誰要與你這蛇蠍女子為姐妹?”何靜雯害怕又嫌棄。“我、我要退親!”

    語畢,她落荒而逃,連一時半刻都等不了,才來不到半天便又原車回家。

    好極了,解決一隻小蟲子。

    “那……”駱婷環顧一遍廳內噤若寒蟬的眾人,笑了笑,“除了五娘膝下無子,只有兩女,可由我家相公奉養之外,二娘、三娘及四娘,可以開始討論如何分家了。”

    短短一瞬之間,勤府大權——易主。

    ••••••••••••••••••••••••

    江南一下子出了兩件大事,都與江南首富有關。

    一是江南首富勤府出了個潑辣厲害的媳婦,迷得向來溫文儒雅有孝心的勤大少爺暈頭轉向的,將勤老夫人趕下當家主母的位置;二是江南首富勤府分家啦!

    兩件大事豐富江南人們的飯桌,成天拿出來討論。

    人們最津津樂道的還是那個來歷不明的大少夫人,傳她手段厲害呀!一手控制勤大少爺,還讓府內下人噤若寒蟬,一句閒話都不敢多說,惹得局外人更加好奇。

    怎麼?這個大少夫人是生得三頭六臂嗎?細想又不可能三頭六臂能述得勤大少爺團團轉嗎?想來想去還是只能說她手段厲害、行事毒辣,活生生是妲己轉世的最佳代表,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不僅把勤大少爺原來的未婚妻嚇得連夜離開,還把勤府少爺們一把掃地出門。

    這神秘的大少夫人究竟是誰呀?好端端的江南首富換人做做看,這……

    勤老爺子地下有知也會氣得翻身啊!

    商場上的人也千方百計想從當事人勤大少爺口中套出點什麼來,卻總是得到一抹無奈的笑,隨人臆度了。

    唉!可憐的勤大少爺,就是脾氣太過溫和才會讓惡婦騎在頭上。

    而勤府內,眾人口中手段厲害的主角卻聽這些流言聽得頗樂的。

    真是有趣,行走江湖為的是什麼?不就是為了讓自己成為他人口中的話題嗎?之前她初出茅廬,卻因靠山強大,使毒手段陰狠高超而讓人封了個“毒仙女”的綽號,讓新生俊彥無不想一親芳澤卻又顧忌著她使毒的手段;如今她沒亮出自己名號,卻也照樣成為眾人口中的話題。

    嗯,雖然她溫厚的相公可能不會太高興。

    “婷嫂嫂,你想到什麼笑得這麼開心?”勤懷鈴好奇地望著大嫂臉上的笑。

    其實她覺得大嫂沒下人們說得那樣可怕,大哥也不是外頭傳言懼妻的男人;大哥大嫂感情甜蜜,讓她看了好羡慕。

    若她將來的相公能同大哥那般溫柔就好了。

    駱婷的眼睛望向小姑那張可愛的小臉,捏了她一把。“我想到外面人怎麼說我的就開心,好多版本哪!還有人編成段子在茶樓說呢!嘻嘻。”

    勤懷鈴疑惑地眨眨水汪汪的大眼睛,“那婷嫂嫂不該生氣嗎?”

    “為什麼要生氣?”駱婷學她眨眨眼,卻硬是沒那種可愛單純的感覺,多了分狡獪的嬌媚。

    “為什麼不生氣?他們把婷嫂嫂說得好糟哪!”勤懷鈴睜著大眼睛道。

    換作是她,一定會很難過。

    “鈴兒妹子為我抱不平哪?”駱婷笑著抱住她,“哎,嫂嫂我好感動幄!”

    勤懷鈴至今猶不太習慣嫂子熱情的感情表達方式,有些不自在。

    “婷兒,你沒見到鈴妹的彆扭嗎?”勤懷書一來妹子房裏便見娘子大吃妹妹豆腐,不禁出言解救妹妹。“放開她吧!”

    “早晚不來,一來便壞了我與鈴兒妹子聯絡感情的大事。”駱婷啐著放開手,改而投進相公懷抱,讓一邊還沒出嫁的閨女紅了臉。

    自分家之後,勤懷書很明顯地多了很多空閒,樂得全拿來陪伴娘子;勤老夫人似乎也死心了,接受這本已成舟的事實;到了嘴的肥肉怎可能吐出?要再合家是難了,她也只能安分地頤養天年,至少,兒子待她還是跟以前一樣的孝順。

    “嘻嘻,相公,今天聽了什麼趣事要來與我分享呀?”駱婷賴著他,也不避人家的目光。

    “沒什麼趣事。”那些洋話怎能說給婷兒聽?勤懷書的手勁重了些,不悅地想到外面的蜚短流長。

    只要自問對得起自己良心,他何管他人說三道四?但就是為婷兒抱不平。

    他似乎總是軟弱地要婷兒為他背起莫須有的罪名,總是她去當惡人,而他,就成了他人口中那個仁善被人欺的勤大少爺。

    當他反省起自己的自私時,著實覺得無顏面對婷兒。

    他該當保護她的大樹,卻不知不覺中讓她守護。

    他知道,婷兒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他;不願讓他太勞累、不願讓他為難,一舉扛下所有惡名,他卻只能在旁默默看著。

    他當的這是什麼相公?!

    當初帶她回來不是為了這些呀!是為了讓她有個名分、是為了……負責。

    負責?

    原來這種情緒叫做……

    “書呆子,你想什麼事這麼嚴肅?”駱婷捏了下他鼻子,笑問。“莫不是娘又要你休了我這惡媳婦?”

    勤懷書沒說話,勤懷鈴趕忙說:“不會的,大娘知道婷嫂嫂是個好媳婦,沒惡意的。”

    駱婷聞言笑睨她一眼,“鈴兒妹子真是善良。放心,嫂子我會為你找個好婆家,讓你風風光光出嫁,一輩子沒人敢欺負你。”

    勤懷鈴倏地紅了臉蛋,嬌羞地嚷道:“誰說沒人敢欺負我?嫂嫂不就排第一個?”

    “嘻嘻嘻,有進步唷!”

    看著姑嫂和樂地笑鬧,勤懷書心底倏起的不安又壓下去。

    縱然婷兒曾是江湖兒女,但她現在已是勤家婦,不會突然消失不見的,他的擔心實是多餘,雖然婷兒最近常溜出府,但只是愛玩……

    “書呆,你又發呆了喔?”

    “婷兒,我……”

    “少爺。”一名婢女跑進來,“表小姐來了。”

    “表小姐?”勤懷書疑惑地問:“哪位表小姐?”

    “是……”婢女不安地覷了眼少夫人,小聲道:“是羽兒表小姐。”

    勤懷書一愣,駱婷則是注意地眯起眼來。

    “羽兒……表妹與夫婿來拜訪嗎?”他定定心神問。

    “不……不像。”婢女更不安了,頭垂得低低的,聲音更細了。“表小姐她……她是來投靠少爺的,說是……說是表姑爺……表姑爺欺騙她,不要她了,她來要求少爺收、收留她。”

    勤懷書聞言狠狠失了神,如今……他能怎麼待她呢?

    或是說,該如何待她……

    •••••••••••••••••••••••

    京城

    “老十,你覺得李鳳揚會不會是誆我們的?”駱九坐在酒肆裏,對剛從七王爺口中得到的消息抱以極度懷疑的態度。

    勤大少夫人?就算他再沒常識也知道“夫人”兩字代表已婚婦人,而大姐會跑去嫁個商人嗎?

    連江湖上已成名的年輕俊彥,大姐都不放在眼底了,眼高於頂的她怎會去屈就一個小小商人?更甭說對方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

    從小大姐就愛欺負老十,只因為她討厭老十成天拿著本書之乎者也的搖頭晃腦,活像個窮酸儒生——或許該多謝大姐的“教誨”,老十才沒真變成個酸儒。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說大姐春心動了嫁人,這他很勉強可以相信,但說她嫁了個只會念書談生意的文弱書生?打死他也不信!

    駱十書卷氣濃厚的臉上表情淡淡的,品著茶緩緩道:“總是線索。”

    人海茫茫,尋一個人談何容易?

    若說大姐是潛在一個與江湖無關的商人家中,那麼她的突然失蹤也可以說得通了。平常百姓如何會知道江湖上有名的毒仙女是何人?就算聽過也不會去在意,只當茶餘飯後的消遣聽過便忘。

    “那你是打算跑這一趟了?”駱九一杯酒一口氣飲盡。

    駱十默然不語。

    駱九逕自替他下結論:要。

    有時他真懷疑他們真是打從同一個娘胎出來的嗎?

    打小就一副少年老成的小老頭模樣,他們打小一同給大姐“愛護”到大,也沒見他變成跟他同樣的苦瓜臉啊!

    “既然你要跑這趟,那我就留在京城繼續等消息。”

    駱十瞥了九哥一眼,“要去一起去。”

    “嘿,我是怕李風揚又有新的消息傳來,分開行動比較有效率。”駱九說得好聽,其實只是懶得跑這一趟。開玩笑,從京城跑到江南,還是為了一道真實度不到一成的消息?他又不是整天閉著沒事做。

    “藉口。”駱十毫不給面子地揭穿。

    駱九有懷疑,他也有;他懷疑根本是出娘胎時被駱九踹回一腳搶先出生,只差半刻鍾啊,半刻鍾就註定他這一生矮人一截。

    被當面戳破的駱九索性大方承認,“對,反正我是你哥,你得聽我的。”

    駱十睨了他一眼,他哪點像個做人兄長的?

    “我去也行,若見到大姐,別怪我不顧手足之情。”駱十淡淡說道,拿起一本書來翻著。

    “你這是什麼意思?”駱九擰起濃黑的劍眉。

    “你說是什麼意思?”他反問。

    意思就是,他會加油添醋地陷害他!

    “你好樣的!我是不是你兄弟?”駱九死命瞪著他。

    駱十心不在焉地翻過一頁書,“那你當不當我是你兄弟?”

    是兄弟,就不該使喚他去奔波,而自己待在京城喝酒聽曲。

    “你……”

    “對了,我也該跟大哥報備一聲。”駱十像是突然想到的提起,眼睛片刻不離書。

    意思就是:不去,除了大姐那關,別忘了還有七個哥哥那一關。

    駱九死瞪他良久,見他不為所動,氣悶地灌下一大口酒。

    過了不知多久,駱十合上書,扯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望向兄長,“如何?九哥要一道去嗎?”

    •••••••••••••••••••••

    楊羽兒生得……該怎麼說呢?不特別嬌弱、不特別豐腴,也不特別美麗,眉眼之中自有一股強悍之氣,看得出來脾氣剛烈,個性堅強固執,自有主見。

    這樣的人說她會因父母之命嫁人,駱婷打心底不信。

    真好呀,吃回頭草的人怎麼找藉口來來去去都差不多呢?

    冷眼旁觀著,駱婷臉上帶著笑容,讓旁人看不出她心裏在想些什麼,也因此,家仆都極有默契地遠離少夫人三丈距離,不敢太靠近,怕遭了少爺的池魚之殃。

    “懷書哥,你為何要分家?”楊羽兒斷斷續續地哭完了她“所嫁非人”的遭遇之後,劈頭就這麼一句,語帶責怪。“羽兒一來蘇州就聽到這麼大消息,差點以為自己耳朵出了問題。”

    習慣地,勤懷書掏出手絹為她拭去臉上殘留的淚漬,微笑道:“我以前就提過,自己一人掌理這麼大產業也累,不如讓弟弟們去闖一片天,我也輕鬆。”

    “懷書哥可以放些商號讓其他表哥管理,何必分家?這些都是勤府祖產呢!”楊羽兒心有不甘地說,“而且聽說懷書哥只拿了八份財產之中的一份,這不是太吃虧了嗎?”

    “哪有的事?”勤懷書收起手絹,仍是笑著。“兄弟一人一份很公平。”

    “你是長子呀!”

    “別說這些了。你長途跋涉來此也該累了,去歇歇好不好,晚膳再去喚你?”

    “懷書哥還是這麼體貼。”楊羽兒得意的笑了。

    她不是沒看到一邊站著的女人,但勤懷書沒介紹,她便不必去自貶身份攀談。

    到來之後聽說勤懷書娶妻、分家,她心裏是有些惴惴不安,但一見到他的態度跟以往一樣毫無改變,她像是吃了一顆定心丸,篤定多了。

    一定是他心傷於她的別嫁,才草草娶了一女過門,根本算不得什麼威脅。

    勤懷書一向耳根最軟,又最念情,還怕他不迎娶她過門?

    再見熟悉的嬌顏,勤懷書的內心是複雜的,想著自己心事的他一時忘了注意駱婷的反應,劃下一道不深不淺的鴻溝。

    他沒有想過楊羽兒為何會在這時候出現,為何不回娘家而來這兒?也沒想過自己不變的態度有何不妥,他只是很單純、很習慣地對她噓寒問暖,就像以前一樣。

    “我叫下人帶你去火螢閣。”

    “羽兒以前不都住在懷書哥院落裏的南廂嗎?就住那兒好了。”

    “這……”

    “就這樣吧!懷書哥不必替羽兒費心,這兒羽兒熟悉得就跟自己家裏一樣。對了,舅母現在在哪?羽兒該去請安。”楊羽兒故意不讓他把話說完,一陣搶白之下似乎事已成定局。

    “但……”

    “還是懷書哥不歡迎羽兒了?”楊羽兒忽然面容一變,可憐兮兮地道。“你不肯原諒羽兒嗎?”

    “當然不會。”勤懷書忙說,“勤府永遠歡迎羽兒表妹。”

    “太好了!”楊羽兒不避嫌的抱住他,“喜極而泣”地嚷,“謝謝懷書哥。”

    僕人們倒抽一口涼氣,悄悄地再退三丈,直要退出廳門,只因少夫人眼中射出的寒氣,足以凍斃所有有生命的事物。

    少爺啊!明年此時,小的們會去為你上住香的!

    駱婷眯起眼,看著勤懷書非但沒有推開,反倒拍著她的背安慰她。

    “喜極而泣”,楊羽兒確實該喜極而泣,天下再也沒這麼好騙的書呆子了,偏巧就給她遇上一個,還放在手心裏給要得團團轉。

    而這個書呆子好巧不巧就是她駱家堡駱婷的“相公”!

    駱婷緩緩向前兩步,“相公,不為為妻的介紹?”

    “啊?婷兒。”勤懷書像是這時才記起妻子的存在,有些尷尬地推開楊羽兒,殊不知此舉看得駱婷更是怒火中燒。“婷兒,這是大姑的女兒,閨名羽兒。”

    “哦,說來我能嫁給相公還是托了你的福呢,表妹。”駱婷揚唇微笑。

    “懷書哥,她是……”

    “婷兒是你的表嫂。”勤懷書再遲鈍也知道某人正在極度不爽當中,連忙過去駱婷身邊摟住她。

    楊羽兒看得妒火中燒,她記得表哥以前最吝於把愛意表現出來,認為這種肢體動作有礙善良風俗,為何對這女人做起來卻是如此自然,毫不忸怩?

    勤懷書卻是讓駱婷給感染上這習慣,她對於“疼愛”的對象總愛動手動腳,也強迫他要表現出來,明知他不習慣偏愛逗弄他,久而久之,近墨者黑。

    駱婷冷冷一笑,“表妹,歡迎你。總管,帶表小姐到木梅閣去。”

    木梅閣,離勤懷書所居住的院落又更遠了。

    總管不敢怠慢,立即來到楊羽兒面前,做了個“請”的手勢。

    楊羽兒怔了怔,“我以前都住懷書哥院子裏的。”

    駱婷微笑,“此一時也彼一時也,以前你還未出嫁,而今你是他人的下堂婦……休書拿到了吧?懷書已娶妻室,請避嫌。表妹看來也似教養良好的大家閨秀,這點應該不必表嫂提醒才是,是吧?”

    “你……”楊羽兒這才發覺少把這女人算進去是一大失策。“我和懷書哥的感情不同。”

    “這真傷腦筋呀!”駱婷把否決權交到勤懷書手上,“相公,你說呢?”

    勤懷書苦笑,婷兒說得頭頭是道,他還能說什麼?“總管,帶表小姐先到木梅閣歇息吧!”

    初次交鋒,駱婷略勝一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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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20 17:43:19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氣死她了!

    沒想到駱婷在勤府竟有這麼大權力,不僅勤懷書聽她的,連下人們都對她敬畏有加。

    這樣她還有什麼勝算?

    當初他嫁就是因為勤懷書太過溫文,雖然學問淵博,探他的口風卻沒有絲毫求取功名之心;她要爬得更高呀!怎甘心只做一個商人婦?於是她委身一個四品官,卻不料他府裏早已妻妾成群,比她美、比她有背景的女人多得是,她的地位連前三名都排不上,還得受正妻的氣!

    於是她想到了勤懷書,她不該急功近利,只要她控制勤懷書,要他買個官還不容易嗎?所以她私自逃家來投奔勤府,不料

    駱婷比她厲害上千萬倍呀!

    适才去見過舅母,本想拉攏她,卻反被舅母勸了一頓。

    “不要跟駱婷作對,最後輸的會是你。”

    向來嚴厲精明的舅母已經像個普通老婦了,絲毫沒有以前掌家時的氣勢。

    她就不信駱婷真這麼厲害,再厲害的人也有弱點,她就不信找不出來。

    原本對外頭的傳言還有三分保留,如今真信了是駱婷一手主導分家、逼退當家主母兩件大事;只是她不明白的是,為何要分家呢?雖說把其他沒用的表哥趕出府是對了,但有必要奉送上勤府八分之七的財產嗎?真是一個傻子!

    楊羽兒蹙著眉思索該怎麼把勤懷書搶回手中,如今她已無退路,非得依靠勤懷書這張牌不可。

    適巧婢女送茶水過來,“表小姐。”

    “嗯。”楊羽兒眼一眯,“這位姐姐,我想知道多一些表嫂的事,你可以告訴我嗎?”

    婢女一聽惶恐地睜大眼,連連搖手,“少夫人要是知道了奴婢多舌,定會割掉奴婢的舌頭!”

    楊羽兒一聽反生出了興趣。“表哥是一個寬厚的人,不會容許表嫂這麼做的。”

    這倒是實話,也是她當初之所以拋棄勤懷書的原因之一。

    說好聽是寬厚,難聽就是爛好人一個,哪天被誰連累了都不知道!

    “少夫人……少夫人也不必割掉奴婢舌頭,只要……”想到同伴繪聲繪影的傳說,婢女打了個顫,不敢想像那瓶藥若灑在自己身上的下場……

    “只要如何?”

    婢女收攝心神,眼底仍殘留恐懼。

    她望瞭望急切想知道下文的表小姐,忽然心生預感;若表小姐硬跟少夫人對上,少夫人不知會不會遷怒於她?還是先跟表小姐警告一聲,也算好事一樁。

    “表小姐,聽奴婢一句勸,別跟夫人作對,不然大家日子都不好過。”

    楊羽兒更加好奇,堅持要知道,還拿出一件首飾賄賂婢女。

    婢女掂掂首飾,看看左右才小聲道:“夫人會使毒,而且還挺厲害的。聽少爺的書撞說,少夫人才一揚手,也沒見什麼東西散出,一個人高馬大、窮兇惡極的土匪頭子就七孔流血而亡呢!看樣子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所以奴婢才要勸表小姐呀!”

    摒退了丫鬟,楊羽兒生出絕望的感覺。

    她也不想拿命去開玩笑,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但……被抓回去還不是死路一條?

    緩緩地,楊羽兒眼中升起異樣的光彩。

    這件事還需要多琢磨,她不想多冒一分不必要的險……

    ••••••••••••••••••••

    勤府多了個表小姐,氣氛立即大不同,首先感受最深的是傭仆們。

    他們待在勤府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對勤懷書和楊羽兒之間的糾葛知之甚深,也看得清楚楊羽兒這次絕不只是單純投奔,根本是想吃回頭草,奪回勤府少夫人的位置,才處處打聽少夫人的事情。

    但少夫人可不是省油的燈,不像少爺是顆軟柿子隨人捏。

    仆婢們深知做下人的分寸,不敢有所逾越去分少夫人党、表小姐党……

    簡而言之,他們看好的是少夫人啦!

    不過奇怪的是,少夫人對表小姐糾纏少爺的舉動竟然沒有大動肝火,頂多就像第一天見面那樣言語譏刺兩句;但據秘密情報指出,少夫人正同少爺冷戰當中,成天往外跑,不想見到少爺的臉。

    他們猜呀,最後投降的一定是少爺,不會是少夫人。

    聽,不又是少爺在找少夫人了嗎?

    “婷兒!婷兒!”勤懷書進了房沒見到人又出去繼續叫喚。

    “少爺,少夫人自早上用膳之後就沒回房了。”一名婢女行禮道。

    勤懷書蹙起眉,他明明見到婷兒往房間方向走呀!

    “見到少夫人就到書齋來通知我。”他吩咐。

    “是的。”嘻,看來果然是少夫人占上風呢!等一下她要趕緊去跟同伴報告。

    離開居住的院落,勤懷書歎了一口氣。

    他知道娘子心裏不舒坦,但他總不能將羽兒趕出勤府呀!

    “懷書哥!”楊羽兒開心地奔了過來,“你到哪去了?我都找不到你。”

    “羽兒表妹,我有事要到外頭去。”

    “那好,我陪你去。”楊羽兒很快的接口。“但如果懷書哥不歡迎我,又另當別論了。”

    姑娘家這麼說,他能說什麼?

    “外頭巡視很累……”他還試著打消她的主意;萬一婷兒回來知道了,肯定會很傷心。

    婷兒是沒說什麼,但從她的態度即可知道,若她能像以往一樣,半笑鬧地與他哭訴,他反而放心些,但她卻偏偏什麼都不說。不問,使他原本準備好的滿肚子義正辭嚴都沒地方發揮。

    或許婷兒也知道他要說什麼吧!

    “我不怕。”楊羽兒豈是這麼好打發的?“反正懷書哥會陪我,記得以前我們一起去看燈會,我走得累了,不肯再走,懷書哥便背起了我,一路背我回家……懷書哥,你還記得嗎?那時候真是羽兒最快樂的時候。”

    聽她這麼說,勤懷書的眼神也因回憶而遙遠了。

    是啊,那時的羽兒表妹多麼嬌甜可人……

    “好了,我們快走吧,懷書哥!”

    勤懷書霎然回到現實,想起駱婷。“羽兒表妹,我……”

    楊羽兒已經挽著他的手往外走,順便岔開話題,“懷書哥,你會不會看不起我?”

    “當然不會。”他不知道羽兒表妹何時變得如此自怨自艾。

    “表嫂呢?”

    “婷兒當然也不會。”勤懷書說得肯定。

    她或許不高興,但絕不會看輕羽兒表妹。

    “那就好。懷書哥,你會討厭羽兒嗎?”

    “不會啊!”他從來都不曾討厭過她,即使在他最傷心的時候。

    楊羽兒低頭一笑,果然如她所料。勤懷書就是太心軟了,是優點,也是弱點。

    兩人一路有問有答地來到大街上,順著勤懷書要巡視的店鋪走去,楊羽兒親密的舉止引起許多人議論紛紛。

    “那不是勤大少爺嗎?”

    “那他身邊的,就是傳言中的女夜叉嘍?”

    “生得不像啊!”

    “就是生得不像才厲害,讓人防不勝防。”

    一邊的酒樓上,兩個少年將四周的耳語聽人耳,探頭過欄杆打量他們此次的目標——勤府主人勤懷書的羅刹妻子。

    “果然是個假消息。”駱九嗤哼一聲,縮回脖子。

    那個女人是有幾分姿色,但想跟他大姐拼?下輩子吧!

    唉!這次是白跑一趟了。

    駱十手不釋卷,也收回目光。

    “算那個男人幸運。”要讓堡裏七個哥哥知道大姐嫁人了,他兩兄弟可能跟這姓勤的一塊歸西。

    “是啊幸運。”他們可就不幸了。

    駱九借酒澆愁地乾脆整甕酒拿起來咕嚕咕嚕地灌,令酒樓裏人人側目。

    哥哥們應該已經不耐煩了,再不捎點真正的消息回去,就自己機靈些,先把脖子洗乾淨等著吧!

    駱十瞥了哥哥一眼,“喝醉了做弟弟的可不扛你。”

    “啐!一點兄弟情都沒有。”

    “上樑不正下樑歪。”

    “要我跟大哥說一聲你對他的觀感嗎?”灌下一甕酒的駱九思緒還挺清晰的。

    號稱千杯不醉的他怎可能給這區區一甕酒醉倒?

    “請便。”駱十眼也不抬地說道,“那我會把九哥對未來姐夫的感想說與大姐知曉。”

    一報還一報。

    駱九氣得牙癢癢的,仰頭再灌下一甕酒。

    真該死嗲娘啊!既然要生他們,為何不早點生呢?他也不貪求,只要比大姐早那麼一年就夠了呀!

    唉!

    駱十再瞥了一眼找藉口喝酒的九哥,打定主意等會兒他要真喝醉了,就把他撇在酒肆裏,自個兒先回京去;他討厭跟個醉鬼同行。驀然一塊黑影遮去他看書的光線,他皺了皺眉,抬起頭到嘴的斥責卻倏然吞回肚子裏。

    那是一張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臉,美麗嬌俏卻帶英氣……

    “大姐?!”

    駱九聞聲一口酒噴了出來,幾乎是立刻地轉頭,看到那個令他們倆又敬又畏又愛的人。

    “大姐?!”他不敢置信,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

    “嘻嘻,好久不見哪!十弟,你在看什麼呢?孫子兵法?噴噴,看這些打打殺殺的做什麼?還是想設個陷阱教大姐我跳進去?”

    “哪敢呢,大姐。”駱十趕緊收起他的書藏在袖子裏,扮出一張笑臉,“十弟最敬愛您了,哪曾動這個念頭?再說小弟設陷阱機關的功夫也遠遠及不上四哥呀!四哥都難不倒大姐了,小弟哪有這榮……這本事?”

    “是嗎?”駱婷妙目一轉,坐下來,拿起杯子為自己倒了茶水。

    駱九不敢嘲笑弟弟,因為說不準下一刻刀槍便轉往自己身上。

    “哎,九弟呀,剛剛十弟說你對姐姐未來相公有什麼觀感呢?說來姐姐我聽聽。”駱婷狀不經意地提起,微笑地喝一口茶。

    老天,大姐來了多久啊?!駱九呵呵乾笑兩聲。

    “我說……未來姐夫真是好有福氣,才能娶到大姐這樣文武雙全的奇女子,簡直是修了一千年才修到的好福氣,幸運極了!肯定教天下男子羡慕死啦!呵呵呵呵……呵……”

    轉著杯子,駱婷狀似心不在焉,“好福氣、幸運嗎?”

    “當然!”駱九、駱十異口同聲地說。

    糟了!大姐的心情似乎不太好啊!

    她揚眉,放下杯子,“駱十,我說過,再讓我看見你在書房以外的地方拿著書本,姐姐我要怎麼處罰呀?”

    啊?駱十驚然一驚,怎麼刀槍又往他身上招呼啦?

    駱婷也不讓弟弟做個胡塗鬼,好心地把原因說給他聽,“姐姐我最近恰好跟書生有仇,所以……誰叫你不聽姐姐的勸告呢?”她笑了笑,“唉,希望弟弟你們把五哥的藥帶得充足,否則……嘻嘻。自求多福啦!”

    “大姐!”雙生子同時哀嚎一聲,惹來旁人注目。

    “大姐,為什麼我也……”駱九很倒黴地遭受池魚之殃。

    駱婷聳聳肩,“雙生子嘛!有難同當。”

    “他也沒跟我有福同享啊!”駱九不甘心呀!

    “這就不關姐姐我的事了,你們兩兄弟自己協調好吧!”駱婷起身,“我自會來找你們,別四處亂搜查我的行蹤呀,要惹姐姐我一惱……明白吧?”

    “明白!”哪敢不明白啊?

    “好,很受教。”

    “大姐等等啊,這是什麼毒?”大姐下毒于無形之間,若非大姐說白,他們還不知道自己中毒了,不知毒何以解?他們又不像五哥是學醫的。

    駱婷回頭,露出一個嬌豔但危險的笑容,“連什麼毒都不知道,那就——等死吧!”

    “大姐——”

    oo

    “三天!”駱婷冷冷說道,“若三天過後,問題還在那兒,就照為妻我的方法解決!”

    少夫人下最後通碟了!

    他們還以為少夫人能忍到何時呢!看來表小姐與少爺真的徹徹底底惹怒少夫人了。

    自少夫人進門之後,他們還沒見過她發如此大的脾氣呢。說發脾氣也太誇張了,少夫人只是淡淡地瞥了少爺一眼,明顯沒把少爺的解釋聽進耳朵裏去,然後便說出剛剛那番話。

    少夫人的方法?

    什麼方法?使毒嗎?

    勤府僕人們興奮地數著日子,還剩三天、兩天、一天。

    好好奇呀!

    “婷嫂嫂,有必要嗎?”勤懷鈴擔憂地問。

    依大哥的脾氣,不可能把需要幫助的人往外丟,如此只會徒增夫妻之間的嫌隙罷了。

    駱婷調弄著她的瓶瓶罐罐,“你大哥應該沒笨到連人家對他有企圖都看不出來,卻還是任由楊羽兒纏著他,其心可誅。”

    平常不是最愛說些大道理嗎?怎麼如今最簡單的一條卻給忘了——男女授受不親。

    勤懷書是不至於毫無顧慮她的感受,但顯然顧慮得不夠周到。

    哼!哪個女人會喜歡自己相公身上隨時纏著一隻八爪章魚?

    勤懷鈴忙為大哥辯護,“大哥為人忠厚,羽兒表姐的遭遇令大哥不忍心推開她……”

    “就忍心看他的結髮妻子難過?”說到這,駱婷才想起來他們根本還不算夫妻,連堂都沒拜過!

    當初是抱著來玩玩順便躲人的心理,而今卻動了心……

    可惡!所以她討厭書呆子!

    她不會要書呆子像變態王爺或李風揚那樣,對待自己不愛的女子便殘忍而不留情面,但至少要保持距離吧!難怪楊羽兒認為有機可趁。

    說到底,她不過是楊羽兒的替身,當初他口中叫著的可是楊羽兒的名字……

    忽地,一滴淚水就這麼毫無預警地落下,聽到勤懷鈴的叫聲她才發覺自己竟不知不覺地掉淚了。

    當初她不在意,為何現在便在意了?

    “情愛”真是世界上最厲害的武器,隨隨便便就教她心口受傷,還掉淚。

    打她懂事以來,除了騙取同情的淚水之外,還沒掉過真淚呢!

    勤懷書,算你厲害!

    “嫂嫂……”勤懷鈴噤聲了。她從沒預期自己會見到大嫂落淚,大嫂總是那麼利落爽快,像是從不知道傷心兩字怎麼寫,她實在無法把嫂嫂與普通女子的反應連在一起,也因此,見到那滴淚水才會這麼震撼。

    大哥真的傷了大嫂的心嗎?

    雖然那只是一滴淚水,勤懷鈴卻似乎見到嫂嫂面具下的表情。

    抹去淚水,駱婷的表現就像那滴淚水只是勤懷鈴的錯覺似地,還是屋頂漏水了?

    收起瓶瓶罐罐,駱婷拿出一瓶給她,“這是給你防身用,遇到登徒子要欺侮你就灑出去,不必客氣。”

    勤懷鈴眨眨眼,感到有些新奇又有些害怕地接過,“嫂嫂,這……會死人嗎?如果會的話月B我……我不要了。”

    “嘻嘻嘻,”駱婷笑了起來,“放心,嫂嫂怎麼捨得讓鈴兒妹子留下惡夢呢?厲害的毒藥,有別的用處。”

    別的用處?勤懷鈴疑惑了,卻又不敢問出口。

    “嫂嫂,今天是第三天了,你……要怎麼解決羽兒表姐的問題?”

    駱婷睨了她一眼,眼裏流轉著詭譎的光芒,勾起唇角,“鈴兒妹子,你猜想呢?”

    勤懷鈴嚇了一跳,低下頭。

    她不該胡亂猜測,可她剛剛……剛剛真的有點害怕起婷嫂嫂了。

    真是不該呀!嫂嫂一直都對她很好,她怎麼可以懷疑嫂嫂呢?

    好可恥!

    “嘻嘻,”駱婷當然知道她在想些什麼,“鈴兒妹子,你怕毒藥嗎?”

    “嗯……”勤懷鈴遲疑一下,“它會奪人性命呀,好可怕。”

    “可它也能保護人的性命呀!”駱婷微笑道,“它不是救了你大哥一命嗎?也讓你其他哥哥們乖乖分家不來煩我們。你知道嗎?有些毒藥也能做藥引哪!”

    對這些沒聽過的事,勤懷鈴聽得眼睛閃閃發亮。“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

    “那嫂嫂你……你會用它殺人嗎?”勤懷鈴小心地問。

    “嘻,問得傻了,妹子。不用它殺人,書呆子怎能活到今天呢?”該殺人時她絕不心軟!

    房內忽然陷人沉默,勤懷鈴怔怔地做不出回答。

    “少、少夫人。”一個顫抖的聲音在房外響起。

    這一聲叫喚讓勤懷鈴驚了下,隨即反應過來問:“找嫂嫂什麼事?”

    “少爺、少爺請少夫人到表小姐房裏去一趟。”

    仔細一聽,僕人的聲音裏有著滿溢的害怕,像是駱婷稍微大聲一些他便會趕緊逃跑的感覺,讓駱婷疑心大起。

    “懷書要我到楊羽兒房裏?”該不會陷入楊羽兒的詭計裏來個“生米煮成熟飯”,叫她去接受事實吧?

    “什麼事?”

    僕人聽到她的聲音顯然嚇了一大跳,吞了口唾液答道:“小的、小的…”

    “說實話!”

    “啊!是、是!”僕人咚的跪下,“表小姐她、她中毒了!”

    +++

    中毒?

    誰最有嫌疑?

    答案不用說,十個人十個會說是少夫人。

    今天恰好是三天之限的最後一天,這就是少夫人的“方法”?

    駱婷趕到楊羽兒房裏去時,路上遇到的下人個個避她如避蛇蠍;以前雖見過少夫人使毒,但對象只是一棵盆栽,沒那麼大震撼力,如今是人哪!一個活生生的人哪!

    勤懷書一見她來,立刻讓了位置,一雙眼帶著探索。

    “懷書哥……我怕……不要……”楊羽兒扯著他不讓他走開,非要他坐在床沿陪她。“我怕……”

    駱婷冷眼看著,轉身便要走開;想死不怕沒鬼當。

    “婷兒!”勤懷書沈鬱地喚她。

    羽兒表妹與他一同喝茶,為何他沒事她卻中毒?這樣高超的使毒功夫他只知道婷兒一人……不會是她的,怎會是她呢?

    “她怕我不是?那就請別的大夫吧!小心被我醫死。”駱婷譏刺地說。

    他眼中的不信任傷害了她。

    “婷兒,別跟羽兒一般計較,先看看她吧!”勤懷書心亂如麻,事實擺在眼前啊!

    羽兒?這麼快便直呼名字了?呵,應該說是改回舊稱吧!

    人說患難見真情,她是見到了,只不過見到的不是對她的情,而是對楊羽兒的情。

    駱婷走過去拉起楊羽兒的手,臉色飄過一抹嘲弄。

    寄魂?這種下三流的東西也敢拿出來賣弄?

    她睇了一眼臉色發青的楊羽兒,眼中閃過了然。

    “解藥呢?”勤懷書見她久久不語,以為她不願救楊羽兒,不禁著急地扳過她的身體,“快拿解藥!”

    他不能再讓婷兒殺人了!上次殺人是不得已,這次呢?官府追究起來他該怎麼保住婷兒?勤府家財大不如前,他拿什麼去換她的命?

    駱婷眸底抹上淡淡的傷痛。“你不知道我施毒卻不解毒嗎?”

    “婷兒!別胡鬧了!”勤懷書厲聲吼道,“你知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

    “我不知道,請相公告訴我呀!”駱婷掙開他的手,昂頭道:“相公也見識過了,我施毒向來見血封喉,哪有時間吃解藥?”

    “那羽兒呢?”勤懷書不信。

    楊羽兒至今未死,不就有時間吃解藥了?

    “大哥!”勤懷鈴奔了進來,“不會是大嫂的。”

    “現在不是究竟是不是婷兒下毒的問題,而是……”

    眾人皆認定是她做的啊!若楊羽兒有個三長兩短,不管是誰都會指證是她!

    他想保護的不是楊羽兒,而是她!

    駱婷旋身,丟了一顆藥丸子到楊羽兒嘴裏。

    “啊!”

    楊羽兒害怕地半掛在床邊,拼命催吐。“你、你給我吃、吃了什麼?”

    “絕不會比‘寄魂’差。”駱婷嘲弄地說道。

    這可是五哥與她合力練制出的“極品”,尋常毒藥哪能比呢?

    “婷兒你……”勤懷書幫著拍楊羽兒的背部,“總管,去請大夫!”

    眾人忙得手忙腳亂,一會兒倒茶、端水、請大夫,一會兒又要處理表小姐吐出的穢物,忙得不可開交。

    沒人注意到少夫人喂了那不知是毒是藥的丸子之後到哪去了,只有勤懷鈴猛然想起四處張望時,卻已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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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20 17:43:36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一別,八年。

    雙鬢漸染白霜,笑顏漸趨疏離,勤少爺已成勤老爺。

    勤府兩個小姐依次出嫁,勤老夫人已走一年;勤府,逐漸空寂。

    勤懷鈴的遺憾是,沒能在出嫁前見兄嫂團聚;遺憾是,不能見兄長重展開懷笑顏。

    該說有錯,錯在大哥——她沒能偏袒,事實如此。

    出嫁的女兒無法常回娘家,她的擔憂只能化作一紙紙書信,化作佛祖前的淨香,祈禱著有朝一日她能再見大哥展顏歡笑,勤府不再空寂。

    為了尋找一個失去的人,勤府的家業愈做愈大、勢力愈展愈遠,規模漸漸地回到了未分家之前的景況,甚至更甚以往,大江南北都可見著一張勤字旗,只是——失去的人仍繼續失去之中。

    八年來的奔波,他的面容改變,除了染霜的發,原本斯文溫和的氣質也有了轉變,逐漸有了隱含的氣勢,如今出外,再也沒人會錯認。

    身子骨健了,但心態差了。

    正值少壯的勤老爺,有不少煤人來提親。

    “勤府不能沒有女主人。”

    “勤府已經有女主人了。只是,她現在不在府中罷了……”他的笑容顯得苦澀。

    三十歲的人,有七十歲的心境,只是數著日子,抱著一個渺茫希望。

    有人說,這麼多年無消無息、無蹤無影,該是死了!

    那人的下場是家破人散。

    那個君子般的書生早已不在,他如今是勤老爺,不能忍受任何一點加諸她身上的詛咒。

    究竟是抱著一點渺茫希望等待一輩子殘忍,抑或絕望比較殘忍?

    他寧願抱著一點渺茫希望等待下去,即使這是一輩子的折磨,他也不願求得一個痛快的解脫。

    希望——有時也很殘忍。

    這就是她給的懲罰。

    他沒相信她,即使是一瞬的懷疑總是背叛他的承諾。

    如今的罪,應得。

    勤府的僕人自兩位小姐出嫁帶走陪嫁丫鬟後便沒再增加,倒是增加了幾個小娃娃,小娃娃該是服侍小少爺或小小姐的,如果她沒離開的話。勤府的主人一個個少去,何用增加僕人呢?

    勤昌從書憧升到管事,成了家也算立了業。

    頭幾年還會嘟嚷要主子甭找了,那樣毒蠍心腸的女人就讓她去吧!這些年也閉上了嘴,知道主子執拗的性子是一輩子的事。

    只是,他看得心酸呀!

    自己一人成家生子,卻看老爺孤家寡人,他有種背叛老爺的感覺,老爺卻說他曾有過是自己把它失去,要他別重蹈覆轍,把握住近在眼前的幸福。

    他一輩子都要跟在老爺身邊!

    只要老爺喜歡,他會把那女人當主母服侍,管她是毒是藥?對老爺來說,她是治心病的藥啊!

    唉舊是,照夫人的性子,怕是很難原諒老爺了。

    人,總要失去之後才知道後悔;只是,後悔已經於事無補。

    勤懷書有深刻體認。

    一年大半日子他住京城,只因京城是他倆相遇的地方,心底深處總有一份期盼,期盼她會在某天忽然出現……

    呵,多大歲數了,還這麼異想天開。

    勤府在京城的別館鬧中取靜,附近多是王公貴富的府邪,很是清幽,而且羽兒表妹也不敢追到這兒來。

    京城是他的避風港。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這避風港快毀了,而那暴風根源就在別館門口,露出一口白牙朝門房甜甜地笑。

    “大叔,我找勤……勤懷書。”

    “你找我家老爺做什麼?”

    “認親啊!”來人點點頭。

    “認親?”不會又是個攀親帶故的吧!門房狐疑地打量他,“你是我老爺的什麼親啊?”

    “我啊,我是他的——親生子。”

    •••••••••••••••••••••••

    “兒子?”勤懷書聽完門房的報告,陷人震愕之中。

    “胡說八道!”勤昌罵了,“哪個來誣賴老爺的?還不快把他打發走?”

    哪有可能始爺又不是以前勤府的其他少爺們,哪會有私生子?何況這幾年老爺酒色不近身,哪可能有個七、八歲的孩子流落在外?

    “可是……”門房搔了搔頭,“那小孩看來很鬼靈精,說的話看來不假。”

    “鬼靈精?”勤昌差點想一掌拍向他的頭了,“當然鬼靈精了,不靈精怎騙得過你這呆子?去,快下去,別沒事拿這事來打擾老爺!”

    “是。”給挨了一頓罵,門房心裏犯嘀咕地正欲下去,卻讓勤懷書給叫住了。

    “等等,叫那孩子進來吧!”

    “老爺?”勤昌驚訝地看他。

    “去吧!”勤懷書想見見那孩子。

    門房下去了,勤昌不太贊同又有些疑問地問:“老爺,那小鬼肯定是來騙人的,您何必見他呢?讓下面的人趕他出去就是了。”

    “哎呀呀!大叔,在背後道人長短是不道德的唷!”一個稍嫌稚嫩的聲音響起,引起廳內眾人的目光。

    那是一個很漂亮的男孩,雙眼滴溜溜地轉,看來很鬼靈精的模樣,唇邊似笑非笑地盯著說話的勤昌瞧;那樣兒與其說像老爺,不如說像是……

    “婷兒!”勤懷書忘情地上前一步,喊出在心底復習千萬遍的名字。

    是啊,那樣兒不像夫人像誰呢?

    勤昌吃驚地張大嘴巴,男孩的輪廓是有些像老爺般斯文俊秀,但一配上那雙眼啊,整個氣質就不對了,好猾……呃,精明靈活得像是失蹤已久的夫人。

    男孩奔上去抱住他……的腿,沒辦法,身高不夠。

    “爹!”很感人熱淚地喚了一聲。

    勤懷書還在震驚之中,卻沒比得上別館的僕人們震驚——

    生活一向嚴謹的老爺竟然有個這麼大的私生子?!

    這比老爺有斷袖之癖的謠言更令人吃驚啊!

    “嗚……爹,你怎麼都沒來尋我們呀?魂兒好想你喔!”男孩哭訴著。

    尤其當娘擰著他耳朵說他多像那個沒良心的爹時,他更是深刻體認到爹的重要性!嗚……他能健健康康地長到這麼大,還真是舅舅們的功勞啊!

    “你……”震驚過度的勤懷書只能下意識地拍拍抱在腿上的男孩的腦袋,一時之間還無法消化這消息。

    “爹……”男孩抬起小臉蛋,“你不會不認魂兒吧?我真的是你兒子喔!”

    “我相信……你……是婷兒的孩子嗎?”他顫抖著確認。

    “當然呀!”男孩皺起小小的眉來,“爹啊,你有很多個可以生孩子的對象嗎?”

    跟娘說得一點都不像啊!娘說爹是個老實的書呆子,就是老實過頭了才會沒良心地“拋棄”了她,造成他受苦受難的童年。

    可這情況……爹很花嗎?

    還有那頭髮……縱欲過度會造成白頭發嗎?

    嗯!他可得好好問問五舅才行。

    聽到男孩的話,勤懷書忍不住笑了,多年來僵硬的臉部線條終於軟化,看得一旁的勤昌是熱淚盈眶啊!

    “沒有。”

    很快樂地轉著自己思緒的男孩一時沒接上,“什麼沒有?”

    “爹沒有很多可以生孩子的對象,只有你娘一個。”

    “喔?”

    “爹說真的,爹只是……太高興了。”勤懷書抱起他,發覺自己仍顫抖著,輕聲問:“你娘呢?她……原諒爹了嗎?”

    他問得小心翼翼,整個胸膛快給喜悅脹破了!

    男孩沒回答,好奇地摸摸新認的爹的白頭發,“爹,這白頭發是真的耶!爹才三十歲吧?頭髮怎會是白的呢?天生的嗎?不對啊,娘沒說,不會是給藥害的吧?”

    “不是。”勤懷書不知該怎麼跟一個孩子解釋,索性不說,只是追問:“你娘呢?她有沒有來?”

    瞄了親爹一眼,“爹,你還沒問我的名字呢!一點都不關心魂兒。”他嘟起小嘴,嚴重地感到小小心靈受到創傷。

    “啊?”勤懷書抱歉地笑了,“你不是叫魂兒嗎?”

    “那只是小名啊!哪個男人會叫什麼什麼兒的啊?太娘娘腔了!”男孩不滿地扁扁嘴,放開親爹的頭髮。

    “那你叫什麼名字?”勤懷書耐心地問,又安撫地摸摸他頭。

    男孩盯著那只大手,嗯,好舒服,這就是親爹跟舅舅的不同啊?

    “先跟爹說,別太難過啊!娘很會記恨的,所以爹也不必太吃驚,畢竟該難過的是魂兒呀,竟然有這麼個草包名字……不過沒關係,等我學全五舅和娘的本事之後,定要把這藥性改過來,讓它成為天下第一毒……”

    男孩的一番話,勤懷書聽得一頭霧水,倒是抓到一個重點——婷兒還在記恨!

    “你娘她……”勤懷書黯下臉來。

    拍拍親爹肩膀,男孩安慰地道:“還好這名字不知情的人聽來還挺威風的,魂兒可以勉強忍耐到長大啦!”

    不忍耐也沒辦法,誰叫他沒本事叫娘給他改名字呢?

    “我叫寄魂;寄放的寄喔!”駱寄魂,嗯,勉強可以忍受啦!

    “寄魂?”好耳熟啊!

    “是啊!就是當初氣走娘的毒藥名字嘛!”那段故事,寄魂連做夢都能倒背如流啊!可知他被茶毒得多慘了。

    勤懷書終於瞭解兒子話裏的意思了;記恨,是啊!竟把兒子的名取作這名字,是打算時時刻刻記得這個恨嗎?

    當他恍然大悟時,一股更深的痛惜襲上心頭,幾乎要掩蓋過認子的喜悅。

    “爹啊,別難過喔!”寄魂安慰地抱住爹,“魂兒這不是來了嗎?爹一定能和娘和好的啦!除非……除非爹已經娶妻生子,那就不差娘和魂兒嘍!”

    勤懷書聞言仔細地望著兒子稚嫩的臉蛋,水光浮上眼前。

    他的兒子……他的兒子。

    “勤寄魂會不會好聽些?”他微笑地問。!!!!!!!!!!!!!!!!!!!!!!

    北方駱家堡

    駱家堡雄偉恢弘的正廳之上,當家六個堡主一字排開,有些心虛、有些討好,個個對眼前的女子又愛又怕。

    駱婷是駱家堡十個男人的手中寶、心上肉,無論在外多麼不可一世,在內遇上唯一的明珠還是只能低聲下氣地討好。

    不是怕她,而是寵她、愛她。

    此時駱家堡的掌上明珠正為兒子失蹤一事,審問這一群明顯知情不報的男人們。

    從兒子的留書看來,他是去找親爹了,她並不意外,只是來得太早,讓她措手不及。

    “說吧,是哪個人的主意?”

    “不是我。”

    “也不是我。”

    “呃……我不知道。”

    “大哥?別說你也不知道喔!”

    “這……是三弟。”

    “是嗎?”

    “是、是,大哥說得沒錯。”

    “對呀,三哥已經畏罪潛逃下江南去。”

    “你們是不是惋惜沒來得及跟著逃呢?”

    “是有點……啊,不,哥哥又沒做什麼虧心事,呵、呵……”

    “嘻嘻,四哥又何必這麼緊張呢?小妹有那麼可怕嗎?”

    “怎麼會呢?麼妹是天下最可人美麗的女子了。”

    “哎呀,四哥是真心話嗎?”

    “當然啦。”

    “九弟、十弟是去保護魂兒了吧?”諒這群男人也不敢讓魂兒一個人上路,多半是派兩個麼弟暗中跟著魂兒,以免魂兒不知天高地厚的惹出事來。

    “沒錯。”魂兒可是他們從小看到大的寶貝外甥呢!

    “哦,那就是說,所有的哥哥們都是共犯了。”駱婷笑容可掬地點點頭。

    “呃……”慘,露餡了。

    看哥哥們一臉惶恐,她噗哧一笑,也不嚇他們了,畢竟哥哥們也是為了她……

    “也好,我是該去看看他了。”

    這麼多年過去,他是否還記得她?

    ^&^

    認了親爹的寄魂快讓勤懷書氾濫的父愛給淹死啦!

    八年份啊!天——

    寄魂大喊吃不消的同時,勤府別館的牆頭上出現兩個人,一坐一站,盯著在勤府庭園裏草地上跟美麗姐姐玩捉迷藏,順便躲避氾濫父愛的男孩。

    半晌,站著的那個開口了,“老十,這小子是不是挺欠修理的?”

    “食色,性也。”坐著的那個連頭都沒抬,繼續看著他的書。

    “他才幾歲呀!”

    “既是本性,打出娘胎便是這模樣了,無關歲數。”

    “是嗎?”駱九挺懷疑的,該不會是讓那小子太接近三哥的結果吧?

    下面又傳來一陣嬉鬧聲,讓駱九眯起眼。

    “不行,這個性再不矯正,讓大姐知道了我們無一倖免。”

    “先死的會是三哥。”駱十冷血的說。

    “書蟲,你可不可以先別看你那本爛書?”一本尚書要看幾年啊!他記得老十早幾百年前就不知看過幾次了。

    “九哥,你這就不對了,這書,不同時候看有不同的領會,真不愧是先聖諸賢的心血結晶啊!”駱十悠然翻過一頁。

    是嗎?

    駱九打小就不喜歡讀書,也不了這看來看去都是一堆天書的東西能有什麼不同領會,他打小到大的“領會”都只有一個:不懂!

    他壞心地眯起眼,邪邪地笑了笑,緩緩地張開嘴,“啊,大姐!”

    “咚!”駱十一個慌張之下書沒收好,倒是整個人往牆下栽去。

    “啊!原來是看錯了。”

    一個鷂子翻身,駱十安穩落地。

    “老九!”他面有慍色地叫。

    駱九跟著翻下牆,“老九是你叫的嗎?”

    “哼!不過一刻鍾!”真是他心中永遠的痛!

    駱九得意地笑了,“早半刻鍾也是你兄長,認命吧!”

    駱十表情不悅;這天氣熱得人打結,火氣怎也降不下來,倏然一掌拍了過去!

    駱九輕鬆閃過,猶有餘力火上加油,“唉,叫你別成天拿著書本之乎者也,多練點功不聽,這種花拳繡腿連小魂兒都打不到啊

    “是嗎?”駱十怒極反笑,反手拿出判官筆點向他雙掌心。

    “九舅、小舅!”寄魂不知何時出現在他們身後,偏著小頭覷看他們兄弟閱牆。“你們在這裏做什麼?”

    兩兄弟同時停下動作,有志一同地伸手敲向那顆小腦袋。

    “哎喲!”寄魂吃痛地捂住頭頂,“舅,你們幹嘛啦?”

    “打你啊,不知道嗎?”駱九握緊拳在他眼前晃了晃。

    寄魂嘟起嘴,“你們一來就欺負我,我要跟娘說,讓九舅、小舅吃不完兜著走!”

    “小小年紀便懂出言威脅,再打!”駱十跟著判官筆一揮,抽了他手臂一下。

    “你死定了,小舅!”寄魂眯起眼,“我會記恨到長大。”

    “等著呀!”駱九涼涼地說。

    “你到勤府多少天,整天只見你吃喝玩樂,正事不管了嗎?”駱十心情正不好當中,臉色陰陰的。

    “爹的盛情難卻嘛!”寄魂很識相地收起小爪子,真讓小舅發了脾氣,九舅根本阻止不了,還會乾脆助紂為虐。“而且爹認了,接下來只要等娘來就好呀!”

    “勤懷書真是你爹?”駱十陰陰的笑了。

    一時大意的寄魂傻傻點了頭,“是啊!是他沒錯。”

    “很好。”駱九按了按拳頭,躍躍欲試。“現在就宰了他!”

    當初大姐跟著他們回駱家堡沒多久就發現懷了身孕,幾乎把駱家堡的屋頂翻上了天!

    駱家堡的千金寶貝竟然給個不知死活的登徒子占了便宜?!

    首當其衝的就是他們這兩個護姐不力的倒黴鬼遭殃,給幾個哥哥打得幾乎只剩半條命,才想到去逼問大姐找出罪魁禍首一刀宰了!

    偏偏大姐就是不說,真逼急了只丟下一句——

    駱家堡若養不起這孩子,我走就是。

    九個男人加上一對雲遊在外尚不知情的爹娘能說什麼?

    只是可憐了駱九、駱十,給逼了整整兩個月,連哪月哪天什麼時候上茅房的細節都給逼問出來,就是過濾不到誰最有可能是孩子的爹。

    當小魂兒大到懂得要爹之時,大姐便毫無隱瞞地將事情全告訴了小魂兒,而小魂兒也很乖覺,任憑舅舅們威脅利誘就是不說出親爹的一切,直到不久之前,剛滿八歲的小魂兒自己提出要萬里尋父。

    駱家的男人們一方面是高興,終於有機會一睹那神秘薄幸漢的廬山真面目;一方面卻感到一點的傷感,舅舅們終究無法取代親爹的位置嗎?

    一驚,“等等,九舅!”寄魂死命拉住駱九。

    “放心,舅舅們會為魂兒重新找個更稱頭的爹。”駱九笑著摸摸外甥的頭,巧妙地拉開他的小手。

    “沒錯。”讓太陽曬了幾乎一上午的駱十點頭附和。

    “魂兒就要這個爹,不要別的。”寄魂噘起嘴。“要讓娘知道你們傷了爹一根寒毛,看娘怎麼整你們。”

    “那個商人究竟好在哪兒?”他觀察了這些天,就看不出來勤懷書有啥優點。

    他打聽過了,這勤懷書沒啥特點,除了長得俊了一些就是會做生意,除此之外乏善可陳。

    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也敢染指大姐?

    真是好勇氣。

    只怕哪天吵了架,勤懷書會是那個被打倒在地的人。

    太難看了,連自己女人都無法保護,敢稱男人?

    寄魂聽得出來舅舅們對爹好像不是很滿意,若兩個小舅們都如此,不難想像大舅舅們的反應,不過他也不擔心啦!反正舅舅們有娘在,娘若想要破鏡重圓,自會擺平九個舅舅們。

    “九舅,娘喜歡爹就是爹的優點。”

    “喜歡?”駱九不以為然地撤撇嘴,“說不定大姐是給花言巧語騙了…”

    這話說得他自己都心虛,無法繼續說下去。

    若大姐會是那種米湯一灌便暈頭轉向的人,他們也不會從小給淩虐到大。

    駱十深思地看了一眼外甥,“魂兒,是你要爹呢,還是你娘要?”

    聞言,寄魂認真地想了想。

    “因為娘想要吧?所以魂兒也要。不然我也不想多個人來管我呀!”

    “真的?”駱十說,怕是他們太忽略了魂兒。

    知道舅舅擔心什麼,寄魂難得乖巧,“其實舅舅對魂兒很好,真的很好,可是娘需要的是爹啊……魂兒知道,娘其實很想爹。”

    好幾次看到娘對著月亮大罵,可他知道那是娘抒發思念的方法。

    給爹的懲罰,八年也夠了,何況爹還白了頭髮。

    才三十歲呢!他若跟爹走在一道,從背後不管怎麼看都像爺爺帶孫子。

    “舅,你們不覺得爹其實很老實嗎?”

    這樣的人怎可能對娘始亂終棄?就算要“棄”也會說個清楚才是。

    駱九很勉強地點個頭,還是忍不住加上自己的評語,“是呆吧!”

    駱十緩緩接著道:“會喜歡大姐,確實呆。”

    寄魂呵呵一笑,知道九舅、小舅已經接受爹,至於方式,就不是那麼重要了。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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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20 17:43:58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嘻嘻,好俊的娃兒呀!”

    忍受著一雙細緻的玉手在自己臉上捏來捏去,李守雲謹記父親的教誨;別跟女子小人一般計較。

    “哎,就是性子問了些,不像你與風揚的孩子呢!這討厭的性子究竟是像誰呀?”

    聞言,李守雲小小俊臉透出一絲怒意。

    這阿姨在污蔑他的血統!

    “嘻,畢竟是個孩子,三言兩語就被激怒了。”

    “別欺負小孩子。”李鳳揚看不下去了。

    這女人,久別重逢,一見面就欺負他引以為傲的兒子。

    “孩子要從小訓練起。”駱婷不以為意地一笑。

    “你這不叫訓練。”李風揚翻個白眼,這女人的性子八年如一日,不見長進。

    “還是小小黎兒可愛,哥哥要好好保護她喔,別讓登徒子占了便宜。”沒聽他說話,駱婷逕自逗著三歲小娃。

    “當然,守雲會保護妹妹。”李守雲挺起胸膛道。

    妹妹這麼可愛,他才不要讓給別人呢!

    “雲兒好棒。”黎兒摸摸兒子的頭誇獎道。

    李鳳揚在一旁撇撇嘴,“八年不見,你不會是特地來看守雲及竹兒吧?”

    “誰說不是?”駱婷挑眉笑道。

    “你當我是黎兒,那麼好哄?”

    “敢情你嫌棄黎兒不夠聰明?”她開始煽風點火。

    李風揚還未反嘴,李守雲已經代父出征,“爹才不是這意思,你不要破壞我爹娘的感情。”孔夫子說: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他覺得眼前的阿姨兩者兼有。

    看到小鬼鄙夷的神情,駱婷不怒反笑,這小鬼果然是風揚的種,父子倆一樣討人厭。

    “雲兒,不要對停阿姨沒禮貌。”黎兒蹙眉輕斥。

    這對父子是怎麼回事?一樣跟婷姐姐處不來。

    “是,娘。”李守雲悻悻然地退到一旁。

    “好聽話的小鬼。”想到自己家中那個小鬼,駱婷就不禁欷籲。

    “我不是小鬼。”李守雲怒瞪著她;他可是個小王爺耶!

    “小鬼就是小鬼,等你比我高時再說你不是小鬼吧!”駱婷譏笑地伸出纖纖細指點了點他額頭,怒得他抬手便要打去,卻被他爹及時攔住。

    “爹!”李守雲委屈地望向爹。

    “雲兒,過來。”黎兒好笑又心疼地招過兒子,摸摸他的頭,將女兒交給他,“抱妹妹進去找奶娘,好不好?”

    再不支開兒子,怕他真會把婷姐姐視為一生的仇人了。

    李守雲扁了扁嘴,乖乖地抱著妹妹進去。

    “嘻嘻嘻,你家孩子真是笨得可愛。”

    “你是特地來欺負守雲的嗎?”李風揚受不了地瞪她。

    “當然不是,只是順便。”駱婷不在乎地將使人吐血的話說出口。

    明知他在京城,這一步卻是怎也跨不出去啊……

    “婷姐姐,你是不是遇到了什麼麻煩事?”見她出神,黎兒擔憂地問。

    駱婷回神微微一笑,“黎兒,怎麼不問婷姐姐為何八年音訊杳然?”

    打她突然出現在王府,黎兒便熱絡地歡迎她,好似兩人之間沒有相隔八年時光。

    “風揚大哥說婷姐姐一定有不能說的理由,我不該多問。”

    她當然好奇,卻也不願碰觸他人的禁忌。

    駱婷望向李鳳揚,笑了笑,“也並非難言之隱。”

    黎兒搖搖頭,“那都過去了,我擔心的是婷姐姐突然跑來京城,是否需要幫助?”

    “呀,黎兒這麼關心我,婷姐姐好感動。”駱婷開心地一把抱住黎兒軟軟的身軀。

    李風揚眉一蹙,還是不太能接受他以外的人霸住愛妻的身子。

    “夠了吧!”他一把分開兩人,將妻子摟在懷裏。“你到底是來做什麼的?!”

    駱婷惋惜地歎了一口氣,她才剛沾到手呢!

    “來找我兒子呀。”

    “兒子?!”他們沒聽錯吧?

    駱婷已經有了個兒子?

    “是啊,那渾小子留書離家出走,我這做娘的只好來逮他啦。”駱婷笑嘻嘻地啜了口茶水,欣賞兩人被她嚇得目瞪口呆的蠢樣。

    “婷姐姐,你何時成親的,為何不通知我?”黎兒驚訝地握住她的手,卻馬上被丈夫拉了回去。

    噴,李風揚還是一樣小氣。

    “我沒成親。”她丟下一個更大的“驚喜”,悠閒地品嘗點心。

    七哥手藝雖精,不過偶爾也該嘗點鮮,才不至於被養刁了嘴。

    “沒成親?!婷姐姐,那個人是誰?”黎兒義憤填膺地瞪大眼,認定她的婷姐姐被男人欺騙了!“婷姐姐,你說,我一定叫風揚大哥把他抓進牢裏,替你出氣!”黎兒激昂地高聲說道。

    “黎兒好窩心,我真感動。”

    八年如一日,黎兒除了多些成熟韻味之外,那純真無邪的性情是一點也沒變。

    微笑地望著逕自激動的黎兒,駱婷的神思卻飄到了同在京城的勤懷書身上;這麼多年了,他是否還是那副笨笨的呆子脾氣?

    ••••••••••••••••••••••

    嗯……他開始有點懷疑爹的清白了。

    眼前的阿姨很明顯是來找爹的,明顯到不把其他閒雜人等放到她的眼睛裏面,小舅說過這叫什麼呢……嗯,目中無人?對,就是這阿姨除了他爹以外都目中無人——好像哪里怪怪的耶…

    不過這不是重點。想不出怪在哪里的寄魂一甩頭很乾脆地把它拋到腦後,挑自己懂的事情想。

    他懂的事情就是——這阿姨在覬覦他面貌依舊俊秀瀟灑的爹啦!

    爹雖然有點白頭發,不過也只是一點,摻在黑頭發裏就只是灰白灰白罷了,而且實際上爹很年輕啊!會有女人追也不是太奇怪的事。

    重點是,爹很有錢,有錢到可以養上千個像三舅這種整天在秦樓楚館偎紅倚翠的浪蕩子,還可以無限量供應四舅做機關的材料,還有可以給五舅辟一個天下最大的藥草園——簡單地說呢,就是很有錢啦!

    所以這個阿姨喜歡爹到目中無人是可以理解的。

    不過爹似乎不怎麼喜歡這個阿姨耶!

    “羽兒表妹,怎麼來了?”

    如寄魂所想,勤懷書確實不怎麼歡迎楊羽兒來訪。

    兩父子才出門逛了下市集聯絡八年來錯失的親情,怎料一回別館,已然有只鳩跑了過來,以女主人自居,壞了勤懷書一上午培養起來的好心清。

    楊羽兒指揮別館的下人倒挺順口的,把他喜愛的一些擺飾都給變動了,而唯一知道她是誰的勤昌則給他派出去辦事,不知她底細的別館下仆使真乖乖地讓她使喚忙著把擺飾更動討“女主人”歡心。

    正看著下人勞動的楊羽兒一聽他聲音,立刻驚喜地回身。

    “懷書哥,你怎麼現在才回來?”話語中帶著埋怨,活似獨守空閨多年的怨婦。

    就是此語讓寄魂高高地聳起兩座眉山,懷疑起親爹的清白。

    爹還說他為娘守身如玉呢,這話看來還需要多方考證才可以上稟娘親。

    勤懷書則是幾不可見地蹩了下眉,多年的好教養讓他不輕易對人惡言相向,不管多麼惱怒憎惡都還是保持著表面上一定的禮貌。

    “市集熱鬧。”他還是回答。

    讓他牽在手中的寄魂瞥了他一眼,敏感察覺親爹驟起的淡漠疏離。

    來這許多天,他還沒見過爹這一面呢!

    看來娘的情報有誤喔!這麼多年,爹多少也有些改變了,不再是任人佔便宜的書呆子。

    “市集啊?”像是沒察覺他的冷淡,楊羽兒親熱地想去抓他的手卻撲了個空,也不惱,笑道:“記得以前我們常去逛市集,何不哪日再去重溫舊夢呢?”

    寄魂睜大了圓圓的小眼睛,好厚臉皮喔!

    勤懷書只是微勾唇角,看著四周忙碌的下人。“這是怎麼回事?”

    楊羽兒跟著望瞭望四周,若無其事地笑道:“懷書哥可是天下首富呢,這宅邸擺設自然不能太寒酸,故羽兒自作主張將它們全換了。”

    一名男仆正將西牆上的一幅字畫取下,勤懷書淡淡道:“那可是魏晉時,顧愷之流傳下的字畫,價值六百兩,不要不識貨地將它當成尋常擺飾丟到倉庫裏,受潮便糟蹋了一幅好畫。”

    呵,他這轉變究竟是好是壞呢?竟也懂得拐著彎罵人了。

    楊羽兒臉上一陣青紅,轉而向四周的下人斥道:“別忙了,還不快去泡杯茶給懷書哥?想讓主子站多久?”

    下人們於是又急忙地跑來跑去,將工作做一段落,擦桌的擦桌,泡茶的去泡茶。

    勤懷書對她使喚下人一事並沒說什麼,只是小心地拉了兒子到位置上坐下地才讓楊羽兒注意到這個小不隆咚的小鬼。

    她沒發問,勤懷書又問道:“表妹來京城有事嗎?”

    楊羽兒望著那個搶過勤懷書手裏茶水的小鬼,暫且按下心中的疑問答道:“還不是為了懷書哥?懷書哥已許久不曾回蘇州,我聽說懷書哥會在京城待一段日子,於是就來了。”

    “有事?”勤懷書淡淡地問。

    楊羽兒一愕,“沒事不能來見懷書哥嗎?這八年,你總在外奔波,我們難有見面的時候啊!”

    罕得相處,怎能達成她的目的?

    所以一聽說他如今停留在京城,她才急忙趕了過來,把“前夫”丟到腦後。橫豎懷書哥在這,了不得補拿一份休書不就得了?楊羽兒心虛的想,其實也知道這事不大可能善了,因她是私逃出奔,大大地讓夫家失了面子,若給抓回……

    不,她一定要死攀著勤懷書這根能救她命且衣食無虞的木頭!

    “沒事就不必這樣南北奔波了,年底,我總會回去的。”

    他知道不是表妹的錯,畢竟沒人會希望自己中毒的,但他就是無法釋懷婷兒因為這件事而離開他。

    即使他知道,追根究底還是自己不信任的態度傷害了婷兒。

    尤其當年那件事之後,表妹竟用婷兒的安危威脅他。他頭一次審視這個他愛慕了十多年的女人,發覺許多以前未曾發覺的事;是他變了嗎?還是自始至終他都沒看清楚過這個女人?

    “羽兒想你呀!”比起當年,楊羽兒生得更加嫵媚動人,別有風情,常讓許多想續弦的老爺們上門探詢,卻給她—一打了回票。

    這麼多年住下來,蘇州城裏幾乎都知道,主人長年不在的勤府裏有個女人癡癡地等待著南北奔波的勤老爺,除了勤府自己下人之外,外頭的人幾乎都將她當成了勤老爺的紅粉知己。

    聽到這樣露骨的話,勤懷書表情不變,倒是那個搶父親茶水的不孝子“噗”地一聲將父親貢獻的茶水噴得老遠。

    “啊!好沒教養的孩子!”楊羽兒嚇了一跳,慶倖自己沒坐他對面或身邊。

    “咳咳!”誰比較沒教養啊!

    寄魂享受親爹的伺候,順著氣一邊想,當面跟個有婦之夫示愛就有教養嗎?何況他兒子還在這兒哩!

    “魂兒,你還好嗎?”勤懷書擔憂地拍撫著兒子的背,一邊問道。

    “還、還好。”

    “懷書哥,這孩子是誰?”楊羽兒終於有機會問了。

    勤懷書臉上出現一抹驕傲又溫柔的笑意,說道:“這是我的孩子。魂兒,叫一聲姑姑。”

    “姑姑好。”他是有教養的小孩,所以該要敬老。寄魂乖乖地喚了聲。

    反倒是楊羽兒失態地尖叫出聲,不敢置信地指著那個七、八歲的孩子,“懷書哥的孩子?!不可能!”

    稍稍鎮定後,“懷書哥,你是不是被騙了?這孩子、這孩子怎麼可能?!”

    勤懷書這下不悅了,冷下臉,“為何不可能?”

    “他、他怎麼看都七、八歲了,難不成……”

    駱婷那女人還在之時,勤懷書就與這孩子的母親有往來?

    可惡!失算,她該先下手為強的!

    懷書哥畢竟是個男人,再溫吞懦弱還是個男人,自然有克制不住衝動的時候。

    “表妹想說什麼?”

    “懷書哥你、你對得起表嫂嗎?”

    唯今之計只能端出那個不知死在哪的女人了。她知道勤懷書對駱停有多迷戀,甚至為她至今未再娶,只為了等一個不知會不會回來的女人。

    都是因為駱停,不然她也不會如今還處在妾身未明的狀況。

    勤懷書雖沒趕她出門,但也只是因她威脅著不收留她,便要報官通緝駱婷。

    她沒忘記勤懷書當時的面目有多麼猙獰可怕。

    猙獰可怕,對一個向來溫和的讀書人來說那樣的表情真稱得上猙獰!

    勤懷書表情一沉,她竟還敢拿出婷兒來指責他?

    “虧懷書哥還口口聲聲說要等表嫂回來,卻有了個這麼大的孩子……我、我等你這麼多年,你卻這樣對我……我不行嗎?我不能代替表嫂嗎?”

    “表妹,請你自重。”勤懷書望著她,昔日的愛戀已經化成年少時的回憶,他不希望連最後一絲對她的記憶都醜化了。“我是個有婦之夫。”

    “男人三妻四妾是常態,懷書哥拿這個原因搪塞羽兒未免太可笑!”楊羽兒不甘心,她苦候這麼多年,只因沒有主動勾引他嗎?一直以為他是個讀書人,不喜歡女人太過放浪,她才忍耐下來不在夜深人靜時去找他,只能在他出外做生意時勾引外人進府慰藉她的寂寞,豈知卻反而便宜了不知名的狐狸精!

    可恨,這男孩不就是將來勤府的小少爺嗎?

    “我只要婷兒一人。”

    以前沒想過,納妾順其自然,後來才知道,當心裏裝滿一個人時,再沒有多餘心力注意別的女人,更逞論納妾。

    “那這孩子從何而來?”

    “魂兒是……”

    冷不防,一直默默看戲的寄魂開口了,奚落他親爹,“爹,你以前眼光好差唷!魂兒看了都羞羞。”

    “你——”楊羽兒並不笨,知道這小鬼意為何指,幾乎氣炸了肺。“好一個牙尖嘴利的小鬼,想必跟你娘一個樣兒,專門勾引有婦之夫!”

    她將勤懷書剛才回她的話擲回他臉上,氣憤地轉身便離開正廳。

    既然如此,她也有她的做法,不再顧忌。

    待她遠走,勤懷書歎了口氣;昔日天真無邪的羽兒為何會變成如今的模樣?當真是一樁不幸的婚姻改變了她嗎?

    他低頭對上正在做鬼臉的兒子,無奈地笑了笑。

    不愧是婷兒的孩子,仿佛她的影子。

    “魂兒,對一個長輩不該如此。”

    寄魂要賴地蹭著親爹,“誰叫她欺負爹,又欺負娘嘛!”

    “你啊……”他寵溺地摸摸兒子的頭,還是不忘教育,“不是每個人都能這麼回嘴的,你要多學著克制情緒,免得以後遭殃……”

    “哎呀,爹講得太深奧了,魂兒聽不懂啦!”寄魂不想聽訓,“魂兒還只是個小孩子,爹不要太強求。”

    小孩子嗎?勤懷書非常懷疑。

    “爹才是該小心那個人呢!我看姑姑,不會輕易放過爹的。”

    爹就像是駱家堡餐桌上的雞腿一樣,人人搶。

    ••••••••••••••••••••••

    寄魂那小鬼靈精的話很快便實現了,當夜夜深人靜,勤懷書在書房裏看書看得累了,正想在一旁勤昌設置的榻上歇息一下時,一道紅色身影闖了進來,迅速關上門。

    “誰?”他從榻上坐起,那紅影已經撲進他懷裏。

    是女人。

    觸手的柔軟使他知道,懷中的人是個女子。

    “懷書哥。”

    甜膩的聲音使他知道這個人是誰,臉色一正。

    “表妹,你這是做什麼?”

    如今一看,才發覺她竟只著褻衣,外罩薄紗,幾乎等於裸身!

    勤懷書臉色更沉,推開她,即使她死命地往他身上貼。

    “懷書哥,羽兒知道自表嫂離開之後,你寂寞難耐又尊重羽兒才會找上那野女人,但無妨,懷書哥不必再忍耐,羽兒願意給你。”楊羽兒掀開那層有跟沒有一樣的紅色薄紗,只著褻衣的身軀顯得玲瓏有致,在燭火的掩映之下更顯得膚質晶瑩柔細,足以令所有男人克制不住衝動地撲上去。

    她還想解下頸上的活結,脫下褻衣時,勤懷書及時察覺制住她的手,卻同時把自己往她身上送,陷入一個尷尬的場面。

    “住手,表妹!”勤懷書不知是因怒氣還是害羞而漲紅了臉,低聲吼道,不願吵醒任何人,否則就真是百口莫辯。

    “懷書哥,”楊羽兒順勢倒人他懷中,嚶嚀道:“抱我。”

    “快離開我身上!”他真氣怒了。

    這就是他曾愛戀多年的女子?!

    魂兒說得沒錯,他的眼光真的差到連個孩子看了都害羞!

    “懷書哥,羽兒知道你害羞,是個正人君子,但這是羽兒心甘情願,表嫂離開這麼多年,懷書哥正值年壯一定很難受吧?羽兒願意為妾,替表嫂伺候你。懷書哥就遂了羽兒的心願吧!畢竟若不是父母強逼,羽兒早是你的人了。”

    “你——”勤懷書幾乎是痛心,“你怎會變成如此不知羞恥?!”

    “隨便懷書哥罵吧!羽兒實在是不能沒有懷書哥啊!”楊羽兒咬開他衣襟,嚇得他連忙放手“捍衛貞操”。

    誰知這舉動反而給予楊羽兒可趁之機,雙手環上他的脖子,硬是貼上他的嘴強吻。

    勤懷書大駭,手忙腳亂之下完全無法發揮男人天生的優勢推開她,反而一個不穩讓她壓倒在榻上。

    老天!誰來救救他!

    嘴間忽然傳來異樣感,勤懷書眉一皺,不管會不會傷了她,他用力一推!

    楊羽兒踉蹌退倒在地上,唇邊銜著一抹得意的笑容。

    “你給我吃了什麼?!”他駭然問道。

    那東西已然滑下喉間,他撫著喉嚨怒瞪她。

    “呵呵呵。”楊羽兒站起身,一點都不覺不自在地任憑姣美的身於暴露在燭光底下。

    “楊羽兒!”

    “懷書哥,我也不想出此下策呀!”她笑著,那笑容在勤懷書眼底漸漸變得扭曲。“畢竟這證明了我的魅力迷不倒你,羽兒會很難過呢!”

    她走上前,靠在勤懷書身邊。

    他想推開她,卻忽然發覺手腳力氣似乎消失了,軟綿綿地抬不起來。

    “你……你究竟給我吃了什麼?”

    “懷書哥,”她狀似愛憐地伸手撫著他臉的輪廓,“你是不是覺得身子漸漸熱了起來,渾身沒有力氣?”

    “你……”

    “別白費力氣了,懷書哥。”楊羽兒的手慢慢地伸人他衣襟內,將他衣服由內往外扯開,露出裏面白色的中衣,然後又緩緩地脫下他的中衣。“是不是覺得身子更熱了?”

    何只熱!連意識都變得模糊服前的人影在晃動。

    一瞬之間,勤懷書知道他吃下的是什麼藥了。

    她……竟然用這種下三濫手段!

    “你……住手,出去!”勤懷書還能制著自己的意識不要渙散,但生理的反應卻無法克制。

    可惡!他……終究還是不夠果斷無情,否則早該在當初就將楊羽兒鎖在蘇州勤府,讓她活著卻失去自由;都怪他,還顧念著一點兒時情,今日才會落到這種境地。

    他不想娶她,即使只是個妾,他都不想。

    這樣的女人,比喜愛使毒的婷兒更能得蛇蠍女這稱號。

    “懷書哥,別掙扎了,順著心裏想的吧!”楊羽兒起身,讓身上最後一件衣服都落了地,全身再無遮掩地呈現在勤懷書面前,勾引他僅剩的理智。

    “我美嗎?”她魁惑地問。

    她的容貌並不是最美,但所有男人都愛她的風情媚態,使她的容貌加分。

    當初那個四品官也是看上她骨子裏的媚態,才娶了她。

    “懷書哥,抱我。”她赤裸的身子重新貼上勤懷書半赤裸的身軀,“我美,對不對?他們都喜歡我這麼對他們的……”

    神智渙散的勤懷書感覺那無恥的女人離開了他,耳邊似乎有人說話,他勉力睜開眼睛,卻幾乎要以為自己在做夢了,不然就是藥力的運作使他看見幻覺。

    “走開!我……不抱你……”他奮力說出話來。

    那人影晃動著,他聽到一聲尖叫。

    “笨書呆!”

    “別騙……走…”

    他想爬起身,想揮開那朝他靠近的人,怕自己一個克制不住便會朝她撲過去,遂了那蛇蠍女的心願。

    “笨,笨死了!笨到無藥可救!”

    那語氣好熟悉,可是他不能被騙,婷兒會生氣。

    他迷茫的眼四處梭巡,想找個利器讓自己痛醒。

    “坐都沒辦法,你想幹嘛?”

    “不用你管……”他覺得全身像被火燒灼著,又熱又燙,胯下更是難受。

    “魂兒那笨蛋,是這樣守著他爹的啊!”

    她走了過來,他知道。一雙手貼上他的臉,一張他朝思暮想的臉對著他的眼,他瞬間紅了眼眶,是夢?是幻覺?

    他幾乎無法思考,無力的手臂不知由哪生出一股力量不自覺地抱住她。

    “婷兒…”

    “對,是我。”那人說,連聲音都像。“哭什麼?都多大的人了,真難看。”

    一雙冰涼的唇貼上他,封住他想講的話,他呻吟著,想弄清楚懷裏的人究竟是誰,耳邊卻響著她急促的呼吸,卷去他最後的理智。

    他反被動為主動,藥力完全發作。

    “婷兒……”

    他只知道,他將在他懷裏的女人當成是他最愛的女人。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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