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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iamEri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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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賤宗首席弟子]大魏宮廷(連載中)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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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2-10 00:45:57
第兩百二十章:肅王的手段(四)

    “肅王殿下,真不愧是肅王殿下……李粱心服口服。”

    戶部尚書李粱,苦笑著對趙弘潤言道。

    事到如今,他也只能寄望于魏天子莫要應許這位肅王殿下的這條建議,否則,他們戶部的下場不會比曾經的吏部好到哪裡去。

    可問題是,這位肅王殿下說得言辭確鑿、利弊分明,他不敢保證魏天子是否會採納這條建議。

    採納這條,足以使他們戶部步吏部後塵的建議。

    “微臣告退。”

    向趙弘潤拱手行了一禮,戶部尚書李粱頗有些心灰意冷地離開了文昭閣。

    因為再留在這裡也已沒有什麼必要,相比較趙弘潤僅僅只給予他們戶部三成半的戰後利益,那一條建議才更加事關戶部的盛衰。

    畢竟,一旦魏天子採納了這位肅王殿下的建議,那麼,他們今日爭取的再多,也不過是給兵部與工部做嫁衣而已,既然如此,又何必再留在此地繼續糾纏不休呢?

    想通了這件事的李粱,默默地離開了文昭閣。

    他剛一走,戶部右侍郎崔璨亦站了起來,在冷冷看了一眼本部左侍郎范驫後,一言不發地也離開了。

    這兩位這一走,那位戶部的司郎、郎官們仿佛是得到了什麼訊號,亦陸陸續續地向趙弘潤請辭,當然,在臨走之前,他們或多或少地都瞧了一眼左侍郎范驫。

    於是乎,片刻工夫後,文昭閣前殿內,戶部官員便只剩下那左侍郎范驫一人。

    相比方才此人在垂拱殿內帶頭彈劾肅王趙弘潤時的慷慨激昂,此刻的範驫,身單影只,隱隱有種孤寂的錯覺。

    他甚至於沒有想到要向趙弘潤行禮請辭,便垂著腦袋默默地離開了文昭閣,臨走到殿門的門襤處時,也不知是否是走神。竟險些絆倒在地。

    這位范大人日後的左侍郎,恐怕是不好當了……

    在旁看戲的禮部尚書社宥瞧得分明,心中微微歎了口氣。

    他豈是看不出來,由於趙弘潤那條建議的關係。直接導致這位戶部左侍郎范驫大人,被他們戶部的官員們給疏遠了,再也沒有來時的風光。

    相信,一旦趙弘潤向魏天子提出了那條建議,並且魏天子也應允了的話。那麼,這位范大人日後在戶部的日子,必定會更加不好過。

    咎由自取怨得誰吶!

    社宥默默歎了口氣,旋即亦起身向趙弘潤告辭道:“好戲收場,微臣亦該告辭了。……殿下,恕微臣告辭。”

    “社尚書自便。”趙弘潤微笑著說道。

    他對於這位“相當識相”的禮部尚書,還是頗有好感的。

    待等社宥離開之後,文昭閣前殿內,除趙弘潤以外,便只剩下了工部左侍郎孟隗。以及兵部尚書李鬻以及兵部左侍郎徐貫三人。

    見此,趙弘潤轉頭望向孟隗,微笑著說道:“孟侍郎,此事就這麼說定了,你也先行回去吧。”

    “是,殿下。”孟隗連忙起身拱手告辭。

    臨走的時候,不得不說這位工部左侍郎心中喜悅,畢竟一來他得到了這位肅王殿下的承諾,允許工部得一份利益,更重要的是。這位肅王殿下或有可能使他們工部擺脫戶部方面關於資金的鉗制,這對於以往受夠了被資金鉗制的工部而言,簡直就是莫大的喜訊。

    而見這位工部左侍郎孟隗大人起身告辭,兵部左侍郎徐貫亦站了起來。準備向這位肅王殿下告辭。

    畢竟在他看來,這件事已塵埃落定,他們也沒必要再留在此地。

    可沒想到他剛剛站起來正準備拱手向趙弘潤告辭,坐在他身旁的尚書李鬻卻抬手拉住了他的衣袖。

    “稍安勿躁,徐大人,還未到你我二人可以告辭的時候。”

    兵部尚書李鬻老神在在地提醒道。

    “……”徐貫聞言驚詫地望了一眼李鬻。疑惑地低聲問道:“老大人,您這是?”

    只見兵部尚書李鬻目視著趙弘潤,語氣淡然地說道:“方才擺著戶部的人在場,老夫不好多言。如今這殿內僅肅王殿下與你我三人,說說亦無妨。……我兵部雖有些許功勞,但遠不及工部有半數本署的官員工匠隨同肅王殿下出征,可為何工部最終卻僅得一成半?而我兵部卻獨得兩成呢?”

    “……”徐貫聞言詫異地望向投向趙弘潤,正巧瞧見那位肅王殿下正似笑非笑地瞧著他們二人。

    “是故,徐大人還是稍安勿躁,暫且歸座。……肅王殿下的那兩成,可不是那麼好拿的。”李鬻淡淡地說道。

    “……”徐貫瞧瞧李鬻,又瞧瞧趙弘潤,重新坐了下來。

    這李鬻,雖然膽子小,卻是一條老狐狸……麼?

    將這一幕瞧在眼裡的趙弘潤,略有些驚訝地望著李鬻,望著這位曾經戲弄並且得罪過的兵部尚書。

    不過轉念一想,他又有些釋然了,畢竟李鬻就算膽子小,但不意味著他就真的庸眛,否則,又如何能穩坐兵部尚書的位子?

    “呵呵呵。”趙弘潤輕笑了兩聲,調侃道:“使本王改觀不少啊,李大人。”

    “……”李鬻漠然地望著趙弘潤。

    從私心角度說,李鬻對眼前這位肅王可謂是深惡痛絕,畢竟去年這個時候,此子曾在垂拱殿送了他一份大禮,以一身女子的衣衫來諷刺他,諷刺他膽小如鼠,堂堂男兒、堂堂兵部尚書竟連女子都不如。

    記得那一份厚禮,非但氣得他李鬻在自家府上躺了好幾日才恢復元氣,也害得他整整半年多在朝中抬不起頭來。

    每每想到恨處,李鬻甚至有心詛咒這位肅王殿下。

    因為倘若這位狂妄自大的肅王殿下折戟于那個暘城君熊拓手中,損兵折將、狼狽而退,那才能洗刷當初此子給他的屈辱。

    只可惜天公不作美,亦或是大魏洪福所致,誰能想到,這位當時不被他所看好的肅王殿下,非但真的成功擊退了暘城君熊拓,甚至於還揮軍反攻楚國,攻克了楚國十餘座城池。讓楚國不得不派使臣言和。

    雖然朝中大臣們均知,逼得楚國不得不與他們大魏罷兵言和的這件事,與六皇子睿王弘昭有著莫大的關係,若非是那位六殿下自願前往齊國為質。說服齊王僖與他們大魏聯盟,楚國又豈會輕易服軟?

    可即便如此,誰能否認這位肅王殿下的功勳?

    正因為如此,這段日子李鬻的心緒著實有些複雜,尤其是當他再次見到這位肅王殿下時。

    他不得不承認。他真的是老了,再無當初年輕時的雄心壯志,再無年輕人的那份拼勁,以至於當楚國大軍壓境時,他只是保守地考慮如何盡可能地減少損失,而不是像這位肅王殿下這般,勇敢地對楚國說“不”,英勇地率領著區區兩萬五千浚水營,去獨自面對暘城君熊拓十六萬大軍。

    在這件事上,他李鬻輸得心服口服。

    而更讓他覺得詫異的是。這位肅王殿下在得勝歸來後,絲毫沒有小人得志那般的張狂,也沒有特地去耍弄他們這一干兵部官員。

    事實上,他李鬻還真是不止一次地夢到過有朝一日要在這位肅王殿下得勝凱旋歸來之後,不得不屈辱地替他擦靴。

    長長吐了口氣,李鬻一雙渾濁但仍保留有精光的眼睛,正面迎上趙弘潤的視線,坦然地問道:“殿下,是想要我兵部承認商水軍、鄢水軍、鄢陵軍三個軍的編制,對麼?”

    趙弘潤微微一笑。事實上,他也沒想過隱瞞什麼,聞言點頭說道:“本王與你兵部,早前確實互有怨隙。不過那皆是為了我大魏著想……老大人不必介意,事實上,當日收到本王那份厚禮的,可不僅僅只有老大人你一人吶。”

    對,還有陛下……

    李鬻真不知該如何評價眼前這位膽大包天的肅王殿下。

    “總而言之,當初那件事。說到底不過一個字,賭!而最終,兵部賭輸了,而本王賭贏了,而且為我大魏賺地盆滿缽滿,兩位大人只要牢記這一點,就足夠了!”

    ……

    李鬻與徐貫對視了一眼。

    還別說,聽趙弘潤這麼一說,他們心裡還真舒坦了許多。

    捋了捋鬍鬚,李鬻平心靜氣地說道:“楚暘城君熊拓一役,的確讓我兵部亦認識到,單憑我大魏眼下的軍力,不足以與楚國抗衡。可是肅王殿下,您一口氣新設三支軍隊……鄢陵軍還好說,只是一萬人的編制,而商水軍與鄢水軍,皆是三萬人的編制……更不妥的是,這兩支軍隊皆由楚人所組成,這……不妥。”

    “以楚制楚,為何不妥?”趙弘潤聞言笑著說道:“商水軍與鄢水軍,其主要將領此刻皆在我大樑城內驛館,其家眷亦各自從楚國接到了鄢陵、長平、商水三縣,這足以證明其忠心。”

    李鬻皺眉思忖了一下,低聲說道:“可我兵部目前的財力,恐怕不足以支持更多的軍隊……”

    “因此,我大魏才要增加軍費!”趙弘潤突然打斷道。

    增加軍費?

    李鬻與徐貫聞言面色吃驚之色。

    在如今戶部一口一個要削減軍費,逼得他們兵部亦不得不削減衛戎軍與駐防軍軍餉的當下,這位肅王殿下,竟準備增加軍費?

    “增至多少?”李鬻沉聲問道。

    “每年大魏國內稅收總額的三成!至少!”

    什麼?!三成?!還是至少?!

    即便是李鬻,亦被趙弘潤這句話聽得面色大變。

    而徐貫,更是忍不住驚聲問道:“殿下,您究竟欲增設多少軍隊?”

    瞧著兩位面色大變的樣子,趙弘潤笑著說道:“軍隊,乃國防根本,豈可忽視?此番去楚國時,本王聽說,楚國具備著同時與齊國、以及我大魏兩線開戰的實力。當時本王就在想,什麼時候我大魏,也能擁有同時與兩個強大國家開戰的軍力呢?……比如,韓、楚。”

    ……

    李鬻與徐貫聞言駭然地瞪大了眼睛。

    “哈哈哈,好了,似那等好高騖遠之事,還是先擱置一旁,老老實實邁出第一步。比如,支持本王方才的建議……”趙弘潤笑吟吟地說道。

    是那條建議麼?

    李鬻與徐貫對視一眼,眼中不動聲色地露出幾許喜色。

    “不過殿下,恐怕戶部那邊不肯輕易放權啊……”徐貫有意試探道。

    聽聞此言,趙弘潤笑著說道:“既是利國利軍之舉,為何戶部不同意?……算了,多說無益,明日本王求見父皇,言明此事、陳述利害,相信父皇必有定奪。”

    看來戶部此番真的要載一個大跟頭……

    繼我兵部之後。

    李鬻與徐貫對視一眼,暗暗說道。

    “對了,那本王所言商水軍、鄢水軍、鄢陵軍那三支軍隊的編制一事……”

    “殿下放心,我等即刻回去準備,只要陛下不反對,我兵部絕不會忤逆殿下之意。”

    “很好!”

    趙弘潤端起案上的茶杯,輕抿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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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2-10 00:46:29
第兩百二十一章:勸諫

   趙弘潤嘴上說是次日去求見其父皇,可事實上,兵部的那兩位大人一走,他便立馬往垂拱殿去了。

    不過就在他正準備前往垂拱殿的時候,他瞧見宗衛朱桂、何苗二人揉著額角,步履蹣跚地來到了前殿。

    見此,趙弘潤笑呵呵地站在原地看著這兩位宗衛。

    朱桂、何苗,或許他倆不能算是趙弘潤眾宗衛中最穩重的,但在冷靜、理智方面,這兩人絕對稱得上的前五,與穆青、褚亨等那些一衝動就會不顧一切掀桌子的夯貨全然不同。

    沒想到,他二人也被灌成這幅模樣,可想而知其餘宗衛們昨日被灌到何等的爛醉如泥。

    “沈彧他們還在睡?”趙弘潤笑著問道。

    “可不是麼,鼾聲震天。拜他們所賜,咱哥倆總算是又活過來了……”朱桂罕見地開了一句玩笑,旋即好奇問道:“殿下要出去?”

    “不出宮。”趙弘潤擺了擺手,解釋道:“去一趟垂拱殿。”

    他本意想讓朱桂、何苗二人自己去弄一壺茶醒醒酒,畢竟宿醉的滋味可不怎麼好受,不過不出趙弘潤意料,這兩名宗衛逞強地拍著胸口直說沒問題,定要護著趙弘潤前往垂拱殿。

    這是在宮內,到處都是禁衛與郎衛,能有什麼危險?

    趙弘潤心中好笑,但是宗衛們的忠誠,他卻是收到了。

    見此,趙弘潤也不矯情,帶著他倆徑直前往垂拱殿。

    此時在垂拱殿,魏天子與三位中書大臣仍在繼續處理政務,應該還不清楚發生在文昭閣內的事。

    不過見趙弘潤前來,魏天子倒也並不驚訝,只是淡淡問道:“解決了?”

    “啊,解決了。”趙弘潤輕描淡寫地回答道,同時吩咐大太監童憲身後的兩名小太監,將宗衛朱桂與何苗二人帶到垂拱殿的外殿去,替後者準備一壺醒酒的茶水。

    平心而論,魏天子並不擔心他兒子會在戶部此次的針對中吃虧,畢竟在他看來,他這兒子那可也是賊狡猾、賊狡猾的,他頂多只是擔心趙弘潤將這件事鬧地太大,以至於不好收場罷了。

    在章折上寫下最後一筆,魏天子將手中的毛筆放在一旁,旋即將目光望向趙弘潤,問道:“如何解決的,說來朕聽聽。”

    見此,趙弘潤亦不隱瞞,將他與戶部、兵部、工部所達成的利益分割協定告訴了其父皇:“此番那筆鉅資,戶部占三成半、兵部占兩成、工部占一成半,共計是七成。”

    魏天子聽得心中一愣。

    畢竟眾所周知,戶部在這次暘城君熊拓一役中出力最大,在戰前拼了命給趙弘潤湊集糧草、軍備,這才能保證趙弘潤有足夠的軍糧與暘城君熊拓打了整整六個月。

    而刨除那些糧草與軍備的花費,所謂的三成半,其實也只是相當於兩成、甚至一成半而已。

    雖然談不上吃虧,但是相比較兵部與工部最終所得,戶部顯然是吃了大虧的。

    不誇張地說,似這般分配方案,趙弘潤最優待的就是兵部,其次是工部,至於戶部,別看拿著最多,可事實上,論純利不見得能比得上前兩個部府。

    似這種分羹方式,戶部竟然會同意?

    魏天子臉上的表情著實有些奇詭,頗有興致地說道:“弘潤,你用什麼法子威脅戶部,使其有如此巨大的退讓?”

    趙弘潤聞言笑了笑,說道:“父皇誤會了,皇兒如何會威脅我朝中大臣?皇兒只是覺得,以往我大魏的某些運作方式不太妥善,因此,提出了一條較為妥善的建議。”

    “什麼建議?”

    “允許兵部與工部各自建造錢庫,並各自長官財政收支。”

    ……

    此言一出,非但魏天子臉上露出了驚訝之色,就連殿內藺玉陽、虞子啟以及馮玉三位中書大臣亦是滿臉的震撼。

    這劣子……這是要重削戶部的權啊!

    “……”魏天子沉吟了片刻,臉上的笑容徐徐收了起來,正色說道:“弘潤,此事可不能玩笑。”

    “父皇言重了,此豈是玩笑?”趙弘潤拱了拱手,正色說道:“皇兒覺得,允許兵部與工部籌建錢庫並掌管各自財政,有利於縮短我朝中資錢運轉的週期。打個比方,每年開春,戶部按照比例將當年的資金提前交給兵部與工部,那麼,兵部與工部便可立即投入使用,展開工程,似以往提交報表向戶部申請款項的方式,皇兒以為過於累贅,有時明明半年內可以完成的事,卻要拖至一年,甚至更久。……似這等運作方式,只會延長我大魏趕超楚國、趕超韓國的時間。”

    “趕超楚韓?”魏天子疑惑地望了眼趙弘潤:“這兩者有什麼關係麼?”

    “當然!”趙弘潤抖擻精神,慷慨激昂地說道:“似以往那種運作方式,每項工程大概至少要延後個十幾日,可能這在父皇與朝中大臣們看來並不長。……可是父皇別忘了,當我大魏在發展國力的時候,似楚國、似韓國,他們也並未閑著,他們亦在發展強大自身。我大魏國力增強一點,楚韓的國力亦增強一點,事實上這並不能改變我大魏在這兩個大國面前處於弱勢的根本,更何況,像楚國,楚國的疆域與人口是我大魏的數倍,若楚國增強一點國力,那麼這一點的程度,可要遠遠比我大魏的一點更加顯著,若我大魏依舊是按部就班地發展,那麼,與楚國的差距只會越來越大。”

    “……”

    “別看區區十幾日並不長,可一項工程十幾日,十項工程便是百餘日,整整三個多月。三個多月,足夠兵部再增鑄一批新的軍備,足夠工部再開闢一片新的肥沃土地。……或許這這一批軍備,這一片新的肥沃土地,並不能顯著地縮短我大魏與楚國的差距,但是長此以往,毋庸置疑我大魏的國力將會逐步趕超楚國。……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水滴石穿非一日之功。所謂國與國之間的優劣勢,不都是通過這種聚沙成塔的方式,一點一滴地積累起來的麼?所謂的勵精圖治、發憤圖強,指的可不是做得多、做得好,而是要比別人做得更多、做得更好!”

    這小子……

    魏天子聽得微微有些動容。

    儘管他很清楚,他這個兒子之所以會提出這項建議,很大一部分原因應該是為了制裁戶部,誰叫戶部官員聯名彈劾他呢。

    但魏天子不能否認,他這個兒子說得的確大有道理,尤其是對那句勵精圖治、發憤圖強的解釋。

    魏天子有些心動了,可是瞅著兒子那仿佛勝券在握的樣子,作為老子的他心中多少有些不舒服。

    “話雖如此,朕還是要好好考慮考慮。”

    趙弘潤聞言皺了皺眉,不悅說道:“這還有什麼好考慮的,百利一害之事!……再者,朝臣手中的權利分得越細緻,不就更有利於加強皇權麼?”

    ……

    聽聞此言,本來三位聽得津津有味的朝臣們,連忙低下頭繼續審批章折,裝作沒有聽到。

    而魏天子更是下意識抬手指著趙弘潤,氣地說不出話來。

    他心說,雖然這固然是一句大實話,但堂而皇之地說出來,這真的合適麼?!

    這不分場合的臭小子!

    魏天子氣地咬了咬牙,咳嗽一聲,圓場道:“朕的意思是,朕要與戶部的大臣們商議商議……相信你所說的話,會使戶部的官員們極力反對吧?”

    聽到此言,趙弘潤詭異地笑了笑:“不,戶部的那些位大人門,皆默許了,而兵部與工部,更是大力支持皇兒。因此,只要父皇點頭,這件事頃刻間便能辦成。”

    戶部竟然默許?!

    魏天子震驚地望著兒子半響,旋即恍然大悟。

    對,戶部只能默許,因為眼下還只是他們戶部與兵部、工部三者間的私下協定,而倘若一旦連刑部、吏部、吏部都參合進來,那戶部就更加被動了。

    真是沒想到……工部還好說,畢竟工部素來與此子的關係不錯,可兵部……李鬻李老頭竟然選擇與這劣子合作,那個頑固的老傢伙去年可是被這劣子好好羞辱了一番啊……呵呵,看來本部錢庫的誘惑著實不小……等會。若兵部與這劣子合作,豈不是……

    好似想到了什麼,魏天子臉上隱約露出幾許古怪,試探道:“換而言之,你所新設的商水軍、鄢水軍、鄢陵軍,這三支軍隊的編制,兵部也認可了?”

    趙弘潤略有些意外地望了眼父皇,亦不隱瞞,拱手說道:“李尚書深明大義。”

    深明大義……明明去年這個時候還譏諷對方膽小如女子……

    魏天子心中嘀咕了一句,旋即深深望了一眼眼前的兒子。他不由地感慨,這個年僅十五歲的兒子,比起去年已成長了許多。

    他原以為,此番戶部得罪了他兒子趙弘潤,後者多半會採取極端的方式,就如去年此子打砸了陳淑嬡的幽芷宮那樣,當面與戶部對峙,甚至弄到最後火氣上來將戶部大院掀個底朝天。

    他萬萬沒想到,趙弘潤最終卻用權利推手在解決了爭執。

    這不可否認是一招陽謀,但是,著實陰險非常!

    這劣子……真的是有所成長了啊……

    望著面前年紀十五歲的兒子,魏天子的心情著實有些複雜。

    畢竟作為老子,他既希望自己的兒子早日超越自己,同時又希望這個過程無休止地延長。

    在作為老子的他還未歸土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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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2-10 00:46:46
第兩百二十二章:戶部失權

    “好!明日早朝上,你叫兵部或工部的大臣當眾奏請此事,朕會應允的。”

    魏天子的一句話,宣判了戶部的死刑。

    當然,這只是一句玩笑,但不可否認,經此一事,戶部在朝廷六部的威懾力將會大受影響,繼吏部之後,被趙弘潤從隱隱六部之首的位置上硬生生給扯了下來。

    “不過有一點,朕說在前頭。”望了一眼趙弘潤,魏天子補充道:“既然贏了,就莫要再做什麼多餘的事了。”

    “父皇是擔心皇兒回頭後想辦法對付那戶部的左侍郎范驫?”趙弘潤笑著問道。

    魏天子聞言皺了皺眉,他心說,這種事彼此心裡清楚就好,說出來做什麼?

    不過趙弘潤儼然毫不在意,拱了拱手,笑著說道:“父皇放心,皇兒懂得規矩的。……再者,左侍郎范驫,刨除確有小小私心,絕大部分還是在為戶部考慮。”

    說到這裡,趙弘潤忽然想到了什麼,皺眉問道:“戶部的財政很吃緊麼?”

    魏天子聞言歎了口氣。

    而此時,中書令藺玉陽見殿內談話的氣氛已不再向之前那麼緊張,兼之魏天子又在歎息,於是,他插嘴道:“肅王殿下不知,按照兩年一更替的慣例,今年兵部要準備更替駐防軍的軍備,打造一筆新的軍備給駐軍六營,同時,再將駐軍六營換下的裝備分于各地的衛戎軍……這項工程,花費巨大啊。”

    “再者。”中書左丞虞子啟亦苦笑著插嘴道:“工部亦是如此。工部正在著手籌備三川之地的開荒事宜,希望將河南一帶打造為我大魏的糧倉。……這亦是一項花費萬千、耗時數年的大工程。”說到這裡,他偷偷瞧了一眼趙弘潤,小心翼翼地替戶部挽回在這位肅王殿下心中的壞印象:“因此,事實上戶部的日子也是相當窘迫啊。”

    “國庫虧空?”趙弘潤詫異問道。

    藺玉陽捋了捋鬍鬚,搖頭說道:“虧空不至於,但,也談不上充盈罷了。此番若不是肅王殿下從楚國運來巨額的錢物,相信戶部今年無奈之下。也就只能拖欠一部分給予兵部與工部的資金了……”

    趙弘潤一聽頓時就皺緊了眉頭,疑惑問道:“錢呢?去年的稅收還未收上來麼?”

    虞子啟撇了撇嘴,語氣古怪地說道:“我大魏民戶的稅自然已收繳上來了,不過另外一部分嘛……想必得拖欠至入夏吧。呵呵,慣例。”

    趙弘潤自然聽得懂虞子啟口中的另外一部分指的是什麼,聞言似笑非笑地問道:“怎麼,那幫財主老爺不肯按時上繳稅收?”

    虞子啟聞言止不住地嘲諷道:“似這種事,想來那些人是能拖就拖咯。……反正在他們看來。他們掌握著我大魏的命脈,朝廷斷然不至於重懲。”

    在說話的時候,他偷眼觀瞧魏天子的表情,顯然不單單只是牢騷那麼簡單。

    而瞧見這一幕,趙弘潤亦心領神會,轉頭望向魏天子,笑著說道:“父皇,駐軍六營不好出動,要不要皇兒將商水軍與鄢水軍借給戶部?”

    ……

    魏天子沒好氣地瞧著這兩人一唱一和,虎著臉呵斥道:“莫要多事!”

    只可惜趙弘潤毫不畏懼。搖搖頭繼續說道:“皇兒早就說過了,某些東西,還是攥在朝廷手裡比較妥當。”

    魏天子沉思了片刻,搖頭說道:“還不是時候。”

    “嘁!……非要等到跟楚國似的,爛到根?”趙弘潤撇了撇嘴,旋即舊事重提道:“就算如此,至少得重新分劃一下商利吧。”

    聽聞此言,藺玉陽與虞子啟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轉頭望向了魏天子。

    而此時,魏天子卻望著趙弘潤笑駡道:“連你都不肯乖乖交出你手中那筆錢物。你以為那些人會乖乖聽從朝廷的話,重新分劃商利?”

    趙弘潤聞言調侃道:“父皇拿換那些人與我皇兒比?至少皇兒手中那筆錢,將有九成九用在我大魏的建設上……”

    聽聞此言,魏天子與藺玉陽、虞子啟不由地暗暗感慨。

    “算了。”似乎沒了開玩笑的興致。魏天子搖了搖頭,說道:“此事牽連甚大,還是從長計議吧。”

    “嘁!”趙弘潤撇撇嘴,旋即拱拱手說道:“既如此,皇兒先行告退。”

    “唔。”

    魏天子點點頭,目視著趙弘潤離開垂拱殿。旋即將目光望向虞子啟,苦笑著說道:“虞愛卿仍是不死心麼?”

    只見虞子啟拱手正色說道:“請陛下恕罪,微臣以為,肅王殿下所提商利一事,應當推行。”

    “還不是時候。”魏天子搖頭否決道。

    是的,還不是時候,眼下我大魏,還未做好與那些世家、權貴、甚至是我姬氏王族子弟口中奪食的準備,一旦強行推出改革政策,相信舉國上下必定亂成一團。……還不是時候啊。

    魏天子暗自歎了口氣,振作精神繼續審批政務。

    次日,早朝之上,明明以往只是例行公事的朝會,這一次,卻出現了一樁足以使大部分朝臣為之震驚的變故。

    原來,兵部尚書李鬻出列向天子奏請,請允兵部自行建造錢庫。

    期間,他將趙弘潤的那番話大義凜然的話搬了出來。

    而隨後,工部尚書曹稚亦提出了相同的奏請,其說辭,與兵部尚書李鬻大同小異。

    來了!

    除兵部、工部、戶部這三個當事者外,其一知情的禮部尚書社宥心中暗自嘀咕。

    不得不說,兵部尚書李鬻與工部尚書曹稚連袂奏請此事,讓朝中絕大多數朝臣們目瞪口呆。

    什麼?

    請允兵部與工部自建錢庫,並管理各自財政收支?

    這豈不是要削戶部的權?

    似刑部尚書周焉、吏部尚書賀枚以及他們身旁的左右侍郎,目瞪口呆之餘下意識地望向戶部那些位大臣。

    卻發現,除今日抱病請假的戶部左侍郎范驫外,戶部尚書李粱與戶部右侍郎崔璨,竟然是面無表情,無動於衷,仿佛根本沒有聽到兵部與工部的奏請。

    怎麼回事?

    吏部尚書賀枚。這位年過半年的老臣眼中閃著難以理解之色。

    他想不通,明明兵部與工部擺明瞭要削戶部的權,可戶部那兩位大人門,卻是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

    奇怪了……李粱竟然無動於衷?就算是被抓到什麼把柄。也不至於……難道有什麼不為人知的隱情?

    刑部尚書周焉暗暗猜測道。

    在他看來,兵部與工部顯然已經跟戶部通過氣,否則,似兵部、工部這般公然削戶部的權,戶部不至於會隱忍到這種地步。

    而瞧見這一幕。魏天子心中亦有些感慨,他也沒想到,他兒子趙弘潤竟有辦法讓戶部尚書李粱與右侍郎崔璨退讓到這種地步。

    “李愛卿,對此你可有異議?”

    李粱聞言,抬頭望了一眼兵部尚書李鬻與工部尚書曹稚,心中微微歎了口氣。

    “臣……附議。”

    聽聞此言,大殿內響起一陣抽氣似的低呼。

    相信殿內諸位大臣決然沒有想到,戶部竟然同意了兵部與工部的要求。

    見此,魏天子點頭說道:“既然李粱愛卿並不異議,那麼。朕便准兵部、工部所請,允兩部建造各自錢庫,並掌管本部財政收支。……待等兩部錢庫建造完畢,允許兩部採用新政,至於每年戶部提前移交的資金,按照上一年戶部稅收總額的分成擬定。著戶部、兵部、工部三部擬出額度,呈遞於中書房。”

    “陛下聖明。”兵部尚書李鬻與工部尚書曹稚叩地謝恩道。

    當日的朝會,在諸多朝臣們一頭霧水的竊竊私語中度過了,相信絕大多數朝臣對於今日朝會上發生的變故實在難以理解。

    直到下午,戶部偷偷流傳出消息:原來。是戶部的左侍郎范驫惦記著肅王弘潤從楚國運至大樑的那筆龐大的資金,在發現肅王殿下著浚水營的士卒看守錢物,拒不交割給戶部,因此。一怒之下連同戶部轄下的四司司郎與諸多郎官,連袂前往垂拱殿彈劾肅王弘潤,因而才有此禍。

    簡直作死!

    當聽說了這個小道消息後,有不少朝臣頗有些幸災樂禍。

    彈劾擊退楚軍、反攻楚國的最大功臣?彈劾眼下大樑聲勢如日中天的肅王弘潤?

    戶部這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那可是曾執掌八萬大軍,挫敗了楚暘城君熊拓十六萬軍隊的肅王弘潤殿下啊!

    這下好了,戶部得罪了一位得罪不起的大人物。被兵部與工部聯合捅了一刀,權利大失、威信掃地,從今往後,其地位幾乎等同於兵部與工部的錢袋子。

    當然,也有許多人對兵部與工部此番的獲利頗為眼紅,比如吏部,相信有不少官員在得知此事後暗暗嘀咕:似這種好事,怎麼就沒我吏部的份呢?

    想想也是,誰不想自己的部府也有那麼一座錢庫?

    但是很遺憾,出於某些而已,他們這回沒能有機會搭乘這條順風船,錯失了這可遇而不可求的良機。

    而當這個消息傳到雍王府後,宗衛周悅對自家雍王殿下佩服地五體投地。

    雖說在當初,周悅很是不能理解自家殿下為何放棄了與戶部的交情,轉而去拉攏刑部,直到發生今日這樁事,他這才意識到,他們所輔佐的這位雍王殿下,誠可謂是高瞻遠矚。

    “東宮費了大力所拉攏的戶部,淪落至這般田地,不曉得東宮此刻會是何等模樣……”

    面對著周悅由衷的恭維,雍王弘譽臉上露出幾許淡淡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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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二十三章:幕僚駱瑸

    “啪!”

    在東宮殿內,太子弘禮滿臉慍色地抬腳踹翻了一架工藝精湛的漆木方架,只見木架上所擺放的裝飾物,一隻珍貴的青花紋定陶宋瓷瓶,啪地一聲摔在殿內的鋪磚上,摔得粉粉碎。

    “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只見那東宮太子弘禮,嘴裡念念有詞地來回在殿內踱步,他臉上的怒容,嚇得殿內的太監、宮女們不敢過來收拾殘局,顫顫巍巍地站在遠處發抖。

    這時,從偏殿走出來一位相貌不俗的年輕人,身穿著一件皂白色的布制長袍,右手負背,左手握著一卷書冊。

    細看此人,大概二十左右,眉清目秀,面色略顯有些蒼白,整個人看起來頗為消瘦。

    其舉手投足間,文質彬彬,頗有種讀書人獨有的文雅。

    “駱先生。”

    瞧見此人,殿內的太監、宮女們紛紛行禮道。

    原來,此人便是去年新科榜眼,如今東宮太子弘禮最為倚重的幕僚,駱瑸。

    “發生了何事?”

    駱瑸疑惑問道。

    殿內的太監與宮女們畏懼不敢言,偷偷拿眼望向滿臉慍色坐在遠處椅子上的太子弘禮。

    見此,駱瑸心中了然,將書卷合起,低聲說道:“你們暫且退下,待會再來收拾吧。”

    一干太監與宮女們見東宮太子弘禮滿臉慍怒之色,恨不得早早離開這是非之地,如今聽駱瑸這麼一說,連忙避退。

    見這些人陸陸續續退離了內殿,駱瑸這才緩緩走向太子弘禮,在邁過那只被摔得粉碎的青花宋瓷時,他無聲地搖頭歎了口氣,旋即又朝前走了幾步,朝著太子弘禮拱手行禮,輕聲喚道:“太子殿下。”

    太子弘禮抬頭瞧見駱瑸。臉上的怒容稍稍褪色,帶著幾分歉意說道:“打攪到先生讀書了,本宮深感歉意。”

    說罷,太子弘禮抬手指了指一旁的椅子。示意這位深受他信任的幕僚坐下再說。

    見此,駱瑸亦不矯情,施施然坐在太子弘禮旁的椅子上,坐姿脊樑挺直、端端正正。

    “太子殿下因何發怒?”

    太子弘禮聞言沉吟了半響,憤懣地說道:“本宮的好事。又一次被老八給攪和了。”

    聽聞此言,駱瑸皺了皺,不解問道:“老八?是肅王弘潤殿下麼?”

    說罷,他詫異地嘀咕道:“不至於啊,太子殿下與肅王,應當並無衝突才對。……因為何事?”

    聽到這句話,太子弘禮不知為何神情有些閃爍。

    見此,駱瑸皺了皺眉,眼中精芒一閃,正色問道:“太子殿下莫不是沒有聽從在下的勸諫。還是打起了動肅王那筆龐大錢物的主意?”

    太子弘禮聞言神色不禁有些尷尬,訕訕說道:“本宮要得又不多,天曉得老八他絲毫面子也不給本宮,實在是可氣!”

    “這並非要多或要少的問題……太子殿下開口多少?”

    “一成……”

    “一成?!”駱瑸聞言面色微變。

    要知道,雖然大樑這邊暫時還不清楚肅王趙弘潤究竟從楚國弄來多少珍貴的珍珠、玉石、漆器、銅器,但據粗略的彙報,那筆錢物在祥符縣堆起了數座小山丘,可想而知其大概價值。

    東宮太子弘禮口中輕飄飄的一成,當真是不多麼?

    駱瑸幾番欲言又止,最終長歎了一口氣。

    見此。東宮太子弘禮面色微微一紅,強自辯解道:“本宮又不是白拿他的,本宮拿一成,他也拿一成。這難道不好麼?”

    “太子殿下!”駱瑸哭笑不得,搖搖頭糾正他道:“殿下啊殿下,那筆錢物本就是肅王在楚國所得,按照慣例,他只要將一半上繳給戶部,餘下的。他盡可與那數支協助他征討楚國的軍隊私下分了,哪怕是禦史台,也不會因此說肅王什麼。……換而言之,那本來就是肅王之物。太子殿下要其中一成,分明就是從肅王口中奪食啊!”

    說罷,他見東宮太子沉著臉默然不語,遂放緩了幾分語氣。

    寬慰道:“罷了,太子殿下就莫要去惦記著人家的……與那筆錢物相比,終歸還是嫡長之事更為重要。殿下還是想想過幾日的祭天大典吧,若到時候太子殿下表現出色,相信太子殿下在朝野的威望必定大漲。”

    駱瑸又寬慰了幾句,可不知為何,東宮太子始終陰沉著臉一言不發,這讓他心中大為起疑。

    “太子殿下莫非還有什麼心事?”

    太子弘禮聞言抬頭瞧了一眼駱瑸,在思忖了良久後,終於咬牙說道:“老八……削了戶部的財權。”

    ……

    駱瑸聞言面色微微一變,驚愕地問道:“好端端的,肅王為何要去削戶部的財權?”

    說到這裡,他好似忽然想到了什麼,面色大變,驚聲說道:“難不成,太子殿下並非托宗衛向肅王轉達索要一成戰利的念頭,而是通過戶部?”

    “比那更糟……”可能是因為想要駱瑸出主意,太子弘禮也不再隱瞞,索性破罐子破摔,咬牙說道:“老八早料到有人要動他那筆錢,因此叫浚水營派了五千兵前往駐守看管。……範驫那個蠢貨,他口口聲聲向本宮保證,說是定能想辦法讓本宮得到一成戰利,結果,他竟是叫他們戶部的司郎、郎官們一道去垂拱殿,在父皇面前彈劾老八……”

    駱瑸聽得面色發白,嘴唇微顫地說道:“之……之後呢?”

    “之後?”太子弘禮冷笑了一聲,怒聲說道:“老八連同兵部、工部,合夥削了戶部的財權……”

    說著,他便將今日早朝上所發生的變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駱瑸,只聽得駱瑸目瞪口呆。

    “高明!真是高明的手段吶!”搖了搖頭,駱瑸長歎道:“真是想不到,那肅王竟還是只是年方十五的稚子。這招陽謀,當真是高明!……相信此時此刻,肅王麾下那商水軍、鄢水軍、鄢陵軍三支軍隊的編制,恐怕也早已與兵部取得了默契。”

    “……”太子弘禮呆呆地看著駱瑸,似乎有些跟不上他的思緒。

    而駱瑸。卻仍舊在沉浸在他的考量中,繼續喃喃說道:“一招分戶部財權的陽謀,換來了工部與兵部的支援,難能可貴的是。肅王還能憑此單獨與兵部交涉,解決商水軍等三支軍隊的編制問題……而偏偏戶部還沒辦法提出異議。……高明!不愧是以微弱代價擊潰了楚暘城君熊拓十六萬大軍的姬氏俊傑!”

    “先生!”太子弘禮在旁聽得越來越不是滋味,忍不住打斷道:“老八有能耐,本宮自然清楚。……本宮只想知道,先生是否有辦法幫戶部挽回局面?否則。戶部淪為兵部與工部的錢袋子,本宮又要戶部何用?”

    早在當初,你若是聽我……唉!

    駱瑸默默地望了眼東宮太子,在心中暗自歎了口氣。

    旋即,他抬手摸了摸下巴,顧自思忖起來。

    肅王固然是了不得,不過那位雍王,亦不遜色啊……果然,雍王是猜到會發生這等變故,因此才將戶部拱手相讓于太子殿下。就等著太子殿下往火坑裡跳……真是陰險吶。……雍王料定太子殿下會傻傻跳入這個火坑,看來雍王對太子殿下的瞭解,要遠在我之上啊,不愧是是二十幾年的兄弟……不過話說回來,雍王也是在賭麼?雖說此番是他贏了,可若是這回並沒有發生戶部左侍郎范驫激怒肅王的事,他豈不就是將戶部白白送給太子殿下?……還是說,這其中另有隱情?

    駱瑸越想越覺得這件事可能並不像表面上所看的那麼簡單,可能還有什麼還未浮出於水面的隱情。

    忽然,他心中一動。轉頭望向太子弘禮,低聲問道:“太子殿下,您要那一成戰利做什麼?”

    “事到如今還提這個做什麼?”

    “在下以為此事或許很緊要,請殿下明示。”

    “……”太子弘禮被駱瑸逼問地沒有法子。無奈之下只好如實說道:“是本宮想拉攏原陽王世子趙成琇那幫王侯族人……天曉得這幫人怎麼會曉得老八從楚國弄來一大筆錢,跟聞到了腥味似的,一個個都跑到我大樑來了,跟本宮說長道短,希望能從中謀取一絲戰利……”說到這裡,他咂了咂嘴。怏怏地說道:“本宮起初沒打算去找老八要,可被那幫人這麼一說……”

    ……

    駱瑸聞言心中有所明悟,事實上他方才就有些懷疑,因為按理來說,弘禮身為東宮太子,身居深宮,從未缺衣少食,不至於會去惦記著肅王弘潤的那筆錢物。

    “以原陽王世子趙成琇為首的那些位王侯世子,他們與太子殿下的關係如何?”

    “每年春狩、秋狩時,或多或少皆會遇見,關係……他們還是傾向于支援本宮的,與本宮關係素來不錯,先生問這個做什麼?”

    “那麼殿下是否問過,那些位世子殿下如何會知曉肅王此番從楚國運來了許多錢物呢?”

    太子殿下愣了愣,一臉理所當然地說道:“如何知曉?自然是大樑傳過去的消息咯。”

    恐怕沒有那麼簡單!

    駱瑸微微搖了搖頭。

    從大樑這邊傳過去的?嘿!就連大樑百姓都還未得知肅王從楚國運來那筆錢物,僅朝中大臣或多或少得悉一些,可那些位世子殿下便已風風火火地趕來了大樑,怎麼可能是通過大樑百姓的口傳過去的?

    若此事是雍王在暗中推波助瀾,他的招數,也是越來越高明了……

    無奈地歎了口氣,駱瑸正色對太子弘禮說道:“罷了,殿下,此事到此為止,之後幾日,殿下只要好好準備祭天大典一事,此事若成,則雍王、襄王一流,無法撼動殿下的地位。……而反過來說,那也是雍王等人僅剩的幾次機會,因此,在下以為,這段時日,殿下要更加警惕。”

    “先生的意思是,老二他們會在祭天大典之事中,想辦法算計本宮?”

    “啊,十之八九。畢竟,他們機會不多了……”

    “本宮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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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二十四章:家常

   當日傍晚,趙弘潤照舊還是在其母妃沈淑妃的凝香宮用飯,畢竟前一陣子,他有大半年出門在外,讓沈淑妃很是想念。

    曾經的一家人,其實指的無非就是沈淑妃以及趙弘潤、趙弘宣兄弟二人而已,頂多就是再加上沈淑妃的侍女以及兄弟倆身邊的宗衛們,至於魏天子,呵呵,當時只是一個稱作父皇的外人而已。

    不過後來隨著魏天子頻繁出入凝香宮,他與沈淑妃的郎妾之情亦重歸曾經,而在沈淑妃牽線搭橋的忙碌下,以及魏天子與趙弘潤在最初幾件矛盾鬥爭時,終於恢復了幾絲本來有的父子關係。

    這也使得魏天子終於能夠融入這個曾經被他遺忘的小家庭。

    而每回看著這一家四口圍著桌子在那用飯,沈淑妃的貼身侍女小桃都頗有些感動,畢竟她所伺候的沈淑妃,這位溫柔的女子,不知默默等了多少年,才再次等來天子的柔情。

    而最高興的,顯然還是沈淑妃,畢竟似這般一家四口和睦地在一起用飯,那是多少年前她不敢奢想的願望。

    “陛下,多吃些。……潤兒,宣兒,你倆也多吃些……”

    “娘,您顧自己吃吧,在您這兒孩兒還會客氣不成?”

    “哥說的是……哥,最後一塊肉是我的……”

    “喔?(咀嚼咀嚼)”

    “……嘁!”

    和和美美的一頓飯後,一家人轉移到了內殿的偏廳,此時,侍女小桃早已命人準備好了茶水,在逐一奉上之後,識趣地離開了。

    因為他知道,接下來的時間,屬於這一家人。

    “對了,今早朝堂之上,李鬻李老兒向朕提出了你昨日所說的那條建議,朕允了。”

    喝了口杯中的茶水,魏天子淡淡地說道。

    趙弘潤聞言詫異地望了眼魏天子,似笑非笑地問道:“父皇冷不丁冒出這麼一句,還真是讓孩兒有些一頭霧水……父皇想問什麼?”

    只見魏天子深深望了一眼趙弘潤,低聲問道:“為何那般厚待工部?”

    魏天子並未無的放矢,要知道,此番戶部是虧得最厲害的,雖然在錢方面賺得不少,但卻失去了更重要的東西;而兵部雖然看似是最得利的,可細細分析下來,卻不難理解,趙弘潤之所以給予兵部如此巨大的優惠,只是為了獲取兵部對商水軍、鄢水軍、鄢陵軍三支軍隊的認可,只是一種交易而已。

    別看他們如今得的多,事實上,兵部從今年起卻要額外支付那三支軍隊的軍餉,因此從長遠角度來看,事實上是兵部吃了大虧。

    在魏天子看來,兵部尚書李鬻,之所以會與趙弘潤達成協議,其所著眼的,仍然還是自建錢庫的權利。

    而唯獨工部,除了此番有半數大樑本署內的官員工匠隨同趙弘潤出征外,毫無資金方面的損失,但是他們卻仍舊得到了一成半戰利的豐厚回報,還得到了允許自建錢庫並掌管各自財政收支的許可權。

    因此在魏天子這等明眼人看來,其實工部還是此番最獲利的一個部府。

    而對此,魏天子有些不解,雖然他可以猜到趙弘潤對兵部的謀求,但是卻猜不透這個兒子對工部有何企圖。

    “父皇是否是爾虞我詐慣了?”趙弘潤聞言小小地譏諷了一句,隨即撇撇嘴說道:“皇兒對工部能有什麼企圖?還不只是希望工部愈加強大罷了。”

    說到這裡,他收斂了臉上的笑容,正色說道:“在皇兒看來,若兵部能直接影響到我大魏的軍隊力量,那麼,工部的盛衰,便直接影響我大魏整個國家的基礎國力。……實在想不通,如此重要的部府,其地位竟然會在六部中墊底。”

    “……”魏天子聞言愣了愣,旋即沉思不語。

    其實他也明白,工部掌管著大魏國內的一概設施建設,修路、築城、墾荒、治水,大到設施營建,小到冶鐵、打造模具,不誇張地說,工部代表著大魏的製造與生產力。

    雖然這股製造生產力偏向於民用,但正如趙弘潤所言,他代表著大魏的基礎國力。

    想到這裡,魏天子心中微微一動,試探道:“弘潤,似乎你對工部有些興致?”

    “……”

    聽聞此言,趙弘潤目不轉睛地盯著魏天子,眼神中充斥著避而遠之的意味,良久這才徐徐問道:“父皇想說什麼?”

    這小子……越來越機敏了。

    瞧見趙弘潤那避而遠之似的神色,魏天子哪裡還會不明白,心中不由地苦笑起來,但是該說的話,他仍舊還是要說:“此番你立下大功,朕允你出閣,搬離皇宮,不過,朕又怕你玩物喪志……不如,朕將你安排到工部去,如何?”

    “……”趙弘潤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漠然地瞅著魏天子,不咸不淡地說道:“父皇,皇兒已經為我大魏做了不少了,應該是好好歇息一陣的時候了……”

    魏天子聞言那叫一個無語。

    他心說,你老子我在位二十幾年,至今還在兢兢業業地操勞國事,你小子年紀輕輕,而且總共就建了這麼一樁功勳,怎麼說話的語氣就跟那些七老八十準備告老歸鄉的老頭似的?

    “你是打算告老頤養天年?”

    魏天子無語地諷刺道。

    趙弘潤聞言驚訝地望了一眼魏天子,驚歎道:“父皇近來嘲諷的功夫大有長進啊。”

    “少跟朕來這套!……說罷,你接下來打算去做什麼?”瞅了一眼自己兒子,魏天子撇嘴冷哼道:“如今你手中有錢了,朕可不信你會乖乖呆在大樑。”

    “也沒什麼。”趙弘潤抿了抿杯中的茶水,聳聳肩說道:“四處玩玩唄。唔,先去嘗試嘗試打獵的滋味好了……”

    旁邊趙弘宣一聽,頓時來了精神,連忙說道:“哥,帶上我,我也要去。”

    “你會騎馬麼?”趙弘潤好奇問道。

    趙弘宣眨了眨眼,興致不減地說道:“我可以學啊。”

    趙弘潤還沒來得及開口,沈淑妃在旁笑眯眯地插嘴道:“宣兒,前幾日,聽宮學的講師派人跟為娘講,說是你最近在課堂上不太上心啊。”

    “……”趙弘宣聞言面色大變,小聲說道:“娘,孩兒並非不上心,只是……”

    “只是什麼?”沈淑妃微笑著問道。

    “只是如今宮學,弘昭哥不在了,哥也不在,就孩兒一個人,怪悶得慌……”

    “胡說。”沈淑妃微笑著說道:“宮學裡不還有你弘殷哥哥以及諸多位公主麼?”

    “我與他們又沒什麼交情……”趙弘宣小聲嘀咕道。

    “總之,先完成宮學授業,你今年也十四了,再熬一年,明年你也可出閣辟府,到時候搬離皇宮……為娘想管你都管不了你了……”沈淑妃歎息道。

    怎麼感覺氣氛不太對啊……

    趙弘潤忽然感覺背後涼颼颼的,尤其是當他瞧見他母妃沈淑妃用複雜不舍的眼神瞅著他,幾番欲言又止時,這種感覺格外強烈。

    死道友不死貧道,對不住了,弟!

    想到這裡,趙弘潤立馬擺出一副兄長模樣,語重心長地對弟弟趙弘宣說道:“弟,要聽娘的話啊,專心學業,須知,讀書更使人眼界開闊……待等日後出閣,有的是時間玩耍,何必急於一時?”

    哥,你……

    趙弘宣可不傻,哪裡瞧不出自家哥哥這是打算棄車保帥,撇撇嘴無語地看著兄長,一臉不爽地故意問道:“哥,那你打算何時搬離皇宮啊?搬離皇宮後,日後還會入宮來看娘跟我麼?”

    這臭小子!

    趙弘潤恨得牙癢癢。

    然而這時,沈淑妃亦笑眯眯地問道:“宣兒說的是,潤兒,你搬離皇宮後,還會時常來看望為娘嗎?”

    “當、當然。”趙弘潤總感覺娘親的眼神有些危險,連忙信誓旦旦地保證道:“即便搬離了皇宮,孩兒隔三差五還是會專程入宮探望娘親,以及我的……好弟弟!”最後三個字,他是一面瞪著趙弘宣,一面咬牙切齒地從嘴裡迸出來。

    可惜,他們兄弟感情深厚,趙弘宣渾然不在意兄長的威脅,反而眼見兄長似乎要倒楣,咧著嘴嘿嘿笑著,讓趙弘潤更是恨地牙癢癢。

    眼望著呈現在眼前的闔家美滿的這一幕,魏天子心中亦不得有些感慨。

    他感覺,如今整個皇宮,恐怕也只有在這裡,才能真正讓他感受與體會到那種純粹的家人親情。

    待等聊到夜深,由於身體虛弱的沈淑妃感覺乏了,因此魏天子、趙弘潤、趙弘宣父子三人也準備離開,各自回自己的寢居。

    在回去的路上,趙弘潤與魏天子同路,父子二人沿著後宮的花園走廊,緩緩走著。

    走著走著,魏天子忽然低聲問道:“弘潤,你如何看待東宮與雍王?”

    ……

    趙弘潤聞言腳步一頓,抬起頭瞧了一眼魏天子,皺眉說道:“父皇,皇兒可不想被牽扯進去。”

    仿佛是看穿了兒子的心思,魏天子擺擺手,輕笑著說道:“朕只是讓你說一說心中的看法罷了。”

    “皇兒對此沒什麼看法。”趙弘潤淡淡說道。

    “沒有麼?”魏天子哂笑道:“朕原以為雍王跟你關係不錯,你應該會幫他才是。”

    趙弘潤聞言撇了撇嘴:“皇兒不認為雍王皇兄需要我幫襯。”

    “呵!”

    魏天子聞言微微笑了笑,旋即抬手拍著他肩膀,提醒道:“文昭閣在此往左。……對了,後日便是祭天大典,你這兩日莫要到處亂跑,若祭天之日朕瞧不見你,你的封賞就沒有了。”

    說罷,他便朝著岔口的右側走廊,自顧自徐徐走遠了。

    ……莫名其妙。

    站在後宮花園走廊的岔口,趙弘潤目視著魏天子越走越遠,著實有些摸不著頭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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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二十五章 :論功行賞

   次日,中書房終於出臺了此番趙弘潤出征期間的有功之士的封賞,由兵部代為頒佈。

    一等功勳有兩位,浚水營大將軍百里跋與汾陘塞大將軍徐殷。

    對於這兩位曾經是魏天子身邊宗衛的現任大將軍,朝廷的賞賜顯得中規中矩,包括在第二等功勳內的碭山營大將軍司馬安。

    也難怪,畢竟這三位大將軍曾經是魏天子身邊的宗衛,而如今更是手握重權,說他們三人已位極人臣也毫不為過。

    因此,為了避免出現賞無可賞、封無可封的尷尬,朝廷這回並沒有提升這三位的爵位,只是提了些蔭澤後嗣,說白了,就是有朝一日這三位大將軍不在了,他們的子嗣,也能坐享父輩的功勳地位,最起碼也是地方上的武尉一職。

    要知道武尉可不是一介小官,多少參加了兵部武舉並在期間大放光彩的,起步也不過是地方都尉身邊的副職了,似陳適、王述、馬彰等人,哪個不是熬了若干年,才調到另外一個擔任武尉之職的?

    雖然在平時,地方上的武尉也就管管城內緝盜治安,頂多在周邊出現賊寇時剿一剿賊寇,算是軍方內不上不下的中層武官。

    但是在緊急時候,由於大魏兵律的規定,地方都尉擁有緊急情況下掌握周邊一切兵權的權利,就像當初平輿君熊琥攻打鄢陵,鄢陵武尉陳適搖身一變就成為了前線總將。

    總得來說,算是不錯的武官了,平時清閒、油水也不少。

    第二等功勳,所包含的人就比較多了,包括居首的碭山軍大將軍司馬安,還有歸降大魏的屈塍、晏墨、巫馬焦等現鄢水軍、商水軍的將領們,以及鄢陵軍的陳適、馬彰、王述,甚至是工部左侍郎孟隗。

    對於這個功勳檔次的賞賜,朝廷是以賜宅子、錢物為主,同時亦賜予他們建府的殊榮。

    就拿屈塍來說。雖然朝廷並沒有直接賞賜他一座宅子,但是,待等他日後在鄢陵或買或造有了自己的宅子,他便可以堂而皇之地在府邸前的匾額上刻上鄢水軍上將屈府字樣。這既是一種榮耀,同時也是大魏朝廷對屈塍的政治保證。

    不得不說,對於似屈塍、晏墨這等歸降大魏的原楚國將領而言,與其得一些錢財,相比較還是兵部承認他們現有地位的公文更加重要。因為他們並不缺錢,畢竟趙弘潤手中還捏著三成戰利,將按照先前所約定的,按比例分發給參與此戰的六支軍隊。

    而在此過程中,有幾位官員出現了調動,比如原臨潁縣縣令趙准,便調至召陵縣擔任縣令。而陳適、馬彰、王述三人,也解除了原來的武尉職務,正式冠名將軍,執掌趙弘潤新設的鄢陵軍。

    唔。準確地說,應該是召陵軍才對,畢竟這支軍隊眼下就駐紮在召陵,並且,為了監視鄢水軍與商水軍的動向,趙弘潤打算長久讓這支軍隊駐紮在易守難攻的召陵,因此,鄢陵軍將在不久之後更名召陵軍,便在得到正式編制後,將軍隊擴編為三萬。

    如此一來。大魏的南面國境,便有了汾陘塞、召陵軍、鄢水軍、商水軍這四支共計十二萬規模的軍隊,雖然兵部的軍費會變得吃緊,但是相信如此一來。大魏的南面國境將穩如泰山,哪怕暘城君熊拓日後反水,背棄他與趙弘潤私下的約定,趙弘潤也不怕。

    不過,像這樣大肆擴編軍隊的結果,就是趙弘潤日後必須想個辦法解決這筆龐大的軍費。畢竟若是兵部被這龐大的軍費壓垮了,這可不符合他的初衷。

    在這一點上,趙弘潤準備拿商水縣做文章。

    說白了,就是他已打算與暘城君熊拓私下交易,從楚國這邊賺取足夠的錢財養活召陵軍、商水軍、鄢水軍這三支軍隊,至少要保證這三支軍隊自給自足,不至於給兵部造成財政上的壓力。這裡並不贅敘。

    再說到第三等功勳,這個檔次的賞賜,絕大多數針對在此戰中犧牲的大魏地方官員,比如原召陵縣縣令陳邴等人,對於這些位貞烈之士的賞賜,除了趙弘潤此前許下的承諾外,朝廷額外給予優待,優待其子嗣,簡單地說,就是這些貞烈之士的子侄,朝廷破格錄用,哪怕是未經過科試的年輕人,也可以一步到位邁入仕途。

    不可否認這是極大的厚待,看得出來,朝廷也是打著千金買馬骨算盤,借此穩固提高國內地方官員對大魏、對天子、對朝廷的認同感與歸屬感。

    總的來說,此番跟隨在肅王趙弘潤麾下的文官、武將們,皆得到了不同程度上的封賞,不過因為趙弘潤手中還捏著三成原本就打算封賞給手底下這些人的錢物,因此,朝廷降低了財物上的賞賜,而提高了殊榮與許可權方面的恩賞。

    也難怪,畢竟今年正是兵部與工部需要大筆金錢的時候,朝廷戶部顯然也是打著能省則省的算盤。

    但不可否認,似兵部所頒佈的詳細封賞,無論是大魏的功勳之士還是屈塍等新降的將領,都十分滿意。

    至於此役當居首功的肅王趙弘潤,兵部所頒佈的封賞名單上並沒有他的名字。

    理由很簡單,因為趙弘潤的肅王之名,眼下早已名滿大樑,並不需要兵部再次替他揚名。

    其實事實上,趙弘潤反而希望能逐漸淡出朝野,畢竟若是被盛名所累,將會影響到他以後的日子。

    他可不想被名聲牽累,更不想因此被拴在朝廷,哪怕是希望大魏強盛,也不需要事必躬親不是?在必要的時候給一句建議,讓六部的官員去忙就得了。

    反正趙弘潤不希望自己變成勞碌命,跟年僅四旬卻兩鬢花白的魏天子似的。

    不過儘管如此,魏天子還是私下給予了賞賜。

    而給予他的封賞,簡簡單單用四個字便可概括:出閣辟府。

    前者只是魏天子一句話,而後者嘛,那可就真是實打實的賞賜了。

    一座府邸!

    一座肅王府!

    不得不說,趙弘潤苦等了十五年,終於得到了自由,魏天子終於允許他出閣,允許他搬離皇宮,在大樑城內開闢王府。

    而讓趙弘潤更為欣喜的是,魏天子還真的如他所期待的那樣,賞賜了他一座府邸。

    當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趙弘潤萬般歡喜地帶著玉瓏公主、羋姜、羋芮、羊舌杏以及眾宗衛們,一大群人浩浩蕩蕩地前往參觀魏天子打算封賞給他的府邸。

    還別說,府邸的坐落位置還真不錯,坐北朝南,而且占地不小,據宗衛們興致勃勃地地測量,大致有近兩畝地,更難能可貴的是,這座府邸位於正陽北街附近。

    大樑人眾所周知,正陽北街雖然談不上是大樑城內最繁華的街道,但絕對是最為金貴的地段,因為正陽北街靠近皇宮,因此,但凡能居住在正陽北街附近的,無一不是大樑城內的達官貴勳,一般平民百姓,窮其一生恐怕也別想賺夠錢在正陽北街附近蓋一座屋子,更別說是一座占地近兩畝的大宅子。

    府前府後,周圍的環境也相當好,府前是一條青石鋪成的街道,據說叫做青平巷。而府邸後則是一條城內河,河道兩旁栽滿了柳樹桃樹。

    記得在大魏的風俗中,若一戶人家的屋子附近有河(活水),則此戶日後必定興旺。

    雖然對此趙弘潤嗤之以鼻,不過魏人似乎挺在意這一點,因此,像這種靠近河流的府邸屋子,向來是達官貴人們所預定的。

    不誇張地說,這座未來的肅王府,無論是占地面積、坐落地段以及周邊的環境,皆毫不遜色雍王弘譽、襄王弘璟等幾位皇兄的王府。

    唯一讓趙弘潤稍稍有些失望的是,這座府邸並未是新造的,乍一看有些殘敗,不難猜測,它曾經應該有它自己的主人,只是後來出於某些原因,便落到了朝廷手中,屬於年久失修的那一類宅院,需要好好整頓翻修一番。

    而說到整頓翻修,還沒等趙弘潤想到該如何改建、翻修,得知了這個消息的工部左侍郎孟隗便興匆匆地帶人趕了過來,大包大攬地接下了翻修這座未來的肅王府的工程。

    據孟隗信誓旦旦的承諾,他們工部最遲兩個月,便能徹底翻修這座王府,使這座未來的王府變得煥然一新。

    也就說,待等到五月份的時候,趙弘潤便能入住這座屬於他的王府,並且到那時,他也可以給蘇姑娘一個驚喜,將她從一方水榭接到府中。

    當日,趙弘潤興奮地一宿難以合眼,畢竟曾經他不知多少次迫切希望離開那讓他感覺十分壓抑的皇宮,住到僅屬於他一人的王府,從此海闊天空,誰也管不著他。

    越想越興奮的他,儘管困意滿滿,但卻怎麼也睡不著,到最後竟然當真是十分罕見地一宿未睡。

    完了,太興奮了……

    直到次日天濛濛亮,趙弘潤這才醒悟過來,暗道一聲不妙。

    因為這一日正是洪德十七年四月十五日時,正是魏天子主持祭天大典的日子,不知會有多少權貴與百姓會遠遠觀望今日的盛典。

    毫不誇張地說,今日是一個不容出現絲毫差錯的重要日子。

    這不單單是指趙弘潤,更是指協助魏天子主持祭天大典的東宮太子弘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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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祀天

   區別于楚國敬畏莫測的鬼神,魏人則更加尊敬天地,並且在魏地風俗中,也普遍流傳著天父而地母的說法,這顯然是將天地視為哺育眾生的至高神祗。

    為了向這兩位至高的神父神母表示尊重與敬畏,自大魏建國初期,便在南郊與北郊分別建造了一座專門用來祭祀的建築,分別是圜丘與方丘。

    其中,南郊的圜丘祀天,而北郊的方丘祭地,暗合當代人對天圓地方的認知概念。

    而這幾日趙弘潤等人口中所說的祭天,用更加書面的說法,實際上指的便是祀天祭地儀式中的祀天部分。

    祭天的場地,在大樑南郊的圜丘。

    圜者,圓也。

    因此說白了,圜丘就是一座圓形的高臺,又稱祀天壇,是專門主持祭天儀式的場所。

    別看這祀天壇用的次數不多,但由於其特殊的地位,非但工部每年翻修這座建築,禮部亦會專門派兵駐防,以免有人前來搗亂損毀。

    不誇張地說,除非是舉行祭天儀式,否則魏人是不會輕易接近這裡的,以免驚擾到天父。

    這一點,對於處在北郊的方丘亦是如此,不過這裡不做贅敘。

    洪德十七年四月十五,原本駐紮在這裡的軍隊,按照慣例,由禁衛軍與禮部的儀仗軍所接管,後兩支軍隊,將在這種特殊的祭天日子裡。接管這裡。

    前者負責維持治安,至於後者,都說了是禮部署下的儀仗軍,不言而喻。

    當日清晨。魏天子與朝中百官便於城南集合,然後步行前往祀天壇。

    是的,步行。`

    在這個日子,哪怕是尊貴如魏天子,也必須恭恭敬敬地步行前往祀天壇。不能乘坐皇輦馬車代步,以此表示對天父的尊重敬畏,以及對祭天儀式的重視。

    而在這支從大樑南城門徒步前往祀天壇的大隊伍中,自然也包括趙弘潤。

    “弘潤,你看起來氣色不大好。”

    在趙弘潤身旁,雍王弘譽納悶地望著眼眸佈滿血絲的八弟,頗有些納悶。

    畢竟在他看來,這個八弟可不是那種會因為今日的祭天儀式而受到什麼影響的人。

    果然,趙弘潤無奈的低聲解釋,讓雍王弘譽恍然大悟之餘。亦有些哭笑不得。

    “昨日父皇賞了我一座府邸,太興奮了,一宿未睡。”

    強打著精神,趙弘潤低聲言道。

    這可真是……

    雍王弘譽苦笑著搖了搖頭,旋即低聲說道:“為兄聽說了,是在正陽北街青平巷的宅子吧?……唔,那座宅子有些年歲了,不過規模可不遜色為兄的王府,回頭請工部修繕整頓一番。”

    “左侍郎孟隗大人昨日就已經開始施工了。”趙弘潤說道。

    這麼快?

    雍王弘譽聞言一愣,旋即釋然笑道:“為兄倒是忘了。工部與你的關係可是極好啊。……宗府那裡,有關於你肅王府的批文,還有出入城令、出入宮令,可交予你身邊宗衛們了?”

    “暫時還未。據說,等我搬到王府後,宗府會專門派人送來。……對了,到時候,雍王兄的出入宮令與出入城令,我叫沈彧他們專程送到王府。”

    “那個不急。”雍王弘譽笑呵呵地擺著手。旋即又笑著說道:“總之,恭喜弘潤你了。……你那裡與為兄的王府不遠,日後得空多來為兄府上坐坐。”

    “那個自然。”

    趙弘潤笑著回道。`

    不得不說,他此刻真的很困意滿滿,恨不得立刻回去補個覺,不過他也明白,若他真敢在這種日子做出這種違背祀禮的事,相信他父皇立馬回收回先前全部的承諾,叫他繼續乖乖呆在宮裡。

    畢竟,今日是一個不容出現絲毫差錯的重大日子。

    “人……可真多啊。”

    轉頭望了一眼走道兩旁,望著那人山人海似的圍觀百姓,趙弘潤喃喃說道。

    說實話,那所謂的走道,不過是漫天遍野的大樑百姓中,被禁衛軍分割出來的一條通道罷了。

    在這條通道內,魏天子帶領著他的兒子,還有朝中百官們,將在兩旁如潮水般的民眾注視下,徒步前往祀天壇。

    那密集的人群,讓趙弘潤仿佛感覺又回到了手掌八萬大軍的那個時候,而不可思議的是,今日前來圍觀祭天儀式的百姓,又何止八萬。

    對於有心人來說,今日是一個增漲在大樑民眾心目中威望與名聲的絕好機會。

    不過反過來說,萬一有人今日搞砸了,那也絕對不是被呵斥兩句就能揭過的事。

    忽然,趙弘潤望見了混在民眾人群中的沈彧等人。

    說來很遺憾,似趙弘潤所在的這支隊伍,即便是宗衛們,也沒有資格尾隨。但凡今日能跟在魏天子身後隊伍中的,要麼姬氏宗族子弟,要麼就是朝中百官,如此以外,哪怕是公主、宗衛、甚至是宮內的後妃,都沒有資格參與。

    不過此前據說,東宮太子弘禮的母后,皇后王氏或有可能出現在祭天的隊伍中,然而眼下看來,這也不過只是一個並不可靠的假消息罷了。

    禮部的官員,那可是相當遵循古禮的,就算是皇后,他們該拒絕照樣拒絕,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屬於是六部中最不好打交道的。

    曾經趙弘潤在學習宮廷禮儀期間,就沒少在那些禮師手中吃苦,而那幫古板頑固的傢伙,皆隸屬於禮部。

    “肅王殿下呢?你們看到殿下了麼?”

    遠遠地,在人群中,女扮男裝的羊舌杏,正與同樣女扮男裝的玉瓏公主、羋姜、羋芮三女。在沈彧等一干宗衛們的保護下,在人群中被擠來擠去。

    個子最小的羊舌杏,踮著腳尖在人群中張望趙弘潤的身影,只可惜她實在太矮了。年僅十四歲的她,差了周圍大樑民眾何止一個腦袋,因此,哪怕是踮著腳尖,也只能隱隱約約地瞧見那條過道內的那支隊伍。根本看不清趙弘潤究竟在隊伍的哪一處。

    而在她身旁,羋薑皺著眉望著周圍擁擠的人群,她一向很討厭這種擁擠的環境,若不是她更討厭呆在高牆深宮之內,她根本不會聽玉瓏公主與羊舌杏二人的主意,混在這種地方。

    而玉瓏公主也在學著羊舌杏的樣子,踮著腳尖遠遠瞧了一陣後,終於放棄了,回頭對身邊的宗衛沈彧訴苦道:“沈彧,這樣根本瞧不清楚嘛。”

    我早說了啊……

    沈彧露出一副苦笑的表情。

    事實上。他原本就提議直接帶著她們到祀天壇去,畢竟憑藉他們的身份,雖然無法登上祀天壇,但是跟負責維持秩序的禁衛軍套套近乎,提前找個最靠近高壇的位置,這根本不成問題。

    可偏偏玉瓏公主她們非要與趙弘潤一起到祀天壇去,這就苦了宗衛們,十個人就像護小雞的母雞似的,護著她們一路擠過來,不知遭到多少大樑民眾的白眼。

    “咱們還是先到祀天壇去吧。這裡……太擁擠了。”

    沈彧低聲言道。

    玉瓏公主與羊舌杏對視一眼,有些怏怏地點了點頭:“那好吧。”

    大樑南城門,距離祀天壇並不遠,頂多兩三裡地而已。這不,當沈彧等人護著玉瓏公主再次擠出人海時,那邊趙弘潤已經接近那座祀天壇了。

    只見此時祀天壇下,早已站滿了禮部署下的儀仗軍,準確地說是祀禮士,只見這些人一個個長得眉清目秀、俊朗不俗。身上穿著鮮豔的甲胄,手持長槍,分別佇立在祀天壇的三層高臺上,動作整齊如一,好似雕塑般,一動不動,看起來著實威武。

    當然了,也只是看起來威武,實際上,這群人也就只是個花架子而已,其戰鬥力,別說跟浚水營等駐軍六營相提並論,就算是商水軍、鄢水軍,也足以欺負他們。

    但不可否認,這支儀仗隊的賣相著實不錯,用來充當門面,著實可以唬住一大批人,比如不明究竟的大樑民眾們。

    而此時,魏天子在祀天壇下停下了腳步,只見他正了正衣冠,朝天參拜了九下,這才邁腳踏上第一階臺階。

    而此時,祀天壇上鼓樂齊鳴,宮廷樂師開始齊奏祀樂,而同時,跟隨著魏天子等人湧向祀天壇附近的無數大樑民眾,也一個個安靜了下來,閉上嘴睜開眼睛看著。

    祀天壇,當真很高。

    它總共分三層高臺,每一層高臺大概相距不到三丈左右,據說具體的數值有什麼特殊含義,不過對此趙弘潤並不清楚。

    在邁上第一層高臺時,護送魏天子一行人的禁衛們,便在這裡止步,向兩旁退散。

    而等到第二層高臺時,朝中百官絕大多數人亦停下了腳步,只見他們面朝第三層高臺,垂拱而立,一言不。

    只有趙弘潤等一干皇子,以及協助這次儀式的禮部幾位大臣,才有資格跟隨著魏天子登上最上面的那一層高臺。

    也不曉得當時造這玩意花了多少錢……

    站在最高那層高臺上,趙弘潤環視著四周,別看這座高臺只是簡單地用白石石料堆砌,天曉得用這種四五尺長、三尺左右寬高的石頭,整齊堆砌一座高壇需要花費多少人力物力。

    唔?

    正打量著四周,趙弘潤忽然感覺有人看著自己,轉頭望去,卻現在東宮太子弘禮身邊,有一名陌生的年輕人正打量著他,而待等趙弘潤注意到對方時,那人朝著趙弘潤微微笑了笑。

    “那是誰?”趙弘潤小聲問身邊的雍王弘譽。

    “駱瑸……待會東宮要誦讀的祭文,便是此人的手筆。”

    雍王弘譽微微一笑,壓低聲音解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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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祀天(二)

   此人便是駱瑸?

    趙弘潤有些驚訝地打量著遠處東宮太子弘禮身邊的年輕人。`

    對於駱瑸,雖然趙弘潤還未打過照面,但是並不陌生,畢竟此人乃去年科試的第二名。

    莫以為此人沒有得到狀元就覺得不過如此,要知道,去年參加會試的,還有當時原中書令何相敘的嫡孫何昕賢。

    對於那個傢伙,趙弘潤至今仍心有怨氣,但不可否認,何昕賢自幼便有才名,可謂與趙弘潤的六哥麒麟兒趙弘昭並駕齊驅,非但是雅風詩會最早籌建者之一,更是被大樑人視為驕傲的年輕一代翹楚。

    記得當時朝廷,不知有多少人認為何昕賢可以輕易獲取當年科試狀元的殊榮。

    可沒想到,這位實打實的狀元之才,被兩個橫空出世的不世俊傑給擊敗了,僅僅只獲得了第三名的榮譽,讓無數大樑人頓足歎息。

    刨除個人偏見,就連趙弘潤亦不得不承認,何昕賢是確有滿腹才華的,他之所以在去年落敗,只是他運氣不佳,碰到了另外兩位更為才華橫溢的年輕俊傑。

    而當時擊敗了何昕賢的那兩位,一個是上黨寒門子弟寇正,另外一個,便是這位駱瑸。

    對於這位駱瑸,趙弘潤還聽說過一個消息。

    據說,當日在看過了此人的文章後,吏部與禮部皆大力邀請這位士子,尤其是禮部尚書社宥,更是對此人的文章做出了辭采華膽、格律謹嚴的高度評價。

    沒想到,駱瑸婉言推辭了禮部尚書社宥的盛情邀請,推掉了唾手可得的仕途,轉而在東宮太子弘禮身邊當了一名幕僚。

    說實話,這讓趙弘潤有些想不通。

    在他看來,似這樣一位能夠以才情擊敗何昕賢的俊傑,哪怕是不依附太子弘禮,亦能仕途順暢。尤其是在雖然規矩古板但是風氣最為清澈的禮部,富有才情的駱瑸,毋庸置疑能在禮部站穩腳跟,繼而在禮部尚書社宥的器重提攜下。逐步高升。

    說白了,明明可以靠本事吃飯,又何必去投靠東宮太子呢?

    要知道一旦被牽扯上奪嫡,這可就是一條不歸路,除非東宮太子日後果真登基為帝。`否則,似駱瑸這般已被早早打上東宮標籤的人才,日後的下場不難預料。

    畢竟政治站隊是極其關鍵的,哪怕你才高八斗,但若是你站錯了隊伍,下場亦不會好到哪裡去,畢竟這偌大天下,豈是真的會缺你一人?

    按理來說,趙弘潤覺得似駱瑸這般俊傑,應該明白保持中立、待價而沽的重要性。可對方卻義無反顧地投向了東宮,這讓趙弘潤有些猜測不透。

    此時,在高臺之上,協助祭天儀式的禮部官員們,早已準備好了祭品犧牲。

    但凡這種場合,似雞鴨這種犧牲就完全不夠檔次了,只見在趙弘潤眼前,有一頭牛、一頭羊、一頭豬,分別用繩索綁得結結實實,嘴裡塞著布團。“跪”在祭桌前。

    而在那張祭桌上,則擺著已殺死脫毛的雞、鴨、鵝,還有一些精緻的素菜、糕點,擺在正當中的。則是一條兩個巴掌寬的魚,據趙弘潤目測,這條魚應該還是活的,只是不知為何沒有動彈而已。

    而在祭桌後,還擺放著五隻大鼎,裡面盛滿了五穀。

    不過最讓趙弘潤感到心疼的。還是祭桌上那些珍貴的玉璞與金器。

    因為據他所知,這些都是屬於祭品,待會都會丟到那堆柴火中燒盡,是的,包括那些價值連城的美玉與金器。

    “開始吧。”

    身穿著墨色金絲紋龍大裘的魏天子,神情肅穆地低聲言道。

    聽聞此言,哪怕是趙弘潤印象中那位心眼狹隘的東宮太子,此時亦是滿臉肅穆莊重之色,站在那很大一堆柴薪前,朝著東邊恭恭敬敬地拜了九拜,隨即從禮部官員手中接過火把,將那堆柴薪點燃。

    這叫禋祀,據趙弘潤理解,大概就是用煙味通知天上那位天父,可以準備下凡來收取祭品了。

    不多時,那些柴薪便熊熊燃燒起來。

    而與此同時,禮部的官員們,則開始宰殺那三牲,即一頭牛、一頭羊、一頭豬。`

    趙弘潤不清楚那些操刀的主事們是不是庖廚出身,他只感覺那些人簡直厲害非常,三下兩三就將那三隻犧牲給剖解了,頗有些庖丁解牛的意思。

    而不可思議的是,在庖解三隻犧牲的過程中,那幾位是先放了血,以至於從頭到尾,白淨的高壇上竟絲毫沒有沾染鮮血,這在趙弘潤看來,簡直就是鬼斧神工。

    而待等那幾位趙弘潤懷疑是庖廚出身的禮部主事們將三牲庖解之後,東宮太子弘禮走了過去,將這三隻犧牲的內臟取來,逐一放入身後幾名禮部官員手中那墊著紅綢的漆木託盤中,後者將其呈於祭桌之上。

    之後,又有些禮部官員走了過來,手托著比方才還大一號的漆木託盤,同樣是墊著紅綢。

    而這回,東宮太子弘禮便拾取了三隻犧牲身軀上的肉,同樣放置於託盤之上。這回這些禮部官員,則直接托著託盤,將其放入了那堆薪火之中。

    趙弘潤在旁看得困意連連,在他看來,直接將這些犧牲、貢品全部丟入薪火不就得了麼,還非得弄出個先後順序的規定。

    正如趙弘潤所想的那樣,祭天儀式中對於向上天呈獻犧牲、貢品的過程,是有一個先後順序的,而且,並不是所有東西都要丟入薪火,比如三牲,就只截取軀體上的肉,以及內臟,像頭、足、尾、骨頭等部位,是不被祭獻的。

    若是趙弘潤有興趣的話,可以在事後拿一條牲腿回去烤熟啃啃,或者帶幾根骨頭回頭煲個湯,在大魏的風俗中,這叫做賜胙。

    而且用於祭祀的酒,他可以喝幾杯,那也有一個祥瑞的稱呼,叫做飲福。

    總得來說,都是比較好的。

    事實上。那些圍觀的大樑百姓之所以對這類祭祀大典如此重視,其實也是想著在祭祀之後分到一些,哪怕只是一小片肉,寓意也是好的。

    不可否認。魏人對天父地母的虔誠,絕不亞於對敬畏鬼神的楚人。

    而三牲之物呈獻之後,接著便是五穀,大意就是點燃五尊銅鼎內所盛放的五種穀物,這在趙弘潤看來。同樣純粹是浪費食物。

    而待等太子弘禮將那些玉璞、金器也隨之丟入了薪火後,趙弘潤更是心疼地撇過了眼睛,他真恨不得沖過去將那些價值連城的珍貴物從薪火中刨出來,塞到懷裡。

    陸陸續續地,此番進貢給天父的貢品、犧牲,均已逐一被丟入了薪火中,雖然不保證那位天父是否真的能夠收到這些貢品,但那些噴香的氣味,引誘地趙弘潤肚子咕咕直叫。

    而這時,真正最為矚目的戲碼來了。待等東宮太子弘禮淨手之後,高臺上再次鼓樂齊鳴,奏響祀樂,而與此同時,太子弘禮身邊的幕僚駱瑸,將手中所捧的一份綢質禱書,恭敬地遞給了東宮太子,裡面所寫的,正是太子弘禮此番要當著高臺下無數大樑百姓所念的祀天祭文。

    眼瞅著東宮太子弘禮捧著手中的祭文走向高壇的東南側,身朝東面。祀天壇下方的大樑百姓們無不翹以待。

    不過趙弘潤的目光,卻出人意料地再次投向了那位名叫駱瑸的年輕幕僚,因為方才雍王弘譽所言,今日的祀天祭文。正是出自這一位的手筆。

    要知道,這可是一件相當不得了的事。

    畢竟按理來說,似祭文這種至關緊要的大事,應該由禮部的學士主筆,畢竟祭文講究辭藻華麗,並不單單只是寫幾句頌詞就算完事。

    因此。哪怕是東宮太子弘禮偏向他的幕僚駱瑸,禮部也是不會認可的,除非……

    除非這駱瑸的文采,讓吏部嘆服!

    趙弘潤睜著犯困的眼睛,打量幾眼氣度文雅的駱瑸。

    然而,就在趙弘潤暗自打量駱瑸的期間,他眼角餘光忽然瞥見身邊的雍王弘譽嘴角揚起幾分莫名的淡淡笑意。

    見此,趙弘潤心中一愣,旋即,他下意識地望向站在祀天壇東南側的東宮太子。

    怎麼回事?……念啊,那傻逼在幹嘛?

    趙弘潤眯著眼睛遠遠注視著東宮太子,隱約現,太子弘禮手捏著那份祭文,滿臉漲紅,甚至於,整個人似乎在微微顫抖。

    怎麼回事?

    逐漸地,祀天壇高臺上的眾人都感覺有點不對勁了。

    就連魏天子亦皺了皺眉,帶著幾分不悅低聲呵斥道:“弘禮,你還在等什麼?莫要誤了吉時!”

    而吏部尚書社宥更是疾步走到太子弘禮身後,小聲提醒道:“太子殿下,念誦祭文啊。”

    然而此時的太子弘禮,卻是滿臉漲紅。

    念?我念個屁啊!

    太子弘禮咬了咬牙,低聲說道:“社尚書,祭文的字……消失了。”

    說話時,他的目光,仍舊死死地盯著手中的祭文。

    什麼?

    禮部尚書社宥聞言面色頓變,也顧不得規矩了,上前兩步站到太子身後,朝著其手中的祭文瞧了一眼。

    果然,正如太子弘禮所言,祭文上空無一字。

    見此,吏部尚書社宥險些失神叫起來,強忍著心中的驚駭,小聲問道:“怎麼會這樣?”

    “本宮也不知啊……”

    太子弘禮一臉驚慌地說道。

    他倆面面相覷。

    要知道這份祭文,那可是今日在出之前,由太子弘禮身邊的幕僚駱瑸親筆所書,當時有吏部許多位大人在旁瞧著,一筆一劃,那是瞧得清清楚楚。

    而在此之後,這份祭文又是由太子身邊的宗衛長馮述親自保管,待等到了祀天壇時,才將其交給駱瑸。

    可以說,這份祭文從頭到尾都是由太子弘禮的人保管著,誰曾想竟然出現了這等駭人聽聞的變故。

    這……怎麼辦?

    位高權重如禮部尚書社宥,亦是驚地面如土色。

    要知道,祀天儀式,絕不容絲毫差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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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七章:祀天(三)

   祭文上的字消失了?

    趙弘潤隱隱約約聽到了禮部尚書社宥與東宮太子弘禮的對話,心中著實吃了一驚。

    要知道,就連他這種往日全然不將循規蹈矩當一回事的傢伙,今日那也是小心翼翼,可想而知今日祭天儀式的莊重肅穆。

    然而,東宮太子弘禮卻搞砸了。

    嘿,這下子,這位太子爺要倒大黴了!

    趙弘潤幸災樂禍般地冷眼旁觀,同時,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身旁神色淡然的雍王弘譽,心中微微有些咋舌。

    儘管他早就猜到這位雍王二哥勢必會在今日祭天儀式中對東宮太子下手,可他還真沒想到,這位二哥選擇下手的套路竟然是如此毒辣,若是順利的話,那今日那位東宮太子,勢必要在祀天壇下方近十萬大樑百姓面前威信大跌。

    甚至於,這位雍王事後還可以叫人偷偷放出一個謠言:天父對東宮主持祀天儀式不滿,因此以神力遮蓋了祭文上的文字。

    別懷疑,魏人會相信的。

    在篤信天父地母的大魏,若是一個人被冠上被天地厭惡的高帽子,那可就全毀了。

    哪怕是趙弘潤這位如今名滿大樑的肅王,一旦中了類似的陷阱,魏人對他的看法與評價亦會隨著謠言的傳播程度而逐漸扭轉,更何況是威望、名聲如今遠遠不如趙弘潤的東宮太子弘禮。

    自古以來,政治陷害無外乎陰謀嫁禍與品德抨擊,相比較而言,後一種往往更加百試百靈。

    而所謂品德抨擊,說白了就是潑污水,當然,是非常有技巧地潑污水。即不能留下容易被人看穿破綻的把柄,同時也不能讓對手找到還擊、甚至是絕望關頭企圖拉上你共歸於盡的機會。

    記得當初吏部文選司司郎羅文忠就是這麼做的,害得趙弘潤在宗府的小黑屋靜慮室呆了整整七日,好在那時候他也算是簡在帝心。得到了魏天子的關注與重視,否則,一個身敗名裂,一直處在權利邊緣的皇子,還真奈何不了一位吏部的司郎。

    只可惜。當初羅文忠的招數是高歸高,但因為佈置倉促,根本無法瞞過魏天子的眼睛,只不過魏天子懶得去理會罷了,畢竟就算要找回場子,那也是趙弘潤的事,他堂堂大魏君王降尊去對付一介臣子,這也未免太小家子氣了。

    而相比較羅文忠,今日雍王弘譽陷害太子弘禮的手段,那可就要高出不止一籌了。

    祭文。是太子弘禮的幕僚駱瑸寫的,之後保管祭文的人選,亦是太子弘禮的宗衛,可以說從頭到尾雍王弘譽的人便不曾接近那份祭文,可那份祭文上的文字,卻在眾目睽睽之下,神乎其神地消失了,仿佛冥冥中那位天父果真對這位東宮太子弘禮有所不滿的樣子。

    他是怎麼做到的呢?

    趙弘潤不動聲色地望著雍王弘譽。

    當然,趙弘潤不可能會去相信什麼這世間果真有什麼所謂的神祗,他更加傾向于這是人為的暗算。

    至於幕後的推動者嘛。喏,身邊這位雍王皇兄便是。

    可問題是,這位雍王皇兄是怎麼在東宮太子的眼皮底下,將祭文上的字給變沒的?

    難道東宮身邊的幕僚駱瑸。實際上竟是雍王的人?

    趙弘潤皺眉思忖著。

    在他看來,有機會將祭文掉包的,就只有兩個人,一個就是駱瑸,而另外一個,就是東宮太子的宗衛長馮述。

    不過趙弘潤立馬就排除了馮述。因為宗衛是不可能會背叛他所效忠的皇子的,這是宗府所制定的宗衛制的死規矩,倘若那個馮述當真因為什麼原因背叛了東宮太子,那麼,雖天下之下,也絕容不下此人!

    宗府內的宗衛們,或者說是羽林軍們,將會傾巢出動,將馮述這個敗壞了他們宗衛名聲的叛徒以及他的親朋殺死,哪怕馮述逃到別的國家亦無濟於事。

    但事實上,這種情況根本不會出現,因為自幼被宗府撫養長大、自幼被灌輸了忠於主君思想的宗衛,根本不可能會背叛各自所效忠的皇子,哪怕在絕望時,那些宗衛們也只會想著如何尋找機會自殺,否則,宗衛羽林郎又怎配稱之為大魏內對姬趙一族最忠心的軍隊。

    換而言之,有嫌疑的就只有那個駱瑸。

    趙弘潤下意識地望向那駱瑸,卻意外地發現,那駱瑸此時竟死死地盯著他,眼中閃著驚怒。

    第一反應,趙弘潤不禁有些發懵,他心說這關本王屁事,你盯著我做什麼?

    可一轉念,趙弘潤忽然反應過來,他終於意識到,那駱瑸並不是在盯著他,而是在盯著他身邊的雍王弘譽。

    喲喲喲,這可有意思了……

    瞥了一眼面色自若的雍王弘譽,再瞧一眼那滿臉不悅的駱瑸,趙弘潤心中止不住地笑了起來。

    因為從駱瑸那驚怒的眼神不難看出,他對於此刻東宮太子弘禮的窘境驚怒非常,並且,此人亦在一瞬間猜到了幕後主謀。

    當然,似這般並不能排除這駱瑸與雍王弘譽有聯手演戲的可能,因此,趙弘潤亦不能輕易斷言,這駱瑸究竟是東宮的人,還是雍王的人。

    趙弘潤睜大眼睛望著此刻祀天壇上的眾人,一副純粹看好戲的模樣。

    他還真想看看,今日這件事將會以怎樣的結局收場。

    幫東宮太子?

    趙弘潤想都未想過。

    一來,他沒有任何立場去幫東宮太子弘禮。

    二來,就算他有心替換東宮太子,避免姬魏朝廷此番在大樑百姓百姓面前出醜,亦是有心無力,因為他根本不擅長這類祀天的祭文。

    倘若說,趙弘潤事先有看過那篇祀天祭文的話,憑著過目不忘的記憶,倒是可以代替東宮念誦祭文,挽回局面,但遺憾的是,那篇祀天祭文他並沒有事先過眼。

    不過話說回來,就算趙弘潤事先看過那篇祀天祭文,他也不會站出來。

    因為很明顯,雍王弘譽設下這等陷阱,就是為了對付東宮太子,要讓他顏面喪盡、威信掃地,趙弘潤若在這個時候站出去,豈不是幫了毫無好感的東宮太子,卻破壞了頗有好感的雍王的大計?

    至於朝廷的顏面,小事而已,大魏寬鬆的治民之策,註定了朝廷與官員會不時地遭到士子以及平民的抨擊甚至是辱駡發洩,多罵兩句,亦不痛不癢。

    頂多就是被傳為笑料而已。

    反正在趙弘潤看來,朝廷被本國民眾罵,這不很正常嘛。

    當然了,抱持這種想法的,恐怕也只有趙弘潤一人而已,至少此刻那位禮部尚書社宥,早已急得面色發白、滿頭冷汗了。

    也難怪,因為趙弘潤一開始便不重視這種祀天儀式,因此,自然也不會在乎倘若儀式出現重大變故後果會如何如何,但是禮部尚書社宥可不怎麼看待。

    事實上不單單是他,相信絕大多數的魏人,都會十分重視這類祀天祭地的儀式,一旦儀式出現差錯,後果會如何?

    說實話,後果不堪設想!

    往誇大了說,此刻祀天壇下近十萬大樑百姓皆會惶恐不安,將此事認為是對上天的不敬。

    對上天不敬會如何?

    在這個年代的魏人看來,一旦觸怒了上天,那麼來年大魏勢必會多災多難,天災人禍連連。

    而一旦這個謠言傳開,將會以難以置信的速度將整個大魏境內擴散,到時候不知會有多少魏人因此心生惶恐,致使民心浮動、治安不穩等種種惡劣的後遺症。

    當然了,對此,歷來朝廷也有補救方案,那就是丟出幾個背鍋的倒楣鬼,將祀天這等大典失敗的過錯全部歸過於這幾人,並且重新準備祀天儀式。

    事實上,自古以來因為詭異的天象而無辜丟官的朝廷官員,數量那可不少。

    而今日這回,倘若這祀天儀式當真也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步,那麼,東宮太子弘禮以及禮部尚書社宥,無疑都是屬於註定要背鍋的那類人。

    死,不至於,但遭到貶職那是肯定的,哪怕是東宮太子弘禮,相信必定也得有很長一段時間黯然失色,不得不淡出朝野視線。

    也正是因為這樣,眼下東宮太子弘禮與禮部尚書社宥可謂是急地滿頭是汗。

    事實上,此刻祀天壇上,除了魏天子面色陰沉不定,皇子們一個個或純粹看好戲、或幸災樂禍外,那些協助儀式的禮部官員與幹事們,一個個亦是失了方寸。

    在儀式的緊要關頭,這祭文上的字消失了?

    這如何向祀天壇下那些翹首以待的眾大樑民眾交代?

    就在這個時候,趙弘潤忽然注意到那駱瑸邁步走向了東宮太子,站在太子弘禮身後低聲說了幾句。

    他想做什麼?

    趙弘潤見此一愣,著實有些摸不著頭腦。

    而就在這個時候,東宮太子弘禮臉上的緊張驚恐之色卻逐漸退了下去,只見他向前又邁了兩步,神色肅穆地望向手中那空無一字的祭文。

    而與此同時,祀天壇上響起一個聲情並茂、徐徐念誦祭文的聲音。

    “大魏皇帝謹遣太子弘禮,敢昭告于天父昊天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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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八章:祀天(四)

   “怎麼回事,為何東宮太子殿下還不念誦祀天祭文?”

    當祀天壇上出現變故的時候,事實上壇下那些佇立著的大樑民眾們也逐漸察覺到了什麼不對勁。

    畢竟任誰看到那位東宮太子爺攤著那份祭文傻傻地站著,久久不見他念誦祭文,總會發覺些什麼。

    “莫不是祀天壇上發生了什麼變故?”

    宗衛沈彧等人面面相覷,很顯然,他們的想法與他們殿下趙弘潤大同小異:今日若東宮太子搞砸了,那可大事不妙。

    逐漸地,周圍的人群們,亦逐漸響起竊竊私議。

    而就在民眾們逐漸感覺不安時,忽然高壇之上傳來了念誦祭文的聲音:“大魏皇帝謹遣太子弘禮,敢昭告于天父昊天氏……”

    唔?

    宗衛沈彧等人聽到那聲音愣了一下,因為他們感覺,那似乎並不像是東宮太子弘禮的聲音。

    是誰在念誦祭文?究竟祀天壇上發生了什麼事?

    沈彧等人不由地皺起了眉頭。

    而與此同時,在祀天壇上,相信絕大多數人看傻了,因為他們看得清清楚楚,那個聲音,並非是東宮太子弘禮在念誦祭文,而是在他身後的那名幕僚,那名叫做駱瑸的幕僚,正聲情並茂地背誦通篇祭文。

    雖然說那篇祀天祭文正是那駱瑸所著,可這並不絕對意味此人就能背誦通篇文字啊。

    而那駱瑸,便洋洋灑灑通篇背誦了下來,而且沒有絲毫的停頓,仿佛就跟當真對照著那篇祭文念誦的一樣,更難能可謂的是,此人在背誦過程中非但沒有絲毫的口誤,而且念地聲情並茂、抑揚頓挫,哪怕是最苛刻的祭祀禮官,恐怕也挑不出什麼毛病來。

    此人……

    趙弘潤不由地眯了眯眼睛,有些吃驚地望著那駱瑸。

    要知道。雖然一篇祀天祭文充其量也就是千字左右,但問題是,但凡用於祭祀的祭文,用詞相對生僻。一般人就算是對照著祭文念,也很難念得像駱瑸那般有如行雲流水般的通暢。

    是的,哪怕是趙弘潤,都沒有萬般把握。

    不可否認,只要看過一遍的文章。趙弘潤幾乎都能默寫下來,但這並不意味著他能一字不差、毫無口誤地背誦下來,畢竟口誦與默寫,是有著本質區別的,前者難度更大。

    而那駱瑸,卻從頭到尾毫無停頓地將他所著的那篇祀天祭文給背了出來,眼瞅著這一幕,祀天壇上大多數人都不禁為之目瞪口呆。

    此人,也有過目不忘的才能?

    作為過目不忘才能的擁有者,趙弘潤並不是自以為是地以為。這天底下當真就沒有能在才能天賦上超越他的奇才,但是,他也從未想過這麼快就遇上一位。

    雖然並不能肯定那駱瑸的天賦當真遠超他趙弘潤,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那便是,這駱瑸亦擁有著過目不忘的天賦。

    否則,他絕對不能如此順暢地將通篇祭文背誦出來。

    而除了驚訝于駱瑸的才能外,趙弘潤更加吃驚於此人的膽氣。

    要知道,眼下那駱瑸僅僅只是東宮太子弘禮身邊的幕僚,此番他能踏上祀天壇。也只是因為東宮太子弘禮對他格外器重,讓他手捧那份祭文罷了,否則,似他這般平民身份。根本沒有資格踏足這裡。

    沒見連玉瓏公主,連眾皇子的宗衛們都沒有資格踏足這裡麼?

    可就是這樣一位頂著平民身份的幕僚,當著祀天壇底下近十萬大樑百姓的面,面色自若地背誦出他所著的通篇祭文,並且做到毫無停頓,且不說他的才能。單單是這份膽量,就足以使人更高看一籌。

    駱瑸……應該不是雍王的人!

    趙弘潤輕吐了一口氣,憑著駱瑸方才出人意料的舉動,他終於認定,這駱瑸十有八九不會是雍王弘譽的人。

    因為此番若沒有駱瑸的話,相信東宮太子這回鐵定要倒楣,很有可能會在雍王弘譽後續一系列傳出的謠言中被打倒,被迫戴上被天所棄的高帽子,從此一蹶不振。

    當然,不排除那至今還在演戲,明明是雍王的人,卻幫東宮太子解圍,從而得到後者的信任等等,只不過,這種可能性在趙弘潤看來實在太小了。

    明明可以一棒子打倒,又何必多此一舉呢?

    難不成雍王弘譽覺得憑藉此事還不足以搬倒東宮太子,因此設下計中計?

    倘若當真如此,那趙弘潤只能承認,雍王弘譽這位二哥,實在是也太工於心計了。

    只不過,當趙弘潤從雍王弘譽眼中瞧出了些許驚愕與難以置信時,他心中釋然了:駱瑸不會是雍王的人,並且,雍王弘譽也未料到那駱瑸竟然用這種方式替東宮太子解了圍。

    假唱……不,應該是假念。

    趙弘潤饒有興致地望了一眼太子弘禮與幕僚駱瑸,旋即拿眼偷瞧身邊雍王弘譽的表情。

    看得出來,雍王弘譽明顯有些失望,皺著眉望著那駱瑸,眼神很是複雜。

    而這個時候,趙弘潤總算也猜到了雍王弘譽的整個意圖:一石二鳥!

    是的,一石二鳥。

    很顯然,雍王弘譽非但打算借今日的祀天儀式一悶棍將東宮太子打暈,更要借機離間東宮太子與其幕僚駱瑸的關係。

    至於為何要離間兩者的關係,待看到方才那駱瑸精彩的表演後,相信不難猜測。

    此人,是名副其實的俊傑!

    留這樣一個人在東宮太子身邊擔任幕僚,相信雍王弘譽心中必定不安,勢必要想辦法將其除掉,可沒想到,那駱瑸憑著自身的才能,一舉挫敗了雍王弘譽的陰謀,使其功虧一簣。

    既然駱瑸不會是雍王的人,換而言之,“機關”在那份祭文上……

    趙弘潤瞥了一眼東宮太子手中的祭文。

    在肯定了這一點後,趙弘潤已經大概猜到雍王弘譽所用的手段了,無非就是一種會逐漸褪色的墨汁而已。

    呵。看來吏部內,有雍王皇兄的人。……可惜,真可惜啊……

    趙弘潤暗暗為雍王弘譽感到惋惜,在他看來。今日這位二哥這招招數,的確是高明。

    若是設計成功的話,東宮太子弘禮今日鐵定要倒楣。

    別看太子弘禮眼下方寸大亂,可等到事情過後,待等他仔細回想。第一個會懷疑的,保准是他的幕僚駱瑸。

    因為經手過那份祭文的,就只有太子的宗衛長馮述,以及幕僚駱瑸。

    排除掉絕不可能出現背叛的宗衛,值得懷疑的,也就只剩下駱瑸了。

    這是人之常情。

    換句話說,若是此計成功的話,雍王弘譽非但暫時搬到了太子弘禮,同時也設計了那駱瑸,使太子弘禮不會再信任這位幕僚。

    只可惜。如此高明的一石二鳥之計,卻敗在了那駱瑸手中。

    相信今日之後,太子弘禮非但不會按照雍王弘譽所希望的那樣懷疑駱瑸,反而會對他更加信任。

    這就意味著,日後雍王弘譽的日子不會好過,畢竟趙弘潤看得出來,那駱瑸可是有真才實學的,不像他,只是借助傑出的天賦混日子而已。

    實在可惜……

    趙弘潤暗自替雍王弘譽這位二哥感到惋惜。

    畢竟總得說來,他還是比較傾向於這位二哥奪得皇位的。因為比起東宮太子,這位二哥給他的印象要好得多,多得多。

    不過,好感歸好感。並不意味著趙弘潤要幫他一把。

    莫以為前一陣子在玉瓏公主那件事中,雍王弘譽借他出入宮令與出入城令,就表示趙弘潤欠他一個人情。

    事實上較真起來,去年端陽日在文德殿內,趙弘潤破壞了東宮的立言大計,應該是雍王欠他一個人情才對。

    只不過那時趙弘潤只是為了自己洩憤。並未將這個人情算到雍王頭上。

    但不管怎樣,雍王在事後借幾塊權杖給趙弘潤,也不能說是因此欠下什麼人情。

    當然,更主要的原因,還是在於一旦被牽扯到皇帝爭奪,趙弘潤儼然也會被打上雍王的標籤,日後再想抽身,可就沒有那麼容易了。

    因此,似這種事關奪嫡的不歸路,還是能避就避,儘量保持中立為好,反正日後無論是東宮還是雍王上位,都不至於對這位肅王怎樣,頂多就是權重、權輕的區別而已。

    隔岸觀火、待價而沽,這才是上位者的選擇。

    正因為如此,趙弘潤不會去向東宮太子告密,告訴對方雍王弘譽會在今日祀天儀式中陷害算計他。同樣也不會選擇雍王弘譽的陣營,幫著他設計陷害東宮太子。

    兩不相幫,才是最聰明的選擇。

    “哈……”

    可能是最精彩的部分過了,趙弘潤直感覺困意又襲上了心頭,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雖然東宮太子暫時逃過一劫,不過,只要後續雍王皇兄丟出那“天棄太子”謠言,相信也能達到起初的目的,只不過效果沒有原先預計的那麼好罷了。另外,太子“遺失”祭文上的文字,相信父皇與朝廷事後也會追究,這些事,應該足夠東宮焦頭爛額了……雍王最大的遺憾,恐怕就是沒能借此離間太子與駱瑸的關係吧。……那駱瑸,的確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話說,不曉得父皇會氣成什麼樣,終歸這祀天儀式差點就搞砸……唔?

    正值趙弘潤暗暗偷笑著望向其父皇魏天子的面色時,他驚愕地發現,魏天子儘管臉上遍佈陰沉之色,但是那眼神……卻並無慍怒。

    是的,沒有絲毫的慍怒,唯有坦然淡定。

    突然間,魏天子似乎注意到了趙弘潤的目光,轉過頭來瞧了他一眼。

    而讓趙弘潤感覺目瞪口呆的是,魏天子望著他,嘴角竟揚起了一絲一閃而逝的笑意。

    笑?這個時候?

    趙弘潤愕然地瞪了眼睛,再仔細看時,卻發現魏天子早已收回了視線。

    怎麼感覺……是我要被坑啊?

    腦海中清晰回望著方才魏天子那一閃而逝的笑意,趙弘潤隱隱有種要被坑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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