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鄭妍 】待嫁公主心 (全書完)

丸の小羽

【書名】：待嫁公主心

【作者】： 鄭妍

【內容簡介】：




   外傳“嘯月山莊”莊主步清風亦正亦邪，對武林深具影響力。  

奸詐得媲美狐狸的乾隆皇帝！見延攬他在朝廷當官不成，又忌憚於他在民間的勢力，

竟不惜將尊貴的韻柔公主送來他身邊，妄想用美色來逼他就範。

他終於可以體會什麼叫“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那他就來個“以不變應萬變”，看她到底想變什麼把戲……

極受乾隆皇帝寵愛的韻柔公主，溫柔沉靜、冠絕群芳，

這個從刺客手中救下她的步清風是第一個不會令她感到害怕的男人，

自上次見麵，她便茶不思、飯不想，心裏滿滿都是他的身影，

為了確定自己的心意，她決定聽從婢女的建議，偷溜出宮去找他……

她怎麼會采用這種餿主意？

此刻，她堂堂一國公主不但被把她摔落的馬拋棄，還不小心拐到腳，

幸賴上蒼眷顧，讓她遇著步清風，如願住進嘯月山莊，

隻是他雖然沒有虧待她，卻對她不理不睬、不聞不問，

“女追男，隔層紗”絕對是騙傻子的謊話。

她到底該如何鏟除隔在她麵前的大山啊？

丸の小羽

第一章

　　乾隆年間  養心殿

　　今日對乾隆來說是個特別的日於，因為今日他在養心殿召見的貴客不是皇親貴族，也不是王公大臣，這個人的身份是個平民，是乾隆一年難得召見一次的平民。

　　此人雖是平民，但對乾隆來說，他是相當具威脅性的，換句話說，此人對乾隆而言是不安全的。

　　一個平民百姓會對皇帝造成威脅？也許沒有人會相信，不過步清風正是這樣的一號人物。

　　“步公子，喝茶。”乾隆拿起宮女們剛端上來的熱茶對坐在對麵的步清風說。

　　“皇上太客氣了，‘步公子’這三個字清風擔待不起，如果皇上不嫌棄的話，就直呼草民的名字吧！”

　　微笑著把話說完，步清風緩緩喝了口茶。

　　他雖然是第一次見到天子，卻臉不紅手不抖的，看在乾隆眼裏。真有十足的大將之風，氣度從容。

　　“好茶，香味撲鼻，人口甘潤。”步清風稱讚道。

　　“這茶來自西域，香氣味道自然不是普通的茶能比擬的。”乾隆話題一轉，切人正題；“清風，你知道朕為何召見你嗎？’步清風臉上仍是那抹從容不迫的笑容。“草民自然不知。想草民是一介武夫，和皇室中人從  來沒有任何交集，這次皇上突然召見  草民當真是不安惶恐得很哪！”

　　步清風嘴上說的是客套話，但他心裏想的卻全然不是這樣。

　　他當然知道乾隆為何把自己找來。

　　江湖上除了那些所謂的名門正派、邪魔歪道，能對整個武林產生影響力的，放眼望去。可能找不出五個。

　　然而步清風的“嘯月山莊”絕對可以名列前五名。

　　嘯月山莊的創始人是步清風的祖父步震南，曆經三代，經過數十年，終於在現年隻有二十六歲的步清風手上開花結果。

　　步清風是在二十二歲那年從過世的父親手中接掌嘯月山莊的，那時的嘯月山莊已經是成員百餘人的組織，在江湖上雖然還不足以呼風喚雨，但其影響力和威望絕對不容小覷。

　　這樣的嘯月山莊到了步清風手上，才不過四年的時間，在江湖上的名氣便翻上了幾倍；現在的嘯月山莊光是弟子就超過三百人，儼然成了江湖上可以掀起驚濤駭浪的重要角色。

　　這就是乾隆目前的隱憂。因為外傳步清風這個人亦正亦邪．在黑道白道中都吃得開，步清風和他的嘯月山莊若不能為朝廷所用．有朝一日若是和不肖人士勾結，起兵叛亂的話，一定會造成朝廷重大的損失。

　　所以，乾隆今日召見步清風有兩個目的。一是見識這號傳說中的大人物，二是想辦法讓此人加入朝廷，成為自己的人，這樣他這個皇帝就沒有後顧之憂了。

　　“朕聽到傳聞，說你是個不同凡響的大人物，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乾隆沒有恭維步清風，他說的話是發自內心的。

　　姑且不論步清風的外表如何，就憑此人表現出來的談吐和氣度，以他身為一國之君的角度，一看就知道此人絕不是泛泛之輩，他肯定是可以令人期待的良將之才。

　　“謝皇上的誇獎。”步清風揚著他的濃眉，輕笑道：“請恕草民無禮，草民心想，皇上這次召草民進宮，應該不是為了要稱讚草民的吧？皇上有話請直說，草民在聽呢！”

　　乾隆點點頭，說：“好，那朕就直說了。雖然今兒個是我倆第一次見麵，但朕對你卻是一見如故；基於愛才之心，聯想賞你個一官半職，好讓你為朝廷效力。不知你的意下如何？”

　　步清風臉上的神情變了一下，不過仍帶著他一貫從容不迫的笑容回道：“蒙皇上器重，草民實在是感激不已，不過這回草民恐怕要讓皇上失望了。”

　　“你的意思是……”

　　步清風高大的身軀對乾隆欠了欠身，說：“承蒙皇上垂愛，草民應當盡一己之力，好好為朝廷效忠才是，但草民自知自己不是做官的料。草民乃一介武夫，自由自在的日子過慣了，我還是做我嘯月山莊的莊主就好了，這為官的事，草民恐怕要辜負皇上的期待了。”

　　“你太客氣，也太謙虛了。”乾隆笑著說：“剛開始一定會有不適應的地方，但朕認為假以時日，你一定能適應得很好。你才二十幾歲，長得是一表人才不說，且武功一流，朕還聽說你的學問也很好，像你這樣的人才，要是埋沒在民間，不但是朕的損失，也是整個國家的損失啊！”

　　乾隆以為自己用可以說是低聲下氣的態度來和一介平民說話，就算步清風再頑固，也應該賣他一個麵子才對。

　　誰知道步清風隻是微微一笑，用輕鬆的口吻說：“皇上把草民講得太好了！恕草民鬥膽，這為官一事，希望皇上能死了這條心，清風相信民間還有許多比清風優秀的年輕人正等著皇上去發掘。”

　　“你……”乾隆不禁微怒的瞪著步清風，語氣也變得嚴厲：“朕這樣誠意的招攬你，你還是不為所動？”

　　步清風與乾隆四目相交，不見一絲畏懼，他聲音清朗有力地道：“草民知道冒犯了皇上，若皇上因此降罪，草民絕沒有第二句話。”

　　說完，他高大的身軀便直挺挺的跪在乾隆麵前。

　　乾隆怒瞪著步清風，卻始終沒說話。

　　當然，他可以降罪於步清風，身為一國之君，步清風是生是死都由他作主；但是如果他真的這麼做了，他要如何服眾，又要如何服天下之人呢？

　　更重要的是，他不想扼殺一個這樣有為的年輕人。步清風的存在或許會對他造成威脅，但是到目前為止他所擔心的事還沒發生，將來也有可能不會發生，如果就這樣讓他死了，那豈不是太可惜了嗎？

　　他歎了一口氣，然後無奈的道；“你起來吧，朕不逼你就是。”

　　“謝皇上！”步清風站起來，表情平靜得像是他早料到乾隆會這麼做似的。

　　不過如果他以為乾隆會這樣輕易放棄的話，那他就太小看這個年輕的皇帝。

　　乾隆拍拍步清風的肩膀，笑著說；“雖然你拒絕了朕的好意，不過朕對你的喜愛還是一樣的，不知道你能否將朕列人你朋友的名單中？”

　　乾隆這是以退為進。反正來日方長。他有信心可以慢慢收服這顆頑石。

　　乾隆這突如其來的要求讓步清風意外極了，他設想過各種可能的情況，就是沒想過乾隆要和他做朋友。

　　一個是尊貴無比的國君，一個是平凡無奇的武夫；一個是萬人之上的天子，一個是山莊的莊主。這兩個天差地遠的人要做朋友，可能嗎？

　　步清風探索的眼神盯著乾隆不放。乾隆帶著微笑的臉上隻有真誠，看不出一絲的虛情假意。

　　“蒙皇上厚愛，清風感到無比光榮。”步清風服氣的說。

　　這一回合，他贏了麵子，卻輸了裏子。好一個乾隆，他輸得心服口服。

　　“哈哈——”乾隆開心的笑聲在養心殿回蕩著。“好，清風。”他笑看著步清風。“朕就交了你這個朋友，哪天朕若要微服出巡，你這個朋友就是朕最好的保鏢了。你逃不掉的。朕一定要你跟著一起去。”

　　“清風知道了，皇上。”步清風笑在臉上，苦在心裏。

　　乾隆好像真的很開心，他笑著再說，“陪朕到禦花園走走吧！讓朕炫耀一下自家美麗的花園。”

　　“遵命！”

　　***

　　午後的禦花園向來是熱鬧的。

　　在這乍暖還寒的仲秋時節，花園中盛開的花雖然沒像春夏時節那樣繁多、那樣美不勝收，卻也是處處聞得到花香，處處可見五顏六色的花朵爭奇鬥豔；這景象說有多美麗就有多美麗，簡直教人流連忘返，深深陶醉其中。

　　乾隆的嬪妃、格格、王爺貝勒和太監、宮女，  有這些人在，禦花園是不會寂寞的。

　　此刻，乾隆同父異母的妹妹——十六歲的韻柔公主和她同齡的侍女也在這禦花園裏。

　　“格格，你冷不冷啊？要不要回屋裏去？”留在韻柔格格身邊伺候她已三年多的翡翠，怕身子骨單薄的格格要是不小心著涼，太後和皇上可是會心疼的呢！

雖然韻柔格格不是太後親生的，不過太後倒是待溫柔乖巧的韻柔格格像自己親生的女兒一樣，萬般的嗬護；皇上也是一樣，對這位同父異母的妹妹也相當的疼愛。

　　在眾公主中，韻柔無疑是分量相當重的一位，就算她從來不和別人爭什麼，從來不愛強出頭，一直是那樣的沉靜淡然，長年待在深宮顯少露麵，但是卻無損她在大家眼中的地位和分量，反而為她個人增添了一絲神秘色彩，讓人更好奇這位格格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韻柔對翡翠搖搖頭，美麗的臉上有沉靜的笑容。“我不冷，反而覺得好暖和。翡翠，你就讓我在這裏多待一會兒吧！”

　　“是，格格。”在韻柔這樣溫柔的笑容、柔和的語氣下，翡翠也隻能笑著答應。

　　“對了，格格，前兩天太後不是召見格格嗎？太後她老人家說了些什麼啊？”翡翠關切地問道。

　　韻柔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她低聲的說：“皇額娘她問我有沒有中意的人，她說想為我指婚。”

　　“什麼？太後她……”翡翠也和主子一樣有了愁容。

　　跟在格格身邊這麼久，她知道格格最大的弱點就是太害羞了，從來不敢主動親近異性，這樣的格格怎麼可能會有中意的人呢？

　　“太後她是不是老胡塗了？她又不是不知道格格是這樣的害羞，怎麼可能會有中意的人嘛！”翡翠忍不住以下犯上地數落著太後。

　　“翡翠，你怎麼可以這樣說太後呢？”好脾氣的韻柔這時也忍不住輕斥翡翠。

　　這話要是讓旁人聽去了，翡翠這條小命還要不要啊？

　　翡翠吐吐舌頭，也知道自己說得太過火了。“對不起嘛，奴婢一時失言，請格格不要見怪。奴婢下次不敢了。”

　　韻柔忍不住笑了。“再有下次，我看你這顆腦袋就要給狗啃了。”

　　“是、是，格格教訓的是。”翡翠摸摸脖子說：“對了，格格，你又是怎麼回答太後的呢？”

　　韻柔無奈的說：“我還能說什麼呢？不就是那些話。我年紀還小，這事等以後再說。可是皇額娘她…”

　　“可是太後認為格格不小啦，要格格多注意自己的終身大事，對不對？”翡翠故作老氣橫秋搖頭晃腦的說著。

　　韻柔深深地歎了口氣。“就是這樣，讓我好生煩惱。眼看著我就要滿十七了，皇額娘一定又會重提此事，到那時……唉！有時候我忍不住要想，如果可以讓我永遠停留在十六歲，那該有多好？”

　　“格格，你不要這麼說嘛！”翡翠柔聲的安慰主子：“以格格的千金之軀、金枝玉葉。又這麼受太後和皇上的寵愛，不知道有多少王爺貝勒視見格格一麵為生平最重要、最光榮的事呢！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夢想著能和格格結為連理，格格實在毋須為此事太擔心才對。”

　　翡翠的這番話全是真心話。在她眼中。身份尊貴、容貌柔美可人的格格就像那長在高嶺上的美麗花朵一樣，高不可攀、遙不可及；那些想要一親芳澤的人可要有通天的本領才行，不但得過格格這一關，更要過皇上和太後那一關。

　　所以說，她覺得格格根本不用為自己的終身大事操心，有皇上和太後在，最後能得到格格芳心的一定不是泛泛之輩，一定是個頂尖的大人物．唯有那樣的大人物才能和格格匹配。

　　“翡翠，你少胡說了啦，人家才不是擔心這個呢！”韻柔紅著臉說。

　　“哦，那格格擔心的是什麼呢？”

　　“是……”韻柔又歎氣了，她低著頭吞吞吐吐說：“你也知道，一直以來，我總會害怕陌生的男子，不要說看了，連和他們說話都不敢。像我這樣的人，怎麼可能結婚生子呢？”

　　翡翠點點頭。“格格說的是。”

　　像格格這種對男人有莫名的恐懼感的女人，連和男人說話都已經很勉強了，更別提要結婚生子了，照目前這種情形來看，無疑是緣木求魚。

　　翡翠看著一臉為難的韻柔，忽然想到什麼似的叫了出來：“格格啊，會不會是因為你從沒遇見自己喜歡的人，所以你一見到男人就怕？對，一定是這樣！”

　　韻柔把她美麗的黑眸睜得大大的。“翡翠，你在說什麼啊？我當然沒有遇見過自己喜歡的人，因為我一見到男人就怕……”

　　“如果格格真遇上喜歡的人，就一定不會怕了。對，一定是這樣沒錯。格格之所以會害怕。就是還沒遇上格格喜歡的人。”翡翠胸有成竹的說著。

　　韻柔困惑的看著翡翠。“你是說如果我遇上自己喜歡的人，我就不會怕他？”

　　“是啊！”翡翠拚命點頭。“因為那是格格喜歡的人啊，又不是一般的臭男人，格格當然會對他另眼相看羅！”

　　“真是這樣子嗎？”韻柔好像並不認同翡翠的說法，美麗的小臉仍是充滿了困惑。

　　翡翠則是很相信自己的說法，她還點著頭說：“對啦對啦，一定是這樣子的啦。格格若不相信，下次要是……”

　　翡翠的話來不及說完，便被前方突然傳來的吵嚷聲音打斷。

　　她們聽到前方有人在喊著：“有刺客！大家小心，聽到的人快離開這裏。”

　　有刺客？在這大白天？

　　韻柔和翡翠完全愣住的呆站在原地。當她們想到可能有危險，正要準備離開時，接下來發生的事卻讓她們一步也移動不了。

　　一個身穿黑衣黑褲，臉上蒙著黑布巾，隻露出兩個眼睛，完全看不到其長相的人用極快的速度往韻柔她們衝了過來。

　　此人的動作快得驚人，沒有人看到他是何時出手，怎麼出手的；隻是一眨眼的工夫，來不及逃走的韻柔就被這名不速之客抓住了。

　　“你……”

　　韻柔才說了一個字，她的喉嚨就被扼住，隨即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見韻柔被抓，翡翠的尖叫聲立刻高揚的逸出：“來人啊！格格被刺客抓了，快來救格格啊！”

　　“閉嘴！”這名刺客話聲甫落，一掌就劈向翡翠。

　　翡翠後腦勺遭到重擊，一聲不響的就暈倒在地。

　　“翡翠！”韻柔發出驚呼。“你把翡翠怎麼了？翡翠、翡翠！”

　　“別吵，再吵也把你打暈！”

　　刺容低聲的把話說完就要把韻柔當人質帶走。

　　“不要，救命啊！誰來救救我？”韻柔一麵掙紮，一麵用盡全力大聲呼救。

　　***

　　乾隆和步清風剛進禦花園不久，就聽到這一陣嘈雜的聲音。

　　當他們倆明白有刺客潛進禦花園時，一致的施展輕功朝來聲追去。

　　還沒有趕到刺客出現的地點，乾隆便聽到翡翠呼救的聲音。

　　他心一驚，脫口而出：“不好，韻柔有危險了！”

　　這個念頭讓他全力奔跑起來。

　　乾隆聽見呼救聲，步清風自然也聽到了。他不知道韻柔是誰，但抱著救人一命的心態，他也全力施展輕功前去搭救。

　　他和乾隆從沒比試過武功，所以不知道誰比較厲害，可是現在就比出高下了；在輕功方麵，他肯定勝過乾隆，因為此時他已經把乾隆遠遠的拋在後頭。

　　他比乾隆先趕到，看到了一個黑衣人抓著一位穿著格格裝的少女就要離開。

　　他一吼：“大膽狂徒，還不放人！”

　　接著，他宛如一隻猛虎撲向黑衣人。

　　他原先料想接下來應該會有一番激戰才對，沒想到這個來路不明的黑衣人不知道是聽到他的聲音還是見到他的人，居然把少女推開，轉身就跑。

　　“站住！”

　　步清風沒有追上去。一是因為黑衣人的身手快得像一陣風，二是因為他得接住一頭撞向自己的少女。錯失了第一時間，他知道自己是追不上他的。

　　安穩的接住撞進自己懷中的少女，他銳利的目光射向黑衣人快要消失的身影。

　　雖然沒有辦法看到那人的真麵目，但是他逃走的背影讓步清風心中產生奇怪的感覺。

　　也說不上來是哪裏奇怪，他隻是覺得那個人的背影對他而言並不陌生，像是曾在哪裏見過似的。

　　算了，多想無益，人都走了，還是辦正事要緊。他這樣告訴自己。

“你沒事吧？”他問倚在自己懷裏的少女。

　　少女搖搖頭，抬起來的小臉讓他有一刹那的錯愕。

　　那像是讓人仔細雕琢出來的臉蛋，精致的五官美麗得讓人無法不怦然心動；她美得夢幻，可是卻又那麼真實的呈現在他眼前。也許他的錯愕不隻是一刹那，是很多個刹那加起來的吧！

　　當他像是著迷似的盯著少女看時，少女也眨著澄澈的大眼望著他。

　　不知道過了多久，才有人出聲喚回兩人神遊的意識。

　　“的柔、清風，你們都沒事吧？”

　　韻柔紅通通的臉蛋隨即轉向乾隆，叫了聲：“皇兄，你也來啦？”’乾隆很感興趣的看著韻桑紅通通的小臉，笑道：“什麼叫我也來了？要不是聽到翡翠的聲音，你看我來不來？”

　　“翡翠，對了，翡翠呢？”韻柔這才想到翡翠。看到翡翠還暈在地上，她著急的跑過去跪在她身旁嚷著：“翡翠，你怎麼了？你不要嚇我啊！”

　　“我來看看。”

　　步清風走過來，蹲下身看翡翠，又為她把脈。

　　“她沒事，隻是暈過去了。”他一麵說，一麵在翡翠的人中用力按了幾下。

　　翡翠幽幽轉醒，睜著無神的雙眼看著韻柔。“格格，壞人走了沒啊？”

　　“走了走了！”翡翠的無恙讓韻桑大喜，她感激的對步清風一笑。“謝謝你救了翡翠，也救了我。”

　　步清風注視著這人比花嬌的笑靨，平靜的說：“舉手之勞，格格別放在心上。”

　　韻柔的臉更紅了，她害羞的低下頭。

　　這時在一旁不發一語的乾隆再也忍不住笑著說：“好了，都起來吧，你們這樣一直蹲著實在是不像樣。”

　　乾隆的笑有喜悅．更有驚訝。他沒想到一向在異性麵前總是害怕得說不出話來的韻柔，麵對步清風竟破天荒的大方自然；當然，她還是很害羞，不過比起她以前一看到陌生男子就想逃的情況，現下實在是好太多了。

　　“對了，清風，剛才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乾隆問步清風。

　　“回皇上，我看到一名身穿黑衣的男子抓著格格，但那人沒有和我交手，看到我就放了格格逃走了。”

　　“這樣啊？”

　　乾隆陷入沉思。大白天的宮中居然會有刺客，這刺客到底有什麼目的？是衝著他？還是衝著宮中的什麼人？這事得好好調查清楚才行。

　　“皇上，奴才們該死，護駕來遲，請皇上恕罪。”終於趕到現場的侍衛們在乾隆麵前跪了一地。

　　乾隆生氣的瞪著腳邊這些人，怒道：“你們是該死！格格差點讓人擄走了，要不是步大俠在此，現在你們的腦袋肯定要搬家。一群沒有用的東西！”

　　侍衛們一聽紛紛磕頭認罪。“奴才知錯，請皇上饒命，奴才下次再也不敢。”

　　韻柔見了於心不忍，她軟聲的對乾隆說：“皇兄請息怒，我代他們向皇兄求情，請皇兄饒了他們這一回吧！”

　　乾隆的怒氣立刻消了一大半。既然韻柔都這麼說了，就饒過這些人吧！不過這是因為韻柔毫發來傷，要是韻柔真有了什麼閃失，他絕不饒恕這些無用的奴才。

　　“既然公主為你們求情，就饒你們這幾條狗命。還不謝過公主？”

　　侍衛們爭先恐後的對韻柔下跪，有的喊“公主”，有的喊“格格”，大家心中都對這位心地好。人又美的韻柔格格感激不盡。

　　這一幕看在步清風眼裏是稀奇的，這位“韻柔公主”真是人不可貌相。瞧她這副柔弱的模樣，任誰也想不到她用幾句話就能讓乾隆消氣，甚至還能左右乾隆的決定。他這回真是大開眼界。

　　“大家不要這樣，快起來吧！”韻柔微笑的說。

　　“都聽到格格的話了，還不快滾！”乾隆沒好氣的說。

　　“喳，奴才們告退。”

　　打發這些侍衛走後，乾隆馬上為兩人引見。

　　“韻柔，這位是嘯月山莊的步清風步莊主；清風，她是朕的妹妹，韻柔公主。你喊她‘公主’或是‘格格’都可以，咱們大清的規矩，隻要是皇室的女兒，一律都是格格。”

　　“韻柔公主。”步清風禮貌的對韻柔點點頭。

　　“步……步莊主。”韻柔卻是嬌羞不已，把頭低垂，掩飾自己無端的臉紅。

　　乾隆放聲大笑。他的心情可好，因為這是他第一次見到，他這位害羞的妹妹在一個外人麵前露出小女子動人的神態。

　　真是好極了！對韻柔，他一直有份擔憂，怕她的矜持害羞會誤了她的好姻緣；現在，他好像不用擔心這個問題了，不是嗎？

　　瞧他們兩個，一個是高大英挺、年輕有為的少年英雄。一個是美麗溫柔、人見人愛的皇室格格，站在一起，有誰敢說他們不是金童玉女來著？

　　“清風，你立了大功啊！”他拍拍步清風的肩膀，開心的笑道：“你想要什麼，盡管說出來，朕會盡量滿足你。”

　　步清風搖搖頭，說：“皇上的好意，清風心領了！我說過，這隻是舉手之勞，請皇上和公主不必放在心上。”

　　這個人居然不接受皇上的賞賜？韻柔偷偷的用眼角的餘光看著步清風，心裏對他除了佩服，還有更多的好奇。

　　“好……”隻顧著說好的乾隆對步清風沒有生氣，他是更滿意他。

　　雖說步清風隻是一介平民，在身份上可能難與韻柔匹配，不過隻要他這個做皇上的不介意，太後那裏有他說去，應該也是沒問題的，這對金童玉女肯定能成為神仙眷屬的。

　　這樣一來，步清風就成了他的妹婿，也就是自己人，他也不用擔心步清風會起兵叛亂。這不是一件一箭雙雕、一石二鳥的美事嗎？

　　他看看步清風，再看看韻柔，笑得更是合不攏嘴了。

　　

丸の小羽

第二章

　　五天後。

　　在韻柔的寢宮，翡翠正對著鏡子中自己的後腦勺左看右看的。

　　她小心翼翼的碰了碰還沒消的腫塊，皺著眉說：“還會痛呢！真的是太可惡了，下次再讓我碰到那個該死的黑衣人，我一定想辦法去敲幾下他的頭，要他嚐嚐這疼痛的滋味。可惡！

　　就在翡翠哺念的同時，韻柔卻站在窗戶旁長歎。她這幾天變得好容易歎息，心情也惚惚的，好像在作夢般。

　　格格怎麼又歎氣了啊？翡翠顧不了自己的傷，連忙來到主子身旁。

　　“格格，你是怎麼了？這幾天奴婢見你坐立難安，飯吃不下，覺也睡不好，整日就看著窗外歎氣。昨日太後還問奴婢，格格為什麼沒精神，是不是奴婢服侍不周？格格你再不打起精神來，太後她一定會傳禦醫來給格格看病的，這樣就不好了。”

　　“我才不要看什麼禦醫呢！”韻柔有氣無力的說。

　　“可是格格看起來就像生病了，不隻是奴婢．連太後都這麼覺得。”

　　韻柔長長地歎一口氣。用她不再清澈，變得的雙眼看著翡翠，喃喃自語的說：“也許我真的是病了，在這裏。”她指指自己的胸口。

　　“這裏？”  翡翠慌張了起來，叫著：“格格胸口有傷？什麼時候的事？奴婢馬上去找禦醫……”

　　“你別慌啊！”韻柔好不容易才拉住直往門口衝的翡翠。“我什麼時候說我受傷了？你真笨，我指的是心病。不是我的胸口有傷啊！”

　　“心病？”翡翠滿臉的疑惑，那是什麼玩意啊？

　　“我想應該是的。”韻柔說話的神情好溫柔，柔得仿佛可以掐出水一般。“好奇怪、我從來不曾這樣思念一個人過，更何況對方是個男人，她嬌羞的看了翡翠一眼，羞赧得說不下去。

　　“什麼？”翡翠還是聽得胡裏胡塗的低著頭，韻柔嬌羞的聲音輕聲低訴；“隻是見過一次麵，我就忘不了他。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對一個隻見過一次麵、隻知道名字的人，我怎麼會回他……我一覺得自己好丟人喔！”

　　她搖著頭，布滿紅暈的小臉有說不出的嬌媚動人。

　　雖然知道這些話說出來肯定會讓翡翠笑的，但韻柔就是忍不住全說出來了。

　　這些話她已經憋在心裏好幾天了，如果她不找個人傾訴的話，她想自己一定會瘋掉的。


翡翠自然是全聽進去了，她很仔細聽著，很快地，她理出些頭緒來了。

　　“格格——”她興奮的叫道；“格格該不會是看上那個救格格一命的步清風了吧？格格朝思暮想的人就是他沒錯吧？”

　　韻柔瞪著翡翠，讓翡翠說中心事的她顯得手足無措。

　　她結舌的說：“你怎麼知道我說的是他？”

　　翡翠又是大叫：“格格啊，如果這樣奴婢還猜不出來，就枉費格格這樣寵愛奴婢了。”

　　翡翠真的好高興、步清風長得是一表人才，俊朗又有英氣，和溫婉美麗的格格真是相配極了；而且皇上好像也很重視他，聽說本來打算賞他個一官半職的。

　　格格的眼光真是不錯，步清風是有資格讓格格喜歡他的。

　　翡翠的話說得韻柔的小臉更紅，她低下頭去胡亂扯著衣角，羞答答的說：“我真的是好奇怪啊，是不是？其實說我不怕他是騙人的，可是和以前那些同我接觸過男子比較起來，我對他並不是那麼害怕，而且我還會不時的想起他，甚至渴望能再見到他。”

　　她抬起頭來，用求救的眼神看著翡翠，低嚷著：“翡翠，你知道我是怎麼了嗎？變得這麼不知羞、這麼的不知廉恥。”

　　翡翠實在是聽不下去了，她受不了的大喊：“格格啊，你是說到哪兒去了啊？你沒有做錯事，你隻是喜歡上一個人啊！”

　　韻柔呆住了。“你是說我喜歡上步清風？”她呐呐的問。

　　“是啊！”翡翠抓著韻柔的手，興高采烈的嚷道：“格格啊，你還不明白嗎？你在意他不是嗎？你還想著他、念著他，這不是喜歡他是什麼呢？奴婢恭喜格格，格格的身邊終於有個格格不怕的男人了。”

　　“是這樣子的嗎？”  韻柔聽翡翠說得煞有其事，自己好像也開始相信了。“你的意思是，因為我喜歡他，所以，我才會不怕他，會在意他。”

　　“就是這樣。格格，你不要懷疑了，奴婢可以肯定的告訴格格，格格是喜歡步清風的，是千真萬確的。”

　　“是嗎？”

　　韻柔摸著胸口，一顆心怦咚怦咚跳得好快，心裏麵有些彷徨、有些無助、有些苦澀，不過最多的是比蜜還要甜的感覺。

　　雖然她不曾喜歡過誰，但是這一次很不一樣。翡翠說得對，雖然她隻見過他一麵，隻和他說了幾句話，他卻帶給她這麼多的感覺，如果她不是對他有好感、喜歡上他，那又是什麼呢？

　　“也許，真是這樣沒錯。”韻柔目光如水，嘴邊帶著如夢似幻的微笑，夢囈似的低語：“如果能讓我再見他一麵，也許我就能更確定自己的心情了”

　　“再見他一麵？那還不簡單，格格跟皇上說一聲，皇上就會召他進宮了啊！”

　　“不可以，這樣不是讓別人知道我對他……不可以，這是萬萬不可的。”  韻柔拚命搖頭。

　　“我說格格啊！”翡翠笑著說：“現在不是矜持的時候。那個步清風條件也不錯，格格就不怕別的女人把他搶走嗎？”

　　“你……”韻柔又羞又氣的瞪了翡翠一眼，嘟起小嘴氣呼呼的說：“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嘲笑我！看我不罰你去掃茅房，”

　　翡翠一點也不害怕，她笑嘻嘻的說：“哎呀，格格饒命啊！奴婢完全是為了格格著想，格格不要生氣，奴婢還有一個法子，格格一定會喜歡的。”

　　韻柔眼睛一亮，全部的精神都來了。

　　“什麼法子？快說來聽聽。”

　　“奴婢遵命。”

　　看韻柔這模樣，翡翠暗笑在心裏。格格的表情已說明了一切．她是真的很在意步清風。

　　翡翠貼近韻柔的耳朵，嘰嘰喳喳的說了一大串。

　　韻柔聽完之後麵有難色。“這樣好嗎？我覺得不是很妥當。”

　　“這總比堂而皇之的要他進宮來好吧？”翡翠為了主子的幸福，努力的說服韻柔：“格格啊，你要趕緊下定決心。要是錯過步清風，以後想再找一個你不怕的男人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這是你自己的幸福，你要想清楚才是。”

　　韻柔愣愣的看著翡翠，內心的掙紮還在持續。

　　***

　　步清風一天的生活，其實很簡單。

　　黎明即起，上午的時間他都在教導嘯月山莊的弟子武功，在充分活動筋骨之後，下午的時間則是靜態的，這時他通常會整理山莊的帳目和生意，也會趁這段時間下山去拜訪客戶和朋友。

　　步清風在江湖上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這是大家都知道的，卻鮮少人知道他也是個成功的生意人。鄰近的幾個小鎮和村落都有他經營或投資的事業。幾乎每一項都很成功；也因為他有生意頭腦，才能讓嘯月山莊擴展成目前這樣的局麵。生意和武功對他而言，就像魚和水一樣，魚幫水、水幫魚，缺一不可。

　　至於晚上，有時候他若出門，就在外麵過夜不回來；如果回來的話，他會利用這一天當中最寧靜的時刻讀書寫字，最後是上床就寢。簡簡單單，甚至是貧乏的結束他一天的生活。

　　真的是很簡單，不是嗎？如果說他的生活裏有什麼比較特別的地方，那就是三年前就住在嘯月山莊的方盈了。

　　方盈是方嶸的妹妹，方嶸是步清風結交多年的好友。方嶸的雙親早逝，和唯一的妹妹方盈相依為命的過日子，如果不是三年前的那件意外，他、方嶸，還有方盈，他們三人的命運也不會有如此大的轉變吧！

　　如果不是三年前的那場意外——

　　那是場可怕的意外，卻隻能說是意外，因為若不是意外，步清風說什麼也不可能殺了方嶸這個像自己兄長一樣的好友。

　　三年前，他二十三歲，方嶸二十五歲，方盈才十三歲，那件意外就這樣沒有任何預警的發生了。

　　那時的方嶸，不但是他的好友，更是他的得力幫手，如果沒有方嶸對嘯月山莊的付出，嘯月山莊就不會有今天，在步清風的心中，嘯月山莊的高峰是他和方嶸一起創造出來的。

　　發生意外的那天，他和方嶸在過招，這是方嶸城提議的，他沒有拒絕，因為這對他和方嶸來說是家常便飯。他們常常切磋過招，看看對方和自己的武功是進步了還是退步了。

　　隻是一場朋友間的比試，但誰也沒想到這場簡單的比試竟會變成一個惡夢。

　　步清風已經想不起來事情是怎麼發生的。在比試間，他失手傷了方嶸，也奪去了他的性命。

　　那真的是個意外，是個可怕的意外，步清風永遠無法忘記方嶸死在自己眼前的景象，那是他一輩子的痛。

　　臨終時，方嶸沒有說出任何責備他的宇眼，他隻說了六個字；“代我照顧方盈。”

　　就因為這句話，方盈住進了嘯月山莊，孤苦無依的她有了另一個家人——步清風。

　　這三年來，步清風對方盈無微不至的照顧、疼愛著，方嶸的遺言時時刻刻在他心上，他要給方盈最好的，盡其所能的代替方嶸照顧她。

　　隻要他在莊內，他都會去找方盈，陪她說話、陪她下棋；隻要她開口，他會為她做任何事。

　　他通常都會在午後到方盈住的院落去看她。

　　“盈盈，今天身體好些了嗎？”

　　“步大哥。”

　　見到步清風，方盈蒼白的臉上漾起笑容，弱不禁風的身子也趨上前來。

　　步清風英挺的濃眉因為方盈比平日更顯得蒼白的臉而皺了起來。“臉色怎麼不太好看，早上吃過藥了嗎？”

　　“吃過了。”說話的是和方嶸情同姐妹的婢女小桐。

　　她隻比十六歲的方盈大一歲，是個相貌平凡無奇、身材瘦弱的小姑娘。

　　“小姐昨日又咳了，早上就叫人請大夫來，大夫說是受了風寒，開了些藥，剛煎好藥，小姐才喝下呢！”小桐一口氣說完。

　　“連大夫都給請來了？怎麼沒告訴我呢？”步清風帶著責備的眼光看向小桐。

　　怕小桐被步清風責罰，方盈搶先說道：“步大哥，是我不要小桐告訴你的。不是小桐的錯，是我的錯。”

　　“為什麼不告訴我？”步清風臉上雖然還有怒氣，但投向方盈的眼神是柔和的。“你以為瞞著我我就不擔心了嗎？你瞞著我，我隻會更擔心，這你是知道的不是嗎？”


方盈眼中閃著淚光，聲音因為激動變得沙啞：“步大哥，你對我的好，我自然知道。有時候我真恨自己，如果我是個健康的女子，就不會帶給你這麼多麻煩。”

　　自她有記憶開始，這副屠弱的身體就跟著她，一年到頭有大半的日子都不舒服，瓶瓶罐罐的藥罐在她的身旁隨處可見。就因為這樣，她的身體始終都是骨瘦如柴的，臉色也比一般人蒼白；每個人看到她，十個中有八個會懷疑隻要一刮強風，她便會被風吹跑。

　　“如果你不乖乖把身體養好，才會帶給我麻煩。”步清風柔聲的說，並抬高方盈的臉，讓她正視著他。

　　這是一張清秀動人的小臉，眼波流轉間讓人感到她的楚楚可憐，如果她的蒼白可以多些健康的紅色，他相信這位親如自己妹妹的人會是非常美麗的。

　　方盈必須是美麗的，因為這是他的責任。為了死去的方嶸，為了贖罪，他要方盈健康、美麗。快樂的活著。

　　修長的手指輕輕碰觸她兒個透明的臉蛋，步清風柔聲的說：“答應我，從今以後不再對我隱瞞任何事，包括你的身體狀況，好嗎？”

　　“嗯。”方盈露出可憐兮兮的笑容，眼角泛著淚光。

　　在一旁看著的小桐欣喜的笑道：“莊主陪小姐聊聊天吧，我這就沏茶去！”她很識相的讓主子和主子的心上人獨處。

　　小桐走後，步清風坐工下來，方盈坐在他的對麵。

　　“步大哥，我有事要與你商量。”方盈說。

　　“什麼事？你說。”

　　“是這樣的，再過十天，就是我大哥的忌日了。”方盈看著步清風，小心翼翼的說：“去年我因為生病，沒能去他的墓前看他；今年，我想請你陪我一起去，好不好？”

　　“當然好。”步清風隻答了一句就不再說話，臉上的表情十分嚴肅。

　　三年來，他常到方嶸下葬的地方看他，卻從來沒和方盈一同去過。他不是不想和方盈去，隻是若方盈也在場，他對自己的苛責隻怕會沉重到他無法承擔的程度。

　　“步大哥，你生氣啦？”方盈看出步清風神色有異，她怯聲的說：“如果你覺得不好，那就算了。”

　　“不！”步清風不想讓方盈擔心，勉強露出笑容。“我並沒有覺得不好，隻是覺得很對不起你。”

　　“對不起我？”方盈恍然明白，她急急的說：“步大哥，你以為我在怪你？不是的，我知道那是場意外。”

　　“是意外沒錯，可是我殺了方嶸是事實，是鐵一般的事實！”步清風字字說得沉重。

　　“不是的！”

　　不知道方盈是不是太過激動，她站起來走到步清風的身邊，跪了下來，上半身就這樣倒進步清風的懷中。

　　“盈盈？”步清風愕然。

　　“我不許你這樣說！”方盈仰起臉，激動的呐喊：“步大哥，我已經不怪你了。三年了，這三年來你比親人還要仔細的照顧我、疼愛我，甚至比我大哥對我還要好，我怎能再怪你？也請你不要再怪自己了，知道你對我大哥的死還耿耿於懷，我覺得好難過。”

　　“盈盈，你說的是真的嗎？”情緒激動的步清風忘了男女授受不親，忘了方盈隻是個妹妹，他抱緊她，喊道：“你真的不再怪我了？真的嗎？是真的嗎？你肯原諒我，原諒我這個殺人凶手？”

　　“你不是殺人凶手，你是我最敬愛、最親的人！”方盈流著淚大聲的說。

　　步清風有股說不出的感動，他再次攬方盈人懷。

　　這是他第一次擁抱方盈，是一個哥哥對妹妹展露親情的擁抱。

　　對步清風而言是如此，但是對方盈來說，卻全然不同。

　　步清風不隻是她的哥哥，不隻是她的親人，她對他有太多的崇拜和愛慕，這份感情不能以友情或親情就可以解釋的。

　　她愛他，她也要他愛她。

　　她知道他還當她是妹妹，不過這樣的情形不會太久，她相信很快的他會知道她不隻是個妹妹，還是個深愛著他的女人。

　　***

　　一輩子沒有爬過山的韻柔，這回可真是吃足了苦頭。

　　根據翡翠打聽到的消息，嘯月山莊位於半山腰，雖是山路，但還是可以騎馬上山的；可是偏偏她的馬不知怎麼回事，一上山就把她摔在地上一溜煙的跑掉。代步的工具沒了，翡翠幫她準備的糧食、清水還有衣物也跟著馬一起消失，隻剩下什麼都沒有的她。

　　想不到堂堂一國的公主，居然會落到身無分文的下場。

　　到了這個時候，韻柔真的很後悔自己為什麼意誌不堅，為什麼要聽翡翠的話。如果她的意誌夠堅定，她就不會被翡翠煽動，現在也不會讓自己淪落到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的悲慘地步。

　　她看了看因為摔倒在地而留在手腕上的擦傷，還有衣服上的破損，這樣的她可真是狼狽啊！

　　現在隻有一個辦法了，就是趁天黑之前，盡快趕到嘯月山莊，否則天色暗下來，連路都看不清楚，她可就要落難在這陌生的山中了。

　　她努力地走、吃力的走、一步一步的走，走向那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抵達的嘯月山莊。

　　她現在真的很後悔，恨不得自己能生出一對翅膀飛回那遠在百裏之外的皇宮。

　　早知如此，她就不要用翡翠的方法了。

　　事情的來龍去脈是這樣的。

　　因為她超乎自己想像的思念與她隻有一麵之緣的步清風，而她的心事除了翡翠，不敢告訴任何人，所以，她不可能要求她的皇帝哥哥召步清風進宮。

　　沒有辦法讓步清風進宮，她能做的隻有自己去找步清風了這是翡翠說的。翡翠都為她想好了，這北京城到嘯月山莊最快不到兩天的時間，翡翠要她自己到嘯月山莊找步清風，至於宮裏的一切翡翠會處理。

　　皇上日理萬機忙得很，又有那麼多的嬪妃要寵幸，短短五六天應該不會發現韻柔不在。

　　至於太後那裏就更好辦了，上個月太後到五台山為皇上祈福，至少要半年才會回來，所以翡翠認為，韻柔這趟出門可以說是安全得很。

　　“你要我自個兒去找步清風？”那時韻柔聽翡翠這麼說，驚訝得一雙美目瞪得又圓又大。

　　“奴婢就是這個意思。”翡翠滔滔不絕的說：“格格你想想，既然你不好意思讓他進宮來，隻好自己去嘯月山莊找他了。反正皇上也不知道，格格你就安心去吧！”說完話的翡翠好得意，她佩服自己能想出這麼好的方法。

　　“這不是安心不安心的問題。”韻柔不知道該笑還是該哭。“翡翠啊，你有沒有說錯，撇開我的身份不談，好歹我也是個黃花閨女，怎麼可以隨便把自己送上門去？這成何體統啊？”

　　“隻要不讓步清風知道格格是去找他的不就成了嗎？”翡翠說：“格格，你可以用任何一種借口，像是你迷路了，或是你是要找朋友才會到那附近去，什麼理由都可以；就假裝是無意中到了嘯月山莊，這樣步清風就不會知道格格是為了見他才出現在他眼前的。”

　　“可是……”韻柔秀眉微蹙的看著翡翠。“就算我真見到他，我又能做什麼呢？你該不會是要我在嘯月山莊住下來吧？”

　　“格格這次可說對了！”翡翠笑嘻嘻的說：“想要了解一個人多一些，當然就是要接近他。格格可以利用這次機會，一來更加認識步清風這個人，二來也能更加確定格格對步清風的心意，這是一石二鳥之計啊！格格，你要是因為害羞而退縮，那就太可惜了。”

　　就這樣，優柔寡斷的韻柔被翡翠的三寸不爛之舌說動了。雖然她怎麼想怎麼不妥，可是在無計可施、又真的想見到步清風的情況下，她的內心經過一番激烈的掙紮，最後還是聽從了翡翠的計策，孤身來到這兒。

　　沒想到還沒見到步清風，她就已經狀況百出了。

　　想趁著天黑之前到嘯月山莊的她，因為心急一下子問了神，沒有看到地上有個大窟窿，當她意識到右腳踩進窟窿時，已經來不及了；她不但整個人摔倒在地，陷在窟窿的右腳也因此重重扭了一下，讓她痛喊出聲。

“哎喲，好痛！”她疼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額上冒著冷汗，韻柔強忍著痛檢視受傷的腳踝。隻見腳踝腫了起來，隻要稍一碰觸就會痛。

　　韻柔試著站起來，可是她的右腳根本沒有辦法碰地，被折騰得香汗淋漓的她虛脫地坐在地上，全身的力氣仿佛都已用盡。

　　“我真沒用。”

　　她現在才知道自己的無用。她就像是被養在精致美麗的金籠子裏的金絲雀，一旦出了這個金籠，金絲雀就不會飛了，也不再美麗，成了一無事處的廢物。

　　她愈想愈傷心，在眼眶裏打轉已久的淚水渭渭落下。

　　不知道哭了多久，她忽然聽到有馬蹄聲靠近自己。有人來了！

　　她連忙抬起臉，一匹白馬頓時映人她的眼簾。白馬直奔至她的麵前，揚起的馬頭不斷的發出嘶嘶的聲音。

　　韻柔忘了流淚，她濕潤的雙眼眨也不眨的看向那個騎白馬的人。

　　她終於見到他了！為了見他一麵，她實在是吃了不少苦啊！

　　“步清風！”她情不自禁喊出在她十六年的人生中，頭一個讓她如此思念的男人的名字。

　　“是你？”步清風一眼就認出那個倒在路旁的年輕姑娘。

　　那張他所見過最柔美、最清新脫俗的容顏，就算有一年的時間不見，他仍可一眼就將她認出來。

　　他立即下馬，飛奔到她的身邊。

　　“韻柔公主，你怎麼會在這裏？”他一邊問，一邊驚訝的看著她不知為何流滿淚水的臉，還有她多處破損的衣服，以及他能看得到的紅腫和擦傷。

　　和上次在宮中見到的光鮮亮麗的她比較起來，今日的她是相當淒慘落魄的。

　　“我……”乍見思慕的人，韻柔的腦筋就像打結一般，什麼借口都想不出來。她的雙眼注視著地上，腳踝的痛楚讓她無法不實話實說：“步大哥，我騎馬摔傷了，腳好痛……”

　　“摔傷？”步清風看到韻柔撫著自己的右腳踝，臉上的表情甚是痛苦。他也不多想，隻問她：“你隻有一個人？”

　　韻柔寫滿無辜的小臉對步清風點點頭。

　　步清風心想救人要緊，他毫不考慮的彎腰抱起她。

　　“要委屈公主了，先到在下的嘯月山莊安歇，讓我幫公主處理腳傷吧！”

　　抱著韻柔輕盈的身子，接觸到她柔若無骨的嬌軀，步清風可以感覺到自己的心狂跳了一陣。他不解自己為何會對一個才見過兩次麵的女人產生這種感覺，他從來不會輕易為女人心動的啊，更何況是一個陌生的女人。

　　不知道步清風正用一種很複雜的眼光注視著自己，此時的韻柔小臉是紅通通的，心是慌亂的。

　　她輕聲的回答他：“謝謝步大哥。”她害羞的隻讓他看到自己低垂的眼睫毛。

　　步清風很快清醒過來，一甩頭，拋去那些不必要的思緒，用最快的速度抱韻柔上馬，然後往還有一段距離的嘯月山莊奔馳而去。

　　

丸の小羽

第三章

　　一個時辰之後。

　　在嘯月山莊的客房裏，韻柔一人獨坐在床上。

　　此刻的她已換上幹淨的衣服，原是滿身灰土的身於已經教步清風派來的侍女洗得幹幹淨淨，身上的那些擦傷和瘀傷該上藥的、該包紮的，也都弄妥當了。

　　右腳的扭傷是步清風處理的，那時她隻顧著看他的臉，對於腳上的痛楚，她倒是沒有深刻的感受到。

　　能這樣待在他身邊，區區的腳傷就變得微不足道了。

　　那兩個特地過來幫她的丫鬟走了之後，她就一個人呆坐在床上，已經有半盞茶的時間了。

　　擱在桌上的飯萊早就涼了，熱湯想必也冷了，步清風要廚房準備了豐盛佳肴，但她卻一點食欲都沒有，雖然她一天下來幾乎什麼都沒吃。

　　她怎麼吃得下呢？得償所願的見到步清風已經讓她太興奮了，現在她和步清風又相處在一個屋簷下，她的心情始終劇烈起伏著。這讓她更確定自己對步清風的心，說不定就如翡翠說的，她是愛上他了雖然她不能確定，因為她不懂愛上一個人是怎麼一回事，但可以肯定的是，步清風不是那種她一見就害怕的男人；她不但敢跟他交談，還主動想要見他，這份感情早就超乎她的想像。

　　一見鍾情，她想她體會到一見鍾情的滋味了。

　　如今，她總算是如願以償的住進嘯月山莊，至於接下來要怎麼做，她是一點頭緒都沒有.她無奈的想，如果翡翠在她身邊就好了。翡翠的頭腦比她靈光多了，一定可以幫她出主意的，她也就不會像現在這樣一籌莫展。

　　就在她胡思亂想之際，門外的敲門聲驚動了她。

　　該不會是步清風來看她了吧？

　　就像要回答她的問題似的，步清風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公主，我可以進來嗎？”

　　“步大哥．你請進。”雖然有點不好意思，韻柔的聲音仍帶有期盼和熱切。

　　在她渴望的注視下，步清風高大的身軀映人她的眼簾。

　　“公主，一切都還好嗎？”步清風沒有走到床邊，他站的位置離她有點距離。

　　“我很好。”韻柔麵帶微笑，心裏卻是另一番滋味。

　　說真的，她對他口中說出的“公主”兩個字有些抗拒。並不是他說錯，而是他喊她公主會讓她覺得他們之間的距離好遠，好像他把她當成另一個世界的人似的。

　　步清風的視線沒有放在她酡紅的小臉上，他隻是直直的看著她包紮好的右腳。

　　韻柔也把視線移到自己的右腳，想到先前步清風握著自己的小腳包紮的情景，她的心中湧上一股甜蜜。

　　這是從來沒有過的感覺。從來沒有一個男人能這樣主宰她的感受和心情，她幾乎是愈來愈肯定，自己是真的被他深深吸引了。

　　即使她仍是害羞靦腆的，即使她對他的了解少得可憐，但她還是陷進去了，而且還陷得很深很深。

　　步清風靜靜的看著眼前這張夢幻般的小臉，說：“看樣子沒什麼大礙，我想不用三天，公主就可以行動自如了。”

　　“三天呀……”韻柔悵然若失的垂下眼眸。才三天，她多希望能在這裏待久一點，因為要是她回宮的話，再見他的機會隻怕是少之又少。

　　“好了，公主，咱們言歸正傳。”步清風拖過一張椅子在她前麵坐下，炯亮的黑眸緊緊看著她發熱的臉。“現在公主可以告訴我，為何會一人獨自來到嘯月山莊的勢力範圍？”

　　“嗯……這個……”雖然韻柔心中早就編好了借口，不過這會兒在步清風緊迫盯人的視線下，她說起話來仍不免結結巴巴的，完全沒有她先前在心中默念的那般流利。

　　“我在宮裏悶得慌，聽說這裏風景秀麗、美不勝收，就瞞著大家私自出宮到這裏來了；可是沒想到我的馬……我的馬突然像發狂了一樣把我摔在地上，然後就跑走了，我才會摔傷腳踝，我原先並不知道這裏是嘯月山莊的範圍，我……”

　　一直低著頭說話的她抬起頭來，盛滿太多深情的水眸瞅著他，聲音更是柔得像水。“我看到你來了，真的是有說不出的高興，謝謝你，步大哥，謝謝你救我！”

　　步清風愣了愣，有一下子的失神，不過很快便回複過來。

　　不用說，他又被這張清麗得出奇的臉蛋給吸引住了。不隻是她美麗的臉，還有她輕輕柔柔的聲音，以及她溫柔如夢的眼神；這不是第一次，他感覺自己的心狂跳不已，為了她，他再一次管不住自己的心。

　　他急忙站起身，迅速恢複原有的冷靜，臉上有著應酬般的笑容。“公主太客氣了，換作是別人，我相信他們也會做一樣的事。”

　　“那……步大哥你是相信我說的話羅？”韻柔不能放心的問道。

　　“當然。”步清風微微一笑。

　　說真的，他怎麼可能會相信韻柔的說法？公主是金枝玉葉，說什麼都不可能身邊不帶任何隨從，一個人到這荒郊野外來，他壓根兒就不相信她。

　　不過不信歸不信，既然公主自己都這麼說了，他就姑且信之吧，反正這不關他的事不是嗎？


“不過我想皇上要是知道公主擅自出宮，一定會很擔心的。明天一早我會要人送信到紫禁城給皇上，公主請放心，皇上一旦知道公主在嘯月山莊，他一定會馬上派人來把公主接回去的…

　　“不要！”聽到這裏，韻柔突然脫口叫道。

　　不要？步清風濃眉一蹙，他沒有聽錯吧？

　　“步大哥，請你不要！”韻柔神色緊張的看著他，吞吞吐吐的說，“我暫時還不想回去，請你先不要讓皇上知道，讓我在這裏多待幾天，待我想回去時，我自然會回宮裏去。”

　　“公主不想回去？為什麼？”步清風真是被韻柔弄胡塗了。

　　“因為我……”韻柔在衝動之下，差點就脫口說出“因為我想在你身邊待久一點”的話來。

　　她緊咬著下唇，幽幽的看著他，過了好一會兒才說：“我好不容易才出來一趟，不想這麼快就回宮，請你成全我這個心願吧？”

　　步清風搖搖頭。“公主言重了。請恕清風無禮，不管公主有任何理由，我都必須把此事讓皇上知道，公主是金枝玉葉，是不能有任何閃失的。清風認為與其在皇上不知情的情況下讓公主留在此地，還是讓公主盡快回官中比較好，這樣一來皇上放心，太後也放心，二來公主的安危無慮。這是唯一可行的辦法。”

　　“為了我的安危？”韻柔溢滿淚水的星眸憂傷的看著步清風，她的眼神似乎在問他：你真的是為了我的安危嗎？還是，你根本就不想留我在你身邊？你認為我是個累贅、是個麻煩？

　　她想問他，但是，她緊咬著嘴唇，不發一語。

　　她憑什麼這樣問他？對他而言，她是個公主，隻是個不相幹的人；他又不是她，她對他有莫名的好感和愛慕，可是他沒有啊，從頭到尾，一直都是她自己一廂情願的，不是嗎？

　　強忍住心痛，她擠出可憐兮兮的微笑。“就照步大哥說的辦吧！我沒有其他意見。”

　　“公主這樣說我就放心了。”步清風帶著探求的眼神一直停在韻柔臉上。

　　他當然看得出來她的口是心非，和她的悲傷表情，而這所有的一切，讓他不得不將自己牽扯進來。

　　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公主這一切反常的行為隻為了一個人，這個人就是他步清風。

　　私自出宮、墜馬摔傷、不願回宮，這一切都為了他，敢情這位最得皇上疼愛的大清公主是看上他了？

　　他隻是一介平民、一介武夫，真不知道公主看上了他什麼？想到這兒，步清風忍不住在心中暗笑。

　　“時候不早，公主請早些安歇吧廣步清風微笑的對韻柔說，然後走出房間。

　　在房間外頭，他不禁搖頭訕笑。

　　對他來說，能贏得美人心固然可喜，可這是一段不可能有結果的感情。他承認這位天真爛漫的公主很得他的喜愛；但他卻不敢有此奢望，他有自知之明，癩蝦蟆是不該不要臉的去招惹美麗的天鵝的。

　　看樣子他明天勢必要寫封信，火速讓在紫禁城的乾隆知道這件事，不是為了他自己，而是為了這個天真無邪的公主。

　　***

　　三天後。

　　步清風手拿著剛送到的乾隆親筆信函，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事情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以為皇上在得知韻柔公主流落在外的消息，應該會緊張萬分，接著立刻派人到嘯月山莊把韻柔公主接回官去；想不到他完全料錯了，皇上居然寫信告訴他，韻柔公主在他身邊他沒什麼好擔心的，還說如果韻柔公主願意的話，在這兒多待幾天也無妨，等韻柔公主回宮後，他會好好答謝他。

　　“居然有這種事？”

　　步清風摔掉手中的信，心中又是驚訝又是憤怒，他感覺到有一個可怕的陰謀正在前方等著自己。

　　這太不合乎常理了。照理說皇上這樣疼愛韻柔公主，怎麼會放心的讓她留在宮外，還要他這個對的柔公主來說根本算不上是朋友的人來照顧她？皇上怎麼可能對他如此放心？對一個不是他的臣子的人？

　　難道說這一切都是皇上的陰謀？皇上眼見他在民間的勢力有增大的趨勢，在無法拉攏他的情況下，硬的不行換軟的，不惜要自己的妹妹用美人計配合演出這場戲來讓他就範。

　　他無法不往這方向去想，而這也是他目前唯一想得到的理由。如果他想的是正確的話，那他這次可真是看走眼了，在他眼中那隻天真溫馴的小兔，其真麵目卻是助紂為虐、工於心計的狐狸？

　　為了證明自己的猜測是對的，他拿著皇上寫給他的信，來到韻柔住的客房。

　　“步大哥，是你呀！”見到心上人，韻柔微笑著站起來迎上前去。

　　“這是皇上的回信，公主想看嗎？”

　　韻柔眼中閃爍著不安，她遲疑的點點頭。

　　步清風把信交給她。

　　韻柔很快的看完信，臉上的表情是複雜的。

　　說真的，她很高興皇帝哥哥成全自己的心願，可是她不免感到奇怪，因為她從未在他麵前透露她對步清風的心意，照理說她的皇帝哥哥應該是不知情的才對，他到底是為了什麼會這麼做呢？

　　這個時候的韻柔並不知道，乾隆真的就如同步清風猜測的一樣別有用心，而她也太低估她的皇帝哥哥了，因為就算她不說，乾隆也看得出來他這個從不曾對男人動過心的妹妹這次是動了芳心，所以他才會順水推舟，成全韻柔的心願。

　　乾隆本來就有心撮合步清風和韻柔，這下他倒不用費心，韻柔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主動，剛好稱了他的心。

　　現下韻柔既然已在嘯月山莊，便可以讓他們多加親近，他沒有理由要她馬上回宮的，不是嗎？

　　乾隆的這番美意是他一廂情願的，他當然不知道不知情的韻柔會因為這件事嚐到苦痛，現在的他更不會知道因為他的介人而造成步清風對韻柔的偏見，進而導致兩人之間的距離愈來愈大。

　　“公主的意思如何？”步清風不帶一絲感情的眼神看著韻柔。

　　“我……”在這樣的目光注視下，韻柔不禁感到畏怯，“步大哥，你不希望我在這裏多待幾天嗎？”

　　步清風搖頭。他當然不會這般小氣，老實說他很願意多留她幾天，如果她不是和乾隆一樣要算計他的話。

　　問題是現在他已經認定她是有目的、有陰謀的，就算她長得再美，就算她的身份再尊貴，他也不想讓她在嘯月山莊多待一刻。

　　“如果公主不嫌棄我這嘯月山莊，公主想待多久就待多久，這是步某的光榮，也是聖命難違。”

　　韻柔一時之間沒有聽出步清風這句“聖命難違”的嘲諷意味。她高興過了頭，忙不迭的說：“不嫌棄，我怎麼可能會嫌棄呢！我好高興能留在這裏，我說的是真的！”

　　步清風麵無表情的看著眼前這張雀躍的小臉，淡然的說：“公主高興就好，我現在就回房去寫信告知皇上。步某告退。”

　　“步大哥……”

　　韻柔滿滿的喜悅隨即被步清風帶走了，她呆站著，感覺到周遭的空氣變冷了。

　　“步大哥好像很不喜歡我待在這兒。”她失望的自言自語。

　　***

　　韻柔是如願以償的留在嘯月山莊了，但她並沒有因此感到快樂。

　　她的腳傷已經痊愈，不過她整日待在步清風派給她的客房，吃飯在客房吃，睡覺在客房睡，甚至連洗澡也是下人提熱水讓她在客房裏洗，她是自由之身，但卻在無形中被囚禁。

　　她愈來愈相信自己所想的是對的——步清風不喜歡她留在嘯月山莊，否則他不會對她不聞不問，自從三天前皇兄來信後，他就不曾在她麵前出現了。

　　他沒有虧待她。吃的是山珍海味，喝的是最好的茶，她睡的被子是柔軟而舒適的，在物質方麵，他給她最好的；她知道自己不該埋怨什麼，他的確沒有違背皇兄的命令，他是盡了心力來招待她這名嬌客。

　　可是這不是她想要的，她拋下尊貴的身份，拋卻羞恥心的寄人籬下不是為了這些；她想親近他、想多了解他，這才是她要的呀！

他不見她也不理她到底是為什麼？難道他真的不喜歡她留在這兒嗎？還是他在生她的氣？他認為她用公主的身份來壓他，讓他的自尊心受損了？

　　不可以！她不能讓他誤會她，這不是她來這裏的目的，她必須為自己辯解。

　　步清風不與她見麵，她卻不能不見他，是為了跟他把話說清楚，也是為了看看他，多待在他身邊一會兒也好。

　　這一天，她聽下人們說步清風人在書房，於是她來到書房外準備和他好好談談。

　　懷著一顆既期待又不安的心，她輕顫的手敲了門。

　　“步大哥，是我，你在裏麵嗎？”

　　屋裏有短暫的沉默，接著韻柔聽到不急不緩的腳步聲停在門的另一邊。

　　“公主，有事嗎？”步清風沒有任何表情的俊臉出現在她眼前。

　　“步大哥，我可以和你談談嗎？”雖然步清風的不熱絡早在韻柔的預料中，但她還是覺得受到傷害。

　　“公主要和我談？”步清風的表情是意外的，他的嘴角帶著不知代表什麼意思的輕笑。

　　他手一攤指向裏麵，說：“公主請進。”

　　韻柔戰戰兢兢的走了進去，步清風則跟在她身後。

　　“公主請坐。”步清風指著韻柔身邊的椅子。

　　“我不坐了，步大哥我……”

　　韻柔深深地吸一口氣，然後正視步清風，鼓起勇氣說：“我想問步大哥一個問題，希望你能老實的回答我。步大哥是不是不喜歡我在嘯月山莊作客？”

　　步清風微笑道：“公主是不是哪裏弄錯了？公主算是嘯月山莊的客人嗎？嘯月山莊從來就沒有不請自來的客人。”

　　韻柔臉一紅、心一驚，她不敢相信的看著步清風。“步大哥，你為什麼這麼說？難道說我真的得罪你了？”

　　步清風搖頭。“公主此言差矣。公主怎麼會得罪我？是因為你的不請自來，還是因為皇上和你所做的事？公主太多心了，我步某雖不是什麼英雄好漢，但也不至於和一個小女孩過不去，更何況你是個公主。”

　　“你說什麼？”韻柔不得不打斷步清風的話，因為她聽得迷糊極了。“我和我皇兄怎麼了？你為什麼會這麼說？你的意思是我和我皇兄做了什麼嗎？”

　　“關於這點，你很清楚不是嗎？”步清風深不可測的眸緊緊盯著她。“何必要我說出來呢？你和皇上做得這麼明顯，我步清風又不是三歲小孩，你說我有可能不知道嗎？”

　　“你在說什麼啊？”韻柔慌亂的急嚷著：“步大哥，我真的不懂，你把話說明白。你到底認為我和我皇兄做了什麼，你總該說出來讓我知道。”

　　這位公主簡直可以去當戲子了，這般會作戲！

　　步清風冷眼看著韻柔幾可亂真的反應，冷聲的告訴她：“好，咱們明人不做暗事，你要我說我就說。我懷疑你和皇上申通好，借故接近我，用美人計想要收服我為朝廷效力。我說的可有錯？”

　　什麼？韻柔完全呆住了，她不相信自己聽到的。

　　“你、你怎麼會這麼想呢？”因為實在是太驚訝了，韻柔一時之間連話都無法好好說。

　　步清風眼神仍是冰冷的。“你問我怎麼會這麼想？我說過，我不是三歲小孩，我有判斷的能力、有明辨是非的能力；如果這樣我還看不出來，我這個嘯月山莊的莊主也不用當了。”

　　“可是事情不是這樣的呀！”韻柔快急死了“步大哥，你真的誤會了，我皇兄他是真的不知道我會來這裏，他完全不知情啊！騙你的人是我，我私下出宮，隻是想見你一麵。”韻柔情急之下，什麼都說出來了。

　　“你想見我？為什麼？”步清風咄咄逼人的問“我……”

　　韻柔後悔了，她不該說出來的，現在該怎麼辦？步清風對她已有成見，她說的話他還會信嗎？

　　“別問我這個，你不會想知道的。”她哀求的看著他。

　　“你錯了，我當然想知道，我要把事情弄清楚。”

　　步清風大步一跨拉近兩人的距離，他銳利的目光讓她無處可逃。

　　“公主，說吧！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韻柔緩緩地閉上眼睛，她知道自己真的已無路可逃。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說的全是真話。”她睜開眼睛，深情地看著他。“步大哥，也許你會認為我是個放蕩的女人，可是我沒有辦法，我控製不了自己，我忘不了你，我思念你，我想見到你，我喜歡你呀！”

　　終於說出口了！

　　韻柔屏住氣息看著步清風，她的心因為緊張過度，幾乎快負荷不了。

　　步清風的表情從頭到尾都沒有變過，聲音也是出奇的冷靜：“多謝公主的抬愛，這是步某的榮幸。”

　　韻柔頓時臉色發白。“你是什麼意思？你不相信我說的話？”

　　“相信、不相信，有何分別？”步清風搖搖頭，說：“不管公主對步某的心意是真是假，步某都隻能婉拒；因為我們是不可能在一起的。公主是天之嬌女、是金枝玉葉，豈是我這一介武夫高攀得上的？這點步某還有自知之明。”

　　步清風說的話就像利刃般刺進韻柔的胸口，她的心從來沒有這麼痛過，痛得她必須用最大的努力才能不讓眼淚流下。

　　韻柔的蒼白、韻柔的顫抖、韻柔的傷心、韻柔的痛苦，步清風把這些全看在眼裏。他以為自己不會在乎，但是見鬼的，他的心竟然開始泛疼，臉色也變得凝重。

　　“我……對不起。”韻柔忍不住用手捂著嘴巴，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不用說，步清風的心又是一陣緊縮。

　　“你到底要說什麼？”為了掩飾，他粗著聲音問。

　　韻柔放開手，嘴唇微顫。“步大哥，對不起，看樣子是我自作多情。”

　　步清風看她一眼，冷硬的說：“別說了！總之公主在嘯月山莊的這段時間，步某會盡全力讓公主感到賓至如歸；當然，要是公主住膩了，步某也會立刻護送公主回皇宮。”

　　語畢，他轉身離開，不再多看她一眼。

　　他必須遠離她，遠離這個被自己傷害的女人。

　　韻柔癱軟的跪在地上。步清風不在，她不用掩飾自己的心情她把臉埋進屈起的雙腿間，傷心的啜泣著。

　　

丸の小羽

第四章

　　看著眼前的花花草草，韻柔不由得長歎一聲。

　　接下來該怎麼辦？

　　步清風都那樣說了，如果她再不識相離開嘯月山莊的話，那她豈不是太不要臉了嗎？

　　昨日她回到房間後，一直哭到天黑，又哭到天亮，所以她現在的眼睛還是紅腫的。

　　經過一天的時間，她什麼也沒吃，隻喝了些水，不過她卻一點都不覺得餓。不知道是不是哭太久了，所以身體的感覺也變得遲鈍？

　　想到花園走一走，看能不能因為花園裏美麗的景色，讓自己暫時忘卻煩惱。

　　至於何時要離開嘯月山莊，她得再好好想想。

　　不是她臉皮厚不知羞恥的要賴上步清風，她是想如果自己真的回宮的話，也許以後就再也沒有機會看到他了，她知道自己必須要忘掉這個人，割舍掉這份感情；但在忘掉、割舍掉之前，她想讓自己再多看他幾眼，讓他多留在自己心中一會兒，她現在隻有這個心願。

　　走著走著，她自己也不知道走到哪兒了，因為這座花園不小，她走了半天還走不出去。

　　“你一定就是韻柔公主了吧！”

　　背後突然傳來的聲音讓她急忙回頭，她看到了一位身材高瘦的男人。

　　“閣下是？”

　　這位男子應該超過三十歲了吧？他的五官端正，皮膚略黑，奇怪的是他竟讓韻柔有種眼熟的感覺。

　　這人在韻柔的注視下露出一口白牙，笑道：“請容我自我介紹。在下姓步，名浩揚，是嘯月山莊的人。”

　　“你也是嘯月山莊的人？那步清風是你的什麼人？”

　　“清風是我的侄子。”步浩揚滿臉笑容的說著：“清風的父親是我的大哥，清風他得稱呼我為三叔。”

　　“原來如此。”韻柔對這位笑容滿麵、五官和步清風有三分相似的人頗有好感。“那我該稱呼你什麼呢？”

步浩揚起和步清風幾乎一樣的濃眉說：“能與公主相識，已經是我前輩子修來的福氣，公主叫在下什麼，在下就是什麼。”

　　“你太客氣了。”見對方如此多禮，韻柔也不由得笑了。“那我就叫你浩揚大哥，可以嗎？”

　　“當然可以。”步浩揚的視線在韻柔臉上轉了一圈，然後笑著說：“韻柔公主真的是美麗又大方，我那個侄兒當真是時來運轉，能結交到公主這樣的朋友，實在是嘯月山莊的福氣啊！”

　　韻柔聽得麵紅耳赤，她雖然覺得步浩揚說的不是很恰當，但她又不知該怎麼反駁他。

　　相對於韻柔的沉默，步浩揚說得正興起：“難得公主大駕光臨，怎麼不和清風四處去玩玩呢？”

　　韻柔低著頭，語帶無奈：“步大哥他好像很忙，所以我……”

　　“就算再忙，也不能冷落公主你呀！”步浩揚似在為韻柔抱不平韻柔驚訝的看著步浩揚。

　　“浩楊大哥，你為什會這麼說？”他怎麼會用“冷落”這個詞呢？

　　“難道不是嗎？”步浩揚看著韻柔的眼光滿是同情，“公主，都是清風這小子不好，讓你受委屈了。”

　　韻柔震驚極了。“我委屈？不是的……”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步浩楊正色的問她：“公主，你對我們家清風有意思吧？”

　　韻柔又是一驚，她連忙搖頭否認：“沒有、沒有……”

　　她好窘啊！怎麼別人都看出來了？

　　“我知道公主不好意思承認，請恕我失言，讓公主不自在。”

　　韻柔又是搖頭，含糊不清的說：“你不用道歉，其實……算了，反正事情都過去了。”

　　“公主看得如此開，在下真是佩服。”步浩揚點點頭，說：“不過公主還是早點放棄的好，因為公主和清風是不可能的，我說的是肺腑之言，還請公主見諒。”

　　“肺腑之言？”

　　“沒錯。”步浩揚嚴肅的說：“不瞞公主，清風已有個和他情投意合的人，這個人名叫方盈，就住在嘯月山莊。”

　　步浩揚看到韻柔驟然變得蒼白的臉色，用同情的語氣繼續說：“方盈和公主差不多年紀，她死去的哥哥方蠑和清風是好朋友。那是三年前的事了，清風在一場比試中失手誤殺了方蠑，因為心中有愧，於是就負起照顧方盈的責任；因為方盈是方蠑僅有的親人。自幼體弱多病，這些年來清風為了照顧她可是付出不少心血。”

　　韻柔愣愣的聽著，心裏麵自然不好受，心思單純的她沒有懷疑步浩揚為何要跟自己說這些，她想到的隻有步清風是因為有了喜歡的人，所以才不接受她。

　　“原來是這樣。”韻柔幽幽的歎氣。“步大哥他一定很重視方姑娘吧？”

　　“是啊！”步浩揚充滿歉意的看著韻柔。“真是對不住公主，說這些事讓你傷心，不過我想還是讓公主知道，對公主比較好。”

　　“浩揚大哥，我很感謝你告訴我這些。”韻柔感激的說：“對了，你可以告訴我方姑娘住的地方嗎？我想去見見她。”

　　“公主要見方盈，是為了……”

　　“不是你想的那樣。”韻柔的嘴角揚起虛弱的微笑。“我隻是想見見她，跟她說幾句話，不是想找她麻煩。”

　　“這個自然，公主心胸寬大，是我想錯了。”步浩揚指著韻柔的身後說：“請公主往這個方向一直走，走出花園後，就會看到左邊有個水池，水池上有座橋，過了橋再走一會兒，就會看到方盈住的地方。”

　　“謝謝你。”

　　韻柔向步潔揚道完謝，就往他指的方向前進。

　　韻柔離開沒有多久，還留在原地的步浩揚對著韻柔離開的反方向喊道：“可以現身了吧？步大莊主。”

　　***

　　步清風從一棵大樹後麵走出來他一直隱身在此，步浩揚和韻柔的對話，他聽進去了大半。

　　“三叔，你不覺得自己太多管閑事？”步清風冷冷的說。

　　“我倒不覺得。”步浩揚皮笑肉不笑的說：“你步莊主惜字如金，我這個做叔叔的看不過去，替你把該說的話都說了。我這樣做有什麼不對嗎？”

　　“你可以不用告訴公主方盈的事不是嗎？”步清風厲聲的說：“公主到這兒是來作客的，我和方盈的事有必要讓她知道嗎？”

　　“她當然有必要知道，她喜歡你不是嗎？”

　　“公主喜不喜歡我，應該不幹你的事吧？”

　　“怎會不幹我的事？”步浩揚義正辭嚴的說道：“我也是嘯月山莊的一份子，皇上把公主托付給你，萬一有什麼閃失，不但你要人頭落地，整個嘯月山莊的人都要跟著你遭殃。我這是在幫你，你知不知道？”

　　“是嗎？”步清風笑笑。“你真的是在幫我？三叔啊三叔，你真的認為可以騙過我？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的企圖嗎？”

　　步浩揚惡狠狠地瞪著步清風，語氣一凶：“好，你倒說說我有何企圖，我洗耳恭聽。”

　　步清風也回瞪著他。“你真的以為可以隱瞞我所有的事嗎？好，今天我就跟你說個明白。加人天地會，潛進宮中預謀刺殺皇上，現在則是韻柔公主。三叔啊三叔，我還有什麼遺漏的嗎？”

　　步浩揚聽了，臉色宛若一張白得不能再白的紙，既驚訝又錯愕的問：“你都知道了？你是怎麼知道的，難道是上次……”

　　“沒錯，就是上次我進宮，正好讓我碰到你這名刺客。你的身形背影對皇上來說是陌生的，可是對我而言卻是熟悉到教我害怕。當然，一開始我道沒那麼篤定，回到嘯月山莊後我愈想愈不對，才開始著手調查你最近的行蹤，沒想到…

　　步清風說到這裏歎了一口氣，如果現在站在他麵前的人不是他的長輩，他早就一拳往他身上招呼了，不會隻是歎氣而已。

　　“你的意思是，你統統都知道了？”步浩揚沉聲問道。

　　步清風嚴厲的看著他，“如果你是指你最近一年的行蹤，我想我打探到的訊息應該是八九不離十才對。三叔，你怎麼這麼胡塗，天地會是反賊啊，你怎麼會加人呢？”

　　“你認為呢？”步浩揚哼了哼。“我們是漢人，向反清複明的天地會靠攏有什麼不對？再說嘯月山莊已經有你這麼一位年少有為的莊主當家，我這個做叔叔的不向外發展，難道要靠你照應我的後半生嗎？”

　　步清風瞪著步浩揚沉思著。他是知道的，步浩揚一心想成為嘯月山莊的莊主，可他卻從來沒想過，步浩揚會因為這樣而投靠天地會，和朝廷為敵。

　　他不是天地會的人，沒有資格評判天地會，但是身為漢人就一定要推翻滿人不可嗎？隻要能把國家治理好，讓百姓衣食無慮、國泰民安，那麼皇帝是滿人還是漢人真的有那麼重要嗎？

　　步清風沒忘記自己是漢人，但是他從來不認為漢人和滿人一定要敵對，一定要做仇人。如果可以選擇和平共存；為什麼非要引起不必要的爭執和殺戮呢？為什麼不選擇對大家都好的路走呢？

　　“三叔，你的想法真教我感到意外。”步清風沉重的說：“如果你是為了嘯月山莊才這麼做，我可以把莊主之位讓給你。”

　　“讓給我？哼！”步浩揚一臉的鄙夷。“這是同情還是施舍？”

　　步清風大聲說道：“你知道不是這樣的！如果說嘯月山莊對你是這麼的重要，你就拿去吧！你也是步家的人，這個莊主的位置你承擔得起，沒有人會有異議。”

　　“現在說什麼都沒有用。”步浩揚自嘲的一笑。“我步浩揚再不濟也不會接受別人施舍的東西，我會讓你看到我用自己的雙手打下一片天，有一天你會看到的。”

　　“這就是你加人天地會的原因？”步清風點點頭，說：“我明白了。我有嘯月山莊，你有天地會，你就是要證明你比我強是不是？”

　　“隨你怎麼說、怎麼想，反正命是我自個兒的，用不著你為我操心。”

　　“你的意思是，你還是要取乾隆的命羅？”

　　“應該是吧！”步浩揚眼中流露出強烈的敵意。“怎麼，偉大的莊主有意見嗎？”


步清風緊緊的看著他。“你要對乾隆怎麼樣，我無權幹涉；但是韻柔公主，我希望你不要動她的腦筋，她是無辜的，別把她卷進來。”

　　步浩揚突然笑了起來，他邊笑邊說：“我還以為你不為美色所惑呢，看來英雄還是難過美人關，你這麼擔心她呀！”

　　步清風的神情是無比的嚴肅。“隨你怎麼想都行，總之你要是敢對她不利，即使你是我的三叔，我一樣不會放過你的。”

　　步浩揚的笑聲未歇，他道：“你放心，我怎麼會對美麗的公主不利？相反的，我還會好好的疼愛她。”

　　“疼愛她？你這是什麼意思？”步清風語氣顯得很緊張。

　　“想知道是什麼意思嗎？等著看吧，我不會讓你等太久的。”步浩揚詭橘的對步清風笑著，然後轉身離開。

　　“他到底在搞什麼鬼？”步清風哺哺說著，心中頓時湧起一絲不安***韻柔總算找到步浩揚告訴她的地方。

　　“這個地方好美啊！”她看得目不轉睛。

　　在她眼前的是棟讓竹子圍繞著的房子，竹子的芳香彌漫在空氣中；她深深地吸著空氣，深深地陶醉在這個美麗又清幽的地方。

　　小桐恰巧在此時走出屋外，她看到眼前這位美麗的少女，警戒的詢問她：“你是誰？怎麼會在嘯月山莊出現？”

　　“我是韻柔，是步大哥的客人。”韻柔看小桐的裝扮，猜測她應該是方盈的婢女。她試探的問：“你的主子是方盈吧？如果方便的話，能否讓我見見她？”

　　“你是韻柔公主？”小桐早就聽說皇上的妹妹韻柔公主到嘯月山莊作客的事。她惶恐的往地上一跪，“奴婢不識公主，請公主原諒奴婢的無心之過。”

　　“你別這樣，快起來。不知者無罪嘛！”韻柔覺得好不自在，她不喜歡自己的身份造成人家的負擔，她才不在意小桐先前的態度呢！

　　“謝謝公主。奴婢這就帶公主去見我家小姐。”

　　小桐知道韻柔的身份後，自然不敢大意，她趕緊請韻柔進屋裏去。

　　“小姐，韻柔公主來看你了。”小桐一路喊進去。

　　在臥房裏的方盈聽到小桐的聲音，心裏的震驚是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的。她手忙腳亂的整理好自己的儀容，然後踏著急促的步伐前往屋前的廳堂。

　　“民女方盈，叩見韻柔公主，公主吉祥。”方盈對著甫踏進廳堂的韻柔下跪。

　　小桐快步的走到主子身後，也跪下了。

　　怎麼又來了呀？韻柔急急說著：“快起來，我們才第一次見麵，而且這兒也不是在宮中，毋需行此大禮。”

　　“謝公主。”方盈在小桐的攙扶之下緩緩的站起身來。

　　好清秀的五官啊！如果不是臉上帶著病容的話，韻柔想方盈一定是個很漂亮的女孩子。

　　“公主大駕光臨，不知有何要事？”方盈柔聲的問。

　　“我們雖然沒有見過麵，不過看樣子你們都知道有我這麼一個人。”韻柔輕笑道：“我聽說你的身體不太好，所以想過來看看是不是可以幫上忙？”

　　方盈和小桐對看一眼，然後方盈困惑的看向韻柔。“我跟公主素昧平生，公主為何要幫我呢？”

　　韻柔不假思索脫口而出：“因為你是步大哥重視的人，我幫你，和幫步大哥是一樣的，更何況這隻是舉手之勞。事情是這樣的，前年有人送我皇兄一株千年靈芝，據說有強大的醫療效果，我皇兄將這靈芝視為珍寶，一直舍不得用，我想如果這千年靈芝可以讓你的身體變好的話，我就去向我皇兄要來。你放心，這一點都不困難，隻要我開口，我皇兄一定會給我的。”

　　方盈靜靜的看著看似真誠的韻柔，過了半晌才說：“公主的好意方盈心領了，這等大禮我實在是愧於承受。”

　　韻柔沒想到方盈會拒絕，她連忙說：“你不要這麼客氣，我說過，這隻是舉手之勞。”

　　“可是我還是無法接受。”方盈對韻柔深深的點頭。“有負公主好意，方盈在此向公主陪罪。”

　　“你真的不肯？”

　　方盈用力地點頭。“請公主饒恕。”

　　“是嗎？”韻柔惋惜的歎著氣。“算了，你以後若是改變心意，我對你說的話仍然算數，你隨時可以跟我開口，這樣好嗎？”

　　“是的，公主！”

　　“不打擾你休息，我回去了。”韻案說完話就往門口走。

　　“公主請留步。”方盈出聲喊住韻柔。

　　韻柔回頭。“方姑娘還有話跟我說嗎？”

　　“不是的。”方盈意味深長的看著韻柔說：“公主難道就沒有其他的話要跟我說了嗎？”

　　韻柔想想，她來就是為了千年靈芝的事，她該說的話都說完了啊！

　　她搖搖頭。“方姑娘，我沒有其他事了。”

　　“那……”方盈看向身旁的小桐。“小桐，你幫我送公主回房。”

　　“是！”

　　“不用麻煩了，我自己可以回去。”韻柔對兩人微微一笑，然後就離開了。

　　“她說的是真的嗎？”方盈問小桐：“你認為呢？”

　　小桐斷然的搖頭。“小姐，你別傻了，這天底下哪有這麼蠢的人？大家都知道韻柔公主心係莊主，不惜纖尊降貴的私下出宮追到咱們嘯月山莊；我想公主一定聽說小姐和莊主的事，今兒個是特地來會情敵的。公主當小姐是情敵，怎麼可能會對小姐好呢？我看公主一定是想收買你，先讓你對她感激，最後要你讓賢。這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軟，她以為自己有恩於小姐，小姐就會聽命於她，讓她予取予求。”

　　方盈點點頭。“你說的很有道理，我也是這麼想的。想她貴為公主，幹嘛平白無故的對我好，一定就像你說的，她想要收買我，要我把步大哥讓給她。”

　　“就是就是，所以小姐你千萬不能被她的甜言蜜語迷惑，親手斷送自己的幸福。雖然她是公主，但我們也不用怕她，就算她美如天仙也是沒有用的，凡事總有個先來後到，隻要莊主心中還有小姐你，就不用怕她橫刀奪愛，所以不用擔心。”

　　方盈想到韻柔的花容月貌，忍不住歎氣說道：“可她真的是好美啊！臉蛋美。身材也美，還有她那健康紅潤的臉頰，我怎麼能不擔心呢？有她在步大哥身邊，我覺得自己一點希望都沒有。”

　　自從韻柔來到嘯月山莊，方盈沒有一天不提心吊膽，沒有一天不害怕的。

　　公主這個身份已經夠嚇人的了，再聽下人們說韻柔貌若天仙，這讓她對自己信心全失，以至於沒有勇氣去看看自己情敵的廬山真麵目。

　　她不去見韻柔，可是韻柔卻主動出現在她麵前，見到韻柔清麗的容貌，還有她高貴的氣質，這下她的不安隻有更甚。

　　“小姐，你不要這樣愁眉苦臉的嘛！”

　　小桐是最了解方盈的心事的人了，她不忍見到小姐這樣難過，靈機一動，她想到一個好法子。

　　“小姐，我跟你說……”小桐在方盈耳邊低聲說著。

　　“這麼做好嗎？”方盈麵有難色。

　　“我們又不是做什麼壞事，隻是說幾句謊話，死不了人的。”小桐說得理直氣壯。

　　“可是……”方盈想想，還是覺得不妥，她搖著頭說“我覺得還是不好，這是陷害啊！”

　　“是陷害沒錯，不過這也是情非得已的。如果不好好利用這個機會，以後說不定就沒有這麼好的機會了。”

　　小桐拚命鼓吹著。“小姐，你可要想仔細，難道你希望莊主被公主搶走嗎？趁他們八字還沒有一撇時，你得先做些什麼才行。我們這樣做又不會傷害公主，隻是讓莊主對她的印象不好，這又沒什麼大不了的。”

　　方盈開始動搖了。

　　她不安的看著小桐，小桐對她鼓勵的點點頭，然後，方盈也艱難的點了頭。

　　

丸の小羽

第五章

　　一個時辰之後，步清風高大的身影出現在方盈的臥房。

　　“盈盈，我來看你了。”

　　“步大哥。”

　　出來迎接他的方盈走到一半，突然想到什麼似的用她拿在手上的絲絹捂住左臉，然後慌忙的轉身背對著他。

　　步清風覺得奇怪，他繞到她前麵雙手放在她的肩上。“盈盈，怎麼了？為什麼要蒙著臉？”


方盈低著頭，不讓他看自己的臉。“步大哥，我現在不舒服，你……明天再來吧！”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步清風一把抓住方盈放在臉上的手，當他看到她應該是蒼白的左臉呈現異常的紅色時，大驚的叫道：“你的臉怎麼了？怎麼會這麼紅？”

　　“我沒事。”

　　方盈又想用絲絹捂著臉，步清風卻抓住她的兩隻手不放。

　　“紅成這樣還說沒事？”步清風急切的再問：“為什麼不告訴我？你在隱瞞我什麼？”’方盈的眼中滿是淚水，她拚命搖頭叫著：“我說沒有就是沒有，你不要再問我了！”

　　步清風問不出個所以然，於是他轉移目標，神情嚴肅的對小桐一吼：“小桐，你說！”

　　小桐嚇了一跳，她害怕的看著方盈，輕聲的說：“小姐……”

　　“小桐，不許說！”方盈喊道。

　　步清風放開方盈，怒氣衝衝的在小桐麵前站定。“小桐，快說！”

　　小桐看看方盈，再看看步清風，她吞吞吐吐的說：“莊主，你就別問了，就算你知道了，也隻會讓你為難而已，你還是不要知道比較好。”

　　這是什麼話？步清風怒瞪小桐，忍無可忍的對她吼道：“別說一堆廢話，你再賣關子，信不信我馬上就趕你走。”

　　“莊主，不要啊，我說、我說。”小桐害怕的說：“事情是這樣的。剛才韻柔公主突然來找小姐，她一見到小姐就說要小姐把莊主讓給她；小姐聽得莫名其妙，隻不過多問了幾句，公主就不高興了，一連打了小姐兩個耳光。我那時嚇壞了，來不及也沒有那個膽子阻止，公主打了小姐之後，就氣衝衝的走了。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

　　步清風震驚莫名。

　　他沒有聽錯吧？如果小桐說的是實情，那實在是太教人難以置信了。

　　那個溫柔的韻柔公主，令人憐愛的韻柔公主，親切可人的韻柔公主，沒想到他全然看走眼了。

　　她不但和皇上聯合起來欺騙他，還用她的柔美外貌讓他以為她是個善良的可人兒，她是這麼的表裏不一，完完全全把他給騙倒了。

　　可是他還是無法相信。他看向方盈，方盈也看著他，眼眶裏全是淚。

　　“盈盈，小桐說的都是真的嗎？”

　　方盈咬著下唇，痛苦的點點頭。“對不起，步大哥。我不該讓你知道這些的。我想瞞著你的，可是……”

　　“什麼都不要說了！”

　　步清風心中再沒有疑問。方盈不曾對他說過謊，以前不會，現在也不會，以後更不會，他是如此相信著。

　　他來到方盈麵前，柔聲的對她說：“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盈盈，委屈你了。”

　　“步大哥！”方盈投人步清風的懷中，悲切的哭著。

　　看著相擁的兩人，小桐展現欣慰的笑容，然後悄聲步出房間。

　　這招苦肉計很成功，她也該功成身退了。

　　“別哭了。”步清風摸摸方盈的頭，聲音滿是憤怒：“我們去找公主，我非要她跟你道歉不可！”

　　“啊？”方盈推開步清風的胸膛，臉上一點血色都沒有。

　　“你不用怕，有我在你身邊，我就不信她還敢對你動手。”步清風完全沒想到方盈是心虛，他還以為她是因為害怕的柔的緣故。

　　“不是的。”方盈眨著濕潤的眼睛，支支吾吾的說道：“步大哥，你不要為了我的事和公主鬧得不愉快，再怎麼說她都是公主，咱們惹不起的；再說這一點小傷根本不算什麼，我們不要去好不好？”

　　步清風輕輕地摸著方盈發紅的左頰，愛憐的看著她說：“你就是這麼善良，隻會為我想，完全沒有考慮到自己。你這麼做隻會讓我更心疼，你知道嗎？”

　　“步大哥……”方盈渴求的眼眸看著步清風。“我知道公主很喜歡你，她的心情我可以體會，因為我……”她的臉在發熱，心在顫抖，她說不下去了。

　　因為我也喜歡步大哥啊！隻差一點，她就要把這句話說出來了，這句她藏在心中多時的話。

　　“原來你也知道這件事。”步清風沒有聽出方盈話中的渴望，心裏麵在想著韻柔的他用沉重的語氣說：“好，這次我就不跟她計較，不過我遲早會跟她把話說明白，我不能讓她一直誤會下去，讓無辜的你為我承擔這一切。”’方盈顫抖的問：“誤會？什麼誤會？”

　　“就是她誤以為我們是情人。”步清風說：“她誤以為我是因為你才拒絕她，讓她因而恨你；我不願把你牽扯進來，所以非跟她解釋清楚不可。”

　　方盈的一顆心隨著步清風說的話一下子跌落穀底，一下子又上升到雲端。會跌落穀底是因為步清風說她跟他不是情人的關係，這等於是摧毀了她所有的希望；她是愛他的，可是他對她隻限於親人間的感情、朋友之間的友情，這讓她如何鼓起勇氣讓他明了她對他的心意？

　　不過，她同時也聽到了步清風拒絕韻柔公主的話，這讓她熱血沸騰，心中的喜悅達到最高點。

　　她還是有希望的不是嗎？隻要步清風不愛上韻柔公主，隻要韻柔公主這個強勁的情敵不戰而敗，隻要她繼續留在嘯月山莊、留在步清風的身邊，她就有希望得到他的心，她相信這一天一定會到來的。

　　“步大哥。”她輕喊一聲，再度撲進他的懷中緊緊地擁抱他。

　　“怎麼了？”步清風擔心的問，今天的方盈真的有點奇怪。

　　“沒什麼。”方盈瘦弱的手臂緊抱著他不放。“讓我多待在你懷裏一會兒，一會兒就好。”

　　步清風能想到的就是方盈還在為韻柔打她的事不安。他撫著她的長發，柔聲的說：“沒關係的，隻要你能不再害怕，你要我做什麼我都會答應你。”

　　他願意為她做任何事，因為這是他欠她的，他必須償還。

　　***

　　翌日午後，韻柔又來到花園。

　　想了一整夜，她還是無法做出決定。她想自己一定是在逃避，她不想離開步清風，所以能留幾天，她就留幾天，直到她非得離開的那一天來臨。

　　在那天到來之前，她就好好待在嘯月山莊；靜靜的呼吸有步清風在的空氣。

　　走著走著，遠遠的，她聽到有人說話的聲音。

　　她仔細聽著，那好像是步清風和方盈的聲音。

　　不知道為什麼，她突然害怕見到他們在一起的模樣。

　　他們說話的聲音愈來愈近，她慌慌張張的把自己藏在假山後麵。

　　“步大哥，待會兒我們要去哪裏啊？”

　　“哪裏都行，你這陣子在家裏悶得太久了，實在需要到外麵去散散心，要不然我怕你會悶出病來。”

　　韻案不禁好奇地把眼睛從假山後麵露出來，果然是步清風和方盈，雖然有一段距離，聲音也很小，不過她還是聽得到他們在說什麼。

　　“你就這麼關心我啊？”方盈的聲音又清脆又甜美，充滿幸福的感覺。

　　“我是為了我自己。你要是生病，我是絕對不好受的，所以我要把你照顧得好好的，也就等於在照顧我自己。”

　　步清風在笑嗎？韻柔失神的看著逐漸接近自己的兩人。沒有錯，她沒有聽錯，步清風的確是在笑，她還是第一次看到這個笑容，那是發自他的內心，不虛偽、不做作的笑容。

　　他不曾對她這樣笑過，在她麵前，他很少笑，即使有，也是客套的、虛偽的、或是帶有鄙夷的。

　　也許隻有在方盈麵前，步清風才會展現這般真心的笑容吧！

　　因為有段距離，所以步清風沒有發現有個傷心人藏身在附近。

　　他的雙眼注視著方盈，皺著眉頭說：“你看你，穿得這樣單薄，風一吹一定又要病倒了。走，我陪你回去拿件鬥篷。”

　　“恩。”

　　方盈露出可愛的笑容，然後兩人手牽著手往回走。

　　等他們走遠了，韻柔才慢慢的從假山後麵走出來。

　　她朦朧的水眸愣愣的看著前方，心有如刀割。

　　什麼時候步清風也能像牽著方盈一樣牽她的手？隻要一次就好，她想化身為方盈，像剛才那樣依偎在他身旁，讓他嗬護。




隻要一次，她今生就別無所求了。

　　“公主，我們又見麵了。”

　　聽到身後響起的聲音，韻柔趕緊回過神來轉過身。

　　“是你啊，浩揚大哥。”她吸吸鼻子說。

　　步浩揚關切的看著她。“怎麼回事？眼睛怎麼濕濕的，公主，你哭啦？”

　　“沒有啊！”韻柔揉揉濕潤的眼角，努力裝出開朗的樣子。“是有砂子跑進去了，我揉揉就沒事了。”

　　“原來是這樣啊！”步浩揚點點頭。“沒事就好。對了，公主，你想不想出去騎馬？”

　　“騎馬？”

　　“是啊！我正想下山逛一逛，可以帶公主一起去。這附近有些風景挺美的，我想公主一定沒有去過吧！”

　　韻柔有些猶豫的看著步浩揚，“我是沒去過，可是……”

　　她不是不願意和步浩揚出去，是因為她對男人的恐懼感一直存在著。

　　向來膽小羞怯的她除了步清風，對其他的男人是連說話都有困難的；如果步浩揚不是步清風的叔叔，如果步浩揚的身上沒有一些些步清風的影子，她就會像對待別的男人一樣不會理他了。

　　現在能和他說話已經是最大的極限，她不知道和他單獨出遊是不是會讓自己感到不自在，但如果因此掃了步浩揚的興，她倒不如一開始就拒絕他比較好。

　　冷不防的，步浩揚把手搭在她的肩上，她這才發覺他離自己好近，近到可以感覺到他身上的氣息。

　　她立刻就想逃開，可是步浩揚溫柔的聲音讓她忘了逃跑。

　　“公主用不著這樣鬱鬱寡歡，公主是到嘯月山莊作客的，清風他沒空招呼公主，還有我不是嗎？咱們出去好好的玩一玩、散散心，這樣總比一個人待在這裏獨自寂寞來得好。公主，你說是不是呢？”

　　韻柔看著步浩揚寫滿真摯的雙眸，他的熱切感染了她，她有說不出的感謝。隻是除了步清風，她還是不想和其他的男人在一起。

　　就在韻柔欲開口拒絕時，她看到了再次出現的步清風和方盈。

　　步清風一來就看到這兩人肩並肩的模樣。在他看來，他們親密得就像是一對情人。

　　“步大哥。”

　　韻柔難掩心中的激動，癡癡的看著步清風。她沒有察覺到步清風望向自己的目光有異，當然，她更沒有注意到她和步浩揚之間的距離已經造成了嚴重的問題。

　　方盈也感覺到了，心想這是個好機會，於是踮起腳尖在步清風耳邊輕聲說道：“步大哥，你瞧他們站得好近，好像感情很好的樣子。”

　　步清風臉色驟變，燃燒著怒火的視線狠狠的射向步浩揚。

　　步浩揚回給他一個再輕鬆不過的微笑。“清風，你來得正好。我正預備帶韻柔公主出去，我想你應該不會不同意吧？”

　　“當然。”步清風冷冽的目光鎖在韻柔臉上。“隻要公主同意，我當然不會有任何意見。”

　　“那好。”步浩揚笑容滿麵的看向韻柔。“我有這個榮幸邀公主一起出遊嗎？”

　　“我……”韻柔心神不定的看著步清風，她多希望看到步清風挽留她的眼神，但是，她還是失望了。

　　步清風的眼神是不在乎的、是無動於衷的。她的視線向下移，看到他與方盈互握的手，她心痛的別開眼睛。

　　“浩揚大哥，我們走吧！”她擠出笑容說。

　　“公主，請！”

　　步浩揚高興的請她先走。

　　她走了，現在什麼男人都可以讓她跟他走，現在的她隻求不要見到步清風和方盈，她隻想暫時擺脫這份椎心之痛。

　　***

　　三更時分，韻柔拖著疲累的身軀回到自己的房間步浩揚是個稱職的主人，帶著她這位客人去了好多地方，甚至連鄰近的城鎮也去了。

　　他們看了好多美麗的風景，也吃了許多好吃的東西。因為步浩揚的盛情款待，讓韻柔暫時忘掉那些痛苦，回到那個不曾認識步清風的自己，那個雖然膽小怯懦，卻無憂無慮，不曉得情為何物，卻活得自在快樂的自己。

　　打開房門，還沒來得及踏進屋內，她就被已經在屋裏的步清風嚇了一大跳。

　　“步大哥，你怎麼會在這裏？”韻柔按著狂跳的胸口說。

　　“很意外嗎？”步清風的聲管冷得教人頭皮發麻。“看樣子公主玩得很愉快嘛！我三叔夠溫柔夠體貼吧？公主你也是這麼認為的吧？”

　　“你……”韻柔禁不住心中的恐懼，顫聲的問；“你為什麼這麼說？你在生氣？為什麼？”

　　步清風目光銳利的看著宛如驚弓之鳥的韻柔。沒錯，他是在生氣，他在生步浩揚的氣，在生韻柔的氣，在生他不知道從何而來、該死的莫名其妙的氣，不過最令他生氣的，卻是他自己。

　　他氣自己為什麼非生氣不可！韻柔愛跟什麼人出去關他什麼事？他不是早就對韻柔斬斷情絲了嗎？是他自己拒絕她的，他有什麼資格生氣？會造成今天這樣的局麵，始作俑者不是他自己嗎？

　　他真的沒想到韻柔在自己心中是如此的重要。這些日子以來，他是刻意要冷落她的，要逼她對他死心。他表麵上愈對她不在乎，心中卻正好相反的更是在意她。當他看到她和步浩揚靠得那麼近，他體內的怒火就亂竄亂燒；他沒有和方盈出去，把自己關在書房生了一下午、一晚上的悶氣。

　　天色愈來愈暗，他就愈急躁、愈生氣。於是他就到韻柔房裏來等她，一直等到現在。

　　終於等到韻柔回來，他的怒氣非但沒有減少，反而更盛。想到她和步浩揚兩人相處了這麼多個時辰，他覺得自己就要發瘋了。

　　看到步清風沒有回答，隻是用他生氣的雙眼盯著自己，不知所以的韻柔更是害怕，她覺得步清風的眼神就像要把她吃了一樣。

　　“步大哥，你到底是怎麼了？”她顫著身子問。

　　“你看上我三叔了？”步清風突然沒頭沒腦問出這句話。

　　韻柔吃驚的看著他。“你在說什麼啊？我跟浩揚大哥隻是朋友。”

　　“是嗎？”

　　步清風突然撲向韻柔，抓著她的雙手往牆壁推去，韻柔隨即被他壓在牆壁上。

　　“步大哥，你這是做什麼？”她害怕的大叫。

　　步清風駭人的雙眼逼近她眼前，“小聲一點，你想把大家都叫來嗎？”

　　韻柔搖著頭。“不，我不要，你放開我！”她不敢大聲，隻敢小聲的哀求。

　　步清風一陣冷笑。“你怕什麼？今天你不是讓我三叔這樣碰你嗎？”

　　他粗糙的手指開始撫摸她的嫩臉。

　　韻柔驚愕得瞪大美目。步清風居然碰她，他主動碰她了！這本來是件值得高興的事，可是她不要這樣，他會碰她根本就不是愛她，他是要折磨她啊！

　　“不要、不要！”她瘋狂的搖著頭，用力的抗拒他。

　　“為什麼不要？你不是喜歡我嗎？”步清風厲聲的說。“說，你現在到底喜歡誰？你這個水性楊花的公主！”

　　“不，我不是，嗚——”

　　韻柔不知道發生什麼事，她的嘴被步清風的嘴用力的堵住。

　　她的手被緊緊抓著已經夠讓她痛苦，現在她的唇也被侵犯。她感覺到步清風的舌在自己嘴裏用力地吸著、翻攪著，她真的很痛苦，連呼吸也變得困難。

　　步清風忘我的一遍又一遍吸吮著她的甜美。

　　本來他隻是要給她一點懲罰，可是她的甜美讓他無法停止，他就像一隻饑渴的野獸碰到了百年難得一見的甘泉，他要盡情的享受她的甜美，掠奪她的柔軟。

　　聽到她的呼吸聲愈來愈弱，他才依依不會離開她的唇。

　　抱著虛軟的她，他著迷的看著她如同染上胭脂的臉，好美、好豔麗；看著看著，他的呼吸變得急促，腦中一片混飩。

　　本來意識模糊的韻柔被他的舉動嚇醒了，她扭著身體，拚命想從他手中掙脫。

　　“不要這樣、不要這樣……”

　　韻柔整個人都傻了。從胸口傳來的麻癢讓她迷惑，不過這隻是一會兒的時間，因為迷惑很快的就讓羞恥給取代。

　　“不要！”她大叫一聲，用盡全力推開他。

　　她踉蹌的退到牆角，蹲了下來，盈滿淚水的雙眼害怕的看著步清風。

看到這雙充滿淚水與恐懼的眼睛，步清風如同挨了一記重擊，這會兒他總算完全清醒了。

　　他立刻感到後悔、感到歉疚，覺得自己剛才的舉動和禽獸沒什麼兩樣，不，是比禽獸還不如！

　　他心疼的走近她，輕喚一聲：“公主。”

　　“不要過來！”韻柔抱著膝蓋蜷曲在那兒，小小的身子緊緊縮在一起。

　　步清風連忙後退，搖著手說：“好，我不過去、不過去……”他的罪惡感讓他為她心疼不已。

　　韻柔見他不再靠近，把臉埋在膝蓋上，然後哭了起來。

　　“公主……”步清風看到她哭個不停，雖然看不到她的臉，但他知道她哭得很傷心。

　　韻柔不理他，她陷進深深的悲哀中無法自拔。

　　步清風重重的歎著氣，他知道自己安慰不了她，在這兒隻會讓她更傷心。

　　“公主，對不起。”

　　他再深深的看了哭泣的她一眼，然後踏著沉重得不能再沉重的腳步離開。

　　韻柔的哭聲沒有間斷，夜愈深，她所流的眼淚就愈多。

　　

丸の小羽

第六章

　　當清晨第一道曙光照進屋內，韻柔的眼睛仍是張開的，漫長的夜結束了，她卻絲毫沒有合過眼。

　　她頭下的枕頭早已經濕透，人人稱讚的美麗雙眸也已經流不出淚來，隻剩下清晰可見的淚痕。

　　淚的痕跡．被傷害的痕跡，身上被蹂日過的痕跡，這些會一輩子留在她的心裏，讓她痛苦一輩子。

　　更多的陽光照進屋裏，太陽高掛天空，她卻一點都不想動。

　　她安靜的躺在床上，就像她前幾個時辰做的事一樣。

　　屋內靜得可怕，她什麼都聽不到，隻聽得見自己的呼吸聲，還有克製不住的啜泣聲。

　　怎麼，她又哭了嗎？她以為自己已經沒有淚水可流了，想不到眼淚又從紅腫的雙眼溢出，沿著她的臉頰滴落在枕頭和被單上。

　　不知道過了多久，有人在外麵敲她的門。

　　“誰？”她懶洋洋的開口。

　　回她話的是個女孩子。“奴婢給公主請安，公主吉祥。有位客人要見公主，她說她叫翡翠。”

　　翡翠來了？韻柔頓時精神全來了，她迅速坐起身，喊道：“翡翠，你在外麵嗎？”

　　門外馬上有聲音響起：“格格，我是翡翠啊！”

　　真的是翡翠。韻柔興奮的大喊：“翡翠，快進來！”

　　門被打開來，衝進來的正是多日不見的翡翠。

　　韻柔跳下床，衝過去抱住她，高興的大叫：“你來了？你怎麼會來呢？”

　　翡翠也和韻柔一樣興奮，又笑又叫的說：“是皇上不放心格格，所以叫我來看看。格格也真是的，怎麼這麼久都不肯回宮，可把我給想死了。”

　　韻柔用力抱住翡翠，嚷道：“翡翠，我好高興喔！我也想你，在這裏，我常常在想如果你在我身邊，那該有多好。”

　　“格格，讓奴婢瞧瞧。”

　　翡翠的笑意在見到韻柔的臉蛋時瞬間消失了，她驚訝得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紅腫的雙眼、紅紅的鼻頭、臉上的斑斑淚痕，還有變得更尖的下顎，她的格格是怎麼了？怎麼會變得如此憔悴、如此瘦弱？

　　“格格，你怎麼會變成這樣？”翡翠氣憤的大呼。

　　韻柔摸摸自己的臉，才想到自己的模樣有多不堪。她虛弱的對翡翠笑道：“我看起來很糟吧？真是，你看我臉也沒洗、頭也沒梳。翡翠，你幫幫我吧！”

　　翡翠無奈的歎一口氣，起身往外走去。“你等著，我去弄盆幹淨的水。”

　　翡翠很快端進來一盆清水，熟練的為主子梳洗、穿衣，沒多久，一個漂亮幹淨的公主又出現了。

　　可是，即使經過她的巧手，她卻仍看不到那個她所熟悉的韻柔公主。她可以幫公主洗去身上的汙穢，卻洗不掉她的憔悴，和她眉宇間的哀愁。

　　翡翠難過的看著韻柔，她有想哭的衝動。

　　不用問也知道，格格在這裏一定過得不好。都是她的錯，如果不是她慫恿格格，格格現在還在宮中當她的公主，怎麼會跑到這裏來受苦？是她害了格格啊！

　　韻柔看出翡翠心中難受，為了安慰翡翠，她攬鏡強顏歡笑的對翡翠說：“還是你的手巧。在這裏都是我自己梳頭，可是不管我怎麼流，就是沒有你梳的漂亮。”

　　翡翠才要說話，這時外麵又有人在敲門了。

　　“公主吉祥，奴婢是小桐，我家主子想見公主一麵”

　　“格格，是誰要見你呀？”翡翠問道。

　　“是步大哥的朋友，她叫方盈。翡翠，你去幫我開門請她們進來。”

　　其實韻柔在這個時候是不願見到方盈的，不是為了步清風，而是覺得自己看起來這麼憔淬，要是讓方盈懷疑就不好了。昨夜的事就當是一場惡夢，她實在不想讓第三個人知道。

　　翡翠帶方盈進來了。

　　方盈看到韻柔，臉上的表情是錯愕的，大概是韻柔的憔悴嚇到她了吧！

　　“方姑娘，這位是我在宮中的婢女，她叫翡翠。”韻柔對方盈說。

　　“方姑娘好。”翡翠對方盈點頭致意。

　　“你好。”方盈隻看了翡翠一眼，就把視線移向韻柔。“公主，我有幾句話想跟你說，可以請這位翡翠姑娘暫時離開嗎？”

　　原來是這樣，所以方盈才會要小桐在外麵待著吧？

　　韻柔回頭對翡翠說：“翡翠，你就先到外麵去吧，有事我會叫你。”

　　翡翠聽話的走出去。

　　“方姑娘請坐。”

　　“不用了，我說幾句話就走。”方盈用懇求的眼神望向韻柔。“公主，你可不可以馬上離開這裏回它去？”

　　韻柔一呆“你要我馬上回宮，為什麼？”

　　方盈深深的看著韻柔，心想：你還問我為什麼？你是故意的還是真不知？

　　昨天她把一切都看在眼裏。她看到步清風用又愛又恨的目光看著韻柔，她看到步清風因為步浩揚帶走韻柔所表現出來的嫉妒和不滿，她看到步清風為了她以外的女人變得心緒不寧、脾氣暴躁，她看到步清風為了韻柔對她不理不睬，像是忘了她的存在。難道這些還不夠嗎？還不足以讓她明了步清風對韻柔的感情嗎？

　　再這樣下去，事情會演變成不可收拾的地步，她不能保持沉默，非得主動出擊不可；她要趁步清風還沒有弄清自己真正的感情之前把韻柔趕走，隻要韻柔走了，一切就會恢複原狀，步清風的心中也會像以前那樣隻有她一個人。

　　韻柔非走不可，韻柔不走，她肯定會失敗的，因為她不可能贏過韻柔。

　　“公主，你想想，到頭來你還不是得回皇宮去？”方盈努力想勸退韻柔。“我以下說的話請你不要介意。我聽步大哥說，你曾向他示好，可是他拒絕你了不是嗎？這幾天你待在嘯月山莊，對步大哥來說造成很大的困擾，因為你是公主，他也不好要你走；而我看公主你也不快樂與其讓兩人痛苦，公主回紫禁城，對你、對步大哥反而是最好的。”

　　韻柔聽完之後，臉色發白，身體也抖個不停。她呆若木雞的看著方盈，問她：“步大哥連這種事都跟你說？他告訴你我是他的負擔嗎？”

　　方盈昧著良心點頭。“是的，你不要大傷心，他會這麼說也是情非得已的。感情本來就是你情我願，就因為他拒絕了你，所以你待在這兒反而讓他難過。”

　　韻柔搖著頭。她不相信方盈說的，經過昨夜那件事之後，如果要她相信步清風對她沒有一絲絲的感情，那他對她那麼做又是為了什麼呢？

　　如果步清風對她隻有討厭，那他還會碰觸她嗎？雖然他的動作是粗暴的、是無禮的，但她認為步清風如果沒有一絲絲的在意她，根本就不會理會她，怎麼可能還親她、碰她呢？

　　她那是什麼意思？

　　方盈心中的不安愈來愈大，她急得什麼都顧不了的脫口而出：“公主，你還在猶豫什麼？步大哥不會喜歡你的，你看不出來他是喜歡我的嗎？”

　　韻柔痛苦的點頭。“是的，我看得出來。我知道我無法介人你跟他這麼多年的感情，我也不想破壞你們；我隻是想待在他身邊，隻有幾天也好，讓我多看看他，多聽聽他的聲音，我要的隻有這樣。”


她抬眼看著方盈，幽幽的說：“你不用趕我，我自己會走，你是要和他過一輩子的，何必在意這幾天的時間？”

　　“我當然在意，我怎麼會不在意？”方盈充滿敵意的注視著韻柔。“我就老實跟你說了吧！你人是很好，可是我一點都不喜歡你。不管步大哥喜不喜歡你，隻要你在步大哥身邊一天，對我就會造成威脅，並影響我和步大哥的感情。我不能允許這種事情發生，所以我要你馬上離開．而且永遠不再和步大哥見麵。”

　　韻柔驚訝極了。她怎麼也想不到柔弱的方盈會對她說這些重話，她太小看她了，原來愛情可以讓人變成另外一個人，她在方盈身上看到了。

　　“如果我不馬上離開，你會怎麼做？”韻柔很想知道。

　　方盈瞪著她。“我現在不知道，不過，我保證沒多久你就會知道。”

　　方盈把話說完，就氣呼呼的走了。聽她摔門的聲音，實在不像一個體弱多病的人。

　　“格格，她是怎麼了？”一直守在外麵的翡翠帶著訝異的表情進到屋內。“方姑娘好像很生氣的樣子，還差點撞到我呢！”

　　韻柔無力的坐進椅子裏，閉上雙眼，眉頭緊鎖。

　　翡翠擔心的問：“格格，是不是她對你說了什麼，惹你不高興了？”

　　韻柔搖頭，睜開眼看著翡翠。“她沒有惹我不高興，是我惹她不高興。”

　　“格格，你把我弄胡塗了。”翡翠坐到韻柔身邊，按住她的雙手，柔聲的說：“格格，告訴我，你一定有很多話想告訴我的對不對？”

　　韻柔看著翡翠關切的眼眸，輕歎一聲，然後把翡翠想知道的事告訴她。

　　除了昨夜的事，還有步清風對她的冷漠，其餘的事她幾乎毫不隱瞞的告訴翡翠。

　　翡翠紅了眼睛，一把摟住韻柔．啞聲的說：“可憐的格格，翡翠罪該萬死，讓格格受委屈了。”

　　“翡翠，我沒有受委屈。”韻柔故作開朗的說：“大家都對我很好，我在這裏也是個公主，沒有人敢對公主不好的，你別胡思亂想，我哪裏受委屈了？”

　　翡翠看著笑得好勉強的韻柔，說道：“你從來就不是個會說謊的人，奴婢跟在格格身邊這麼久了，難道看不出格格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嗎？格格是騙不過我的，格格過得好不好，我一眼就看出來了，要是真過得好，今兒個我見到的格格就不會是這般消瘦憔粹的模樣。”

　　韻柔被翡翠問得啞口無言，幹緊的喉嚨吐不出一個字來。

　　翡翠在心中歎息，她都明白了，不過她還是要從韻柔口中得到證實。

　　“格格，你可以什麼都不回答，我隻問你一個問題，步清風真的對你好嗎？”

　　本來頭垂得低低的韻柔慢慢的抬起頭來，在翡翠的凝視下，她的眼睛迅速蒙上一層淚光。

　　“格格。”  翡翠忍不住哭了出來。她跪下來，抓著韻柔的裙擺哭泣的喊：“我們回宮去吧！你不用在這裏受委屈的，他不值得你這麼做。

　　韻柔痛苦的搖著頭說：“翡翠，這不是值不值得的問題，是我已經無可救藥的愛上了他，不管他怎樣待我，我都無法恨他。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願的，我不覺得自己受了委屈，我隻怪自己不爭氣，不能讓他愛上我。”

　　翡翠痛哭。“這樣下去怎麼行呢？你該怎麼辦？我們又該怎麼辦啊？”

　　韻柔的眼睛又濕了。

　　是啊，她該怎麼辦呢？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她到底該拿自己怎麼辦才好？

　　***

　　當天晚上，步清風突然來到韻柔的房間。

　　看到步清風，翡翠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如果這個時候她手上有把刀的話，她一定會毫不考慮的狂砍這個該死的步清風。

　　他是該死！誰教他有眼無珠、狼心狗肺、不知好歹、薄情寡義、罪該萬死，簡直該下十八層地獄去。

　　看到翡翠居然在這裏出現，步清風真是意外極了。

　　連翡翠都來了，下次是不是換乾隆來了？或者是太後呢？

　　韻柔看著步清風，昨夜的事又在她腦中浮現。她覺得很尷尬，也很不自在，她還沒有準備好要麵對他。

　　三人各懷心事，屋裏的空氣變得好凝重，沒有人說話的屋內安靜得可怕。

　　過了一會兒，步清風總算打破沉默。“公主，我可以跟你說幾句話嗎？”

　　“翡翠……”韻柔望向翡翠。

　　“是，奴婢知道了。”翡翠警告的看了步清風一眼，嘟著小嘴走出房門。

　　韻柔還是無法正視他，她低著頭，輕聲的說：“你說吧，我在聽。”

　　步清風夾雜著憤怒的聲音飄進她的耳朵裏，“昨天的事是我的錯，我罪該萬死，你要怎麼處置我都接受；你也可以告訴皇上，要他取我腦袋或是發配到邊疆充軍，我都不會有半句怨言，因為這是我該受的。你可以對我做任何事，但為什麼你要牽連無辜的人？你這麼做是什麼意思，我希望你解釋清楚”

　　韻柔的嘴巴張得大大的，一臉錯愕。他說了一堆，她卻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

　　“你說我牽連無辜？這是怎麼回事，怎麼我什麼都不知道？”

　　步清風冷眼看向這張無辜的臉。又來了，的確，這招是很管用，他曾被這張臉迷惑過好幾次；不過這一次他不會再上當了，如果他再相信她的話，那麼他就對不起那真正無辜的人了。

　　“公主還真健忘，好，我就幫你恢複記憶。今天早上，方盈好心的來探望公主，誰知道好心沒好報，公主不但不領情，還把熱茶淡在她身上，燙傷她的手和脖子。公主記起這回事了嗎？”

　　韻柔驚駭莫名，臉色蒼白得嚇人。

　　這是怎麼回事啊？她什麼時候燙傷方盈？今天早上是方盈來找她麻煩的，口出怨言的是方盈啊，怎麼方盈變成了受害者，她卻變成了害她的人呢？

　　“這些是方盈告訴你的？方盈說是我燙傷她的？”她急聲的問。

　　“如果不是我逼她，她隻會暗自流淚，什麼都不會告訴我。”步清風失望的看著韻柔，她的表現讓他失望透了。

　　“先前那一次，我聽她的話原諒你，我以為你不會再犯，這次你居然又動手傷她。難道公主就可以目中無人，可以這樣霸道？如果我再不吭聲，你預備把她怎麼辦？她跟你有什麼深仇大恨，你要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的傷害她？”

　　韻柔頓時腳軟的站不住，跌進椅子裏。

　　步清風不分有紅皂白的指責不但讓她心冷。連人也冷了。他根本就不相信她，如果他對她還有一點點愛，他怎麼會連解釋的機會都不給她？

　　“看樣子你已經定了我的罪了，是嗎？”她無力的看著他。“你根本就不聽我解釋，因為你已經先人為主相信了方盈，就算我說得再多也沒有用，對不對？”

　　步清風的語氣堅定：“是的，我相信她。她從不說謊，她是個好女孩。”

　　“而我是個邪惡的公主，是個會說謊、會打人的公主？”  韻柔再也無法忍受的喊出聲來。

　　這是第一次，她用責備的眼神看他，她的眼中充滿了對他的不滿。

　　“步大哥，這不公平。你因為信任她就斷定我會說謊，你沒有給我任何解釋的機會就定了我的罪。這不公平啊！”

　　步清風閃電似的攫住她的肩膀，十指深陷進她的肩上。“讓我來告訴你什麼是公平！”

　　他厲聲的說：“你是公主，她是平民，這公平嗎？一樣的花樣年紀，你是健康的，她是病弱的，這公平嗎？告訴你，這世上沒有絕對的公平，我對你跟她，自然也不會是一樣的。她是我生命中最疼惜的人，我會照顧她一輩子，而你隻是我生命中的過客，一個不請自來的客人，你說我會相信哪一個？我不是不願意相信你，隻是我更相信她，這就是我所謂的公平，聽清楚了嗎？”

　　韻柔的淚終於奪眶而出，她被徹底擊垮了。

　　步清風別過臉，他不想看到她的眼淚，他不想再被眼前這個貌美如花、心如蛇蠍的公主所迷惑。


“如果你想回宮的話，我隨時聽候公主的差遣。”冷冷的把話說完，他掉頭就走。

　　“步大哥！”她想都不想的撲上前去，跪在地上，雙手抱住他的左腿。

　　“你……”步清風呆了，韻柔大膽的動作把他嚇到了。

　　此時此刻的韻柔沒有了自尊、沒有了矜持、沒有了羞恥，她的眼中隻有他，為了他，不管是再羞恥、再丟臉的事她都會去做的。

　　“我不會離開的。”她清楚的告訴他：“我不會帶著你對我的誤會離開，就算我要走，我也要把誤會澄清後再走。”

　　“你的意思是說你是無辜的，說謊的人是方盈羅？”

　　韻柔悲哀的看著他。“你根本就不相信我，我說了何用？現在隻能用時間來證明一切，我不求別的，我隻求你多給我一些時間。”

　　在韻柔的注視之下，步清風的心正強烈動搖著。是啊，韻柔說的沒錯，的確是不公平。方盈花了超過三年的時間才取得他的信任，韻柔卻隻花了一個月的時間就讓他在她和方盈之間搖擺不定，他是不公平；因為他早就偏心了，他的心在韻柔這邊多一些，隻因為他對韻柔的感情和對方盈的不同。

　　對方盈，他有憐惜、有愛憐、有想要保護她的欲望，但這些無關乎愛情。哥哥對妹妹怎麼會有愛情呢？他對方盈的感情就是如此。

　　但是對韻柔卻全然不是這樣。他覺得自己迷失了，他發現自己愈來愈在乎她，愈來愈抗拒不了她，這讓他感到迷惘、感到痛苦，他想要從這份迷惘痛苦中掙脫出來，卻發現自己愈陷愈深……

　　再這樣下去，他會被韻柔掌控、被乾隆掌控；他會沒了自尊，會失去自我。

　　他不想再這樣下去，他要停止這一切，停止所有和韻柔有關的一切。

　　他狠下心來收回他的左腳，“你想怎麼做，都和我無關。”

　　他逃避她深情的注視往門口走去。

　　他一開門，翡翠憤怒的臉就衝著他一頓好罵：“步清風，你太過分了！原來你是這樣欺負格格的，你還要不要命啊？要是我向皇上報告你的惡行，你就要人頭落地，你知不知道？’”

　　翡翠一開始就在窗戶下麵偷聽。她快氣死了，她凶巴巴的瞪著步清風，恨不得把他碎屍萬斷。

　　她快氣瘋了，可步清風卻像個沒事人一樣，用沒有高低起伏的聲音說：“你愛怎麼做都隨你。去告訴皇上，這不就是你到嘯月山莊的目的嗎？”

　　步清風頭也不回的離開。

　　“真是太可惡了！“翡翠氣得全身發抖。扶起韻柔，她氣憤難當的說：“格格，別怕，我們現在就回宮去，讓皇上來對付他，我就不信他真的不怕死。”

　　韻柔抓住翡翠，緊張萬分的說：“翡翠，你千萬不能跟皇兄說，你這樣做會害死他的。”’“哼，我就是要害死他，這種人死了活該。“翡翠恨恨的說。

　　“他要是死了，我也不想活了。”韻柔語氣堅定的告訴翡翠。

　　“格格啊！”翡翠反過來抓住韻柔，激動的叫道：“你怎麼這麼傻，到現在還護著他。你當他是寶，他呢？他根本不把你放在眼裏你對他好，他隻當是屁，這種人你還管他的死活做什麼？走，我們立刻回宮去。”

　　翡翠死拖活拉的把韻柔從地上拉起來。

　　韻柔掙紮的喊道：“不，你別逼我，我不回去，我不能就這樣回去。”

　　翡翠重重的跺腳。“那格格要怎麼樣才肯回去？他不是說格格隻是他生命中的過客嗎？”

　　韻柔全身一震，接著，兩行清淚緩緩流下。

　　翡翠慌了。她抱住韻柔，一連串的喊著：“奴婢該死，奴婢說得太過分了。格格，你不要哭了。”

　　韻柔的淚流得更急，她哽聲的說：“翡翠，我該怎麼辦？為什麼我要愛上一個不會愛我的人？為什麼他不能愛我呢？”

　　“格格。”翡翠不敢再說話了．她現在能做的事就是讓韻柔好好的哭一場。

　　***

　　黃昏時分，韻柔和翡翠到屋外走走，欣賞黃昏美麗的景象。

　　翡翠在一旁小心伺候著。

　　這幾天她沒有再提到要韻柔回宮的事，她怕韻柔傷心；還好這幾天很平靜，方盈沒有再來找麻煩，那個殺千刀的步清風也沒有再出現，否則她一定會失控的，因為她真的很想讓步清風嚐嚐苦頭，看他還敢不敢欺負她的主子。

　　兩人不知不覺走到一處廣場。這個廣場呈四方形，東西南北四處都擺著各式各樣的兵器，看來是嘯月山莊的人練武的地方。

　　廣場上隻有一個人，那人是步浩揚。

　　“格格，那個人是誰呀？”翡翠好奇的問。

　　“他叫步浩揚，是步大哥的三叔。”

　　“三叔啊，看起來不老嘛，而且他的武功好像不賴。”

　　翡翠看步浩揚舞劍看得人迷。

　　這時步浩揚停了下來，手持著長劍朝她們跑來。

　　“公主怎麼到這兒來了？”

　　步浩揚擦著臉上的汗，看起來好像很高興的樣子。

　　韻柔微笑的道：“我隻是四處走走，無意間發現這裏，我們沒有打擾你練功吧？”

　　“怎麼會？”步浩揚看著翡翠，笑著問：“這位美麗的小姑娘一定就是翡翠姑娘吧？”

　　“我哪裏美麗呀？我們家格格才是真的美麗呢！”翡翠紅著臉說。

　　“是，主人美麗，丫鬟自然也差不到哪裏去，這才叫作物以類聚嘛！”

　　韻柔和翡翠都笑了。

　　翡翠附在韻柔耳邊輕聲的說：“格格，這個人看來挺風趣的，他對格格應該不錯吧！”

　　“嗯。”韻柔點點頭。

　　“不愧是做長輩的，他比他的侄兒要識相多了。”翡翠又說。

　　韻柔白了翡翠一眼。“翡翠，不許胡說。”

　　“我說的是真的嘛！”

　　翡翠話才說完，遠遠的就看到步清風正往她們這個方向走來，她沒好氣的說：“說鬼鬼到，格格，那個不識相的人來了！”

　　韻柔回身一看，她的臉上不由得露出驚喜的笑容。

　　翡翠看了在一旁歎氣，她覺得格格真的是沒救羅！

　　

丸の小羽

第七章

　　步清風挺拔的身軀越過韻柔她們，一直走到步浩揚麵前才站定。

　　“三叔，你到底想要怎樣？”因為一來就看到步浩揚和韻柔在一起，步清風心中的那把憤怒之火忍不住要燃燒起來。

　　步浩揚聳肩道：“什麼想要怎麼樣？”

　　“你知道我指的是什麼。”步清風這次要跟他把話說明白。“別再接近韻柔公主，我上次已經跟你說得很清楚。”他真的擔心已經加入天地會的步浩揚會對韻柔不利。

　　韻柔和翡翠在一旁聽得是一頭露水。

　　韻柔忍不住說話：“步大哥，浩揚大哥他對我很好，你為什麼……”

　　“浩揚大哥？你知不知道你的浩揚大哥對你有什麼企圖？你若是想留下來，就別接近他，要不然你一定會後悔的。”步清風氣衝衝的打斷韻柔的話，聽到韻柔叫步浩揚為“浩揚大哥”，就讓他一肚子火。

　　“步大哥，你……”韻柔也生氣了，她不知道步清風在生氣什麼。“浩揚大哥跟我很談得來，我想，我應該有交朋友的自由吧！”

　　韻柔這番話說得步清風臉色一陣白、一陣青。而步浩揚表麵上雖神色自若，心中卻竊喜不已，還有許多的幸災樂禍。

　　“清風，我看你就不要無理取鬧了。”步浩揚用長輩的口吻說：“公主樂意跟我說話，你有什麼好反對的呢？就算你反對，也沒有資格這麼說。公主是公主，你步大莊主是步大莊主，你和公主是八竿子打不著的關係啊！”

　　“你給我閉嘴！”

　　步清風真的被步浩揚激怒了，他反手就給步浩揚一拳。

　　步浩揚被這個突擊嚇了一跳，不過他的反應還算快，勉強避開這重重的一拳。

　　“清風，你幹什麼？”步浩揚怒道。

　　“想接近公主，除非勝過我。”步清風又一連揮了兩拳。

　　“你講不講理啊？”步浩揚也揮出兩劍。

　　“我要是講理，早就把你達官府去了。”

　　看兩人你來我往的糾纏在一起，韻柔看得好緊張、好害怕。兩人看似勢均力敵，不過因為步清風是赤手空拳，她怕他一個不小心就會讓步浩揚的劍刺中。


“格格，他們打得好激烈喔！”翡翠也看得眼花撩亂。

　　韻柔感到愈來愈不安，她抓著翡翠的手急叫道：“翡翠，怎麼辦？你有辦法阻止他們嗎？”

　　翡翠吐吐舌頭。“誰敢阻止兩隻猛獸相鬥啊？又不是不要命了。”

　　“這可怎麼辦才好？”韻柔美麗的臉上滿是憂愁。

　　轉眼間，兩人已拆了五十多招。

　　照理說，武功勝步浩揚一籌的步清風應該可以在五十招之內獲勝才對。他會和步浩揚不分勝負有兩個原因，一是他沒有用劍，二是因為他太憤怒了，影響到他擊出的招式，本來可以幹淨俐落，卻變得拖泥帶水，殺氣雖然夠但是卻無法發揮得淋漓盡致。

　　說來說去還是為了韻柔。因為太在意韻柔，讓他的心情無法平複，以至於表現失常，沒有發揮應有的水準。

　　就在此時，方盈和小桐剛好路過此地，她們聽到打鬥的聲音，想前來看看。

　　“步大哥，步三叔？”方盈看到這樣的場麵頓時嚇得花容失色。

　　“方姑娘？”韻柔看了方盈一眼，心中百味雜陳。

　　雖然方盈為了步清風不惜傷害她、冤枉她，可是韻柔卻無法恨她，因為她們都同樣愛著步清風；如果今天她跟方盈的立場對調，說不定她也會那麼做。

　　“步大哥、步三叔，你們不要打了！”方盈扯開喉嚨大聲吼叫。

　　赫然聽到方盈的叫聲，步清風分神了一下，可現下正在打鬥中，哪能讓他有一點點的分神。

　　他一個閃神，腳下正好踩到一個坑洞，就這樣，他在毫無預警之下絆了一下，並往後跌去。

　　他欲馬上站起，沒想到踩到坑洞的腳就這樣陷了下去，他一時之間竟然沒有辦法拔出來。

　　事情就是這麼湊巧，這時步浩揚正飛身在半空中，高舉著劍欲往步清風刺來。

　　不知道是不是來不及收手，步浩揚的去勢未有減弱，眼看著他的劍就要刺中步清風。

　　這一瞬間發生的事讓在場的三個弱女子驚聲尖叫、花容失色。

　　因為事情發生得太快，她們隻能眼睜睜的看著慘劇即將發生，什麼都不能做。

　　可是卻有一個人在步清風即將跌倒時就衝了上去，她不顧自己的安危，更無視那把可能會刺中自己的劍，她撲到步清風身上抱住他，用她的身體從正麵護著他。

　　“公主？”

　　步清風比風還要快的抱著韻柔往旁邊滾去，很幸運的，他及時抽出的腳讓他順利的躲過這一劍。

　　撲了空的步浩揚整個人跌在地上，他灰頭土臉的模樣說有多狼狽就有多狼狽。

　　“公主，你沒事吧？”步清風抱著韻柔一起從地上爬起來。

　　“我……”韻柔這才感到害怕，她看著步清風，有恍如隔世的感覺。

　　她根本沒有想到自己是否會有危險，在那一瞬間，她隻想到步清風，隻想到不能讓他死，於是她衝了過去，用自己的身體護著他。

　　看到他平安無事實在是太好了，並慶幸自己還能活著見他。

　　步清風深深的看著這張飽受驚嚇的小臉。她為了他連命都不要了，如果這也是她在作戲，那這段情節也太難演了吧，因為這有可能會要了她的命啊！

　　“你沒事就好了。”韻柔看著他的腳，“你的腳沒受傷吧？”

　　步清風搖搖頭。他的手還放在她的腰間，他稍微使力，讓她更靠向他一些。

　　韻柔溫柔的眼眸就在他眼前。

　　“公主，謝謝你！”他扶著她的肩膀，欲將她擁進懷中。

　　“步大哥！”

　　方盈的叫聲讓他的手放了下來。

　　方盈跑到他身邊，焦急的喊著：“你受傷了嗎？快讓我看看。”

　　“盈盈，你別急，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嗎？”步清風的手離開韻柔，並扶住方盈搖搖欲墜的身子。

　　“你的臉色好壞，你不舒服嗎？”他的俊臉蒙上一層擔憂。

　　“我……”方盈身子突然一軟，倒進步清風的懷中。

　　“步大哥，我的頭好暈。”方盈氣若遊絲的說道。

　　步清風大驚，隨即抱起方盈，迅速往前方衝去。

　　韻柔愣愣的看著步清風從自己身邊離開。

　　“格格，我們回房去吧！”翡翠拉了拉韻柔的手。

　　韻柔沒有說話，她低著頭讓翡翠拉著她走。

　　“公主請留步。”步浩揚二話不說就在韻柔前麵跪下。“我該死，差點就傷到了公主，請公主責罰我吧！”

　　隻有步浩揚自己知道，其實他是可以及時撤劍的；不過他並不是真的要置步清風於死地，他隻是想嚇嚇他，讓他知道對長輩還是要敬重。要尊敬的。

　　誰知道韻柔會衝出來，他怎麼也想不到會有人做出這種不要命的事。

　　看到的柔時他要撤劍已經來不及；幸好老天爺保佑讓他命不該絕，沒有傷了韻柔，要不然他這輩子就玩完了。

　　“浩揚大哥，你起來吧！”需要人安慰的韻柔這時還能安慰人，她柔聲的對步浩揚說：“我安然無事，剛才的事就忘了吧！翡翠，我們走。”

　　步浩揚站起身來。他看著韻柔的背影，低聲道：“好公主，步某服了你。”

　　***

　　方盈生病了，這一病就是五天。

　　大夫說她受到驚嚇，又染上風寒。所以才會臥病在床，連下床的力氣都沒有。

　　其實，大夫隻說對了一半。方盈的確是不舒服，但還不至於沒有力氣下床；她是故意讓自己看起來病得很重，因為隻有這樣步清風才會守在自己身邊，沒有時間去找韻柔。

　　她絕對不能再讓他們見麵了。韻柔救了步清風一命，這會讓步清風對她的感情產生變化的，她不能眼睜睜的看著韻柔搶走步清風。

　　“小姐，這樣裝病下去也不是辦法。趁著步清風回房休息，小桐提出她的擔憂。

　　“要不然我還能怎麼辦？除了裝病把他留在身邊，我還能用什麼法子？”方盈哀聲歎氣的說。

　　“得想個一勞永逸的法子才行。”小桐壓低音量說：“小姐，我是想到一個方法，可是有極大的危險性，不過肯定有用，你要不要試試看？”

　　“什麼法子，說出來聽聽。”

　　“還是一樣用苦肉計，隻不過……”小桐把聲音放到最低繼續說了下去。

　　***

　　月黑風高，今晚注定是個多事的夜。

　　步清風從中午一直睡到晚上。這些天方盈生病，他幾乎沒有睡過一場好覺，所以他睡得很沉，充分補充睡眠後，他看起來神清氣爽、精神飽滿。

　　他打算到方盈那裏去之前，先去看看韻柔。自從那天韻柔救了他一命，他忙得沒有時間去看她，他很想她，而且也有話要跟她說。

　　他正要打開門時，就聽到小桐的聲音，沒有敲門就衝進來的她差點就撞倒他。

　　“莊主，不好了！小姐她不好了，你快去救小姐啊！”小桐不知道在叫些什麼，亂叫一通。

　　步清風緊張的叫道：“怎麼了？盈盈出事了嗎？”

　　小桐搖頭，很快的說：“不是，是公主又來找小姐的麻煩了。公主突然要小姐陪她去水池上的曲橋，說是要賞月；我要跟著小姐，公主不準，還把我趕走，我覺得不對勁，我想公主一定又要欺負小姐了。”

　　她一把抓住步清風，高聲叫道：“莊主，我們快去吧！我怕公主把小姐怎麼樣了，小姐她的病還沒好哪！”

　　“好，我們走。”

　　步清風馬上施展輕功往水池飛奔而去。

　　他並不是完全相信小桐的話，他是信任方盈的，可他這次也同樣的相信韻柔。

　　所以他一定要去把事情弄清楚，他相信她們兩個一定有一個人說謊。

　　他相信方盈不會說謊，可是他更希望韻柔不是那個說謊的人。

　　***

　　步清風還是來遲了一步，當他趕到曲橋上時，他正好看到有人落水後激起的大片水花。

　　落水的是方盈。因為他看到韻柔呆若木雞的站在那兒，一動也不動的看著波動的池水。

　　“盈盈！”步清風縱身跳下水池，把載浮載沉的方盈一把抓住；然後抱著她遊上岸。

　　步清風拍著方盈的背。她一直咳嗽，呈現灰紫色的嘴不斷的吐出水來。

　　“盈盈，你好一點了嗎？”步清風看她顫抖得厲害，立刻脫掉外衣將她瘦弱的身體緊緊的包裹住。

這個時候，韻柔無聲的來到兩人的身邊，剛才她所受到的驚嚇讓她到現在還喘不過氣來。

　　是方盈約她到這裏見麵的。她準時赴約，方盈見到她什麼話都沒說，隻是做出讓她不解的舉動。

　　方盈在她的眼前動手撕破胸前的衣服，然後攀上欄杆，就這樣跳進水中。

　　她嚇呆了，當她恢複意識，步清風已經下水救人去。

　　“步大哥——”方盈緊緊抱著步清風，便咽的哭訴：“我怕死了。我以為自己會死，還好你來救我了。”

　　步清風眼眶一熱，他用力抱住懷中的方盈，激動的說：“你不會死的，有我在，誰都不能傷害你。我向你保證，你永遠都不會受到傷害。”

　　韻柔的心充滿了痛楚，她顫抖的轉過身去，一步一步艱難的向前走。

　　她的每一步都有淚水相伴，每走一步，她的心也就痛一次。

　　***

　　一個時辰後，步清風出現在韻柔的房裏。

　　韻柔知道他會來找她，所以她早就打發翡翠回去她的房間休息。

　　步清風的臉上有疲倦、有失望、有憤怒。

　　看到這樣的步清風，韻柔雖然感到不安，但是她卻沒有一絲一毫的畏怯。

　　她可以想像撿回一條命的方盈對步清風說了什麼，她也知道步清風一定會選擇相信方盈，因為對他而言，方盈是最重要的，而她隻不過是他生命中的過客而已。

　　看到韻柔表現出來的坦然，步清風在這一刻對她的恨超過對她的愛。

　　“你太過分了！”他忍無可忍的吼了出來：“為什麼你就是不肯放過方盈？為了得到我，你一定要她消失嗎？你居然推她下水。你以為她死了我就會接受你嗎？”

　　韻柔痛苦的閉上眼睛。她不說話，她知道自己說什麼都是沒用的，步清風不相信她就是不相信她，這不是她說幾句話就可以改變的。

　　“你不說話是什麼意思？”韻柔的沉默讓步清風更加憤怒。他用力抓住她的肩膀，使勁的搖她。

　　“你以為不說話我就會放過你嗎？你太可惡了？方盈她肯原諒你，可我絕對不能饒你。”

　　韻柔被搖得頭昏，全身的骨頭就像要散了一樣。

　　步清風無視她痛苦的表情，抓起她，就把她拖向床鋪。

　　韻柔沒有做出任何的抵抗。步清風強壯的身體緊壓在她身上．壓得她就快不能呼吸了。

　　“你不說話，也不喊救命嗎？”步清風呼出如熱氣噴在她臉上、脖子上。“是了，你一直就想要我這樣對你。好，我現在就成全你。”

　　他很快地脫去她身上所有的衣物。

　　韻柔始終閉著眼睛，任他為所欲為。

　　“把眼睛張開。”他命令她。

　　韻柔緩慢的張開眼睛，當她看到他赤裸的胸膛，她又害怕的把眼睛閉上。

　　步清風冷笑一聲，雙手在她身上遊移。“真不愧是嬌生慣養的公主，皮膚好細嫩，摸起來好舒服。”

　　韻柔還是閉著眼睛，嘴唇咬得死緊。

　　我就不信你不發出聲音。

　　“嗯……”韻柔極力忍耐著，卻還是難耐的發出呻吟聲。

　　***

　　四天後，嘯月山莊來了一位有史以來最有分量、身分最尊貴的貴客。

　　這名貴客不是別人，就是韻柔的皇帝哥朋乾隆O待在房裏的韻柔知道乾隆來了，她驚訝得無法言語。

　　她看向翡翠，翡翠哭喪著臉往她麵前一跪。“格格，對不起，我實在不忍心看你受苦，我想救你脫離苦海，所以我寫信給皇上，要皇上來接你回宮。”

　　韻柔頓時覺得力氣全矢，她無力的問：“你在信上寫了什麼？”

　　“奴才把知道的都寫上去了。”

　　糟了！韻柔沒有時間責備翡翠了，她拖著虛脫的身軀奔向嘯月山莊的大廳。

　　“皇兄！”見到許久不見的乾隆，的柔的眼中充滿了淚水。

　　她疾步奔進乾隆為她張開的雙臂中。

　　“韻柔，朕總算見到你了。”乾隆愛憐的看著哭泣的韻柔，柔聲的道：“你不覺得你這個公主的架子太大了些嗎？如果朕不親自來接你，你是不是預備三年五載才回宮呢？你呀，都教朕給寵壞了。”

　　韻柔緊緊的靠在乾隆的胸膛，感到許久不曾有過的安心。

　　乾隆摸摸韻柔的頭，然後他臉上的微笑不見了，換上的是他身為一國之君的威嚴，這嚴厲的視線，就停在步清風瞼上。

　　“步清風，你好大的膽子！朕好好一個公主讓你糟蹋成這樣，你給朕說個明白。”乾隆怒拍桌子吼道。

　　韻柔見到乾隆氣得眼睛都紅了，額頭也冒出青筋，隨即為步清風的安危擔心不已；還好乾隆不知道她的身子已經給了步清風，要不然步清風一定是死罪難逃。

　　步清風好整以暇的看著乾隆，氣定神閑的說道：“皇上不用動怒，我步清風一人做事一人當，我這條命皇上想要就拿去吧！”

　　這是什麼態度？

　　乾隆氣得臉紅脖子粗，他指著死到臨頭還嘴硬的步清風，厲聲道：“該死的東西，你死到臨頭還不知道嗎？難道你就不怕朕誅你九族？”

　　步清風正想開口，這時卻有人搶先他一步向乾隆說道：“皇兄，你聽我說，這不關步大哥的事，這一切都是我的錯，不幹他的事。”

　　“韻柔，你說什麼？”乾隆愕然的看著韻柔。

　　韻柔低聲的說：“我說都是我的錯。是我自己要來嘯月山莊的，是我自己硬要做步大哥的客人的，步大哥他根本就不能拒絕我，更不能拒絕皇兄。所以如果你要怪，就怪我好了，這根本就不幹步大哥的事。”

　　步清風錯愕的看著韻柔，韻柔的表現教他意外。

　　韻柔居然會袒護他？這是他作夢也想不到的事。

　　在他傷透了她的心，為了滿足自己狠狠的蹂躪了她的身子之後，她居然還幫地說話？他不是在作夢吧？

　　聽完韻柔的話，乾隆更加愕然。看著站在自己眼前的韻柔，他突然覺得自己不認得這個妹妹。

　　他忿然的說道：“韻柔，你到底在說什麼？你說這不幹他的事？你知道自己瘦了嗎？你知道自己變成什麼樣子嗎？如果他有好好照顧你，你會變成這個樣子嗎？你居然還說不關他的事！你到底是怎麼了？一段時間不見，你連自己是誰都忘了，是不是？”

　　“皇兄，我沒有忘了自己是誰，我也很清楚自己在說什麼。”韻柔溫柔的看了步清風一眼。然後再看向乾隆，微笑的說：“也許我的外表變瘦、變憔悴了，可是我卻想通了一些事。我是抱著希望來的，雖然現在這個希望已經破滅，我的心也死了，不過我一點都不後悔，因為這樣我才可以從這份痛苦中掙脫出來，我才能夠再去追尋屬於我自己的幸福。”

　　步清風十分震撼的看著韻柔。她居然一點責怪他的意思都沒有。和韻柔比起來。他實在是太渺小。

　　在這一刻，他終於能夠感受到韻柔對他的愛。可惜太遲了，韻柔不會給他機會讓他來愛她的，因為韻柔對他已經死心，徹底的死心。

　　乾隆看看韻柔，再看看步清風。他不是當事人，韻柔說的話他不能完全懂，卻也了解了該了解的。

　　他要對他這個害羞膽小的妹妹刮目相看了．以後他再也不能小看她了。

　　“我知道了。”他歎口氣，決定讓韻柔自己作主。“那你說，我該怎麼做呢？”他問韻柔。

　　“帶我回宮吧！”韻柔期待的看著乾隆。“我想回去，然後把這裏的一切都忘掉。”

　　步清風的胸口仿佛被重擊了一下，他覺得自己快不能呼吸了。

　　她要把一切都忘掉？這一切也包括他嗎？

　　“真的嗎？”

　　乾隆故意看步清風一眼，步清風鐵青的臉色讓他的心裏稍微好過一點。

　　“是真的。”和乾隆不一樣，韻柔不敢把視線轉到步清風身上。她好不容易決定要放棄他，她不希望自己對他還有任何的依戀。

　　乾隆點點頭，笑了。

　　“好，咱們立刻回宮。”他牽著韻柔的手，一起走出大廳。

　　韻柔把所有的淚往肚裏吞，帶著最美麗的笑容一步一步走出步清風的世界。


別了，我曾經深愛過的人。她在心中輕聲歎道。

丸の小羽

第八章

　　韻柔回宮之後，方盈的病情愈來愈嚴重，現在已經到了病人膏育的地步。

　　她本來沒有病得這麼嚴重，如果她沒有演出那場投水的戲，她就不會變成現在這副奄奄一息的模樣。

　　步清風快崩潰了。

　　韻柔的離去已經讓他深受打擊，現在方盈又病得這麼嚴重，如今他是度日如年，被折磨得心力交瘁。

　　“步大哥、步大哥……”昏迷中的方盈不斷呼喚步清風。

　　步清風握住她的手，焦急的喚她：“盈盈、盈盈，我在這兒，你聽得到我說話嗎？”

　　“步大哥……”方盈張開眼睛看他，嘴角有著可憐兮兮的笑容。“你在哭嗎？我是不是要死了？”

　　“傻孩子，你不會死的。”步清風好難受，如果他讓方盈死了，教他如何麵對死去的方蠑？

　　方盈搖著頭，“不，我會死，因為．我做錯事，很嚴重很嚴重的錯事。”

　　“盈盈，你說什麼？”步清風以為方盈神智不清在說夢話，“你在說夢話，乖，再睡一下，睡醒了吃藥。”

　　“我不要睡，我有話跟你說”  方盈的呼吸變得急促，不過說話的聲音倒是清清楚楚的。

　　“步大哥，我對不起你，我欺騙了你，韻柔公主她從來就沒有打我、罵我．她對我一直都很好；是我嫉妒她，怕她把你搶走，所以我說了許多謊話讓你誤會她。我覺得很對不起她。”  方盈閉上眼睛，豆大的淚珠從眼角流下。

　　方盈的話步清風全聽進去了但他看起來不意外也不驚訝，在韻柔離開他的那一天，很多事就變得清楚，方盈的話隻是證實他的想法而已。

　　“步大哥，你可以原諒我嗎？”方盈流著淚說。

　　步清風輕撫著方盈蒼白的臉，啞聲的說：“我原諒你，我相信韻柔公主她也會原諒你的，所以你別再耿耿於懷了。”

　　雖然說謊的是她，步清鳳看得出來方盈也很難受吧？

　　方盈放心了。她嘴角掛著微笑，再度進人夢鄉。

　　步清風幫方盈蓋好被子。

　　這時小桐突然跪了下來。

　　“莊主，小姐說的謊全是我幫她想的，小姐她沒錯，都是我的錯，莊主要罰就罰我好了。”小桐哭哭啼啼的說。

　　步清風沒好氣的瞪著小桐。如果換作是平常的他．一定會重罰小桐的；算小桐幸運。現在的他沒有心情理會她。

　　“給我好好看著小姐，我出去一趟。”

　　“莊主，你是不是要進宮去找韻柔公主？”小桐突然說。

　　他再瞪小桐一眼。“盈盈現在病得這麼重，我怎麼可能離開這裏去宮裏？”

　　小桐爬到他的腳下，激動的喊著，“莊主，你去求求韻柔公主吧！說不定韻柔公主可以救小姐。”

　　“韻柔可以救盈盈？此話怎講？”

　　小桐不敢隱瞞。

　　“是韻柔公主說的。她曾經對小姐說皇上有株珍貴的千年靈芝，據說可以治病，公主還說如果小姐需要的話，她會跟皇上要來送給小姐。”

　　“有這種事？”步清風訝異的問。

　　小桐拚命點頭。“我用性命擔保，我所說的全是真的。公主是個好人，她一定會不計前嫌的救小姐一命的。”

　　不計前嫌？

　　步清風喃喃的說：“如果她對盈盈可以不計前嫌，對我是不是也可以不計前嫌呢？”

　　***

　　紫禁城皇宮內苑。

　　“格格，時候不早了，讓奴婢為你更農吧！”翡翠說。

　　“我現在還不想睡。”韻柔一手托著腮幫子，一手翻著放在桌上的書。“你先下去休息吧，等我看完這本書就去睡。”

　　翡翠在心中歎氣。又是這樣，格格總是趕她去睡，然後一個人長籲短歎的思念那個人，總要到天快亮了才入睡。

　　格格騙不過她的，如果格格不想步清風，她就不會在丟棄的紙張裏看到格格寫的無數個他的名字。

　　翡翠不再多說，無奈的退下。

　　韻柔繼續看她的書，繼續思念那個她忘不了的人。

　　不知道過了多久，有道黑影映在她的書上。

　　她大驚之下轉身一看。不是在作夢，是老天爺垂憐她，讓她見到她思念的人。

　　“韻柔，好久不見，你好嗎？”步清風開心的笑著，這還是他頭一回對她展露比太陽還要燦爛的笑容。

　　聽到他終於喊出自己的名字，韻柔的表情尚能維持平靜，但她的心卻激動不已。這是她夢想的一刻啊！現在夢想終於實現，教她如何能不激動？教她如何不高興？

　　“你是怎麼進來的？”

　　宮中戒備森嚴，步清風居然能在不被任何人發現的情況下找到她，她是該佩服他，還是為他的不要命捏一把冷汗？

　　“反正我已經進來了，不是嗎？”步清風貪婪的看著這張他日思夜想的美麗容顏，激動的伸出他的手。“韻柔，我好想你。”

　　“別碰我！”韻柔倒退幾步，全身上下都抗拒著他的氣息。“我已經跟你毫無瓜葛，你快走吧！要不然讓皇上知道，你就逃不了了。”

　　“你真的跟我沒有瓜葛了嗎？”步清風緊緊的看著她“如果你要懲罰我。你做得已經夠了。我的確受到了懲罰我每天都在想你、念你，我每天都在怪我自己，為什麼不相信你、為什麼要冤枉你？為什麼一定要到你不在我身邊的時候，我才知道你有多愛我，我才知道我對你的感情有多麼深？”

　　“夠了。我不要聽。”韻柔捂著耳朵，瘋狂的搖頭。“我不會信你的。你走吧！我跟你真的一點關係都沒有了。”

　　步清風大步上前，他抓住她想逃離的身子“。用他的雙臂留住她，不讓她從他身邊離開。

　　“放開我！”韻柔死命的扭動掙紮。

　　“不。我不會再放開你。”

　　他吻著她脖子後麵的滑嫩肌膚，說道；“我知道我有多傷你的心。讓你流了多少眼淚。我不配求得你的原諒，可是我不要這樣結束，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讓我好好愛你，讓我為你付出，我會證明我對你的愛絕不少於你給我的。我不會再逃避，這一次我要用我全部的生命來愛你。”

　　“那方盈呢？你的愛不給她嗎？”

　　步清風放開抱著韻柔的手。

　　韻柔看著他突然變得嚴肅的表情。強忍住心痛哽聲的說：“不要勉強你自己，我不想要你一半的愛，你回夫把全部的愛留給方盈。”

　　步清風知道韻柔誤會了，他連忙解釋。“我對方盈從來就隻有兄妹之情，哪來的愛情？方盈根本不是我們的問題，是我一直隱瞞對你的感情。我對你的這份感情是百分之百沒有虛假的啊！”

　　韻柔眼睛濕潤的看著他，“那方姑娘她……”

　　“不瞞你說，她現在病得很嚴重，我怕她會熬不過去。”

　　“怎麼會這樣？”

　　韻柔聽了是既震驚又難過。雖然方盈做出傷害她的事，不過她不會因為這樣就高興聽到她病重的消息。

　　“所以這次我來，除了表明自己的心意。還希望你能幫我救方盈。”

　　韻柔恍然明白。“原來你是為了千年靈芝來的”

　　“沒錯。我想這是個可行的方法，至於能不能救方盈，隻有聽天由命。”

　　韻柔的身體突然顫抖了起來。

　　步清風感到疑惑，關切的問；“韻柔，你怎麼在發抖？”

　　韻柔含著淚說：“你根本就不是真心的，你是為了千年靈芝才說那些話的吧？你對我根本就不是真心的，你在騙我，為了要救方盈騙我……”

　　步清風叫了出來：“天啊，你想到哪裏去了？你怎麼會這樣想呢？我愛你是事實，我要救方盈也是事實；你怎麼能把它們混在一起、相提並論呢？”

　　“我真傻，居然還想相信你。”韻柔根本聽不進步清風的話，她轉過身去、背對著他。“什麼都不用說了。你走吧，千年靈芝我明天就跟皇兄拿，拿到之後我會馬上派人送到嘯月山莊。”

　　“我不走！”

　　“你……”韻柔回頭麵對動也不動的步清風。“千年靈芝我會給你的。”

　　“去他的千年靈芝！”步清風抓住她的肩膀，厲聲說道“你想報複我是嗎？因為我之前不信任你，所以現在你也不相信我對你的感情是不是？”
韻柔別過臉，低聲的說：“我不知道。”

　　“我會讓你知道！”步清風將韻柔橫抱在胸前，走向床鋪。

　　韻柔大驚，“你要做什麼？”

　　“你不相信我說的話，我隻好用行動來證明。”

　　步清風輕輕的將她放在床上，用他的身體壓住她，不讓她逃開。

　　“不要這樣……”

　　韻柔閉上眼睛，她不要看他帶給她強大壓迫感的熱切眼眸。

　　“我愛你！”

　　步清風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她把頭一偏，拒絕聽他說的每一個字。

　　“我會讓你知道我有多愛你。”步清風一麵說，一麵動手要脫她的衣服。

　　“啊，不要！”

　　她用全身的力量與他糾纏，可是根本沒有用，他還是很快的把她身上的衣物一件件脫下來。

　　“我愛你！”他說，低頭在她的唇上深深吸吮著。

　　“可惡的你，讓我多麼牽腸掛肚，你知道嗎？”步清風一麵說，一麵愛撫著她的玉乳。

　　“不要啊！”韻柔頻頻發出呻吟聲。

　　怎麼辦？她居然覺得舒服，他碰觸過的每一個地方都變得好熱，她覺得自己已經被這股快感征服了。

　　***

　　韻柔是讓步清風給吻醒的。

　　當她恢複意識時，發現目己正被步清風抱在懷中，而他的唇正親吻著她的臉頰。

　　她一聲不響的推開他。

　　“韻柔？”

　　“你走吧！”她用棉被包裹住赤裸的身體，轉過臉不看他。

　　步清風在心裏麵歎著氣。他是太衝動了些，看樣子他和她之間的隔開不但沒有拉近，反而變得更寬、更深了。

　　他柔聲的說：“我很抱歉。你怪我、恨我都沒關係，隻要你能了解我這麼做隻有一個原因，那就是我愛你。”

　　韻柔還是不看他、也不理他。

　　步清風隻好光穿回自己的衣物，趁著天亮前離開。

　　“我走了。”

　　這時的柔終於開口了：“我會派人把靈芝送過去。”

　　“也好。”步清風微笑的看著她。“我會在嘯月山莊等救命的靈芝，還有救命的你。”

　　“救命的我！”

　　“靈芝是救盈盈的命，而你。則是用來救我的命。”步清風再深深的著了她一眼。然後很快的在她眼前消失。

　　“步大哥。”韻柔輕輕喊著，心中湧起的是痛苦，也是甜蜜的滋味。

　　她要如何選擇？

　　她隻有兩個選擇，一個選擇是忘了他，另一個選擇是相信他。

　　在嘯月山莊時的她可以毫不猶豫的做出選擇，但是現在的她卻為此猶豫彷徨。

　　她真的可以相信他嗎？在他將她傷得遍體鱗傷後，她還能相信他嗎？

　　***

　　順利拿到千年靈芝的韻柔騎著快馬，一刻也不敢耽擱的趕往嘯月山莊。

　　“是韻柔公主？”守門的家仆見到韻柔先是請了安，然後說：“請在這兒稍等一下，我這就去請莊主出來迎接公主。”

　　“麻煩你了。”

　　韻柔的心跳得好快，她不知道見到步清風時要跟他說些什麼？

　　她可以什麼都不說，把千年靈芝交到他手上後就立刻離開嗎？不，步清風不會放她走的，依他的個性，他一定要她開口給他承諾。

　　那時她該怎麼說呢？她直到現在還不知該如何回答。可能是因為她很怕再受到傷害，所以才會裹足不前，即使她仍深愛著他。

　　“公主，真的是你？”

　　跨出大門的人是步浩揚，不是她期待又怕見到的步清風。

　　“浩揚大哥。”見到步浩揚讓韻柔暫時鬆了口氣。她展露笑顏說道：“真巧，我這次來竟然還能見你一麵。”

　　步浩揚的目光緊緊看著韻柔的臉，看得她有點不自在。

　　“浩揚大哥，我臉上有什麼不對嗎？”她好尷尬的說。

　　“我……”步浩揚抱歉的說：“對不起，我看得太人迷，所以……”

　　看得太入迷？

　　韻柔不知所以然的問道：“浩揚大哥，我不懂你說的話。”

　　“我一直都很喜歡公主。”步浩揚真摯的說：“我知道自己高攀不起，各方麵都配不上公主，可是我還是喜歡你。”

　　“浩揚大哥……”’韻柔沒想到步浩揚會突然對自己告白，她在驚愕之下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步浩揚癡癡的看著她。

　　“我知道自己逾越了，可我還是想聽公主親口告訴我，公主是不是可以試著喜歡我，我保證一定會給公主幸福的。”

　　“對不起。”韻柔不忍心，卻不得不這麼說。“不是你不好，也不是你不配，是我已心有所屬，我的心已經給了那個人，這樣的我無法接受你。”

　　“你還愛著他？”  步浩揚難以理解。“即使他這樣殘忍的傷害你，你的心還是屬於他？”

　　“是的，你說的一點都沒有錯。”  韻柔臉上帶著步浩揚見過最美的笑容，她嬌羞的低語：“我知道自己很傻。本來我真的打算把他給忘了的，可是他說要我給他機會讓他來愛我；我想我是相信他的，我願意給他機會，也給我自己機會，我要重新愛上他。隻是這一次我不會愛得太辛苦了，因為我不再孤單，我擁有步大哥，步大哥也擁有我，我們擁有彼此的愛。”

　　“韻柔！”

　　“步大哥？”

　　韻柔才聽到步清風的聲音，她的人就被一雙強而有力的臂膀抱個滿懷。

　　“韻柔，我聽到了，你說的話我都聽到了。我就知道你不會這麼狠心，老天爺啊！我要感謝你把我的韻柔還給我，大好了，你真的回到我身邊了。”步清風把她的頭緊緊壓在胸前，喜出望外的叫著。

　　“步大哥……”  韻柔滿足的偎在他溫暖的胸前。這是第一次，她在他身上感覺到滿足和心安，她想她可以放心的把自己交給他。

　　“我輸了。”步浩揚苦笑的看著他們。“是我太異想天開了，愛情讓我失去理智，其實隻要靜下心來，就會知道介人你們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三叔，你是認真的嗎？”

　　步清風不得不用懷疑的眼光注視步浩揚，他到現在仍懷疑步浩揚要利用韻柔來打擊乾隆。

　　步浩揚意味深長的看著步清風。

　　“我都已經認輸了，你還有什麼好懷疑的？你放心，就是因為我喜歡公主、欣賞公主。所以我已經退出那個組織了，因為我不想傷害和公主有關的人。如果你還不相信，你可以派人去調查。”

　　看樣子步浩揚說的是真的。步清風不再懷疑他，釋懷的笑道：“我沒有什麼好懷疑的。三叔，我很高興你做出這樣的決定，我相信這個決定不會讓你感到後悔和遺憾的。”

　　步浩揚不置可否的搖頭說道：“誰知道呢？不管我以後會不會後悔，總之我祝福你們。”

　　“謝謝三叔！”

　　“你不用謝我，要謝就謝公主吧！”步浩揚看著韻柔，“是她讓我改變的。你真的是好狗運，能得到公主的傾心相愛；雖然我還是心有不甘，不過說真的，我真羨慕你。”步浩揚說完話就徑自走開了。

　　步清風對韻柔笑道：“我三叔是個怪人吧？”

　　“是怪人也是好人。”  韻柔好奇的問道：“步大哥，浩揚大哥所說的組織是什麼？還有，他為什麼要說傷害我和我身邊的人這種話呢？”

　　步清風愛憐的摸著她的臉。“這個以後我再慢慢告訴你。現在，閉上你的眼睛。”

　　“嗯。”韻柔聽話的把眼睛閉上，她的嘴上隨即被烙下一個輕柔的吻。

　　步清風意猶未盡的捧著她的臉再吻她，她卻一把推開他。

　　“你忘了這個呀？”韻案指著腰間的包袱。“是千年靈芝，還不快拿去給方姑娘吃？”

　　步清風拍著額頭，大聲笑道：“該死！我居然忘了這件事。走吧，我們一起進去拿給盈盈。”

　　

丸の小羽

尾聲

　　一個月後。

　　韻柔獨自坐在嘯月山莊中一個用竹子做成的亭子裏，靜靜的享受午後的靜謐。

　　“公主，原來你在這兒啊？”方盈突然探頭進來。

　　韻柔笑著對她揮手。“方姑娘，進來一起坐。”

　　“謝公主。”方盈坐到韻柔麵前。

　　“你的氣色看起來很好，真的是大好了！”韻柔為方盈感到高興。

　　在沒有讓方盈吃下靈芝之前，她病得奄奄一息；讓她吃下靈芝之後，這一個月來她的情況一天比一天好，逐漸的恢複健康。步清風也說現在的方盈是他見過最健康、最美麗的方盈呢！

“這都要謝謝公主。”方盈在鬼門關走一回，對事情的看法也有了改變。不是演戲，她是真心的向自己的救命恩人致謝。

　　“要不是公主的那株千年靈芝，我早就去見閻羅王了。”方盈感激不已的說：“我真的好慚愧，我對公主做了這麼多不該做的事，公主居然還肯救我，我……”

　　“方姑娘，別說了，過去的事我早忘了。”韻柔笑著說：“我沒有怪你，因為是我搶走你的步大哥，你會對我做那些事我完全可以理解。”

　　方盈搖搖頭。“公主，你並沒有搶走步大哥，因為步大哥本來就不是我的。自從你出現後，步大哥的心中從來隻有你一個人。”

　　“方姑娘…”

　　方盈笑中帶淚的看著她。“公主，如果我是步大哥，我也會愛上你的。你對步大哥的愛比我多太多，我想我永遠沒有勇氣用自己的身體去保護他，可是你做到了；你不顧自己的安危想幫他擋下那一劍，從那一刻起，我就知道自己輸了，步大哥永遠隻能是我大哥。現在我徹底明白這個事實，也完全接受這件事了。”

　　韻柔眼眶也湧上淚，她對方盈伸出她的手；方盈一笑，也伸出手，兩隻手緊緊相握。

　　“不管怎樣，我還是要謝謝你的成全。”韻柔說。

　　“我也是。”方盈笑著說：“如果不是你，我不知道要在這份感情裏迷失多久。我現在覺得好輕鬆，因為我可以很坦然的把步大哥當兄長看待，而不再是可以左右我情緒的情人，我覺得這種感覺真的很好。”說完，她轉身離去。

　　在方盈走後許久，韻柔臉上依然帶著笑容。

　　“發生什麼事了？看你好像笑得很開心。”遲到的步清風踏著落葉而來。

　　“沒什麼。”韻柔倚靠在他身上，歎息說：“步大哥，我覺得自己好幸福。”

　　“是嗎？”步清風輕輕吻著韻柔的臉蛋，輕聲說道：“如果皇上能諒解我們，我想我們會是世上最幸福的一對。”

　　韻柔抬起頭來深深的看著他，她臉上的笑容不見了，眼底眉尖全是輕愁。

　　她來到嘯月山莊已經有一個月了，這一個月來她不曾回宮，因為她怕她回去後，皇兄就不會再讓她出來。

　　翡翠寄來的信上說皇帝哥哥對她很不諒解，很氣她為什麼回到步清風身邊，他雖然沒有因此降罪於她或是步清風，但他給她的懲罰就是不聞不問。這讓韻柔難過不已，她常在一個人的時候偷偷哭泣。

　　步清風自然了解韻柔的心情、他溫柔的凝視著她，柔聲的說：“找一天我們一起回宮，一起乞求皇上的原諒，我要他同意讓我迎娶你。我知道這很困難，但是不管有多困難，不管要我做什麼，我都會努力讓他認同我，讓他由衷的祝福我們。”

　　“步大哥……”韻柔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步清風說要跟她一起乞求皇上的原諒，那個自負驕傲的步清風肯為她低頭？

　　“什麼話都不用說。”步清風輕按她的唇，深情的注視著她。“你隻要回答我，好還是不好？”

　　韻柔流淚了，不過她臉上全是笑容，“好！”她一把摟住他的脖子，開心的笑道：“你說什麼都好。步大哥，我好愛你哦！這個世上我最愛的人就是你了。”

　　步清風笑得好樂。他抱起她，一起滾向外麵的草地。

　　他不擅於用言語表達，那就用行動來表示他的愛吧！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