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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夏娃 -【一封休書怨了誰(桃花攆春風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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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28 00:00:46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夏娃 - 一封休書怨了誰《桃花攆春風之一》

初次見面,是他伸出援手把她從鬼門關前救回來,
就此註定了他們今生今世糾纏難解的情緣。
她向來無欲無求,一切隨緣看待不強求,
只除了欠他的救命大恩,讓她時時刻刻惦記在心。
每當他注目於她,她總掩不住臉熱;
每當他碰觸她,她便聽見自己的心跳聲逐漸加快,
無奈的是她早已許婚他人,還能作什麼美夢?
他和她永遠不可能結為連理,這是無法改變的現實……
她那個未曾謀面的未婚夫就是他?!
這突來的大轉變未免巧合得令人不得不起疑──
可惡!他果真存心不良,場面話說得有理又好聽,
處心積慮、費盡心機利用這樁婚約的目的,
就是要傷害她的親人、控制她的族人,
一達成目的,他便以一封休書斬斷和她之間的姻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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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28 00:01:02 |只看該作者
 楔子
  
  安親王打宮中回府,回到沉樓換下朝服,臉上無喜無怒,卻更顯嚴肅。當他揮手,幾名下人便像逃難似的迅速退出沉樓。當門關起,他才走入內房,出聲喚道:「薑軾。」
  
  「屬下在。」一人影,從屏風後面閃出,身形與他相似,穿得一身黑。
  
  「少凡回來了嗎?」
  
  「回稟王爺,公子剛到。」
  
  聞言,安親王那張冷峻臉龐淡去了一層薄冰,深邃眼底生了熾熱光芒,寬了嘴角,語氣裏多了一絲難得的急切。
  
  「我去看看她,你留在府裏。」
  
  「王爺!……夜深,公子已準備就寢。此時……不宜。」耿直恪守禮規的薑軾臉上略有遲疑,雖知不該以下犯上,但為維護公子名節,不得已還是拱手勸戒。
  
  安親王正要由屏風後面的密道出府,這時頗不悅地回頭瞪他一眼。
  
  「如何不宜?」他撇嘴問道,聽似有意刁難。
  
  薑軾拱手頭更低,臉上靦眺,仿佛有口難言,幾次張嘴卻不知如何說起。
  
  瞅著薑軾的頭頂,安親王嘴角隱約掀起似笑非笑的嘲譫,嘴上卻嚴正說道:「本王和少凡是結義兄弟,感情甚篤親如家人,難道見面還須分日夜嗎?」
  
  薑軾喉嚨滾動,一番話全寫在臉上了,卻是有口難言——
  
  一直以來,話雖不曾點破,但心照不宣,他相信主子也和他一樣,都懷疑孫少凡是女兒身。
  
  自古男女有別,授受不親,兩人平日過於接近已有違禮儀。他的意思當然是希望主子為了公子著想,儘量避嫌,尤其是此刻夜已深。主子心知肚明,卻故意裝傻。
  
  「薑軾,難道少凡有吩咐你交代本王,不希望我在夜裏去打擾她嗎?」安親王忽然扯眉。
  
  「稟王爺,公子不曾說過。」心知主子非常在意孫少凡的感受,他急忙澄清。
  
  安親王娣他一眼,扯起嘴角說道:「薑軾,明日一早本王會和少凡一起用膳,今夜不會回來,你可提早休息了。」薑軾瞪著光可鑒人的地面,僵直無言。
  
  過了半刻時間,言明今夜不歸的安親王卻打密道回來了,不同於去時的悠閒神情,回到沉園後的他一臉寒霜,既驚又疑,又惱又怒,臉色瞬息萬變,渾身火氣騰騰,一掌把一張桌子劈成了兩半。
  

  
  又過了數日,安親王打皇宮回府,一開口就吩咐總管開始準備,安親王府要辦喜事了……府內即將有主母!
  
  最令薑軾驚異的是准王妃人選,卻不是主子心內最記掛的孫少凡,而是鳳氏一族的鳳紫鴛!
  
  大東王朝,親王妻妾成群是尋常事,但即便是親王,一日一迎娶鳳氏一族之女,也得宣誓謹守鳳氏族規!
  
  換句話說,安親王親自斬斷和孫少凡之間的姻緣線……
  
  短短數日間,主子和公子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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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28 00:01:1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冷!
  
  一股冷意驚醒了她,她仿佛是被狠狠凍醒!一雙屬於孩童的雙目張開來,一片幽暗綠蔭映入眼簾。
  
  無法……無法動,全身虛脫無力,甚至連聲音都喊不出來。她似乎是倒在一片林裏,濃密樹葉遮去光線,分辨不清日暮黃昏。
  
  這是什麼地方?……她來到什麼地方了?
  
  「……」
  
  有人嗎?附近有人嗎?
  
  她張口,扯動喉嚨,依然發不出聲音來。
  
  仰躺著連翻身都不得,只有一雙眼睛還燃著滿滿生機。但時光不留情的走著,她的身體接觸著有如冰石般的地面,颼颼冷風穿透單薄衣衫直刺入小小的身子骨裏,四肢早已凍得如冰柱般失去知覺了。
  
  被凍醒過來的意識開始感覺到生命在流逝。
  
  仿佛這回若再墜入黑暗,便再無清醒機會……深深的恐懼伴隨著一份焦急開始席捲了她!但任憑她如何扯動喉嚨,幹啞的嘴巴,冰冷發紫的嘴唇就是無法出聲。
  
  眼淚自眼角滾落,眼巴巴望著濃蔭更重,天色仿佛更暗了,頓時無限悔意上心頭!
  
  娘!我錯了。鴛知錯了!
  
  娘!女兒不該貪玩,女兒再也不敢了。娘!快來救我。
  
  千不該、萬不該,她不該背著娘偷偷施展有限的能力,只為貪看更多風光。如今悔恨也來不及了……
  
  追悔之際,遠方忽有野獸嗥叫!一聲,兩聲……頓時,聲聲淒厲狂吠打四方竄來,逐漸成群!那仿佛要活生生撕裂人骨、啃食血肉的咆哮聲,立刻把一個十一歲的女孩兒嚇得魂飛魄散,小臉兒從驚恐到呆滯——
  
  四周氣味變了,一片陰影罩了上來……空洞雙眸對上一雙銳利獨屬於猛獸的眼睛,下沉的肩膀同時傳來刺骨麻辣的疼痛!
  
  「嗚……」
  
  驚駭疼痛至極限仿佛要教人發狂了,她卻僅僅只能發出嗚咽聲。恐懼到達一個頂點,她反而平靜了下來。到了終究得面對死亡這一刻,她起碼有權利選擇用什麼方式來迎接。她閉上雙眼,安靜地等待利爪踩住她的猛獸將她的身子撕裂,再用那充滿血腥味的尖牙哨噬她的血肉……
  
  娘,妹妹,永別了。
  
  破兒,請代姊姊好好照顧娘,今生無緣再見了……
  
  她在心裏和親人訣別,等待最後一刻嘗試死亡的滋味,結束她才十一歲的人生等待了許久,她面對死亡的時刻始終沒有降臨,反而身子變輕了。
  
  她緩緩張開眼睛,清亮的雙眸對上了一雙俊目,那雙炯炯發亮的眸裏帶絲玩味,又透著冰冷,瞅視她許久,眸光逐漸露出讚賞……
  
  「小娃兒挺勇敢。」
  
  她……得救了嗎?
  
  ……她不用死了嗎?
  
  她望著一張俊逸帶有英氣的臉龐靠近,看見他彎唇微笑,卻不見一排潔白牙齒。
  
  明明見他一副優雅笑容,卻看得她莫名心驚膽跳,一股無名畏懼不亞子方才面對的那頭猛獸!男子仿佛察覺到她的驚嚇,忽然望著她一怔,緩緩扯起眉頭,雙眸一眯,神情便在轉瞬之間改變。
  
  她就望著他在頃刻間褪去那副令她莫名生畏的面孔;見他神色帶上了一份威嚴和冰冷,她訝然自己反而因此心安。
  
  男子傾身抱起她小小的身子,淡淡一眼瞥過她被猛獸利爪蹂躪過的一條臂膀。
  
  那裏血肉模糊,從肩膀到手腕呈現怵目驚心血淋淋的慘況,身上短衣血跡斑斑,仿佛隨時有血流過多致死可能。但男子眼底無波無紋,毫無憐惜痕跡,只是抱著她離開了森林。
  
  她剛經歷一場生死大劫,嘗過恐怖極限,無論精神或身體都已經到了無法負荷的地步,才有安心之感,意識便陷入黑暗。
 
  
  她被救起後,連昏迷了大半個月,期間高燒不退,生命垂危,連大夫都快放棄了。後來脫離險境,大夫才告訴她,她多虧是被這位『姜少爺』所救,得他不眠不休照顧,又不惜重金買了貴重的上等藥材煎熬讓她服用,才總算保住了她這條小命,大難不死。
  
  大夫似乎是個喜歡說話的人,天天都來看診,天天都對著她說上許多話?
  
  她在意識尚未很清楚的狀態,只記得些許……
  
  他說這位自稱姜軾的少爺是外地來的,當日在林間救了她,以為她是這附近的孩子,便把她帶到他們這小村子來。但附近沒有孩童失蹤,姜少爺為了救她,便在村裏租下房捨。
  
  大夫還提到當今聖上龍體欠安,皇子們都還年輕,儲君未決等事。她因此得知,她還在大東王朝的年代裏,現在還是羅氏武宗掌政。
  
  聽著大夫的聲音昏沉了數日,她終子能張開眼睛……
  
  她的恩人,看上去年紀約十八、九,深邃的眉宇間透著常人難及的睿智,俊逸五官看來英氣逼人,行止之間高雅又貴氣,雖是一身布衣,也難掩尊貴出身。
  
  從她醒來後,他守在身側,親侍湯藥,甚至在寒冷夜裏摟著她入睡,照顧她無微不至,和她在林間打第一照面的印象完全不同,她甚至懷疑當時她是被猛獸嚇傻了,才看著他產生錯覺,以為他是比猛獸還令人畏懼之人。
  
  「小娃兒,你還不能出聲嗎?」他低沉聲音仿佛某種令人沉醉的樂音,甚是好聽。
  
  她張開嘴,蠕動喉嚨,幾次發聲都出不來。
  
  大夫說她身子過於虛弱,再加上驚嚇過度造成刺激,可能因此短暫忘了言語,慢慢會恢復。
  
  「好吧,不用急,慢慢來。」他喂她喝藥,看著她雙眉皺得死緊,厭惡地瞪著他手中湯碗,卻還是張口,讓他一口、一口喂著喝,他嘴角便揚起了一抹笑。
  
  「藥苦吧?良藥苦口,忍著點。」
  
  她瞥他一眼,默默把藥暍了。喝完了藥,嘴裏滿是苦味。她天生體虛,雖不致是藥罐子,出生至今卻也因小病不斷,喝了不少藥。她一見藥就怕,但也心知她別無選擇,為了病好非喝不可。
  
  她感覺今天精神清醒許多,不像過去幾日那樣昏沉無力了,便望著他,眼裏滿是感激,即使無法開口,她也該為這份救命大恩表示謝意。
  
  她忍著疼痛,扶著幾乎快廢了的左手,在床榻上跪坐而起,向他拜了三拜。只是這一拜,一時之間又天旋地轉一他及時扶住她,讓她重新躺下,接著才淡淡問道:「小娃兒,我該如何知道你姓名與出處?此時你家中親人必是焦慮萬分吧?」
  
  她閉著眼,一陣遲疑。從大夫口中,她已經知道自己來到這裏六年了。換句話說,自己在此時界裏已經十七歲。
  
  這小村子就在她所居住鳳穀入口幾裏外,此地也有鳳氏一族之人出入。從她發現自己的能力以來,娘一直千叮萬囑,要她隱藏能力,不許被族人發現。眼前,她必不能報出全名來。
  
  她緩緩張開眼,拉過他的手。他的手指修長,皮膚溫滑,一摸即知是富貴之人。
  
  她望他一眼,開始在他的手心畫起來。
  
  「小娃兒會寫字?」他似乎有些意外,在他眼裏她只有八、九歲的年紀。
  
  她的確是比同齡孩童還矮小,所以她寫道……
  
  「……小名鴛兒……年十一……孤兒……外地人。」她每寫一句,他就隨著念出作為確認。
  
  她點了點頭,卻因心虛,很快垂眸,雙靨泛紅。
  
  「既是如此,那你就暫時留在這裏安心養傷吧。」他只是深深看她一眼,即使一眼看穿她的謊言,也未多問,扶著她躺下,幫她拉好被子。
  
  含食食數日後,她傷勢好轉,體力在復原之中,已能開口說話。
  
  「姜大哥,您是從什麼地方來的?」兩人日夜相處,她對他已無生疏之感,一開口就直接喚他大哥。
  
  「這重要嗎?」
  
  「大哥救命大恩,沒齒難忘,鴛兒盼將來有機會報答。」
  
  薑軾淺笑,「小娃兒莫非是想追隨我?」
  
  「……不瞞大哥,鴛兒待傷勢好轉必得離開,無法為大哥效犬馬之勞。但將來,鴛兒一定會去找大哥,以報大哥再造之恩!」她信誓裏旦旦,正經無比。
  
  「你要報答我?」他聽著隨即莞爾地笑了,只是睇著小孩兒臉上認真神情,同時也融出了他眼裏的溫暖,思索了一會兒才淡淡說道:「其實真要追究起來,彼此是魚水相幫,你倒也不欠我,毋須掛懷。」
  
  「大哥何出此言?」她望著他,一頭霧水。
  
  「夜已深,就寢吧。」他未多加解釋,似乎嫌自己話說得過多了,很快中斷了短暫閒聊。他吹熄燭火,脫下外衣,把她移入內側,拉上一床被,兩人共枕。
  
  
  寒冷黑夜裏,被子底下的她就像一團冰,一場大傷下來,體質更虛,四肢更是冷如冰柱。
  
  他把她摟入懷裏,頓時仿如爐火般的體溫便逐漸使她的身子暖和了起來。
  
  黑暗中,一張小臉兒不斷轉紅轉熱,雖然很感激姜大哥擁她入眠,使她溫暖,但……她也不知為何,只要姜大哥貼近她,她的心就跳得好厲害,似乎更難入睡了。
  
  穿越時空已有月餘時日,此刻娘和妹妹怕是心急如焚了。
  
  她深長地歎了一口氣。近日她已能下床活動,身子該無大礙了。但要使用穿越時空的能力,不比瞬間移動,那須耗費更大的精神和體力,眼前的她恐怕還難以負荷,但是……
  
  「怎麼了,小娃兒果真在意日後留下難看的傷疤嗎?」他剛送走大夫,回到房裏聽見她歎息,便直接猜想是和大夫剛剛說的話有關了。
  
  她搖搖頭。方才大夫說她一條胳臂被猛獸尖牙利爪抓咬得慘不忍睹,要恢復細皮嫩肉已是不可能,甚至這條手臂恐怕也會留下後遺症,日後可能無法像過去一樣運用自如。
  
  「鴛兒自認能夠存活,已是不幸中之萬幸了。
  
  當日若非大哥,鴛兒一條小命早已不保,日後便是得留下全身傷痕,也定心存感激,不敢有貪。」
  
  「既是如此為何歎氣?」
  
  「……大哥,這一段時間多謝大哥的照顧。
  
  鴛兒想,近日起程。」她望著他,眼裏多有不捨。
  
  雖然她小小年紀,又是個女孩兒家,他雖熱心救了她,又為她在此租屋,日夜守護,但此時他只是點點頭,交代她道:「你離去前,我會請大夫多配些藥讓你帶上。日後自己要多加小心。」
  
  相對於她的離情依依,他卻顯得冷淡許多,仿佛兩人相處這些時日,對他而言並未留下些許情感。但是她卻難忘他的救命大恩!
  
  想到這一別,不知何年再見,即使日後相見,他也不識得她了,她心裏便更難受。
  
  
  黑夜裏,姜大哥呼吸平穩,顯是已經睡了。
  
  這夜,外頭的風吹得有些狂,呼嘯聲擾得她難以入睡……
  
  小身子被納入他寬闊的胸懷中,即使外頭寒風刺骨,她無論身心都暖烘烘。她相信往後每年寒冬,她肯定都會想念他的懷抱。
  
  唉……她一想到明日一早就要和他分別,就無法入眠。雖然使用能力尚稱勉強,但總得盡力一試,不能再讓娘和妹妹為她擔心了。
  
  風聲好大啊……嗯?窗外有什麼,怎麼有閃光,是雷電嗎?但沒聽見聲音——
  
  她忽然看見姜大哥黑沉沉的眼睛張開來,直望著她。
  
  「薑——」她未及開口,便被他捂住嘴巴。
  
  「看來我的身分洩漏了。小娃兒,今日緣分已盡,自己保重。」他迅速用棉被卷起了她,推入床側,伸手一把將外衣抓來,揮掉幾支暗器,乘機抓起長劍,破窗而出!
  
  頓時,鏗鏗鏘鏘打了起來。一陣刺耳聲音傳來。
  
  她好不容易才從棉被裏鑽出來,便聽見外頭聲聲置人於死的刀嘯聲!她跑到窗口一看,只見一片黑衣把姜大哥團團包圍,刀光劍影,招招要人斃命!
  
  她倒抽一口氣,來人是—娘!
  
  出口正要喊『救命』,卻被人捂住嘴巴!
  
  「鴛兒,娘總算找到你了。跟娘回去吧。」
  
  鳳母瞅著她。
  
  不!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啊,娘——無法出聲,她望著母親淡然的眼神,然後就聽見怒吼的聲音——
  
  「羅非,受死吧!」
  
  羅非?
    
  大東王朝,羅氏天下,至今已傳三位皇帝。
  
  當今天子腳下,有一塊地方,居住鳳氏一族,在開國之初便受皇帝恩詔,鳳氏一族大功於朝廷,朕特許世代子孫,不受朝廷約束,譽田大東律法與鳳氏族規抵觸,當尊重鳳氏族規,不可刁難。
  
  羅氏世代子孫繼帝位之人,謹連此詔,不得有違!
  
  鳳氏一族上千百人,多居住子名為鳳穀的地方,歷代穀主都由鳳女能者接任。
  
  此處地勢三邊懸崖,一方沿海,有鳳女能者守護,還有大東天子庇護,真如世外桃源。
  
  相傳鳳氏一族歷代鳳女能者都會生下一名鳳女繼承能力。傳聞神奇的能力,可迷亂人心,操控神智,可在轉瞬間千裡遊走,甚至穿越時空。
  
  上一代鳳女能者共生兩女,長女鳳紫鴛,年十一;小女鳳梅破,年僅五歲。穀內流傳,此代鳳女能者,繼位者鳳梅破,目前只擁有操控人心的能力。因她年紀還小,族人們以為她能力尚未能完全施展出來。
  
  事實上,這代鳳女能者破天荒地出了兩人,一人繼承一能力。只因鳳紫鴛自小身子骨弱,能力到了十歲才施展出來,但也因她體質不佳,一日一過度使用能力恐有夭折之虞,所以鳳母要她隱藏能力,不許使用。因此,鳳氏一族都只知鳳梅破繼承能力。
  
  
  「娘,當日若非姜大哥救命,女兒早已被野獸吞食,屍骨無存了!娘,求您讓我回去,我要回去救他!」回到屬於自己的時空之中,再也無法得知姜大哥生死,她心急如焚,苦苦哀求母親。
  
  「你私自穿越時空已屬不該,穿越時空之人更不可干涉當下人事物。所謂牽一發動全身,倘若因一己之私,亂了歷史,這責任非你能扛。」
  
  「但是娘,姜大哥是我的救命恩人啊!女兒豈能明知姜大哥深陷險境卻置之不理?」
  
  「鴛兒,你該記取教訓,絕不可再任意使用穿越能力……」想到女兒若非遇上那人,此刻她已失去女兒,嚴肅語氣軟了下來,「幸虧你穿越的是六年後的時空,你若是回到過去,只怕娘也救不了你這位恩人了。」
  
  「娘!那娘的意思是肯……」
  
  「鴛兒,你聽著!救你性命之人不姓薑。他本名羅非,乃當今聖上二子,傳聞是日後最有可能繼承帝位之人。」
  
  「羅非?」所以她最後聽到的那句話不是幻覺……他原來是皇子嗎?
  
  「皇後無子嗣,其餘貴妃們所出的皇子們都還年輕,所以皇上至今尚未選定儲君人選。不過據聞宮中勢力最強的有三位皇子。德貴妃所生的大皇子羅登性情殘暴,傲慢狂放。容貴妃所出二皇子羅非雖然才十二歲,但天資聰穎,氣度非凡,因此深得聖心。」
  
  「那三皇子呢?」娘提了三位皇子,卻只細說了兩位。
  
  「三皇子一樣是容貴妃所生,但二皇子光芒蓋過他,所以有關他的傳聞甚少。」
  
  「原來如此。」她本對皇宮內史、朝廷政事不感興趣,能如此吸引她專注傾聽,全為恩人羅非。
  
  「鴛兒,如今雖是天下太平,但日後皇子長大,由誰來繼位牽動往後局勢。眼前看來六年後該會有大變動,你所見一場殺戮,必是為爭皇位而起,娘很不希望你捲入宮廷鬥爭。」她心內還擱著一事,半帶憂心。
  
  「娘,不管他是姜軾或羅非,女兒只管他是女兒再造之人!即使要顛倒世界,背負不可超生之罪,女兒也定要救他。」鳳母回了神,一雙憐惜的慈目瞅著才年僅十一歲的女兒,內心蕩著訝異。
  
  鴛兒向來柔善,性情淡然,唯有身子骨弱,經常被她關在家裏,才戀著山野風光景致,偶爾背著她使用能力遠遊這點勸不聽外,她從來都是不爭、不求、不取,沒想到為了一個羅非……她眼裏竟生光。
  
  第一回,她發覺女兒開始長大了。
  
  她深深歎息,仿佛已經看見了她的未來勢必要和羅非牽扯不清了。
  
  鳳母雖因此而掛懷,但也不想為此就先去窺看女兒的未來。看了,若是能心安倒好,就怕是多惹愁緒,無能為力罷了。
  
  「羅非救你一命,這救命之恩你要還他,娘無話可說。」她望著女兒,面色轉嚴,提點女兒道:「娘只憂心一事。羅非身為二皇子,卻做平民打扮,出現在鳳穀外,一住月餘,這事可疑。
  
  若是與鳳穀有關,將來你不可不防。」
  
  「娘,姜……羅大哥當日只是路過,他是為救女兒才留下。若非有他日夜照顧,今日女兒已無命歸來。」她全心全意信賴羅非,只因和羅非相處月余的不是娘,是她呀!母親不該懷疑羅非另有所圖!
  
  ……其實真要追究起來,彼此是魚水相幫,你倒也不欠我,毋須掛懷。
  
  鳳母望著女兒,看她才說完便忽然一怔,仿佛想到什麼,臉上略有動搖。不是她自誇,她的鴛兒年紀雖小,但聰慧過人,心思細膩。想她此時心裏該有所警惕了,她便不再多言。
  
  她轉口說道:「鴛兒,你若當真有心想救他,娘勸你趁這六年時間想方設法,除卻禁止你穿越時空,餘下娘就不管了。」
  
  她回神,望著母親,暫時擱下心底疑慮。
  
  「娘是說,要等到六年後,事情發生時再去救他?」可她心急如焚呀!她這一急,突然一陣昏眩襲來,眼前一黑,險些摔倒,幸虧是鳳母及時拉她一把,扶她坐下。
  
  「鴛兒,你心浮氣躁,只會更傷身。當真為你的恩人著想,更該把身子養好。娘建議你可去跟鳳太叔學醫,將來或可派上用場。」
  
  她深深吸氣,終於穩下氣息,眼前恢復一片清明……抬頭望著母親,深思母親一席話說得並沒有錯。她光是焦急無濟於事,為了六年後,她能順利救下恩人,她首先得保住這條小命,得讓自己成為有用之人。
  
  「娘,女兒明白了。女兒謹遵娘教誨。」她感激母親用心良苦。鳳母瞅著女兒,點了點頭……
  
  其實她另存有私心,她希望藉由此事讓女兒認真習醫,將來對她的身體多少有些幫助。
  
  「……鴛兒,你不可忘記自己是鳳氏一族之人,一切當以鳳族為先。再者,你已有從小指婚的夫婿了,日後行止該更加謹慎,任何引人非議之舉都該避免。」這番話說得還太早了些,但是……她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
  
  「娘……女兒不明白,娘還為女兒擅自使用穿越能力一事生氣嗎?否則為何突然如此出口誡女兒?」
  
  「我不生氣,只是你須謹記今日為娘一番話,絕不可忘。」
  
  「……是。」
    
  此後六年,鳳紫鴛跟隨鳳太叔,專心研習醫理,同時調養身體。
  
  鳳太叔雖不是鳳穀裏唯一的大夫,卻是醫術最為精湛,天下大夫裏數一數二的名醫。
  
  鳳紫鴛若非有他幫忙調理身體,別說十一歲這一年的大劫了,一條小命恐怕早已不保。鳳紫鴛自小冰雪聰明,有一般孩童少有的冷靜沉著,加上她全心投入,學習醫理進步神速,沒多久就成為鳳太叔的得力助手。
  
  鳳太叔對這肯學又聰慧的學生毫不藏私,把畢生醫術傾囊相授。
  
  短短幾年,鳳紫鴛盡得直一傳了。
  
  歲月年年走,她對恩人的記掛從不曾淡忘,隨著一年年愈來愈靠近她所熟知的羅非的年紀,心情也默默的在轉變之中。
  
  這些年來,只要任何有關宮中消息,她都特別關注,尤其有關二皇子的。
  
  二皇子羅非,隨著年紀增長,日益放大光芒,民間有關他的消息愈來愈多。
  
  宮廷禁門圍起的是一個雲端般遙不可及的世界,別說平民百姓,就是州官縣令也難窺王公貴族生活全貌,一切宮中事,全流走在茶樓飯館間。
  
  以訛傳訛的結果,很多人事物都難免被誇大,還有更多無中生有的事。
  
  她明知很多消息不見得是真,但只要一有空,還是會使用瞬間移動離開鳳穀,來到茶樓聽聽他的消息,無論虛實,只要能聽到他生活點滴,她便滿足了。
  
  她也謹記母親教誨,出門都隱藏女兒身,做男裝打扮。十五歲這一年,母親為了救一名少年意外喪生,身為鳳女能者繼承人的鳳梅破才九歲,因此鳳谷穀主一職經族人提議由鳳紫鴛暫代。
  
  身為長女,同時也有鳳女能力,她卻必須隱藏能力、未來無法分擔妹妹肩負的責任,內心總是對妹妹、鳳氏一族懷有一份愧疚。
  
  因此,她希望在代理穀主這幾年能多為鳳穀盡力,慶倖隨著學醫有所成,身子也養好許多,再加上母親所救的少年從此成為她的助手,她管理鳳穀更得心應手,
  
  每天日子過得忙碌又充實。
  
  終於到了十七歲,春季過,夏日走,秋日晃眼——
  
  冬天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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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28 00:01:31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糟!糟……等待六年,就為了這一天,她卻遲到了——
  
  鏗鏗鏘鏘!
  
  鳳穀外小村子,當日她和大哥居住的房捨,在村子的最南邊,竹林間,四周無其他房捨。
  
  天上一輪明月,銀輝下刀光劍影砍出了殺氣騰騰。
  
  她急忙從腰間取出一包藥粉。這粉末只要一沾皮膚即滲入體內,讓人在瞬間昏睡過去!她站在高處順著風向將粉末撇向天際,飄向一群黑衣殺手。
  
  「羅非,受死吧!」
  
  她聽見這一聲喊,整個頭皮發麻,深怕來不及教人,心臟險些凍結!雖然已撇下足夠迷倒半個村子人的藥粉,她卻等不及藥效發揮作用,使用移動能力進入殺圍市甲一
  
  「小心!」她眼見一把刀自羅非背後砍下,而他手上的劍正忙著揮掉三把大刀和迎面而來的暗器,即便聽見聲音,閃身已是不及——
  
  一切都發生在她瞬間現身的刹那,她來不及擋下那朝他落下的一刀,他轉身只來得及瞥她一眼,接著一陣風來,瞬間沒了肅殺聲,黑衣倒成一片,羅非也倒了……
    
  竹林傳來颼颼聲,寒風陣陣襲來,只剩一人直立。
  
  等了六年,她終於見到他了……心臟不斷鼓動,她的手止不住顫抖。
  
  她緩緩蹲下來,手指探向他鼻息!還有呼吸!
  
  「大哥!大哥……」她摸到一股濕熱,黑血從他肩膀不斷流出來——刀上抹了毒!
  
  她臉色一白,迅速取出針封住他血脈,避免毒液走入心臟,然後使盡全身力氣勉強扶起他,帶著他瞬間移動,離開此地!
  
  她不能把羅非帶回鳳穀醫治,一來她無法向族人解釋救他的經過,二來她不能讓族人捲入宮中內鬥之中。
  
  近幾年天子龍體欠安傳聞甚囂塵上,將來局勢還不知如何演變。出了宮外的羅非,如今就好像俎上肉,後頭還不知有多少殺手要取他項上人頭,她稍一處理不慎,隨時都有可能惹來一場腥風血雨。
  
  眼下最好的方式就是把他藏到一個無人之地先療治傷口!
    
  樹穀!
  
  這裏是她以前使用瞬移能力無意中發現的地方,谷口藏在一棵巨木後,巨木身上爬滿籐蔓,兩手撥開一串厚重的籐蔓,才能看見巨木中心的開口,那就是樹穀入口。
  
  以前似乎有高人在此隱居,還栽種了奇珍異草,後來荒廢了。
  
  經過她整理,穀內木屋已可居住,基本生活配備齊全。自從她學醫,才發現此處所栽種多是珍貴藥材,此後便經常過來整理、采藥。
  
  木屋不大,只有一廳一房,房內一張床。
  
  她不敢耽誤太多時間,喘著大氣將他搬上床,脫掉自己身上厚襖,卷起袖口,就急忙為他處理傷口——
  
  儘管習醫多年,身邊總有助手幫忙,她還不曾替人寬衣,尤其是一個男人。但眼見他肩膀那一刀又深又長,毒血不止,她心驚肉跳,早已顧不得這許多了。
  
  如今她只慶倖當年她聽母親的話跟著鳳太叔習醫,今日才能將他從鬼門關口搶救回來。
  
  處理好傷口,為他裹上布條,瞅著他由黑返紫的嘴唇,她緩緩拭去他臉上汗水和汙血。忍不住,就凝視著他出了神。
  
  直到眼前一片模糊,她才發現她已淚濕雙眼。
  
  只為著要在同一個時空見面,這一刻她等了六年了!
   
  六年……六年不見了,六年來她時刻牽掛,不曾忘了他,不曾忘記這張臉,這副胸懷……一樣的俊逸臉龐,深邃五官,寬闊厚實的胸膛,他無絲毫改變,而她已經長大了……
  
  大哥,當日大恩,今日終於能夠還你了。
  
  她終於能夠放下心中大石,不必再日日夜夜懸念,記掛他的生死。
  
  她把被子拉上為他蓋好,趁他昏迷未醒之際,她回到鳳谷內找孫少宇。
  
  他便是兩年前母親用命救下的少年,今年十五歲,和她差不多高。他是個氣質不凡的孩子,外型俊美如白面書生,脾性好,外表看似斯文柔弱,實則不然,他個性沉穩,應對進退得宜,年紀輕輕已有成人少有的智慧,處理起大小事務來毫不含糊。他還有一項深藏不露的絕學,只有她和妹妹知道。
  
  這兩年來,多虧有他在身邊幫忙和掩護,她才有更多的時間溜出穀外不被發現。
  
  「紫鴛,你回來了。」深更半夜,正是好眠時候,他卻衣著整齊,端坐案前看童曰。
  
  「少宇,你還沒睡?」
  
  「我剛從沉婆婆那裏回來不久。你不用擔心,經你妙手,老人家已經脫離險境了。」他放下書本走過來。
  
  鳳紫鴛聞言,臉上才寬慰許多。老人家突然發生意外就倒在門口,她為醫治她,這才去遲了。
  
  僥倖兩條命都搶救及時,未造成遺憾,是老天保佑了。
  
  孫少宇看著她,忽然不悅,「你未換裝就去了?」
  
  眼前佳人長髮披肩,頭上珠玉鳳釵,一襲素雅的杏色長衣、羅裙,藏色暖襖,脂粉未施,膚白透雪,蓮容秀麗,氣質清雅。外人眼中、她或許只是姿色中上的清麗佳人.
  
  但他不同。經過兩年相處,他看她的美,已經不止於外親了。她生性嫺靜,淡泊名利,身外之物一切淡然看待,她待人卻寬厚又深情重義。
  
  在他心裏,她是世間難得一人的絕色,是淤泥不染的脫塵仙子。
  
  他對她……確實有情,但她早已有婚配之人,這份感情,他只得深埋心中。
  
  「情況突然,我來不及換裝。」她不甚在意地看自己一眼,順手脫下暖襖。
  
  「你受傷了?」暖襖底下,那件杏色長衣染了深血,他頓時心頭一緊,扳過她看個仔細。
  
  「不是我,是大哥……我是說二皇子。」她把孫少宇當家人,當年那一段,他全知情,也明白今天這日子對她而言有多重要。
  
  「原來如此。」他不著痕跡地松了口氣,放開了她,瞅著她,接著猜測說道:
  
  「你救了重傷的二皇子,為免被人發現,更避免連累族人,此刻……是把他藏在樹穀了?」
  
  鳳紫鴛微笑,「知我者,少宇也。」
  
  孫少宇也陪著淺笑,是把他視若手足。
  
  「少宇,這幾日我無法留在穀內,破兒還有鳳谷都暫時要麻煩你了。要多留意自己身子。」
  
  「我知道,你安心去照顧你的恩人吧,谷內一切事有我在。」
  
  「謝謝你。」
  
  「你先去把這套衣服換了……換個身分去吧。
  
  鳳紫鴛明白他的意思,笑著領首。
  
  「紫鴛,你天生體弱,好不容易後天調養有成,可別功虧一簣。」本不想提,但就怕她不留神累壞了。
  
  接下來,她簡單交代了,帶了簡單衣物和食物,換上一襲月白色衫衣,回房束起長髮,便離開了鳳穀。
   
  他猛地張開眼睛!
  
  這是什麼地方?他還活著?他扶住疼痛的肩膀,吃力地想從床上爬起,身體卻沉重無比!他方才知這一刀傷他有多重了。
  
  猛咬牙,嘴唇泛白,額際滲出冷汗,眼前天旋地轉了一大圈,他費了好大力氣才撐起身體……
  
  猛喘著氣.休息一陣,才有辦法環視四周……
  
  這不是他租的那間屋子。
  
  房內擺了陳舊的桌椅、櫃子。桌上放了藥材盒,空氣中飄著熬藥味……他的身上也有刺鼻的傷藥味道。
  
  他低頭看,這時才發現肩膀已經裹上了布條,有人幫他把傷口處理過了。是誰救了他?……是敵是友?
  
  他眯起眼,戒慎思危,目露寒光。
  
  「你醒了?」
  
  房門只有一簾之隔,布簾掀開刹那,一抹冷厲自他眼底退去。他眼神無波失了威脅,淡淡注視來人。
  
  掀開布簾進來的是一名白衣少年。儘管身受重傷,他仍然強撐著驚人毅力,定定注視著他,暗暗仔細審視——
  
  少年長相清秀,纖瘦身材,氣息純淨,目光澄澈……但為何看著他,眼裏流露出激動難抑的情緒來,好似重會故人的眼神?羅非面無表情,心內雖存著疑惑,但情勢未明之前一切小心為上。
  
  「是小兄弟救了在下?」他用力撐著床沿,試圖下床。
  
  「二皇子肩上有傷,體內還有殘毒未解,不宜起身!」一碗藥匆匆擱下,跑過來阻止他,深怕他一不小心摔著了。
  
  「你怎知我的身分?」羅非眯眼,眼裏進出森冷目光對上他,憑藉強大的生存意志,一把牢牢扣住他手腕——是敵是友?
  
  鳳紫鴛一怔,沒想到他還有如此大的力氣。
  
  臉色瞬間轉白,手腕傳來疼痛,他渾身殺氣騰騰,仿佛只要她釋放一丁點不利於他的氣息,他指著她手腕的這只手就會立刻扼上她頸項,取她一條小命。
  
  「二皇子該記得,那群欲置你於死地的黑衣人喊過你的名字。在下因此得知。」
  
  她能體會他死裏逃生的心情,他無法信任她也是理所當然。
  
  羅非眯眼瞅著他。少年一雙沉靜眸光無畏無懼地迎視他,在他心底贏得不少讚賞。
  
  他仔細思索昏迷前一刻發生的事情……
  
  隱約記得聽見一聲喊,他回過頭去。當時圓月銀輝如晝,憑他眼力,雖是瞬間一眼,他也看清出聲提醒他的是這張臉……但月光下,頭頂有珠玉晃閃、流蘇搖動,是女子裝扮……
  
  羅非垂眸,目光落在他扣住的那只手。腕骨纖細猶如女子皓腕,手指蔥白如玉。
  
  抬頭細瞧,一雙鳳眼如水,鼻挺小巧,唇色淺粉,唇線柔和,略顯細長的臉蛋宜男宜女相,但膚如凝脂,身骨纖柔……他放開了手,散去騰騰殺氣。
  
  「深夜時分,你在竹林做什麼?……你手無縛雞之力,如何將我救?」他若有所思,冰冷目光緊緊捉住她。
  
  「在下喜愛山水,經常四處遊走。二皇子已昏迷三日有餘,三日前深夜一場圍殺不巧被在下撞上了。在下習醫多年,平時出外行走為求防身,自配有一種滲膚即迅速昏迷的藥粉,不想當日便派上用場了。」她望著他冷汗涔涔,臉色慘白,不免憂心,回頭去把那碗藥端來,「二皇子先把這碗藥喝下吧。」
  
  羅非只是瞅著她.緊抿著嘴唇。
  
  「二皇子是怕有毒嗎?在下若有心害你,又何須將你藏到這樹穀來療傷。」她嘴角牽起一抹笑容,面色柔善,氣息沉靜,她把碗端到他唇邊,像哄小孩似的淺笑道:「這藥雖苦,但良藥苦口。
  
  二皇子忍著點,再喝幾帖等體內餘毒除盡,我再幫你換藥。」又說道:「再說這帖藥,二皇子已經服用三日了。」
  
  羅非聞言,深深望了她一眼。他昏迷期間,她如何喂他服藥?
  
  藥雖苦,良藥苦口……這話怎麼好像在哪裡聽過?不就是他每天幸災樂禍地灌小娃兒苦藥時,說過的話。
  
  這麼快報應到他身上來了?看他皺著眉頭,把藥喝了,她心裏寬慰了許多。等他喝完,她便扶著他躺回床上,幫他把被子拉好。
  
  「你有看見一個小娃兒嗎?」
  
  他閉著眼,低沉聲音自喉嚨裏滾動出來。
  
  她的手停在被子上,眼眶迅速濕熱。對她而言是熬過了這六年的等待,對大哥而言卻只是三日前一眨眼……
  
  「有,我與她合力把你藏到這樹穀來。她說她有不得已的苦衷,無法等你醒過來,必須辭別。
  
  她特別說……她感謝你的救命大恩,來日當報。『彼此是魚水相幫』的意思。羅非該是曾經以救治『小娃兒』為由,探問鳳太叔的下落了。懸在心上多年的疑慮總算撥雲見日,她這才放下心中大石。
  
  「大哥,少凡不敢誇口比得上鳳神醫的妙手回春,但願盡綿薄之力。」
  
  她一臉誠心,心存柔善。羅非凝視著她好半晌,忽然長臂越過她纖細的肩膀,握住她肩頭。
  
  她一怔,仰頭望他,眼裏顯出遲疑,和他相靠的肩膀微微偏旁。
  
  他索性收緊手臂,一把摟緊了她。
  
  「少凡,今夜我要離開這裏回京城去。」
  
  「大哥!但你傷勢未愈~」
  
  「已經不礙事了。」再不走,他怕要遲了。
  
  「既然如此,我去準備一下。這谷內有很多珍貴藥草,我多采些,說不得能有作用。」不遲疑,她馬上要起身。
  
  羅非拉住她的手,「少凡,你能輕易猜出我的身分,卻從來不問是誰要我的命。我雖不知你從哪裡得知,又知道了多少宮廷鬥爭之事,不過你該也猜到我此回京城,路上必是險惡萬分,凶多吉少吧?」
  
  「……大哥,小弟雖然不會武功,但識得岐黃之術,此回京城,必能對大哥有所幫助。」鳳女能力不允許外洩,他隻身回京路途兇險她又不放心,所以她早已決定要陪他走一程了。為聖上診病,她有這份心,但也不能否認這是為了跟隨他回京想出的藉口。
  
  而羅非,很早便看穿了她的用心,他也早已決定不讓她涉入險境;她若是真丈夫,他倒也不擔心了。
  
  「少凡,莫要怪我直言,你雖識岐黃之術,但身骨體質分明天生不佳,加上數日來你衣不解帶為我療治,已耗盡心力。此回京城路途遙遠,我須趕路,無暇他顧。你跟著我一確是累贅!」
  
  他嚴詞,一下子令她無可反駁。連日不眠不休照顧他,她確實有些吃不消了,想陪他趕路怕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她手緊握成拳,暗惱自己這副無用之身。
  
  羅非握住她的手,鬆開了她的拳頭,「少凡,我這條命是你救的。我在此發誓,此後我富貴有你,榮華同享,你一定要來找我。待我平安回京,日後我們兄弟就在京城見吧。」
  
  「……大哥,你路上千萬小心。」
  
  羅非凝視著她,心記憶體著不安。在此分別,倘若他日她不來找他,天涯海角,他上哪兒尋她?
  
  他靈機一動,從衣服內掏出一小錦盒,盒內有一塊白玉,磨平的玉面渾然天成有祥龍攀在上頭,屬稀世珍品。
  
  「少凡,這塊玉是父皇所贈,於我意義非凡。此回吉凶未定,為求心安,今日暫交與你保管,他日你上京城,務必攜還。」
  
  她接過錦盒,握在手裏生熱,緩緩點了頭。
  
  本以為此一別,再見無緣……未枓兩人緣分未盡……她望著他,眼眶隱隱泛紅。
  
  「大哥,你放心吧,少凡必妥善保管,他日登門奉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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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大東王朝,羅氏天下。
  
  半年前,先皇駕崩,曾宣遺昭。皇位傳與三子羅宋,親王們當盡力輔佐,以保大東王朝,羅氏天下千萬年。至此,羅宋繼位,封長兄羅登為賢親王,二皇兄羅非為安親王,其餘皇弟、皇妹們皆受封,各賜府第。
  
  話說回六個多月前,三皇子羅宋接獲暗報,二皇子羅非身分曝光,遭人暗算,生死未明。羅非一向和其他皇子不同,他鮮少待在宮中,經常帶著影護衛姜軾四方遊走,因此結交不少江湖朋友。透過羅非,三皇子羅宋也結識了幾位江湖高人。
  
  當他得知羅登欲趁此機會在宮外置羅非於死地,便火速通知了幾位江湖朋友,羅非方才能安然回宮見得父皇最後一面。皇帝臨終之前獨自見他,終於才肯咽下最後一口氣。
  
  人人以為皇位必傳羅非,遺書宣下,眾人訝然,唯有羅宋與羅非兩人氣定神閑,仿佛早知結果。雖然明知是羅登派人暗算羅非,但查無實證。
  
  先皇在世之前,羅登和羅非各掌管一方兵符,如今羅宋即位,等於形成三方天下的局面。
  
  羅宋雖貴為天子,但龍椅未熱,自不能和羅登撕破臉,並且他一向主張和平,這也是先皇看重他,選他為天子的主因。皆為皇兒,身為人父,先皇在世時還是希望兄弟相爭,也不要鬧到自相殘殺的地步。
  
  羅宋也認為只要羅登不要鬧得太過分,同為兄弟手足,他也會儘量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而羅非,他對掌握江山本無興趣,只因羅登同時握有一方兵力,而羅宋尚還年輕,為了制衡,他才沒交出兵符。
  
  至於羅登對他暗算一事,先皇屍骨未寒,他也不想兄弟之間失了表面和氣,此事便暫且按下不提。
  
  如今,天下已決,國事安定,只要賢親王不露出野心,天天都風和日麗,人人笑口常開……
  
  該是如此的,卻有一人怏快不樂,隨著和平日子一天天過去,那張冷峻臉龐愈來愈嚴寒。
  
  「皇兄,需要朕下旨尋人嗎?」宮裏無事,皇帝日子過得無聊,最愛找他敬愛的二皇兄對弈。
  
  兄弟倆打小便無所不談,即便如今一為天子,一為臣,手足親情還是不變。羅非遇上孫少凡,兩人之間結下一段緣,相約京城見。此事羅宋後來知情。
  
  如今半年過去,安親王府開著大門等待,門前公侯將相,訪客絡繹不絕,但安親王真正開門相迎之人卻不曾出現。
  
  羅非放下一顆白子,瞅著棋襲,眼神卻無焦距。「本王私事不勞皇上費心,皇上只管尋玉佩之事足矣。」
  
  提起玉佩,羅宋便鑽眉。「果若消息正確,那鳳紫鴛剛滿十八芳齡,確有一未婚夫婿。大東女子適婚年齡在十七到二十之間。鳳氏一族地位尊貴,莫說朝廷百官不敢得罪,就是王公貴族也得以禮相待。雖說鳳氏族規甚嚴,能娶得鳳氏女子到底可遇不可求,照理從小指婚,男方必早早前往提親,至今時未出現,依皇兄你說,此人可能還活著嗎?」
  
  「既是鳳氏女子親口所言,消息該是無誤。此人不論生死,都必須把他找出來,取得玉佩。」
  
  鳳氏女子親口所言啊……羅宋不著痕跡地瞥一眼皇兄那張俊逸面孔。
  
  鳳穀內消息緊鎖,尤其有關鳳女能者周遭人事更是神秘無從得知,能得來如此珍貴消息,只能說……色不迷人人自迷吧。
  
  「朕明白,那枚玉佩是我羅氏開歐鳳穀大門之鑰,朕已派大批密探暗中尋找下落了。只是大海撈針,難度甚高,若是守株待兔之法無效,恐怕還得等上些時候。」
  
  羅宋一面說,一面放下黑子,等著羅非接話。
  
  等了半天,卻不聞其聲,不見動靜。
  
  抬頭,才發現羅非一直都心不在焉,此刻更不知神游何方去了。
  
  想他這位皇兄一向沉穩持重,喜怒不張,今日卻為了一個孫少凡,幾次心緒恍惚。他不禁也很想見見這位孫少凡了,想看她是傾國傾城,還是絕塵仙子,居然能得自視甚高的皇兄獨垂青盼。
  
  「皇上在想什麼?」羅非忽然冷掃他一眼.
  
  羅宋一怔,以為他心思全飛到孫少凡身上去了,料不到他還留了心神在此盯著他。
  
  「朕是在想,能獨得皇兄青睞,想孫少凡必是世間難得佳麗,朕也真想一睹芳容。」羅非冷冷沉下臉來,「皇上,眼前雖風平浪靜,但須防暗潮洶湧。皇上該專心國家正事才是。」
  
  「皇兄所言甚是,朕……失言了。」羅宋面色輕快,語帶調侃,完全沒被羅非一番嚴詞給唬住。
  
  看皇兄繃了神經,分明擺了心思要他斷了接近孫少凡之念。明明是皇兄不愛理國政,這龍位才輪到皇弟他來坐,他居然還大言不慚要他專心國事,虧他還振振有辭。
  
  也罷,他一向無欲無求,不喜與人爭,雖然很無辜接了這天子之位,他也沒什麼大野心,只要大東子民豐衣足食,大東國享太平足矣……
  
  「皇兄,自大東開國以來,我與鳳氏相安和諧。朕以為~」
  
  「皇上存仁厚之心是大東子民之福。」羅非截斷他的話,冷淡說道:「皇上只管找出玉佩,餘下鳳氏之事你就不必管了。」
  
  羅宋瞥一眼皇兄一張冷臉,點了點頭,不再多言,心裏甚至在想,恐怕在孫少凡未出現之前,他還是少召見皇兄進宮為妥。
    
  安親王府藏書樓內有間密室,這間密室除了安親王本人,只有他的影護衛姜軾知道。
  
  安親王府有條規矩,當安親王進了藏書樓,大門關起,任何人不得接近。
  
  只是近日,安親王待在藏書樓裏的時間愈來愈長了,每到用膳時間,府內總管就到處找薑軾,由他到裏面去請王爺出來用膳;總不能讓主子餓著了呀!
  
  早晨,方才旭日東昇,總管就到姜軾房前敲門了。
  
  聽說昨晚王爺進了藏書樓就沒再出來過,一早王爺的七弟晉親王就派了人過來要見王爺。
  
  眾親王裏,有幾位與王爺特別親近,晉親王是其中一位,所以總管在驗過晉親王府腰牌,確認來人身分後便不敢怠慢。
  
  薑軾於是直接來到藏書樓,進入書房。在房門前,輕敲幾下,得不到回音,又等了一會兒才推門進去。
  
  他把房門謹慎關起,走入裏面藏書閣,推開一排書櫃,密室立現。密室裏,牆上掛了好幾幅王爺親手繪的畫,畫中人物全是同一人,描繪著一位斯文公子。
  
  此人年紀很輕,黑髮束起,五官端正,輪廓柔美,眼神沉靜,穿著一襲白衣,衣袂飄飄,畫裏有坐姿、有站姿,有垂眼沉思,也有展顏歡笑。
  
  其中,只有一幅被懸掛在書案後面?在最貼近王爺椅座的地方,只消轉身便能以最近的距離貼近畫中人~~
  
  這人,貌似斯文公子,容顏沉美,長髮披肩,頭上鳳釵珠垂,身披藏色厚襖,一襲杏色羅裙……畫中公子頓時化身為清雅佳人!
  
  薑軾進門,瞥一眼主子背影,便低頭拱手道:「王爺,晉親王派人求見王爺,有事親稟,此刻在偏廳等候。」
  
  羅非正在書案後背門而坐,望著畫中人出神……
  
  「除了七皇弟的人,還有別人嗎?」
  
  「稟王爺,沒有別人。」薑軾頭不敢抬。
  
  安親王府內只有總管和他知道王爺開著大門,只為等一人,此人叫孫少凡。王爺曾經特別親囑,若是上門者有『孫少凡』,不論晝夜務必速報,即便他遠在城外,也得快馬加鞭派人來報。
  
  但是半年過去了,安親王府大門開著,日夜有侍衛守在大門,至今卻不見王爺常問起的那位『別人』。
  
  羅非站起,走出密室說道:「吩咐總管,本王在歇亭見他。」
  
  他說完,便先回沉園盥洗更衣了。
  
  薑軾這才去找總管,請他把晉親王府人帶到歇亭等候。
    
  安親王府,林園甚多,其中東側沉園是府內最大院落。沉園裏有沉樓,便是安親王的寢樓;樓院外四面庭園,歇亭等,可供小坐賞景。
  
  歇亭在沉園的東側,是一座四角涼亭,以檜木建置;一側初陽照來,便放下了一方垂簾擋去光芒。
  
  亭內有茶幾、長椅,還有一張貴妃椅。
  
  半個時辰後,羅非換了一件深紫近乎黑色的長衫,腰間束了白玉錦帶,緩步往歇亭走來。
  
  在遠處他便瞥見七皇弟派來之人似乎等他太久,軟倒在他的躺椅裏了。
  
  雖說七皇弟生性貪玩,不拘小節,可他府內有個冷大總管,雖人年輕、偏女相,但一向紀律嚴明,要求下人循規蹈矩,向來把晉王府內人事打理得妥切不曾出錯,今日怎會出個小廝如此大膽,敢在他安親王府內隨意倒睡!
  
  羅非眉間不悅,嘴角卻揚笑,心裏有了計算。
  
  他走入亭內,擺開長袍,往對面長椅坐下,理了理衣袖,準備出聲,冷凜目光斜落在茶幾上,瞧見上頭擱著一錦盒……黑色錦盒,金龍盤旋在上,世間只有一隻——
    
  刹那間,扯動了揪在他心底裏最緊繃的那根弦!他迅速轉頭望去——
  
  一眼望去,心跳一下子熱了起來,眼底驀地生了光芒!那一襲素白衣衫,沉熟睡的臉容,膚色透白,唇線柔和,素顏清雅如蓮,帶著絲疲倦,臥在躺椅上,閉目沉睡的人就是他朝思暮想人兒—少凡!
  
  他張口,聲音卻含在嘴裏。見她睡得香甜,不忍心喚醒她。他緊握著拳,內心有萬分驚喜,情緒雀躍激動,他卻錦靴無聲靠近,紫袍悄然擺開,在躺椅旁蹲了下來。
  
  思念的手隨即撫上她冰涼的臉兒,輕觸溫軟的唇,為她拂開臉上發絲……凝視著她,眼底始終跳動著難掩的喜悅。
  
  四周安靜無聲,她身上的淡香隨風而起,不斷在他鼻息間侵擾。
  
  他眯了目艮,俯身把唇湊近,輕貼了她的唇……怕驚嚇到她,他只輕輕一碰而已。
  
  這一輕觸,他卻蹙眉了。她的唇間有股淡淡的藥味……
  
  又看著她好一會兒,他才起身把三面垂簾都放下,最後一面正要放下時,卻瞥見薑軾走過來,正望著他眼露訝異。
  
  羅非放下垂簾,走出歇亭,隔了一段距離,才出聲音:「什麼事?」
  
  薑軾望一眼四面簾幕都放下的歇亭,滿腹狐疑。晉王府派來的人不是在裏面嗎?
  
  主子親自把簾幕垂下……何故?
  
  來人是何人物?
  
  「王爺,連將軍來訪。」
  
  「總管呢?」他忽然發覺,這陣子他的影護衛似乎淪為府內打雜的了。
  
  「韓總管臨時有事出門去了,屬下代為通報。」實話說出來恐怕就不好聽了。這陣子王爺臉色冷得緊,尤其聽到有人來訪,卻都不見那個『別人』時,雖說已是炎炎夏日,站在王爺身邊可是天寒地凍,一個不小心回錯話都會被凍傷。
  
  韓總管現在怕王爺是怕得緊。
  
  「你吩咐副總管,本王身體不適,今日訪客一律不見。等連將軍回去後,通報府門侍衛,今後可把大門關上了。」
  
  薑軾一愣,訝異抬頭,湊巧望見歇亭裏,一人翻簾出來,白衣翩翩,細看那張臉一竟和畫中的斯文公子一個模樣!
  
  羅非扯眉,順著他怔愣的目光回過頭去,眼光一閃,回頭沉聲:「沒聽到本王的話嗎?」
  
  薑軾立刻低頭,趕緊回道:「屬下……屬下這就去辦。」
  
  羅非冷冷瞅著他疾步離開,似乎還嫌他走得太慢。
  
  孫少凡走出歇亭,一臉微笑,「大哥,好久不見了。」
  
  羅非回過身來,板著冷峻臉龐,壓著嗓音:「本王是你大哥嗎?」
  
  孫少凡瞅著他,沉靜臉兒依然淺笑著,馬上拱手作揖,「失禮了,草民給安親王爺請安。」
  
  「這半年來,都做些什麼?」
  
  「草民四處遊山玩水,行醫濟世,日前有幸結識晉親王,才想起王爺曾經把一隻錦盒交給草民保管。草民今日特來奉還。」
  
  錦盒……啊,她放在涼亭裏了。
  
  羅非眯眼瞅著她白如紙般的臉色,想起她嘴裏的藥昧,斷然不相信她這半年來當真遊山玩水去了。
  
  「這麼說來,若非遇上晉親王,你壓根已經想不起本王……交托與你之物了?」
  
  聽見他聲音更冷,顯然已冒了火氣。
  
  「大哥,你當真生氣了嗎?」一雙幽柔眼睛直直看著他,溫婉笑容裏隱有一絲無奈。
  
  「本王重諾,曾許一人,京城相見,榮富與共。這半年來,安親王府開著大門,就只為等待一人……這人,卻輕易忘了誓約!」羅非擲下不平之怒,轉身便往沉樓走去。
  
  「大哥,等等……我拿錦盒。」她本欲追上前解釋,又想起擱在涼亭的錦盒,連忙先回涼亭。
  
  羅非快走了幾步,本以為她會急著追上,他終究還是放緩步伐,等了她,沒想她還有心思記掛錦盒,頓時暗惱!
    
  鳳穀裏事務繁瑣,破兒年紀太輕,本來還有少宇幫忙,誰知好景不常,孫家夫人重病,孫府派人來請回少爺。
  
  孫家富甲一方,孫少宇是長子,只因一次意外被鳳母所救,感念鳳母大恩,便從此留在鳳穀幫忙。
  
  既然孫母重病,身為人子自該回去照顧,鳳穀重擔於是又回到鳳紫鴛身上。她本欲隨孫少宇回去為孫母診病,但鳳谷人人反對?只因往返路途遙遠,來回就得花上個把月時間。她雖非鳳女能者繼承人,但在破兒成年之前,得暫代管理職務,分身不得。
  
  如此,她還是擔心孫母病情,於是在孫少宇回去後,她以大夫身分,使了鳳女能力登門為孫母看診,順便探望真正的孫少凡。其實,孫母患病全為思兒過度引起。
  
  在孫少宇回去後,又經過她幾次診治,不出三月便痊癒了。雖然孫少宇有心回鳳穀幫忙,但鳳紫鴛仍希望他先考慮孫母思兒心情,暫時還是留在家裏。
  
  直到月前,在真正的孫少帆協助下,孫少宇取得孫母諒解,才回到鳳穀。她的『孫少凡』之名,便是取自孫少帆去了心字旁而已。
  
  半年來,鳳紫鴛早已是忙得分身乏術,天生體質不佳的身子疲累不堪,這幾年來的細心調理也因此功虧一簣了。
  
  孫少宇回來幫忙後,她便倒下了,在床上躺了十多天,日前才好轉。
   
  「只因一位故友家中高堂重病,少凡前往診治,往返路途遙遠,因此才遲了和大哥的京城之約。」三言兩語帶過遲來原由。她終於把錦盒交回到他手上,坐在明亮視窗有涼風吹拂的椅子裏,暖柔眼神始終望著羅非。
  
  他無表情地與她隔了些距離相對而坐,手握著錦盒,眼眸低垂,若有所思地打開了錦盒,祥龍白玉安放其中,他只瞥一眼,便把錦盒擱下。
  
  抬起頭,目光接觸了她,這才發現了她的凝視,他挑眉,眼中寫了疑問,卻始終不語。
  
  「半年不見,大哥依然豐神俊朗,神采英拔,少凡放心了。」她倒是笑容滿面,直言不諱。
  
  清雅直爽的聲音,一點一滴,點點滴滴,響亮有聲地敲進了他心窩裏。羅非臉上漸漸顯出柔和線條,緩緩寬了神色,終於有了笑容。
  
  「我以為你連我長什麼模樣都記不清了。」
  
  「少凡即便忘了世間人物,也不會忘了大哥。」
  
  羅非一怔,眯眼瞅著她真誠笑顏,心底柔柔地卷來一波一波的暖意。
  
  「當真?」
  
  她毫無矯飾地點頭?只因心裏對他永懷感激一她的再造父母,她豈能忘了,又豈會忘了。
  
  羅非起身,幾步來到地面前。
  
  孫少凡也站了起來,仰望他而笑。
  
  「大哥?」
  
  他惱火她不肯老實交代這半年來的行蹤,竟用幾句短言就想敷衍過去。他更惱她端著一副病慨慨的臉色,在他面前還要逞強!
  
  但他的火,也迅速在她親切坦直的言語下,婉柔笑容中消散了去。他決定不再和她計較他這半年來苦等的心情。
  
  羅非伸手撫摸她冰涼的臉頰,「分別半年,你卻形容憔悴,面色如紙,仿佛大病一場過……」
  
  他故意湊近她輕嗅,才扯眉道:「你的氣息裏還有藥味。」
  
  「大哥莫忘,少凡是大夫啊,身上多少帶有藥味。」她往後退了一步,避開他的手,低頭淺笑道:「小弟趕路而來,風塵僕僕,難免疲態,大哥多慮了。」
  
  羅非瞅著她,並不想與她爭辯,也不希望她才一來就嚇著她。他放下了手,不再逼近她。
  
  「沉園旁,有座芙園,是我為你準備的樓院。
  
  我差人每日打掃,你來隨時都可使用。少凡,我先帶你過去看看,若不滿意,府裏還有其他院落,你可隨意挑選。」
  
  他說完便轉身要帶她過去。
  
  「大哥!」孫少凡站在原地。「多謝大哥盛情,但少凡四處為家已經習慣,今日只是來歸還錦盒。」
  
  羅非站定,沒有回頭。
  
  「你來,只是為還錦盒!沒有其他話對我說嗎?」比如……她的女兒之身。
  
  孫少凡困惑地望著他的背影,「少凡不解大哥的意思。」涼風拂過紫黑長袍,順長身影卻靜立不動。
  
  「大哥?」感覺到那背影漸漸凝聚了怒氣,她忍不住再次輕喚。
  
  羅非緩緩回過頭來,俊逸面容帶笑,「少凡,為兄特地為你準備的芙園,你看都不看一眼嗎?」
  
  孫少凡望著一張笑臉,一番推辭語全塞在喉嚨了。
  
  這一語塞,她在芙園便住了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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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28 00:02:00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無論羅非如何不悅,即使孫少凡真希望就此留下,和他當一對好兄弟——無奈世上並無男子孫少凡,她是鳳紫鴛,她當然不能一直留在安親王府內。
  
  無論他為她所保留的芙園如何美輪美奐,鳳紫鴛都無福消受。
  
  於是,她為『孫少凡』在城內置屋,地點選在離安親王府兩條街外的小巷子裏,一座鬧中取靜的小宅院。
  
  如此,羅非便無由強留她住在安親王府內。
  
  而她,也可繼續以孫少凡的身分來見他這位大哥。
  
  如果硬要比上那安親王府的宏偉,小宅院自是名副其實的小,每次羅非來此,總是皺著眉頭,冷眼掃一遍這一眼望盡的屋院,儘量看看還能夠幫她添些什麼。
  
  而她,總是看著他滿眼的笑。
  
  不過,也有例外的時候……羅非似乎忘了她本身就是大夫,或者是在他看來她總是一副風吹要倒的體弱模樣。她初到王府找他時,當日他就找來御醫要為她把脈,把她嚇得臉色更白,說了半天才由她寫下她平常補身的藥方,經御醫過目點頭後,他才肯放御醫回去。
  
  果真是高明大夫,由脈象便能辨別男女,拆穿她女扮男裝,她不知這御醫功力如何,但能進入宮裏當御醫,她還是能防則防。
  
  自從孫少宇回來,她大病一場後,鳳穀裏大小事務都暫時交由孫少宇接管了。
  
  他雖然是谷外人,這幾年來在穀裏幫忙,鳳谷人人都喜歡他,當他是鳳氏一族之人,自然無人反對。
  
  漸漸地,她閒暇時間多了。當鳳谷裏人人都以為她尚在養病之時,不知不覺她當孫少凡的時間就多過了當鳳紫鴛。
  
  而孫少凡雖然不住在芙園裏,在羅非的邀請下,也常出入王府。
  
  大門關起,他們兩人常常坐在一起,天南地北的聊!原來羅非過去是個『不安於室』的皇子,就和她以前一樣,為了看盡天下美景,四處遊走。
  
  光這點,兩人就可以聊上數月。
  
  還有他的藏書閣,聽說他把裏面的書都看過了一遍,她很訝異他不都四處遊走的嗎?怎麼還有時間……
  
  所以他們曾經窩在他的藏書閣裏,她一本書、一本書的翻,一連考了他好幾本,至今還不曾考倒他,他還是個丹青能手,她曾經坐在書案旁,看他墨筆一揮,便是一枝白梅,或者隨意輕點,綠荷立現。
  
  他才氣縱橫,卻不恃才傲物,性情沉穩內斂。
  
  他待人以親王姿態,卻對她百般呵護,不顯尊貴。
  
  兩人在一起時間久了,她就發現她對『大哥』的心情不再只是感恩,隨著相處對他的瞭解,她漸漸對他多了欣賞和敬佩。
  
  但也隨著兩人相處時間日久,她很難不發現他對她,有著一份特別的柔情,他看她的眼神,有著她在小娃兒身上看不見的光芒。
  
  她很想把這份感覺定義為『兄弟之情』,但……
  
  天氣變得有些涼冷,這幾日她喉嚨有些不適,羅非立刻就過來親自幫她熬藥,還盯著她喝。
  
  她端著一碗藥,一雙眉蹙得緊。
  
  「很苦嗎?」每回瞧她顰眉瞪著藥,初時他還覺好笑,甚至讓他想起了被他灌藥的小娃兒也是這副模樣。
  
  但隨著日子久了,見她雖然瞪著藥,總是默默把藥暍了,像她早已習慣了這不得不的動作,看久了,他心疼她,也憐惜她。
  
  她喝完了藥,他馬上遞來一杯水讓她喝了,還用手指抹去她嘴角的藥汁。
  
  孫少凡凝視他。他的手總帶著一股溫熱,暖熱了她的心……
  
  「少凡,為何如此看我?」
  
  羅非繞著一張圓桌貼近著她而坐,兩人膝蓋碰著,他的手偶爾摸摸她的肩,偶爾輕撫她的臉,儘管動作看似不拘小節一樣的隨意自然,但他對別人,甚至是晉親王都不曾如此……唯獨她……
  
  「少凡是忽然想起,大哥貴為親王,怎麼身邊一名侍妾都沒有?」安親王府她走過好幾趟,府內許多事,她沒刻意聽,也偶爾進了她耳中。
  
  羅非忽眯起了眼,似在研究她的突來之語有何用意。
  
  「何出此言?」她臉上平靜,無喜無怒,也無羞澀。他當真想不透,索性直問了:「大哥俊逸非凡,才氣無雙,身邊無紅粉佳人相伴,只有小弟相陷。少凡在想,該不是小弟耽誤大哥太多時間了?」羅非凝視著她沉靜容顏。
  
  數月以來,兩人相處日長,她性情柔和,心性善良,聰慧可人,言之有物,恬淡無欲,即使面對他富貴一身,她看他一如平凡百姓,至今未有改變。
  
  經過這段時日,他確信世上再無一人,能如孫少凡,令他時刻牽掛,想緊抓不放!
  
  如今,得她之心更重——她總不能一直女扮男裝,要他苦苦等待。既然她先開口了,他何妨趁此機會讓她明白他的心意。
  
  「大哥?」為何望著她無言?
  
  羅非忽然微笑,眼神柔柔專注於她,情深意重對她說了:「妻未娶,何以納妾?」
  
  她先是一臉茫然,但是當大哥修長的手指輕柔滑過她臉龐,溫熱的指腹停在她嘴唇上,輕輕撫揉——
  
  鳳紫鴛一瞬間肩膀僵硬了!
  
  再遲鈍的人,經過這暗示,也該察覺了——大哥原來早已看穿她的女兒之身?甚至大哥……想娶她?
  
  這份震驚,讓她的心莫名地狂跳起……
  
  
  隔日,她便逃了。
  
  深秋不知不覺飄然而去,時序一下子就進入寒冬。
  
  人仿佛失眠了,獨立在庭院角落仰望天上明月。
  
  深冷夜裏,卻有孫少宇走出來,手上一件深色披風圍上她肩膀,輕輕歎息,「夜深寒氣重,該多注意些才是。」
  
  「少宇,謝謝你。」她回頭感激一笑,系起了披風帶子,「紫鴛,真難得你這回已經有十多天沒『出門』了。」嘴上掩不住歡喜的笑,孫少宇強調了兩個字,他喜歡她待在穀裏,每天能看見她。
  
  鳳紫鴛卻一臉歉然。孫少宇一直以為她只是在穀裏待不住,四處賞風看水去了,也許偶爾會去看看她口中的『大哥』,他不知她這段時間以來幾乎都在京城和『大哥』相伴……無可否認,她喜歡和羅非在一起時的感覺。
  
  她欣賞他的風采,喜歡兩人有聊不盡的話題,甚至他興致一來,摟肩搭背和她把酒言歡.她都當他兄長看待,和他相處甚歡——
  
  她卻不知,原來他早已識破她的女兒身,對她早有情意。
  
  而她……她至今還能蒙蔽自己的心,說她沒被羅非的魅力給吸引,說她果真只把羅非當大哥看嗎?
  
  每當他注目於她,她總掩不住臉熱。
  
  當他碰觸她,她便聽見自己的心跳聲逐漸加快。
  
  他偶爾在她耳邊低語,她更拋棄了孫少凡身分,幾次想起自己的女兒身。
  
  她一也是愛他的……
  
  「紫鴛?」孫少宇已經一連喚了好幾聲。
  
  鳳紫鴛這才猛然回神,紅著一張臉,望著一張少年俊美的臉龐怔了怔,才壓下心跳,不安微笑道:「少宇,什麼事?」孫少宇瞅著她,思忖了一會兒,才續說道:「近日穀裏有些聲音,因紫鴛你年後就十九了。人們於是在談論與你有婚約之人為何遲未出現。聽谷裏長老的意思,似乎以為此事不該拖延。年後此人若未出現,將出穀請朝官發公告文,尋找持有玉佩之人下落。」
  
  鳳紫鴛一怔,原本一顆還微微燙熱的心一下子沉落冰冷穀底!她還能作什麼夢?這裏便是現實了……
  
  
  鳳紫鴛早已許婚他人……
  
  羅非和女扮男裝的孫少凡、永遠不可能——兩人、永遠不可能結為連理!
  
  如今,她還妄想什麼?
  
  她望著孫少宇,心中有了……大哥,只歎今生無緣。
  
  「少宇,你能幫我一個忙嗎?」
  
  「當然,紫鴛你儘管說。」
  
  孫少凡與羅非兩人的緣分,也該是做一個了結的時候。
  
  「姊姊……紫鴛姊,你在哪兒?紫鴛姊……」
  
  從房裏傳來一個細嫩的聲音。
  
  鳳紫鴛回頭看了一眼,只得先對孫少宇說道:「明日再聊,你早點睡吧。」
  
  「好。」
  
  「紫鴛姊……」門口走出一個十二歲的小女孩,「破兒醒來了。」
  
  「破兒,怎麼了,是不是又作惡夢了?我先去看看她。」
  
  小宅院的主人只留下一張紙條,離家至今已有十多日。近日聖上頻頻召見安親王,使得安親王每日早出晚歸,分身乏術,軾留守小宅院,一日一主人回來,速報。
  
  過午,宅院大門推了開來,上頭暖陽仿佛對著那白衣身影潑下金粉光芒逼得薑軾眯眼——
  
  「公子!」總算回來了!他忙趕上前去,一臉如釋重負。
  
  「姜護衛?你怎會在此……大哥來了嗎?」
  
  她見薑軾,心頭總有一股暖意。
  
  不由得想起當年的『姜大哥』。
  
  「回公子,近日聖上有事召王爺進宮,王爺無法來此,特令屬下在此等候公子歸來。」
  
  「大哥要你在此等候?可有急事?」
  
  「這……屬下不知。」薑軾拱手低頭,不敢多話。
  
  薑軾沒多言,孫少凡也心裏有底。當日羅非一番試探,隔日她便消失,想當然……大哥自然心急了。她也心知。大哥一直以來都對賢親王有顧忌,唯恐兩人深交,害她成為賢親王的目標,故在外人面前都和她保持距離。若非如此,恐怕大哥早已派出大隊人馬尋她下落了。
  
  「公子,屬下奉命,見公於歸來立刻回稟。」薑軾望她一眼,眼裏有所顧忌,又不好言明。他怕前腳一走,公子又不見人影,回頭他如何向王爺交代?
  
  孫少凡看出他的顧慮。立刻笑著點頭,「還請姜護衛轉告大哥,少凡在寒捨備水酒隨時等候大哥得空過來小酌。」
  
  姜軾聞言,這才寬心了。如此,他可安心回去複命。
  
  待姜軾離開,孫少凡把門關上。
  
  接近黃昏,羅非便出現了。和平時一樣,他總是一身輕便,不引人注目,在門上輕敲兩聲,便推門而入。
  
  「大哥。」孫少凡聽見敲門聲,從房裏出來,羅非已經進門。他瞅著她,見她神態自若,笑容可掬,仿若無事人般,他心中存疑,卻不動聲色。
  
  他彎唇微笑,深邃眼裏勾出桃花笑,隱隱裏眼神有算計。
  
  「少凡,你留下紙條,只說一時心血來潮,貪戀城外風光,如此便遠遊去。」
  
  他步伐移近,和她幾乎沒有距離,自然地拉起她的手輕拍,「其實我倆可結伴同行,你該知會一聲。」
  
  孫少凡低頭望著他的手,一隻手也搭上去,隨即抬頭笑望,「抱歉,大哥,少凡以為大哥忙子公務,不便耽誤。」
  
  羅非眯眼,內心微微顫動。這是她初次主動握他的手啊……他凝視她,眼底懾出光芒,原有不悅已到了喉嚨,這會兒全軟化消散。
  
  「這些日子,可有好好照顧自己?」一股柔柔甜意在心頭滋生,他雙手將她緊握,拉她坐下。
  
  她點點頭,抽回手,起身為他倒茶。「少凡正是擔心大哥記掛,特地趕回。過兩日少凡還準備出走與青山綠水為伴。這回先通知大哥,若是能與大哥結伴同行,少凡自然開心。」一雙纖手把一杯熱茶奉到面前。
  
  他抬頭凝望她,「你還要出去?」
  
  「是啊。」她回答得自然,卻見羅非笑容不見。「大哥……莫非大哥有事,不能同少凡相伴郊遊?」
  
  「近日確實走不開。你等些時候,待我事情辦完,便可專心陪你。」他拿起茶啜飲一口,稍稍分了心神。
  
  「正事重要。小弟向來一人遊歷山水,頂多十天半月便回來,大哥不必擔心。」她坐在一旁,和他貼近沒有避忌。
  
  羅非放下茶杯,眉頭微微糾結。此時確有要事走不開,否則他豈能放過如此大好機會。正如他所料,羅登果然開始打鳳女主意!可惜他晚一步了。
  
  他瞥她,忽然伸手勾起地下巴,細啾她。
  
  「大哥,怎麼了?」在他深邃眼光凝視下,她心口跳了一下,極力漠視他手指在她臉上遊移帶來的影響。
  
  「少凡……」得玉佩娶鳳谷谷主代理人鳳紫鴛。本來只要找到玉佩,娶鳳紫鴛人選已有定案。
  
  如今玉佩有了下落,人選方面卻出了問題,原來選定的連掌嗚忽然有未婚妻找上門,迫得他得另覓人選。前往迎娶之人若非皇家出身,也必得要是能為他所用,入列於公侯將相之人,才能配合他的計畫……
  
  「大哥?」何事令他心思不定?
  
  羅非移回心神,凝視一張清麗蓮容。釜底抽薪之法,便是他親自娶了鳳紫鴛,直接掌控鳳谷……他羅非何曾想過有這麼一天,他竟深深迷戀一女子,為此阻誤計畫!
  
  孫少凡,這張容顏非絕色,假扮男人,身段更瞧不出女子體態之美。論外貌,天下女子能勝她者甚多;若說內涵,他遊歷天下,也認識不少才貌兼備的女子;要說家世,她一門清風更不消提;若只是為救命之恩,他自認是冷情之人。
  
  何以,唯獨她令他牽腸掛肚,心心念念……
  
  他甚至只為見她的笑容,不願束縛她,勉強她。
  
  她隻身一人在外,他總難安心,但若是派人保護她,只怕這份刻意一旦被賢親王察覺,反而陷她子危機之中……
  
  「當真十天半月便歸來?」他輕撫她的臉容,不捨得放手。「……是的,大哥。」
  
  「天氣冷,明日我帶件暖裘過來給你。出門在外,自個兒多加小心。」握住她纖細的肩,他強忍欲望,才沒將她摟入懷中。
  
  「嗯,多謝大哥。」她凝望他。以為能多得些時間相處,果然不該貪心。
  
  從兩人相逢,她早知有這一刻,心理早有準備……天下無不散筵席,該放即放當走即走,本不該留戀。
  
  
  玉佩到手!
  
  「皇兄果然才智高奇,深謀遠慮。如今有了這塊玉佩,鳳女能者便不至於落入賢親王手中了?」
  
  皇帝羅宋親自把錦盒交到羅非手上。「不知皇兄可有選定迎娶之人?」
  
  半年之前,少凡拿著錦盒上門歸還。當日驚見她的那份喜悅仿佛昨日。相識一年來,一半以上時日都是用來等她,此回她出門已逾半月……
  
  羅非打開錦盒,確認了盒內玉佩真實,便收進懷中。
  
  「本王細選中。」他拿起酒小飲一口,舉目對上窗外明月。
  
  少凡最愛迷人月色,今夜銀輝水洩,不知她是否也正對望明月?
  
  「遺憾掌嗚已有未婚妻,他本是最佳人選。只是他為何過去未曾提及已有婚約之事?聽五皇弟說,掌嗚未婚妻孫氏身上有塊寶玉,據說那塊玉對天生體虛之人有療治奇效,故稱養命石。五皇弟有收集奇石喜好,對這塊玉!」羅宋閒話說到一半抬頭,才見羅非心神早已不在此。
  
  「皇兄?」
  
  羅非拾回目光,看他一眼,「夜已深,皇上該早歇息。本王也該告辭了。」
  
  他起身一揖,轉身出了禦書房。
  
  羅宋緩緩扯起眉頭。為了防孫少凡成為賢親王的目標,皇兄不讓他見佳人一面。
  
  聽七皇弟說,這孫少凡非絕色,卻令人如沐春風……當這皇帝實在無趣,連想見個人都礙於身分不得見。
  
  真不知這賢親王圖這位子做什麼?他若繼位能思百姓之苦,朕這位子真可以拱手讓賢,絕不戀棧。
  
  「王爺回府!」府門傳來,大門一開,總管已經帶著一群下人兩旁恭候。羅非直接回沉園,遣退所有下人。
  
  沉樓門緊閉,他走入內房,聽有動靜,便喚道:「薑軾。」
  
  「屬下在。」薑軾剛從密道出來,立刻從屏風後面閃出。
  
  「少凡回來了嗎?」
  
  「回稟王爺,公子剛到。」
  
  「我去看看她,你留在府裏。」她可回來了!
  
  「王爺!……夜深,公子已準備就寢。此時……不宜。」
  
  羅非正要由屏風後面的密道出府,聞言回頭挑了眉,「如何不宜?」
  
  他見薑軾欲言又止,面有難色,故意說道:「本王和少凡是結義兄弟,感情甚篤親如家人,難道見面還須分日夜嗎?」
  
  語氣冷嘲,心裏下了決定——他不願再等了!今夜要少凡認了女兒身!
  
  「薑軾,難道少凡有吩咐你交代本王,不希望我在夜裏去打擾她嗎?」
  
  「王爺,公子不曾說過。」
  
  羅非看他一眼,這會兒便讓他明白他的決定——
  
  「薑軾,明日一早本王會和少凡一起用膳,今夜不會回來,你可提早休息了。」他望著薑軾僵硬的臉龐,滿面笑容離開沉樓,由密道出府。
  
  為了避開賢親王耳目,他經常利用這條密道掩飾行蹤。
  
  孫少凡啊,如此讓他魂牽夢繫的女子!今夜他定要——
  
  羅非走入小宅院內,見房內還有燈光,心內一喜,趨近步伐正要出聲,卻聽見房裏傳出水聲。
  
  少凡……莫非沐浴?
  
  眼裏掠過驚愕光芒,一瞬怔住,不久一抹桃花豔笑自羅非唇邊逸化開來。少凡,這可是你自找的,本王失禮了!
  
  「少凡!聽說你回來,為兄特來探望……」
  
  兩手毫不遲疑開了房門,不疑裏頭定是朵白璧無瑕的出水芙蓉--
  
  孫少凡一身水氣正從浴桶裏站起,聽見聲音回頭,便望著他一笑,「大哥,你來了。可否廳前等候,待小弟著衣,一會兒……咦,大哥,你臉色發白,是否生病了?」
  
  該是出水芙蓉,脫塵仙子!羅非以極度不敢置信的目光瞪著眼前裸身的孫少凡,一顆滿懷喜悅的心,滿身欲望的熱血,都在一瞬間退盡!
  
  他仿佛一下子被人從雲端扯落,更似被人狠狠甩來一巴掌,打醒了一樁美盆罕……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她明明是!
  
  他……他孫少凡竟是真男子!
  
  「大哥?……大哥你怎麼了?大哥……」
  
  孫少凡一面優閑地抽來衣服披上,嘴上不停訝異喊著那轉身匆匆離去的身影,直到不見人影。
  
  門外樑柱後,一條纖影兒立在那兒,內心空空,悵然若失……如此,一切都結束了。
  
  「紫鴛,這樣可以了嗎?」
  
  一張『孫少凡』的臉龐和她對上。
  
  她望著他,緩緩點頭,「謝謝你,少宇。」
  
  孫少宇小她兩歲,天生身骨纖細,目前只比她高出些許,再加上他爐火純青的易容術,總算輕易騙過羅非……
  
  也是羅非先入為主的觀念太深,原已篤定的認知被一時顛覆過來導致太過驚駭……或者大受打擊,失了冷靜判斷能力吧。
  
  
  數日後,大羅宮內。
  
  「皇兄……是朕聽錯了嗎?」
  
  「皇上沒有錯聽,本王決定親自娶鳳紫鴛。」
  
  「皇兄!皇兄莫忘鳳氏族規,你與那孫少凡可是因此——」
  
  「本王心意已決,此事不需再議。」
  
  「……皇兄親自上陣,可保萬無一失,可是要皇兄做如此大犧牲,朕以為不值。」
  
  羅非垂目,眼裏無光,面無表情。
  
  ……誰想得到,他竟把鳳當凰,誤判了孫少凡性別!
  
  誰想得到,他難得鍾情一人,這人竟是個真男子!
  
  如今,他也不知該怨歎蒼天弄人,還是怪自己瞎了心眼中—令他魂縈夢系之人,脫去一身衣衫,竟非女兒身!
  
  他……並無斷袖之癖,失了孫少凡,感情已無所寄託,娶誰又有何異?
  
  「此後鳳穀之事交由本王處理,皇上不必擔心。」
  
  「皇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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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28 00:02:31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鳳氏關子婚姻族規有一條寫明,無論王公貴族平民百姓,迎娶鳳氏女子前均須發誓:鳳女為妻,從此身邊無二女,若有違誓,此後家內不安,日後絕子絕孫!
  
  但兩人若婚後不和,可相議和離;若鳳女有違三從四德,夫可休之,自此破誓。
  
  鳳紫鴛那從小指婚的對象,鳳谷內人人都知道,乃鳳父恩公之子。當年鳳父外出,在遠地遭遇劫匪,有幸得救,便相贈鳳形白玉佩,以便日後認親之用。
  
  只是當時,鳳父糊塗,忘記詳問,因此貴人姓名、出身均不詳,只知來自京城。
  
  話說回來,鳳谷長老有三位,其中鳳三叔是谷口把關人員的總管,谷外人員想進谷都得先見過他。
  
  這日,寒冬裏出現暖陽,由京城來了一隊浩浩蕩蕩的人馬,各個精壯威武,手持兵刃,護著兩位大人物來到鳳谷。
  
  其中一位為左丞相,是特地為媒而來。兩人被請入穀中,一隊人馬在穀外等候。鳳穀廳堂大開中門,鳳三叔通知了另兩位長老上二位長老親迎,左丞相說明原由,並親手奉上定親之物。一枚玉佩躺在錦盒裏,三位長老驚喜若狂,但玉佩真假,只有鳳氏穀主能斷。
  
  「這……當真是鳳形白玉?少宇,快把這玉佩送進給紫鴛確認,快!」三位長老驚喜若狂。
  
  孫少宇手捧著錦盒,看著盒內玉佩,說不出心內雜陳滋味來。他瞥一眼媒人身後那端坐不語之人,轉身入內去。
  
  鳳紫鴛正在書房教鳳梅破和孫少帆研習針灸之法,完全不知穀內騷動。
  
  真正的孫少帆,有著天仙絕色,雙眸靈動,性情外向開朗,特別是有著愛玩的性子。她是孫家長女,孫少宇的姊姊,和鳳紫鴛是情同姊妹的好友,收到孫少宇信件,知她近日心情不佳,特地到鳳穀來陪伴。
  
  孫少宇踏進書房,正巧看見鳳紫鴛拉高了衣袖,露出那條傷痕累累的手臂,長針就要紮下去「紫鴛,鳳二叔請你鑒定這玉佩真假,你過來看看。」他把錦盒打開,放在書案上。
  
  「少宇,你很掃興呢!」孫少帆抱怨了句,她正對針灸極感興趣。
  
  「鳳二叔應該知道我對玉石毫無研究,怎麼會拿來給我鑒定?」鳳紫鴛笑著拉下衣袖,三人同時離開窗邊的臥榻靠過來。孫少宇不語。
  
  鳳紫鴛拿起白玉觀看,不久臉上溫婉笑容便逝去。
  
  「這塊玉是真的。」她下了結論,同時心底抹下了一股莫名的冷。和她從小指婚的未婚夫終於出現了。
  
  「少宇,請你回前廳去轉告鳳二叔,持玉之人確是紫鴛婚配夫婿,煩勞鳳二叔代紫鴛款待。
  
  紫鴛自幼失估,家無長上,有關婚禮細節一切交由三位長老主持,紫鴛銘萬分感激。」
  
  她言語冷淡,情緒不掀,面容毫無喜色.
  
  「這麼說來,這是紫鴛你的定親玉佩?」孫少帆呀了一聲,拿過研究,順口問道:「紫鴛,你不問你夫婿出身嗎?」
  
  「不論貧賤富貴,都是我鳳紫鴛夫婿,一生相伴之人。」
  
  聽她語氣平淡,簡短帶過,孫少宇卻聽得感觸良深。她真正的意思該是說,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不是『那個人』,是誰都無所謂了……孫少宇見狀,深深歎了口氣。這口氣,他是為自己而歎,終究她不能屬於自己,但能見她找到幸福,他終該祝福她。
  
  孫少宇因此接著說道:「可是這人富貴無比,家世顯赫,族譜攤開來,非親王即公主,歷代還都出了一位皇帝。」
  
  鳳紫鴛緩緩抬頭,茫然望著孫少宇,心裏重重敲了一響,眼前浮上一人,她卻不敢奢想,不敢期待……
  
  孫少帆也張圓了嘴望向弟弟。
  
  「紫鴛,你夫婿姓羅名非,就是京城赫赫有名的安親王,你該聽聞過吧?」望著她眼裏生光,猶難以置信,神色間寫滿困惑、不解,又疑又喜。
  
  孫少宇溫雅笑道:「安親王帶來左丞相為媒,此刻人已在廳堂。左丞相方才已說明,當年五歲的二皇子羅非是偷偷出城遊玩,身邊只帶一名貼身護衛,兩人喬裝為父子,故當時不便與令尊說明。」
  
  「老天……」鳳紫鴛與羅非一段情,孫少帆自然早已知情。她驚喜的望向鳳紫鴛。
  
  鳳紫鴛猶恍若夢中,只是忽然淚眼盈眶……
  
  「哭了呢,是這對象紫鴛你不滿意嗎?」孫少帆望著她淚流滿面,忍不住調侃她。鳳紫鴛自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一臉羞赧。
  
  「紫鴛姊,你若不喜歡嫁,破兒和少帆姊姊會幫你想法子!」年紀還小的鳳梅破不知真相,見姊姊淚眼,自然心疼又緊張。
  
  鳳紫鴛低頭望著她……想到她遠嫁京城,留下還小的妹妹,不免心酸,兩手緊緊抱住了破兒。
  
  「姊……」
  
  「梅破妹妹,你不用擔心,紫鴛只是沒想到上天竟然給了她一份大禮,難掩情緒激動罷了。」
  
  孫少帆摟著兩人笑道。
  
  的確她萬萬沒想到大哥竟是她的指婚夫婿。
  
  別後,兩人情緣已盡,料不到那一別,才是兩人的開始。
  
  但驚喜過後,一番冷靜細想,她心內卻微有不安。
  
  過去大哥把孫少凡當作女子,視為紅粉知己,有意迎娶,她卻未曾聽大哥提及已有婚約之事。大哥明知他這婚約綁住了他從此不許再有妻妾,難道大哥為了孫少凡,本無意履行婚約?
  
  他果真無意履行?以她熟知的大哥為人,他知道會耽誤『鳳紫鴛』終身。斷不會任憑婚約存在不加以處理,為何……
  
  她的疑慮還來不及在心中擴大,就聽人來報,羅非以安親王身分,有緊急要事盼見穀主一面,要求密談。
  
  按照婚俗,尚未拜堂成親之前、新人不能見面。
  
  並且,由來鳳谷穀主都由鳳女能者擔任,鳳女能者因其能力特殊,恐引外人覬覦,因此一直都只有鳳穀人才能見穀主真面目。
  
  鳳紫鴛雖只是代理穀主,到底規矩存在。
  
  本來長老們反對兩人密談一事,後來是鳳紫鴛堅持,長老們才退一步要求兩人密談可以,但須隔起簾幕——
  
  
  簾幕透光,人影隱約可見,只是無法窺得全貌。
  
  「小王向小姐請安。」羅非起身一揖,身段放得柔軟。說是見穀主,他卻喊她『小姐』,而且聽那聲音全無『安親王』一向的貴氣,反而接近『大哥』的親和,但又有些許不同,該說是多了一份客氣吧。
  
  雖然鳳紫鴛察覺有異,但聽著熟悉的低沉嗓音,眼望垂簾她不知不覺濕了眼,一聲『大哥』梗在喉嚨滾燙……她身為代理穀主,自是不便與他相認。
  
  「安親王多禮了!請坐。」她不需刻意變聲,聲音已沙啞。
  
  兩人隔著一段距離,羅非重新坐下,對簾幕後面的佳人面貌,他打心底無窺看之意,是以垂著目光,肅著冷臉,但聲音卻展現親切和歉意地說道:「小王求見小姐,實有不得已苦衷。事態嚴重,小王就直說了。」
  
  「安親王請說。」
  
  羅非子是從過去的宮中內鬥開始說起?先說了賢親王的個性叛逆、傲慢狂放、野心勃勃;說到至今賢親王羅登仍覬覦皇位,再說了安親王和賢親王素來不和;進一步說明,要求與她密談的原因——
  
  「小王收到消息,賢親王準備派人暗中潛入鳳穀,擄走鳳女能者,收為己用。如若不成,恐他也顧不得祖先遺訓了,到時勢必在鳳穀掀起一場腥風血雨。」他停頓,語氣嚴肅深歎無奈。
  
  簾後鳳紫鴛一整個冰冷!去年那一場驚險還歷歷在目。鳳谷穀民一向在大東天子庇護之下,過慣了安和樂利的生活,她無法去想像萬一那群黑衣殺手趁他們不備之際進入鳳穀來一場殺戮……
  
  「傳聞鳳女能者有瞬移能力,可操縱人心,倘若落入賢親王手中,莫說對聖上不利,賢親王殘酷無情、若登大位,實非百姓之之福。」他把其中利害都說個透徹,等她反應。
  
  鳳紫鴛心跳不停,心思全系在破兒甚至鳳谷穀民的安危上,進而想到天下蒼生,緊握著兩手冰冷回道:「紫鴛確曾聽聞賢親王的殘酷和野心,此事關係重大,安親王特地告知,紫鴛萬分感激。」
  
  羅非細細聽她聲音裏已有動搖,相信自己已經得到信任……細聽之下,這聲音怎麼……
  
  羅非登時蹙眉,狠狠甩開了心中一抹狼狽和疼痛,趁勢說道:「此回小王來,一則是為親迎小姐回京城完婚。再者,我與小姐成婚,自有責任保護小姐家鄉平安!不瞞小姐,小王同時也是以此為由,希望小姐允許小王兵馬進駐鳳穀,徹底壓制賢親王的蠢動,才不負我羅家祖先對鳳氏一族的承諾。」鳳紫鴛瞠目,直瞪著一張垂簾——
    
  今日若是素未謀面的安親王要求此事,蕩求謹慎,她定是一口謝絕安親王的好意,再謀良策。
  
  但如今說這些話的人是他,羅非,曾經救她性命,她一直喚『大哥』的人啊……
  
  相處多時,她深知大哥沒有野心。他雖身在皇家,但視江山、權勢如無物。晉親王也說,皇帝曾對他說過,龍位本該是羅非的,是羅非不願登大位,不知怎麼說服了先皇,才由他披了龍袍。
  
  她自然相信大哥派駐兵馬入穀是為防賢親王之說無虞,但她身為代理穀主,卻不可感情用事。
  
  「鳳谷素來閉關自守,今日安親王提議非同小可,請待紫鴛與三位長老商議。」
  
  冷靜、謹慎,幾乎不為所動……可也沒拒絕他,表示事有可為。羅非思忖了一會兒,起身靠近簾幕——
  
  鳳紫鴛看見人影走動,接著他便近在眼前,兩人距離僅僅那一簾之隔。她一怔——
  
  「小王有一事,務請小姐原諒。」低沉嗓音刻意壓低,吹吐出的氣息拂動一方簾幕。
  
  光線穿過這簾,把他高大挺拔的體格描繪清晰,她若有心,甚至靠近垂簾,從細縫就能窺得他俊貌。一顆思憂之心,望著簾幕外的人,緩緩轉回了思情之心,忍不住想到羅非與孫少凡過去相處的點點滴滴,心想——
  
  大哥若知她就在簾幕後,鳳紫鴛就是他的兄弟孫少凡,與他從小指婚之人,大哥必定驚喜萬分……日想到冷峻臉龐化開笑容來,一顆心頓時柔軟,雖她是代理穀主,但想兩人是未婚夫妻,終究會見上面。
  
  但憑一股衝動,她伸手輕觸簾幕,正要揭開——
  
  
  「其實真正與小姐婚配之人,並非小王。」
  
  一隻蔥白玉手貼著簾幕緩緩顫抖了起來!
  
  羅非瞅著簾幕輕晃,狐疑眯眼,繼續說道:「實不相瞞,小王在派人監視賢親王過程中,無意間發現小姐從小指婚他人一事,才深入追蹤。
  
  遺憾與小姐指婚之人早已病逝,其家人因傷心過度,將玉佩棄置。請原諒小王對小姐親事加以利用,情非得已,但只要小姐不棄,小王保證定遵鳳氏族規,與小姐白頭偕老。」
  
  他把手伸向簾幕——
  
  鳳紫鴛在驚愕之下,看見簾幕晃動,他的手掌隔著垂簾和她的手心相迭!所以,他過去未曾提起婚約,是因為並無婚約。
  
  原來如此。
  
  只是……和她指婚的夫婿已死?雖說對這婚約本不期待,也只是未曾謀面之人,但到底是她指婚夫婿,她的心不免因此落下穀底。
  
  「小姐?」
  
  鳳紫鴛一怔,拉回心神……這麼說來大哥希望迎娶鳳紫鴛,只是想讓他的兵馬有個堂而皇之的理由進駐鳳穀……
  
  她猛然收回了手,緊緊握住。
  
  「安親王,可否容紫鴛改日答復?」
  
  「小王明白小姐一時難以接受的心情,希望小姐能拋兒女私情,一切以大局為重。小王靜待佳音。」
  
  鳳紫鴛望著那簾幕晃動錯落下的身影。高大形影,從容不迫,斯文有禮,低沉迷人聲調近貼仿佛耳語,卻又有條不紊的敘事,再想到他高貴顯赫的背景,若嫁與他安親王,便能進入皇家,貴為王妃,而指婚夫婿已逝……
  
  有哪一個女子不動心?大哥對孫少凡絕望,卻這麼快就轉頭誘惑鳳紫鴛嗎?
  
  她起身,一言不語自簾幕後面離開。
  
  
  她必須承認,只為孫少凡與大哥這段情,此時她心亂如麻,無法做正常判斷,所以需要聽眾人意見。隱下羅非與孫少凡相識這一段,她把今日鳳紫鴛與羅非交談內容詳細說過一遍。在場有三位長老,孫少宇,和未來要接任穀主之位的妹妹。
  
  五人震驚程度不在她之下,尤其一聽賢親王野心,三位長老更是慌亂大驚,臉色發白,好一會兒才平復。
  
  「其實安親王若有意瞞下假婚約之事,我等必不知情。安親王能坦白相告,足見誠意。」鳳四叔開口道,顯見對這婚事表有贊同之意。
  
  「是啊,我看這安親王外表出色,風度翩翩,沉穩有禮,是難得人才,錯過這婚事確實可惜。」
  
  鳳三叔頻頻點頭。
  
  「紫鴛,既然你指婚夫婿已過世,家人又把定親玉佩棄置,等同放棄婚約,你是該另覓佳婿。
  
  安親王雖說不是你指婚夫婿,不過他親自前來,又帶左丞相為媒,實屬難得。」鳳二叔也為安親王說了好話。
  
  鳳紫鴛望著三位長老?和一旁無言的孫少宇和妹妹。不難明白三位長老言下之意,是有意藉這樁婚姻拉攏安親王,以避免和賢親王正面對峙,甚至希望在安親王的羽翼下保住目前和樂生活……
  
  「紫鴛親事微不足道,敢問三位長老,可是決定應允安親王兵馬進駐鳳穀?三位長老能信得過安親王,確知他非另一個賢親王?」
  
  三位長老面面相覦,眼神交會,似都傾向相信安親王為人。
  
  「過去傳聞和今日所見的安親王相去無幾,該是一個可以信任之人。」鳳二叔和兩位長老點了點頭,才望向她,「紫鴛,梅破年紀還小,再說她只有操控人心一種能力,沒有遺傳令堂瞬間轉移、穿越時空之能。雖然外人不知,但事實上如今的鳳氏一族已不可同日而語,我們確實需要外援。」
  
  「這賢親王再怎麼說都是皇家之人,他手上還握有一半兵權。今日除非他殺進鳳穀來,否則查無實證,就算我們向皇上求援,恐怕皇上有所顧忌,也愛莫能助。」鳳三叔進一步說道。
  
  鳳紫鴛一怔。雖然母親過世之前千叮萬囑不許她說出自己的能力,但如今情勢非同小可。
  
  「二叔,紫鴛有話——」
  
  「紫鴛,三位長老所言甚是。」孫少宇一直不語,卻突然開口打斷她,接著又說道:「莫怪我要把話說得難聽,但即便是鳳女能者也非不死之身……當日意外發生,令堂捨己救我,來不及逃生……你忘了嗎?」
  
  鳳紫鴛望著他沉痛的眼神,明白他的心情,也深知他的意思。以母親的能力都難逃命中劫難,何況她的體力難以負荷穿越時空之能,若是族人對她寄予厚望,懇求她穿越時空去未來看敵人動向,她很難拒絕……
  
  「紫鴛,莫非你對安親王無法信任?」與其她洩漏能力,危及性命,他還寧可親手把她交給羅非……倒是紫鴛今日是何故?她該是最信任羅非之人,何以頻頻提出意見?
  
  「姊姊,你不想嫁那安親王嗎?」
  
  面對孫少宇反問,和破兒天真詢問,緊接著幾雙眼睛同時對住她,仿佛都在逼她正視她內心層面屬子孫少凡的那份感情-她是信任羅非,想下嫁羅非,但大哥如今要娶之人卻是鳳紫鴛啊,甚至不惜以色相誘……
  
  鳳紫鴛一怔,頓時羞紅了臉--結果,她只是在惱他嗎?望著她臉紅,三位長老大笑,親事就此決定。
  
  安親王兵馬順利進駐鳳穀,同時以谷主夫婿身分,派了一隊人員加以照顧並輔佐夫人妹子、未來谷主鳳梅破。
  
  
  不久,他帶著鳳紫鴛回京成親。
  
  不過才出鳳穀不遠,京城有快馬來,羅非見過來人,便先趕回京城。
  
  鳳紫鴛則在鳳二叔護送之下跟隨左丞相一隊人馬回京,在左丞相的安排下暫居別館等待完婚。
  
  而孫少帆,一來不捨這麼快與鳳紫鴛分別,二來也有意見識皇家婚禮,於是她也跟著來了。
  
  嚴寒冬季到了尾聲,初春花兒開了幾朵。
  
  安親王終子迎娶鳳紫鴛入門,洞房花燭夜,新房在西側榕園。新娘頭蓋喜帕端坐床前,鳳眸低垂只能瞧見自個兒擺放在腿上的一雙手。
  
  幾名丫鬢方才來見禮後,全退到新房外等候去了。
  
  夜……靜悄悄。
  
  早已過了新郎該回房的時間。
  
  終於,門上敲了兩聲,房門被推開來……
  
  「奴婢小虹,叩見王妃。」一名丫發欠身,接著說道:「方才總管過來傳話,皇上有急事召見王爺進宮了。王爺不忍王妃等候,請王妃更衣歇息。」
  
  大紅喜帕下,一雙垂眸盯著自己的手,「好,我知道了。」
  
  「奴婢去叫丫鬢們進來服侍王妃。」
  
  「不用了。折騰一夜,大夥都累了,你帶她們下去休息吧。」府內許多人見過孫少凡,她不想在此時引起騷動:
  
  「可是王妃您……」
  
  「有喜兒在,你無須擔心,去休息吧。」
  
  喜兒……小虹瞥一眼那名戴著面紗的陪嫁丫發。這丫頭好大膽!竟在王爺新房裏倒睡起來了!
  
  「是。」到底是隨著王妃來的貼身丫頭,說不得以後還得聽她的,少惹為妙。
  
  「奴婢等謝過王妃。」小虹起身,出了內房?帶著幾名丫寮走出喜樓,把門關起。
  
  鳳紫鴛拉下喜帕,起身摘下鳳冠,望著燭影孤獨……
  
  「紫鴛姊,是不是三位長老逼你,你才只好嫁安親王?我若早些長大就好了,我會努力保護鳳穀。」
  
  「破兒,你誤會了……其實我與安親王早已結識,他還是我的救命恩人,今生若非有他,我早已不在人世。破兒不瞞你,此生我只愛一人,這人便是……大哥,真上皇宮去了嗎?」
  
  「紫鴛,這下你怎麼辦啊?」孫少帆伏在茶桌上,懶洋洋地張開一眼來。「據說安親王和皇上兄弟兩人感情極好。皇上明知春宵一刻值千金,當真會在此時宣安親王進宮嗎?」不悅地冷哼了聲,對這羅非已開始不具好感。
  
  洞房花燭夜,他居然連新娘蓋頭都不掀,留新娘獨守空房,也真是太超過了。
  
  「我遺憾大哥不能親眼見我為他所穿的喜服。」鳳紫鴛低頭瞅著一身喜紅,兩手一拉,脫下喜服,改換了一套衣服,同時洗去一臉脂粉。
  
  「……我去找他。」
  
  「去吧。」看著鳳紫鴛在眼前消失不見,孫少帆拉掉面紗,一吹冷風便連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一張桃花嬌豔的臉兒頓時皺在了一塊,大大打了個呵欠,找件寢衣換上,便往床上倒去。偶爾,還有幾聲噴嚏傳來。
  
  
  深夜街道無人,門戶幽暗,卻有一點光從巷子裏的小宅院流洩出來。
  
  她伸手推開門,走進屋裏。
  
  屋裏已有一人,一手金樽,一壺酒,喝了微醺。
  
  聽見開門聲,他眯眼凝視來人,定定注視她,忽然眼底生了光亮,瞬即又抹上暗影,眼神複雜的瞅著她……
  
  「大哥,小弟回來晚了,趕不及大哥喜日,請大哥見諒。」一襲白衣,一張素臉,黑髮束起,笑靨生花。
  
  「……少凡,當日為兄臨時有要事離去,後來派了薑軾過來,你已不在。咱們兄弟有兩個多月未見……過來陪我喝一杯吧。」他斟滿酒杯給她。孫少凡坐了下來,接過酒,先對他道:「小弟賀喜大哥、祝大哥與新夫人恩愛白首。」
  
  望著他說完一口飲盡,羅非忽然伸手壓下,「此酒性烈,你淺嘗即可。」酒一入喉,熱辣無比,穿腸如腹中燒。
  
  她訝異地瞠眸,小吐粉舌,登時一臉配紅。
  
  「大哥,這酒……好辣。」還好他阻止,否則這一杯全下肚,她恐不省人事。
  
  羅非眯眼,緊緊握著她的手,瞅著她迷人模樣,眼底隱著一絲沉悶……他難道有斷袖之癖卻不自知?明知他是真男子,分別這段日子時時惦記他,如今再見他,喜愛他之情未減——
  
  罷了!真男子又何妨?誰說世上只能有愛情,此後他當孫少凡是兄弟,當他是親手足疼愛,相處更無顧忌!
  
  「哈、哈、哈!」他忽然大笑,拉她起身,「難得我兩兄弟再見,今夜就相擁而眠吧!走吧、走吧,夜深了,大哥我也累了……」
  
  「大哥!」他一起身便跌撞了下,她趕緊扶住他。「大哥,你喝醉了。」她輕歎。
  
  「少凡,你忘了?今天是本王大喜之日,喝醉是正常。」只是,他當真醉了嗎?
  
  或者他只是借酒裝瘋……他眯眼瞅著他通紅臉兒,嗅著他身上一抹淡香,兩手把他抱得更緊。
  
  她無奈,只得半抱半扶把他帶進房裏,讓他躺上床……羅非兩手不放,硬是把她也扯上床,跌在一塊。
  
  鳳紫鴛一臉羞紅,心臟幾乎跳了出來,但想到兩人已成婚,若不是他不進新房,此時該已是芙蓉帳暖……她停了掙扎任他兩手緊抱。
  
  「大哥,大喜之日,新婚之夜,你怎會在此?」
  
  「……大哥大喜之日,少凡你趕不及,大哥擔心你,特來此等候。」
  
  「大哥來此,留新娘獨守空房,小弟對不住。
  
  大哥,你還是快回去吧。」
  
  「我夫人累了,早已就寢。今夜我要留宿在此,除非少凡你嫌棄大哥,否則無須多言。」
  
  她幾時說她累了?
  
  「……哥見過新娘了嗎?」
  
  「這是自然。」好香……遺憾他非女子……
  
  「那不知,嫂夫人生得如何?」
  
  「唉,不提也罷。」
  
  「……莫非,新王妃其貌不揚嗎?」
  
  「頭大四方、眼小如豆、血盆大口、膚如粗石、體重百斤。少凡,你忍心趕我回去嗎?」低沉聲音深歎哀怨,兩手緊抱她,只差沒擠兩滴眼淚往她衣上抹。
  
  「……真是辛苦大哥了。」鳳紫鴛也不知該笑還是該哭。今日她卻知道了,大哥還是喜愛孫少凡,他娶鳳紫鴛……若不是自暴自棄,便是出於無奈了。
  
  頭大四方、眼小如豆、血盆大口、膚如粗石、體重百斤嗎?沒想到大哥說起謊來面不改色,大言不慚,她若只是孫少凡,當真深信不疑。
  
  唉……罷了,明日再向大哥說明吧。
  
  頭好昏……她才喝了半杯而已,是近日勞累的關係,還是這酒當真如此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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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28 00:02:50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哈瞅!哈……啾!哈啾!」
  
  這會兒……什麼情形?她的面紗呢,昨晚被她丟哪兒去了?
  
  「夫人在找什麼?」羅非瞅著她,瞥了一旁幾個丫環,「還站著不動?」
  
  「王、王妃……奴婢幫您找……王妃您在找什麼?」小虹帶頭,幾個丫環全圍到床邊要幫忙,卻還是不由自主望著一張絕色嬌豔容顏發了一怔。近看更迷人呢!
  
  因著對花粉過敏,春天一來她就受不了,一雙靈亮的黑瞳因此蒙了濕氣。看似淚眼汪汪,嬌柔更添幾分於!孫少帆望著喊她王妃的一群丫環,嘴巴微張,再覦一眼端坐在窗櫺前喊她夫人的男子,頓時靈瞳瞪得如銅鈴大——
  
  這下誤會大了!
  
  紫鴛呢?難道一整個晚上都沒回來……不是說去找羅非嗎?……該回來的沒回來,不該回來的倒出現了。
  
  「夫人,你怎麼了?」羅非坐在那兒,臉上帶著溫雅笑容,聲音親和,唯有一雙深邃眼神微微眯起狐疑。
  
  「我……哈瞅!」孫少帆還來不及告知誤會,就噴嚏連連,最後連眼淚都流出來了,「哈瞅、哈瞅、哈瞅……」
  
  「夫人身體不適,派個人找總管去請大夫來。」羅非對丫環說道。
  
  「是!」小虹回頭欠身。
  
  「不……」孫少帆捂住口鼻,連連搖手,本來想說她不是鳳紫鴛,但馬上又想到,如果她不是鳳紫鴛,那必會馬上被問鳳紫鴛此刻人在哪兒?那她又該如何解釋?
  
  她抱著一床被遮了半張臉,止住噴嚏連連,才開口,「王爺無須擔心,臣妾自小對花粉過敏,春花一開就會如此,不必請大夫了。」
  
  小虹望著王爺,等他指示。
  
  「既然夫人如此說了,就照夫人意思。」羅非點點頭,緊接著說道:「小王有話想與夫人談……夫人大概需要一些時間吧?小王到前廳等候。」
  
  他說完便起身,留給她梳洗更衣的時間。
  
  「王妃,奴婢們伺候您。」幾名丫環一聽到王爺就在外面等,手腳都很快,一個負責衣服,一個端水來給她擦臉,一個提鞋,一個為她梳發。
  
  只是被子一拉開,她又『哈啾』了起來,連話都來不及說了。
  
  窗門緊閉,稍稍減緩了過敏的不舒適感。
  
  她手拿絲巾半遮臉,覦一眼廳前端坐的男子。
  
  果真是俊逸非凡,威嚴貴氣,不過……那勾笑的深邃眼神隱藏著冰寒般的冷,看得她全身打起冷顫來,靈眸掠過訝異,小嘴微張,心裏相當不解——
  
  眼前的羅非和紫鴛口中的大哥是同一人嗎?
  
  「夫人,昨夜失禮了。」
  
  「王爺客氣了。聖上召見,王爺身不由己,臣妾明白。」她輕咳了聲,相當不習慣這一聲『夫人』。
  
  「夫人寬厚賢淑,乃小王之福。小王有一事想與夫人商量。」他沒有多贅言。倒也不唐突,溫溫帶入正題。
  
  「王爺請說。」她淺棧微笑,心裏很好奇。
  
  方才聽丫環們說,一早王爺回府,便集合府內所有人宣佈了一項事:日後家內大小事由王妃全權處理,王爺完全尊重並且放權給王妃了。
  
  「我與夫人雖已是夫妻,終究初識。夫人遠離家鄉,遠嫁來此,重新適應環境已甚是辛苦,當家主母之責必也要累了夫人,小王不忍夫人此時還得服侍小王。因此小王提議,我與夫人暫時分房,待夫人一切熟悉,與小王有情時,我倆再同房。不知夫人意下如何?」羅非微笑道。
  
  孫少帆訝然張口,所幸她用絲巾掩去了驚訝和不滿!今日若不是清楚他心底已有人,當真會被他這一番冠冕堂皇的言詞給欺瞞了去還不打緊,少不得還要對他感激涕零-感謝他的善解人意,寬宏體貼,還要贊他一個風度翩翩真君子!
  
  「……王爺如此為臣妾著想,臣妾感激不盡。」這羅非真存心不良,場面話說得有理又好聽,實際上卻打著『把人娶進門晾著不理』的壞主意--今日孫少凡和鳳紫鴛若非同一人,豈不是可憐了鳳紫鴛!豈能教他如意!
  
  「就依王爺所言,多謝王爺。」
  
  「那麼,夫人就在這榕園安心住下吧,日後府內大小事,有勞夫人了。」
  
  「臣妾自當盡力令王爺無後顧之憂。」孫少帆頓時燦笑如花。人家好意讓她做王妃過癮,她怎好推辭。
  
  一番客套後,羅非起身離開,一眼也未留戀。
  
  孫少帆走進房裏,才發現鳳紫鴛已經回來,方才的對話她也都聽進去了,正望著孫少帆發怔,似乎還弄不清楚情況怎麼會演變成這樣。
  
  孫少帆對著她兩手一攤,「我在你房裏穿著你的衣服睡著了,你的大哥喊我夫人,一群丫環喊我王妃,你又不在,我只好將錯就錯了。」
  
  「……對不起,我誤喝烈酒,昏睡過去了。」
  
  「你跟誰喝酒?」
  
  「大哥。」
  
  「那羅非整晚跟你在一起?他果然沒上皇宮去!」
  
  鳳紫鴛點點頭。
  
  這下子孫少帆內心更是一絲愧疚都沒了,她對著鳳紫鴛笑得無比迷人。
  
  「紫鴛,讓我玩三個月就好。」
  
  「……大哥不是無情人,他只是一時難忘孫少凡。」而且如今她更知道大哥還有一個優點……
  
  她望著孫少帆一張沉魚落雁、閉月羞花的絕色,難得大哥不為美色所惑。
  
  「那很好啊,他擁他的孫少凡,等我過足王妃的癮,再把真正的鳳紫鴛還給他。紫鴛,你最寬宏大量了,你不忍心拆我的台,是吧?」
  
  鳳紫鴛終子拗不過她的央求,點頭答應讓她做三個月的王妃。
  
  
  百卉繁開、綠柳掩映、極目皆春。
  
  忽聞一聲雷響,轉瞬間,天地變色,四周化作白茫茫一片,聲聲嗚咽鬼哭神號,令人毛骨悚然。
  
  冷……好冷……
  
  是什麼地方……來到什麼地方了?
  
  有人嗎?附近有人嗎?
  
  聲音……出不來……
  
  好冷……
  
  娘!我錯了。
  
  鴛兒知錯了!
  
  猛獸……好痛啊!
  
  好、痛-姊,我好痛--
  
  「破兒?……破兒……怎麼了……怎麼了……」
  
  「少凡?少凡!」
  
  一雙眼睛突然打開來,驚疑未定,全身顫抖,臉色蒼白如紙,眼神空茫不知身在何處。
  
  「少凡,你最近常作惡夢,是不是哪裡不舒服?」羅非用袖子抹去她一臉冷汗。
  
  低沉熟悉嗓音拉回了她惺亂的神智,目光終子有了焦距,看見一張俊雅的臉龐近在眼前……
  
  「大哥,你又來留宿了嗎?」
  
  羅非自從婚後,兩個多月來起碼有一半以上時間都到小宅院來睡。她答應孫少帆讓她做三個月王妃,她因此得特別小心,不能讓羅非發現她女扮男裝,夜裏甚至不敢寬衣就寢。
  
  不過,自從孫少宇易容成她的臉孔讓羅非瞧見出浴模樣後,羅非就不再懷疑她的性別了,對她穿著外衣入睡只覺是她的怪癖,沒有多言。
  
  「聽你此言,似乎不歡迎為兄?」羅非沉聲裝作不悅,卻自然地脫去那件黑絲外袍!滅去燭光,僅著一件白色單衣上床。
  
  「大哥說笑了。」孫少凡自動往裏面挪,空出了比較大的位置給他。
  
  羅非側躺下來,和她面對面,就著月色將她凝望。「你近日惡夢連連,當真不記得作夢內容?」
  
  「嗯……」
  
  他伸手撫摸她冰涼的臉兒,手掌貼住她額頭一會兒才拿開,「近日我想去江南一趟,你跟我一塊去,一起出城走走。如何?」
  
  「……好啊。」
  
  「嗯,睡吧。」他閉上了眼,轉過身去。
  
  她也閉上眼,但腦海裏全是殘夢痕跡……
  
  近日不停夢見她遭猛獸襲擊那一幕,那種陷入恐懼極限的恐怖感緊抓她不放,她聽見一個無助哭泣求救的聲音,那聲音是她的,又仿佛不是她的……是她,或是破兒?夢裏她搞不清楚,醒來更是渾身發寒。
  
  一開始,她只認為那是她,但最近幾次發夢,夢裏破兒的哭聲仿佛更清晰,聽得她毛骨悚然,仿佛破兒發生什麼事了。
  

  
  數日前,她終於放心不下,使用能力偷偷回鳳穀察看。結果一切只是她多心,破兒正跟著羅非的人學習做一名稱職的管理者,而鳳谷則有羅非派去的人鎮守和幫忙耕作,族人們都相當感激,生活更無虞。孫少宇也因此安心的返回孫家去了。
  
  一切都正常無事.但她到夜裏仍惡夢不斷……究竟怎麼回事,為何她心內莫名不安?
  
  下江南也好,也該對大哥坦白身分了,同時途中經過鳳穀,她可帶大哥回去一趟。
  
  希望大哥不會過度惱怒她,對她生氣。
  
  羅非備了船,同行人還有五王爺和七王爺,她望著兩人,眼裏一訝,頓時無言德親王和她同年,只比羅非小一歲,高大冷俊,面色肅穆,冷漠少言,仿佛座冰山。
  
  晉親王就小她兩歲,個性活潑愛玩,卻是她所見過親王之中最為俊美的一位。
  
  「少凡,怎地見著我和五皇兄臉色下沉?該不是怪我們打擾了你和我二皇兄好事?」
  
  晉親王出手拉了她一把,把她拉上船來,隨即和她勾肩搭背,親昵得緊。
  
  「晉王爺說笑了。」她肩膀一僵,想若無其事避去接觸,未枓愛玩的晉親王把她摟得更緊,還直往她身上嗅聞。
  
  「我從以前就覺得你身上有一股香味。說!你到底塗了什麼香料?今日非要你分一點給本王不可一咦……呃……冷總管!你、你幾時跟來的?本王許你來了嗎?好大膽子,放開本王,還不放手!」他被家裏那位偏女相的冷總管從後頭提起領子往船艙拖去。
  
  羅非最後上船,命令開船後,才望著她直笑,「有冷總管在,他就不會老纏著你了:」
  
  孫少凡只是尷尬淺笑。看來這趟是沒機會坦白身分了。
  
  「皇兄對皇嫂的關心若有這孫少凡三分,家中定和睦。」德親王冷冷瞅著孫少凡,不等羅非回話,便走入船艙。
  
  羅非蹙眉,狐疑地瞥了他一眼。
  
  孫少凡則望著那冷酷背影,嘴角依然淺笑。德親王將來若知,他在安親王府所見的鳳紫鴛是假王妃,也許臉色會柔和許多吧。
  
  一條船載著一行人南下,沿路風光無限,美不勝收。
  
  但隨著接近鳳穀,她更是惡夢不斷,甚至夢到母親哀怨臉龐對著她無言,幾次她倉皇醒來,心驚肉跳,渾身冷顫——
  

  
  猛然一驚!
  
  幾乎快分不清夢境和現實了。
  
  她坐起身,轉頭望一眼身邊沉睡的羅非,終於松了口氣,目光才轉向視窗!
  
  嗯?這裏……對了,昨夜他們下船,住進德親王在附近的別館。
  
  她又低頭望著睡在身邊的人。
  
  昨夜德親王特別安排了兩個房間給她和大哥,那大哥是什麼時候跑進她房裏來的?
  
  嗚嗚……
  
  她一怔,望向四周--誰在哭?
  
  窗外還是一片灰暗,天未亮……她還在夢裏嗎?
  
  忽然一隻手握住了她,她嚇得全身一震!
  
  「少凡,又作惡夢?」是羅非握住她的手。
  
  她莫名地心臟跳得飛快,直到羅非也爬起來,在昏暗未明的天色中觸摸了她的臉,他溫柔的手帶來安定,她才緩緩松了口氣。「大哥,對不起,我吵醒你了。」
  
  「你怎麼又冰又冷?一臉的汗。」
  
  「大哥……」
  
  「怎麼了?」為何欲言又止?
  
  「沒什麼,我想到庭院走一下。」一直以來惡夢連連,已經令大哥擔心,她怕若問大哥聽見哭聲否、萬一那只是她幻聽,大哥會更擔心。
  
  「我陪你。」
  
  「不用了,天未亮,你再睡一會兒。」
  
  「……別館大,庭院繞一繞就好,別走遠。」
  
  羅非若有所思地瞅著她下床的背影。
  
  「好。」她走出房門,回頭輕輕關上。
  
  嗚嗚……
  
  走出庭院,隨著涼風吹來,她以為能清醒,沒想到陣陣冷風送來的是一聲比一聲更令人刺骨的哭聲——
  
  嗚嗚……
  
  是誰在哭?
  
  嗚嗚……姊……
  
  「破兒?!」鳳紫鴛頓時如頭頂澆下一盆冷水,渾身一顫,一顆心揪緊!她緊握雙手,站在一片遼闊的林園裏,灰暗天色中,繞著天地旋轉。
  
  嗚嗚……
  
  「不……為什麼我會聽到哭聲……是破兒的聲音?」她走出庭院,循著哭聲而去,穿過一座一座別苑,園中園,愈走愈偏僻。
  
  哭聲……不見了。
  
  她止住腳步,發現自己似乎走到別館的後山來了。
  
  天空開始淡去厚重的夜色,重新披上一層薄弱微光。
  
  她正要轉身循原路回去,卻依稀瞥見遠處林間有人影走動,再靠近一看,是幾名黑衣人!
  
  「何人!」
  
  鏗鏘!她來不及出聲,幾把刀劍已經架在脖子上!
  
  「小心……放開他。」四名黑衣人裏有一人似乎是領頭的。不知為什麼忽然收起長劍,對著她冷冷說道:「閣下若要活命就快走吧,別在此逗留!」
  
  鳳紫鴛心頭藏著驚訝,這些黑衣人身手之俐落,一刀足以令她斃命!這群人若是德親王的人,為何要做黑衣打扮?若不是別館之人,又為何藏身在此?
  
  看似非善類,卻為何輕易放過她?
  
  她在黑衣人的逼視之下,沉默轉身離開……
  
  方才注意到黑衣人走動之處似乎是一個入口。這森林裏面藏著什麼?
  
  直到離開黑衣人視線,她仔細看四下無人,才提了口氣,使用瞬移能力。
  
  轉瞬之間,她就來到黑衣人守護的入口裏面。
  
  她怕有人,躲在樹後小心觀察了一會兒,看樣子那應該是唯一的入口,經過嚴密把守後,裏面反而寬鬆許多。
  
  她放心地走了出來,綠林之間有條小徑,她沿著小徑一直走進去--
  
  猛然,她止住腳步!
  
  這林間居然還有座別苑……幸好守在門口的兩人正在聊天。她隱入林裏,再用瞬移能力進入別苑,決定一探究竟。
  
  這座別苑藏著什麼?
  
  藏著什麼呢……
  
  天際又劃開了一層灰衣,天色更清朗了些,她經過一扇未緊閉的視窗,隱約聽見聲音,她止步,伸手悄悄推開,往裏一看,卻再也移不開眼……
  
  一個女孩被蒙住了眼、捆住手腳,全身上下被鞭打得無一處是完整——
  
  破兒!
  
  她緊抓窗的手指泛白,張口欲喊,整個喉嚨似火灼燒無法成聲,全身卻冰冷顫抖著難以相信眼前所見之人竟是她的妹妹……
  
  「誰在那裏!」
  
  遠處傳來一聲喊,她整個背僵硬,迅速閃入
  
  「……紫鴛姊?」她聞到一抹淡香,開口聲音嘶啞。
  
  「破兒……」鳳紫鴛淚流滿面,拉起她,緊緊抱入懷裏……消失不見!
  
  「來人,快——」
  

  
  天露曉光,海浪拍打,風力強勁——此處是斷崖絕璧至高點。鳳紫鴛可能過於激動,又得同時移動兩人,能力不堪負荷,一下子無法移動太遠。
  
  她扶著妹妹先坐下,急忙解開她手腳束縛和蒙眼布巾……0望著妹妹困難地張開眼,她未語淚先流!
  
  「……紫鴛姊,你別哭。」手顫抖著抹去她一臉的淚。
  
  「破兒……誰下的毒手?」會是賢親王?
  
  鳳梅破一怔,眼裏露著訝異凝視她許久,仿佛以為她該是已經知道才能找到這裏來救了她,但看起來姊姊是不知道……
  
  「他……行保護之名讓他的人遍佈鳳穀,以教導之名將我和族人逐漸隔開,他的人得到族人信任,在鳳穀裏把鳳氏一族摸了透徹後,已知鳳女能者能力來自遺傳,歷代只有鳳女能者能生下下一代的能者,而此代能者的我目前僅能使用一種能力,之後便把我騙出鳳穀抓來此,他……以姊姊要脅,要我為他所用。他謀-是安親王,羅非。」沙啞的聲音,強撐著疼痛把事實說出。
  
  鳳紫鴛望著妹妹,臉色慘白,整個人在她的敘述過程中像是死去了一遍又一遍。
  
  羅非?……大哥?……是大哥?把破兒折磨得不成人形,竟是……大哥?
  
  困惑難以置信猶狐疑的眼神,卻在方才黑衣人見到她的反應裏找到答案——因為他們是羅非的人,而她是大哥的好兄弟,他們識得她……
  
  鳳紫鴛忽然緊緊捂住了口!
  
  「紫鴛姊?」
  
  鳳紫鴛猛然回神,凝視著妹妹緊張神色,見她自己都氣若遊絲還得擔心她……
  
  鳳紫鴛忍了好一會兒,強吞下嘴裏的血腥味.才緩緩放下手,讓妹妹放心。
  
  「紫鴛姊……我知道你很難過,你說過你愛他……」
  
  鳳紫鴛捂住她的口,要她多留點力氣。而她也無暇多想了,既知整個德親王府別館內都是敵人,此處還在別館範圍內,她必須趁著還有力氣時,儘快想辦法安置咽夏淡重妹妹!
  
  但是,鳳穀已淪陷,若到孫家打擾只恐為他們惹來麻煩,況且她此時狀況奇差,恐無法保全兩人……她望著破兒渾身是傷,若不儘快救治恐怕小命難保——
  
  紫鴛,很遙遠以後的未來,會是一個安定和平的繁榮世界。
  
  那個地方啊……
  
  她緊緊握住妹妹的手,立下決心!
  
  「破兒,你無法在這裏生存,這年代、這個世界人人覬覦你的能力,縱然我有心保護你,也已經無能為力。」
  
  「紫鴛姊,難道你想……」
  
  「……娘曾說的未來世界,你還記得嗎?破兒……原諒姊姊保護不了你,害慘了你,我決定把你送到那兒去。」趁她還有力氣,但願她還有餘力……
  
  「送我去?那你呢!你不跟我一起走?難道你還愛他——」
  
  「……別了,破兒。」
  
  「不……」
  
  還愛他嗎?……她還愛他嗎?
  
  「在那裏!」
  
  「我走了你怎麼辦?……他會傷害你啊!要走一起走」
  
  ……我不懂……為什麼你要為他留下……
  
  你還小……對不起,讓你受了這麼多苦,都是我的錯一走吧!
  
  「啊!她墜海了!」
  
  破兒,我不是不走,我是能力有限……還有鳳穀,我必須把鳳穀拿回來。
  
  「快!快到下麵去找!」
  
  其實她也多想——

 「少凡!」
  
  羅非看見一抹站在懸崖邊白衣飄飄的身影,聽見他喊,緩緩轉過身來……卻忽然一口鮮血噴出!
  
  「少凡——」
  
  鳳紫鴛望著自己兩隻捧滿鮮血的掌心,緩緩抬頭……她瞪著他朝她急奔而來,瞪著他對她緊張不已;她瞪著他對她情深意重,對她溫柔呵護……眼裏蒙隴一片模糊,早已看不清跑過來緊緊把她摟入懷裏的人的面孔……
  
  「她那麼小,你怎忍心傷害她?」一字字伴著鮮血而出,淚眼不止,心死去。
  
  羅非全身一僵,一張俊臉抹上了一層寒霜,「……你知道了多少?」
  
  他卻沒等她回答,一把將她抱起,立刻叫人去找大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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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一襲白衫作了血染,躺臥在床氣若遊絲,不許他幫忙更衣,卻指名了晉親王府的冷大總管一人進房!
  
  羅非沒轍,立刻叫來冷總管到孫少凡身側服侍。
  
  冷總管一身灰色長袍,鳳眼細長,鼻樑直挺,薄唇紅潤,面若冰霜,身形修長。
  
  他一進房,和孫少凡交換了眼神,立刻把『閒雜人等』包括羅非和大夫在內,全掃出房門。
  
  卻還有一人仗勢自己主子的身分,大搖大擺坐在椅子上不肯出去,最後是被拎起衣領丟出房去!
  
  「你你你好大膽子!冷少懷,你這個狗東西,你要知道本王是……」晉親王還在房外叫囂。
  
  冷總管回到床前拉起她的手,三指按在她脈搏處,瞅著她胸前一大片血跡,眼眯了下,「你不要命了嗎?在氣急攻、心之下,還用了穿越能力?」
  
  「別……讓他……發現……我是……」她握住冷總管的手緩緩滑落,話未完已昏迷過去。
  
  「我明白了。」冷總管望著昏迷的人兒應了一句,立刻回頭寫了藥方,開門遞給羅非,「這是公子口述藥單,請盡速命人抓藥煎熬。」
  
  「你這個奴才!你竟敢把本王關在外頭,你--」晉親王亂罵,趁勢要溜進房內,還來不及踏進一步,就被冷總管兩手一拍關上的門打中挺俏的鼻樑,痛得他一時沒了聲音。
  
  羅非立刻派人跟隨大夫回去抓藥。
  
  冷總管回到房內,幫她換了衣衫。
  
  她昏迷了十多日,雖然是羅非親侍湯藥,但冷總管緊隨在側,甚至夜晚他還把安親王請出房『休息』。
  

  
  這期間,夜裏她醒來過一次,只對冷總管說了些話,人又陷入昏迷。
  
  等她再次醒來,已經在京城,住進安親王府裏,而冷總管就成了她的隨侍,也暫居安親王府,時序已走入夏天.
  
  據說她昏迷這段時間,發生了很多事情……
  
  比如,鳳穀的鳳女能者在出外遊玩時,不慎跌入海裏,安親王派人遍尋不著,最後判定鳳梅破身骨作了魚食,屍骨無存了。
  
  比如,安親王妃和德親王兩人在榕園裏衣衫不整,被冷總管發現,此事鬧開來!安親王寫下休書一紙,休了妻子!和德親王也因此撕破了臉。
  
  比如,在安親王人馬進駐期間已揭去神秘面紗的鳳穀,如今因前任代理谷主紅杏出牆,安親王命人馬撒出鳳穀而頓失援助,此時又失了鳳女能者,往昔風光與尊崇地位已不再,眼下更成為世人茶餘飯後的笑柄。
  
  比如,被休離的鳳紫鴛,因無顏再回鳳穀,人已不知去向。
  
  聽說,一場捉姦在床,只是安親王妃一相情願,被按在床上的德親王百口莫辯,因此恨她至極,至今仍派人尋她下落。
  
  到了炎熱夏季尾聲,鳳穀,鳳女能者,安親王妃,德親王,發生在春夏交替之間熱熱鬧鬧的緋聞、醜聞、傳聞,隨著城內又一樁縷聞起來而逐漸被世人所淡忘。
  
  唯有一人,還懸念此事——
  
  羅非,他不解,鳳梅破是如何逃出?而孫少凡為何會和鳳女能者碰在一起?他更想瞭解,孫少凡知道了多少,又為何口吐鮮血,險些喪命……
  
  孫少凡和鳳女能者之間,究竟是什麼關係?
  
  秋風起,她大傷一場後,身子骨更為孱弱,臉色更形蒼白。
  
  「我不認識她,她像是平空出現,突然在我面前,我飽受驚嚇,差點驚叫時,她抓著我一躍,波無紋,一臉淡然,仿佛說著別人的事情。」
  
  「如此說來,是她掌握瞬移能力了……」人在絕境能逼出潛能,羅非倒不懷疑有此可能。那麼,她也有可能還活著?
  
  孫少凡垂眸瞥見他忽然緊握了拳,她裝作無視,僅說:「我本是凡人,可能也因天生體虛,因此被她能力所傷。」
  
  羅非眯眼娣視她淡漠的臉龐……他卻記得,當日他淚流滿面,瞪著他仿佛對他恨意極深,又質問他——
  
  孫少凡忽然抬頭,澄澈目光對上了他,仿佛看出他的質疑,不等他開口,她說道:「她只是個十幾歲的小女孩,卻被人打得體無完膚,傷勢慘重。我本欲為她療治,但她僅剩一絲氣息……
  
  她臨死之前,要我告訴世人,你……安親王處心積慮,費盡心機,利用了鳳谷族人的信賴,利用鳳紫鴛的婚約,為的就是要獲得鳳女能者的能力!她要我告訴你……安親王,她!寧死不屈!」
  
  羅非面無表情,望著孫少凡眼裏又起激動。
  
  「一個沒有過錯,才十幾歲的小女孩在我面前縱海身亡,而逼她入絕境之人,卻是我最景仰的大哥——大哥,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呢?你當真是要她的能力為你所用?」
  
  他非貪圖之輩,更非冷血之人!起碼他在孫少凡面前,不是這樣一個人。所以……在她離去之前,她……她不想冤屈了他。
  
  孫少凡眼中的羅非,善良,淡然一切身外物,不求名利……他的善良,讓他無法忍受他最景仰的大哥逼死一個小女孩死在他面前——
  
  他望著孫少凡,冰冷臉孔緩緩退去,眉頭蹙起。
  
  「天下太平盛世,唯恐作亂之人。國家社稷前,自當有所犧牲。」他淡淡說了幾句,不做詳細陳述。
  
  孫少凡望著他,卻登時心寒膽戰!他要鳳女能者從他大東天下絕跡,如此不管是賢親王或是未來任何覬覦大東龍位者都無人再能利用鳳女能者作亂,一如大東開國之初得鳳女能者協助而得天下般!……徹底杜絕內憂外患!
  
  他要羅氏子孫從此高枕無憂守住大東天下,他卻不可讓世人知道他大東羅氏負了開國有功的鳳氏一族一多早之前,他就開始佈局了?多早之前,他們大東羅氏就想徹底剷除有如芒刺在背的鳳氏一族?當日他救她時,她曾見一張比野獸更令人畏懼的神情……原來那不是幻覺。
  
  「原來如此。所以,你並非要她聽命於你,只是以此為藉口取她性命,萬一不慎事蹟敗露,此事便是你個人行為,與大東天子無關。你……真正目的是為大東宗室而要鳳女能者從此絕跡。」她張口,卻再也喊不出『大哥』兩字,「賢親王殘暴無情,但你所作所為與他又有何異?」
  
  羅非忽然緊緊指住她的手,惱她把他與羅登相提並論!但一瞪她蒼白臉色,和掌握在他手裏的那只佈滿傷疤的手腕,眼底消了怒意與冷色,緩緩放開了她。
  
  「羅登是為個人私利,倘若他利用鳳女取得天下,勢必要掀起腥風血雨,生靈塗炭!你該明白才是——本王一切是為杜絕後患!」
  
  「鳳女有能,也非她所願。你殘殺無辜之人,於心何安?」她眯眼凝視他,卻仿佛再也不識他。她疼痛的眼裏的他,竟是如此陌生。
  
  「你要遵她遺言,向世人公開我的『惡行』嗎?」他臉上若有所思。
  
  「……我若說了,鳳穀族民群起激憤,勢必為了討回公道而放下手中的鋤頭,改拿起武器。
  
  刀劍無情,傷人傷己,一場腥風血雨後,又剩下什麼?破碎家庭,血海深仇……冤冤相報何時了。」
  
  羅非瞅著她一臉淡漠,緩緩揪眉,「既是如此,此事就到此為止……鳳女已死,已成定局之事,此後不必再議了。」
  
  「的確,再提何用?」
  
  羅非這才在床沿落坐,眼裏重新浮上關懷和溫情。
  
  「你大病初愈,尚需補身,我已令總管吩咐廚房.每日為你熬湯燉補送來。」
  
  他握住她的手,撫摸她蒼白冰涼的臉龐,「希望你儘快好起來。」
  
  她深深望著他……為何他不能把對她的這份疼惜和關懷分一點給破兒?難道國家社稷重要,破兒的命就如螞蟻那麼秒小?
  
  「為何……」聲音啞了,熱淚在眼眶打滾,這是他們最後一次見面了。
  
  「少凡!……你為什麼哭了?」
  
  「我為鳳女而哭。羅非,那是一條生命啊!」
  
  他一僵.望著不再喊他大哥的孫少凡,臉孔逐漸冰冷,「……你厭惡我了嗎?」
  
  「如果是呢?」
  
  他眯起了眼,眼裏透著教人捉摸不清的情緒,懾放出一種令人畏懼的光芒,卻不言不語。
  
  「羅非,倘若有朝一日我與那鳳女同樣,有恐危害你大羅天下,你是否也要趕盡殺絕?」
  
  他仍然沒有作答,只是從孫少凡冰冷的聲音裏他明白從此將失去一個好兄弟,兩人分別的時刻到了!也罷,少一個牽掛之人,他反而快活!
  
  但是從此少一個知心人,誰說不寂寞?
  
  少凡若是名女子,他勢必不會放手——
  
  他非女子,留在身邊,也只是徒留遺憾。
  
  罷了、罷了!
  
  「少凡,王府大門隨時為你而開,此後你若經過,想起為兄,就進來陪我喝一杯吧。」
  
  他的意思是——即便她與他決裂,他仍然拿她當兄弟看嗎?
  
  她緊緊抓住了胸口……
  

  
  秋風卷起無限愁,春來一切化盡。
  
  春去冬來,匆匆兩年,隨著歲月走,鳳穀的風光與沒落逐漸被世人淡忘。
  
  沒人記得,也沒人想知道,如今的鳳穀怎麼了……
  
  「皇兄,容太妃有個外甥女,聽說生得花容月貌,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就是身子虛了點。……不過皇兄善於照顧人,朕以為這不是問題。不知皇兄意下如何?」
  
  今晚月色明亮,御花園裏架起了樓臺,請來民間有名的戲班正在臺上唱戲,台下坐滿了親王、公主,正中間坐著皇帝,一旁是安親王,此時皇帝湊到了安親王耳邊說詁,卻不知後頭的晉親王也拉長了耳朵湊過來偷聽。
  
  「唉,肯定不行的!」不等一張臉冷冰冰的安親王回話,晉親王先說了:「皇上,上回不是跟你說了嗎?花容月貌吸引不了皇兄,這長相只要清秀即可,重點在於臉上隨時要有一抹淺笑,身上要自然散發一種誘人的淡香,最好是天生風雅,喜愛山水,就像……」滔滔不絕的描述,一個人名溜到了嘴邊,卻被一雙冷森森的目光瞪了回去,晉親王趕緊縮回脖子,往後端坐好。
  
  惠親王湊到了他身邊,一把扇子掩去了嘴邊笑意,聲音不小地朝七皇弟道:「找畫師描繪畫像,直接以畫中人為本,向天下女子徵婚,豈不省事些。」
  
  皇帝聞言,眼睛一亮,想這兩年來不知提了多少名門閨女都被皇兄拒絕,皇兄不知他這身後可背負著來自後宮太後及太妃們的壓力,禦書房案上一堆名媛畫像堆得比公文還高,全等著皇兄偶爾到禦書房來陪他下棋時有機會過目,哪知皇兄下棋從來目不斜視,頂多仰頭望向窗外月色,即便他刻意讓人每次換不同畫像掛在窗戶旁了,他仍不曾瞧上一眼。
  
  「六皇弟之言,皇兄以為如何?」皇帝最大,直問了事。
  
  「敢情,今晚戲臺下才是主戲,本王飾演丑角嗎?」安親王冷著眼,嘴角卻帶笑,一抹極為勾人的笑意,像冥界的黑白將軍手上的勾魂索,一不小心被勾著了便要了人命。
  
  臺上一名畫了花臉的丑角不小心瞥著,僵直立在那兒。
  
  身邊最大的皇帝,若無其事端坐回去,兩眼正視臺上唱戲的,頓時看得無比認真。
  
  台下一群親王,除了賢親王坐無坐相,哈哈大笑以外,全都鴉雀無聲。
  
  
  安親王府
  
  藏書樓密室內,牆上懸掛滿畫,畫已蒙塵,其中有一幅仕女畫被撕去一截已不完整,不過那唇彎帶笑的清雅臉容還在……
  
  「屬下叩見王爺。」
  
  羅非望著那幅畫,心底沉著深深遺憾,回頭瞥一眼薑軾,「好久不見了,本王在想,你也該回來了。」
  
  打他進鳳穀迎娶鳳紫鴛,讓他的人馬順利進駐鳳穀後,他就命姜軾藏身於鳳穀之內,從此不再聯絡,一直到現在。
  
  「說吧,好事或壞事?」都兩年多了,鳳梅破要還活著,也該回到鳳穀了。
  
  兩年了……小宅院裏一片幽暗。
  
  「稟王爺,情勢不妙,事態緊急,屬下特地回來請示。」
  
  羅非眯起了眼,「鳳女果然沒死?」
  
  「鳳梅破該已身亡,不過鳳穀有了新的鳳女能者。原來這一代鳳女能者意外出了兩人,鳳紫鴛遺傳瞬移能力,只是天生體弱,才隱其能力不揚出去。去年她回來重新整頓鳳谷,特別重新清查穀內人口,整理成名冊,幸虧屬下早在谷內有一人死亡之時,提前喬裝取代之,才順利躲藏至今。」
  
  「她整理名冊,是為提防外人,這麼說來她該是已經知道鳳梅破的死因了?」羅非冷眼下寬了深冷笑容!科不到原來他竟被鳳紫鴛給擺了一道!當日休妻,竟是她刻意安排的戲碼!她可真是忍辱負重!
  
  「屬下是如此猜側,但是穀內風平浪靜,無人懷疑此事。鳳紫鴛也只是重新封起鳳谷,封鎖穀內消息,令鳳氏一族謹言慎行,不可洩漏她回穀之事,並希望鳳穀族民專心家庭,勤於耕作,安心過活。正因如此,屬下才未回報,繼續待在穀內,等待風吹草動。」
  
  「繼續說。」
  
  「鳳女能者來自遺傳,鳳紫鴛天生體虛,鳳氏長老擔儘快擇夫婿招贅,以保下鳳女能者命脈。
  
  鳳紫鴛已答應,當日隨她回到穀內,過去一直是谷內總管,據說他本對鳳紫鴛有情,且鳳母曾救他一命喜事之際,防守寬鬆,特回來請示王爺。」
  
  「你想問我,鳳女能者,該不該留心鳳女絕後,希望風紫鴛近日將招婿孫少宇。此人比鳳紫鴛小了兩歲,因此甘為贅婿。」
  
  「是。」
  
  「這回你得親自去辦,別再誤事--記住送她好走。知未來天下可能有更多無辜之人將深受其害。」
  
  「遵命!」
  
  少凡,你走得可真瀟灑啊!
  
  
  鳳穀
  
  入夜微涼,她望著楓葉落,才知秋風過……
  
  秋天了啊。
  
  可惜今夜雲遮月,天上星光黯淡。不知破兒所在的地方,如今是哪一個季節,今夜可有星光
  
  「還不睡,你在想什麼?」
  
  鳳紫鴛仰頭,回給孫少宇一抹淺笑。想當年的孫少宇還能易容假扮她騙過羅非……今日這高大挺拔的青年,明日將是她的夫婿了。
  
  「我在想破兒。」
  
  「只有想破兒嗎?」白哲俊美臉龐專注於她,仿佛想從她淡然神情間窺看她的心事。
  
  「少宇……」她緩緩歎息,卻不想辯解。
  
  他馬上將她摟入懷裏,「紫鴛,抱歉,但是你曾經……紫鴛,你真的願意嫁與我為妻嗎?我至今仍不敢相信我能擁有你。」
  
  「鳳女能者只能招贅,是你委屈了。」
  
  「一點也不。此生能得你,是我一輩子的福氣。」他深情款款凝視,緩緩低頭湊近她的唇……
  
  她幽黑雙眸直望他,未閃也未避。
  
  他一怔,雙耳微熱,緩緩放開了她。
  
  「明日得早起,早點睡吧。」
  
  鳳紫鴛笑著頜首,轉身走進房內。
  
  孫少宇凝望她的身影,內心卻悵然若失……
  
  兩年前她離開安親王府時,他立刻把她接回孫家。
  
  兩年來她臉上雖然不減笑容,但孱弱身子卻如風中燭影至今仍毫無起色……
  
  是她送走破兒使用穿越能力所傷,還是……
  
  羅非傷她太深,恐怕只有她自己心裏才有答案了。
  
  他轉身離開庭院。
  
  鳳紫鴛回到房裏……入目所見喜氣洋洋,她房內處處喜紅顏色,就像那年她為羅非穿戴鳳冠霞被——
  
  「嗚……」她猛捂住口,強壓下嘴裏一股血腥味。身子微微飄晃,扶著床柱,在床沿緩緩坐下。
  
  床梁上一雙黑目閃出殺機,一柄匕首握在手上,等待那抹身影轉過來,躺到床上,一刀封喉——
  
  鳳紫鴛脫去蓮鞋,留著一盞燭光,轉身上床。
  
  胸口一陣鬱結,她捂著口稍喘了口氣,才緩緩躺下閉起眼……
  
  忽然,她睜眼,瞪著一道光芒落下,一把刀直插她喉嚨——
  
  一抹黑影落到她身邊壓住一床被,匕首插在床板上,割破了她玉頸上的肌膚,留下一道血痕,卻總算閃過那致命一刀……
  
  緊握著匕首的手不穩地抖動,薑軾比她還驚訝地瞪著她,胸口厲害地起伏著,嘴巴蠕動許久,才輕輕吐出兩字……
  
  「公子?」
  
  鳳紫鴛望著他,心又寒又冷。
  
  「是他……要你來殺我的?」
  
  「你是鳳紫鴛!」
  
  鳳紫鴛揚起了一抹苦笑,一口血自嘴裏吐出,她閉上了眼……
  
  「也好,你動手吧。」
  
  薑軾瞪著她,自床板上抽出了利刃,抖著手
  
  「這回你得親自去辦,再誤事--記住送她好走」
  
  「公子……原諒我!」
  
  鳳紫鴛臉上平靜,帶著笑意墜入不見天日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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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28 00:03:20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京城安親王府
  
  羅非緊緊握住冰冷的手掌,感覺全身血液迅速被抽光,他瞬間承受不住,眼前一片昏暗,整個人險些栽倒,及時撐住書案--羅非,倘若有朝一日我與那鳳女同樣,有恐危害你大羅天下,你是否也要趕盡殺絕?
  
  「你說少凡……是女子,她是鳳紫鴛?」
  
  「是。」薑軾上前,兩手奉上一柄匕首擱到書案上。
  
  羅非雙目頓時充血,眼裏見著刀鋒上早已乾涸的血跡,像這把刀是直接插在他心臟上,他張口許久才出聲,「你真殺了她?」
  
  「……」薑軾低頭不語。
  
  「你真殺了她?」冰冷至極的聲音打齒縫噴出,胸口起伏著莫大的恐懼和仿佛把自己逼入瘋狂的絕境,瞳孔放大呈現血紅瞪著薑軾。
  
  咚地一聲跪下,姜軾白著一張臉,冒了一身冷汗,慌忙澄清道:「屬下不敢!王爺要鳳紫鴛一刀斃命,一路好走,屬下險些誤殺公子……公子女子的妝容,模樣肖似王爺親繪的畫中女子,屬下一眼認出,及時收手了。」
  
  以為自己就要陷入瘋狂,聽到少凡還活著,快崩裂的心臟緩緩恢復正常跳動——
  
  他怒瞪薑軾,嘴角勾起了一抹怒極的笑。
  
  「你敢試我?」
  
  「王爺息怒!屬下違抗王爺命令,誠惶誠恐,若非揣摩上意,不敢實稟。」
  
  姜軾單膝跪地,高高拱著雙手,頭不敢抬,一副敬畏模樣。
  
  羅非眯眼。他與薑軾從小玩到大,這小子外表忠厚木訥,骨子裏整人的壞水卻沒比他少,這小子分明是抓住他罩門玩了他1
  
  他方才是一時昏頭沒了理智,才失了判斷,被他惡整了!
  
  「薑軾,你將來若是遇上心儀女子!本王會好好回敬你的!」羅非湊近他字字說得清楚,才一把拉起了他。
  
  薑軾老實的臉龐毫無變化?只是續稟道:「屬下刺殺公子當晚,是公子……小姐與孫少宇拜堂前夕。」
  
  羅非瞪著他。他這是拐著彎在告訴他,他放過鳳紫鴛未殺,從鳳穀趕回京城又花了些時日。
  
  這麼算來,他的少凡雖然還活著,如今也已嫁作人婦……
  
  羅非眯起了眼,深眸頓時充滿了複雜難辨的情緒。
  
  「薑軾,你把她帶回來了吧?她人在哪?」
  
  他不信人沒帶回來,他敢回來。
  
  「稟王爺,馬車內,大概快醒了。」
  
  羅非狠狠瞪了他一眼,一且刻跑出藏書樓。
  
  薑軾這時候才笑了。
  
  
  黃昏夕陽灑落在一雙人影上,一個身穿紫黑衣袍的男子從馬車內抱出一個用披風緊裹的昏迷女子。
  
  火紅光芒拉了一條長影,羅非雙手緊環著懷裏女子,毫不遲疑地走回沉園後,便把沉樓大門關起,所有下人全都不許打擾!他把她抱到床上,才輕輕放下,她便醒了,一雙眼睛張開來,見著他——他眼裏跳動著光芒,直望入她漆黑無波的雙眸……她看著他,不笑不語,仿如陌路人。
  
  羅非眯起了眼,深邃眼神寫著複雜情緒,暗去光彩,焦距卻離不開她……
  
  一張素白容顏,長髮披肩,略顯清瘦了,更見內斂成熟的迷人神韻,冰清玉潔,如水中清蓮淤泥不染,如絕塵仙子高不可攀——
  
  他忽然抓住她手臂,像是怕她轉眼間消失不見,緊緊抓疼了她!
  
  「不許走!」
  
  「你多想了……恐怕我想走,也走不遠吧。」她苦笑,目光從一張冷俊如昔的臉龐上移開。
  
  「你病了嗎?還是薑軾傷到你哪裡了?」羅非馬上發現她的身子相當虛弱,緊抓的兩手鬆開了,不遲疑地動手脫下包裹她身子的披風,察看她傷了哪裡,馬上看見她細白頸項上一道刀痕…
  
  她無甚力氣,只是輕輕推開他的手。
  
  羅非卻緊緊握住她冰冷的手不放!若是派去之人不是薑軾,不識得她,甚至薑軾若是收手不及,今日她已成孤魂——想到自己險些錯殺了她.他不禁冒了一身冷汗!
  
  「少凡……」他在床沿落坐,伸手撫摸她白哲的臉容,即使她別開了臉,他仍把她摟入懷裏,緊緊擁抱——
  
  懷抱卻空了!
  
  他猛轉身,看見她安坐在椅子上,才松了口氣,雙眉緊蹙起,「這就是你的能力?」
  
  這是她的能力……過去可以來去自如,現在,連出這個門都感吃力。
  
  「你派姜護衛取我性命。兩年來原來你始終難以安心,懷疑我妹妹還活著,虎視耽耽緊盯鳳穀不放……我心中無仇無恨,無意與你為敵,只盼避開你,求一絲生機,如此……還是不行。」
  
  她棧笑,苦歎,始終不曾望他一眼。
  
  羅非坐在床沿,瞅著她一身的距離,心中異常複雜。她以為刻意淡化和遺忘,就能把兩人之間牽扯不清的感情和過去一筆勾消嗎?
  
  他卻要弄個清楚明白?
  
  「你是鳳紫鴛,當日和我成親之人是誰?你是鳳紫鴛,你是女子,為什麼要瞞我?那名化作你騙過我的男子又是誰?」
  
  「過往雲煙,再提何用?」高大身影走動,朝她靠近,她緩緩垂下雙目。
  
  「你是孫少凡之時,我可曾對不起你?我要求一個解釋,難道過分了?」他負手直立在她面前,對她形成莫大壓力。
  
  她眉心微扯,淡淡說道:「我有婚約,和你不可能,那時我發現你的心意,為了讓你徹底死心,我才拜託精於易容之術的少宇假扮我。」
  
  「孫少宇?原來-寧為你入贅,犧牲如此之大……他待你可真癡、心。」和她返回鳳穀。如此說來,這兩年她一直和那少年在一起?他背後雙手緊握成拳。
  
  無視他冷齒之語,她繼續說道:「我曾為你穿戴鳳冠霞被,廳前和你拜堂成親,但是洞房花燭夜,你放紅燭垂淚,新娘空守。我脫去喜服,前去尋你,你已半醉,隔日我醒來你又離開了,無從解釋……陰錯陽差,你在新房把『喜兒』當作我,她個性愛鬧,央我給她三月時日過足王妃癮,我瞧你獨鍾情孫少凡……心想無礙,便答應了她。
  
  江南之行,我本有意對你說明……這就是一切了。」
  
  「你知道我愛少凡有多深嗎?」他一聲冷嗤,滿眼裏全是她冷淡模樣。
  
  聽他語氣裏有怨言,對她嘲諷,她只是無語,仍然一臉淡漠。
  
  他見她伸手捂住了口,似有不適。
  
  那只舉起的手,寬袖滑落,露出凹凸不平的疤痕他已看習慣,不以為意只是想起她的能力,忽然一個清稚聲音觸動過去的歲月,打開了幾乎被他遺忘的回憶——
  
  
  羅非一把抱起她,把她放到床上,立刻開門喊人火速去宮裏找太醫來!
  
  一下子房裏好像多了許多人影來去,但一抹紫黑衣袍的身影始終停在房裏,留在她身邊,緊緊握著她的手,不曾放過……
  
  他忘了,她是他誓殺的鳳女能者了嗎?
  
  我以為你連我長什麼模樣都記不清了。
  
  少凡即便忘了世間人物,也不會忘了大哥。
  
  本王重諾,曾許一人,京城相見,榮合田與共;這半年來,安親王府開著大門,就只為等持一人……
  
  少凡,王府大門隨時為你而開,此後你若經過,想起為兄,就進來陪我暍一杯吧。
  
  止不住的眼淚,自她眼角滑落,都被一雙溫熱的手抹去。
  
  她冰冷的唇,仿佛嘗到柔軟的溫熱,不久,總會有個濕滑的東西把她嘴內的苦味全舔去一股苦澀的熱液滑進她喉嚨,直到她松下眉間的深紋為止……
  
  昏昏沉沉,她感覺有一副寬厚的胸膛讓她依靠,一雙手不停撫摸著她的臉、她的唇、她的身子……經常嘗到一股濕熱……耳畔始終有她一個低沉沙啞的嗓音在喚她……
  
  「少凡……少凡……」
  
  是大哥……嗎……
  
  
  鳳氏一族裏,鳳女能者是鳳氏一族的精神指標,族民心神安定依歸的對象,鳳梅破意外喪生。
  
  當時,給鳳氏打擊非常大,鳳穀族民以為末日將至,有人因此消沉,有人因此自殺,直到鳳紫鴛回到鳳穀,公開自己能力,接任鳳女能者,鳳穀族民才歡天喜地,生活恢復正常。
  
  如今,大喜之日鳳女能者竟失蹤!
  
  平靜多時的鳳穀又起騷動,這回驚動朝廷,驚擾聖駕--
  
  孫少宇以鳳女能者未婚夫身分與鳳谷三大長老,帶著開國皇祖親筆頒下的恩詔順利無阻的進宮,當著天子面前指控安親王羅非綁走他的未婚妻子,大東天子該如何給鳳穀族民一個交代!
  
  鳳氏為開國功臣,皇祖頒詔禮遇,天下皆知,身為皇家一員的安親王竟膽大妄為,擄走鳳女能者,此事嚴重非同小可!天下百姓全等著看皇家如何處理這件事。
  
  於是,皇帝緊急宣安親王進宮,當著朝臣與鳳氏代表面前,要安親王說明,他當真把鳳紫鴛抓走了?
  
  羅非目光無視一殿朝臣,只瞥一眼鳳氏長老身邊一位俊美青年,這青年一雙美目生火,一把妒火……
  
  「安親王,關子鳳氏指控,你擄走鳳紫鴛一事,是否屬實?」皇帝高坐堂上,親自問話。
  
  羅非回頭,目光與羅宋對上,他淡淡說道:「回皇上,沒這回事。」
  
  羅宋嘴角撇了下,掩去上揚的痕跡。他看見孫少宇怒意就要發作,為免去偏袒嫌疑,趕緊接著說道:「可是鳳氏說,鳳紫鴛此刻就在你府裏,前日他們上門找你要人未果,今日才進宮來。太醫院也證實,前幾日你確實找了韓太醫進府醫治一位姑娘,這人難道不是鳳紫鴛?」
  
  「這人……自然不是鳳紫鴛。」
  
  「羅非,你少睜眼說瞎話!」孫少宇咬牙怒斥。
  
  「少宇!不得無禮。」鳳氏長老見安親王頗有氣度,面色未變,未把孫少宇的冒犯放在心上。
  
  「皇上,前日韓太醫看診之人,她叫孫少凡,多年前韓太醫也見過她。皇上若有疑可問太醫。」
  
  羅非不慍不火地朝文武百官之中掃了一眼。
  
  被點名的韓太醫立刻出列回話,「稟皇上,安親王所言屬實。多年前臣確實見過她一面,當時她自稱孫少凡,臣還見過她親自開藥單,因此印象深刻。確與前日微臣診病之人是同一人!」
  
  「確是孫少凡,非鳳紫鴛?」皇帝仿佛故意問給鳳氏聽。
  
  三位長老一陣驚訝。
  
  孫少宇怒火難耐,「孫少凡就是鳳紫鴛!羅非,你明知她們是同一人還想狡辯!快把紫鴛還給我!」
  
  「孫少凡是鳳紫鴛?這是怎麼回事?安親王,可真有此事?」皇帝挑眉,向他質問。
  
  「臣也想弄清楚這是怎麼回事?」羅非冷下臉孔,不看孫少宇,卻轉向鳳氏長老,當下嚴詞厲聲質問:「孫少凡是鳳紫鴛?那麼,當日與本王成親之人又是誰?至少本王娶的鳳紫鴛——安親王府裏的前王妃,確實與眼前孫少凡非同一人,此事府裏上下人等與多位親王皆可作證。三位長老,此刻本王府裏的孫少凡若真真實實是鳳紫鴛,難道你鳳氏故意移花接木欺瞞本王?果直如此,鳳氏是瞧不起本王嗎?本王誠心親往鳳穀迎親,你鳳氏親口允婚,卻隨便找個人與本王成親?這事,鳳氏該如何給本王一個交代?」
  
  鳳氏三位長老立刻刷白了臉!
  
  「這此事重大,安親王不可妄言,當日老朽確實親自送穀主到京城,親眼看著谷主與安親王拜堂成親!至於這孫少帆……」鳳二叔轉向孫少宇,眼裏有疑慮,不敢說太多,低聲問道:「少宇,你說孫少帆是鳳紫鴛,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孫少宇一怔,當下百口莫辯。所有的事情三位長老全然不知情,當著滿朝百官面前更不能說開來,否則賠上鳳谷名聲,還毀了孫少帆名節……
  
  孫少宇瞪住一直氣定神閑的羅非,這才恍悟他過子心急,完全中了羅非的計!
  
  「安親王所娶王妃竟不是鳳紫鴛?果若真有此事,鳳氏莫非仗恃祖先皇恩浩蕩,竟不把皇族放在眼中了?孫少宇,此刻朕想知道你堅稱安親王府裏的孫少凡是鳳紫鴛,確實屬實嗎?只要你點頭,朕立刻就派人把孫少凡帶來,給你、鳳長老和幾位親王指認,徹底還出一個公道來!」
  
  皇帝收起親善笑容,面色嚴肅。
  
  本來就是鳳氏上門要來討一個『公道』,如今皇帝要還一個公道,可眼前這個『公道』,卻不見得是鳳氏占上風了。
  
  三位鳳氏長老心裏直打咚嗦,直望著孫少宇,冒了一臉冷汗。
  
  「皇上恕罪,草民因未婚妻失蹤,尋妻心切,焦慮過度,聽聞安親王府收了一位病弱姑娘,體質與草民未婚妻相若,故而大膽猜測她們是同一人。如今安親王既然說不是……那是草民多疑了。」孫少宇拱手,冷冷瞪視羅非,嘴上說道:「草民一心只為尋回心愛的妻子,心情焦慮,冤屈了王爺,請王爺見諒。」
  
  心愛的妻子……羅非眯眼瞅著眼前俊美青年,緩緩勾起唇畔,露出一抹極為勾人的笑容?沉著極大的怒火微笑道:「無妨。」
  
  「如此說來,安親王府孫少凡,確實不是鳳氏所尋的鳳紫鴛了?」皇帝目光咄咄直望三位長老和孫少宇。
  
  幾個人啞巴吃黃連,苦苦點頭。
  
  「爾等四人挾皇恩,誣告親王,本該嚴加懲治。如今安親王不予追究,朕感念鳳氏祖宗功績,此事就到此為止吧!」皇帝起身。
  
  「多、多謝皇上!」三位長老趕緊謝恩。
  
  「退朝!」
  
  
  沉園歇亭裏,一片暖陽,三方垂簾擋去冷風。
  
  深秋的風雖然只是微冷,清風拂面還算舒服,但是體弱的她吹不得一點風。
  
  一隻溫柔的手依戀著一張白哲的臉龐,偶爾輕輕勾畫過那彎緊閉的唇,手指始終撫慰著她冰涼的體溫。
  
  她的臉色太蒼白,他才抱她出來外面曬點太陽。
  
  她躺在貴妃椅裏,身上蓋著暖毯,始終閉著眼睛,聽羅非說他進宮發生的事。
  
  等到他說完,她才張開眼。
  
  「既然你不殺我,可以放我走嗎?」
  
  他凝視她,一抹溫柔的笑容自嘴角退去。羅非目光轉冷,暖熱的手卻依然撫摸著她冰涼的臉。
  
  「少凡,嫁給我。」他若有所思,低沉嗓音忽然說道。
  
  「我已有婚約,而且鳳女能者只能招贅。」她冷淡開口,心裏不起漣漪。
  
  「鳳女能者任……不只你一個。鳳梅破……該是被你送走了吧?你用穿越能力,把她送到哪裡去了?」
  
  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才垂下眼眸,看著他修長的指撫在她唇上,她抬手無力地撥掉他的手,「千年之後,一個很安全的地方。」
  
  「你為了保住她,不顧性命使用能力,可見你們感情很好。總有一天你會把她帶回來吧?」他俯身輕觸她的唇……她一轉開,他便吻下了她雪白的玉頸,甚至舔起薑軾在她細嫩肌膚上留下的那道傷痕,心裏暗暗惱起薑軾的不小心。
  
  她臉微紅,兩手都被他捉住,再沒有手撥開他的嘴,正要使用能力,他忽然就放開了她。
  
  「別在我面前再使用你的能力!」他深邃眼裏毫不隱藏對她能力的憎惡,看見她眼裏的無奈,才緩下語氣,「這也是為了你的身子著想。」
  
  鳳紫鴛瞅著他,若有所思,沒有反駁。
  
  他卻眯起了眼,仿佛將她看透了,「你是不是在想,你是該把身子養好,才能夠好好使用能力,好離開這裏?」
  
  「你向我求親,是真心想娶孫少凡,或只為箝制讓你深覺如芒刺在背的鳳女能者?」
  
  「兩者都有。」他扯起嘴角,就喜歡她的沉著和冰雪聰明。
  
  鳳紫鴛望著他誘人的笑容,嘴角也揚起一抹淡笑。
  
  「你所認識的孫少凡在兩年前和你道別後就已經不存在了。你真的不該再留戀過去……」她緩緩按住胸口,避開他深炯仿佛將她看透的眼神,終於深深歎了一聲,幫他想了一個折衷的辦法。
  
  「你很清楚天子殿前一番狡辯終究只是暫時應付,我若遲遲不能回到鳳穀,鳳族不安,早晚要暴動。相信你也不樂見彼此大動干戈。你放我回去,我向你保證……鳳女能者不會有後代,我也不會把破兒帶回來。所有恩怨,就到我為止,好嗎?」
  
  她希望她說了這麼多能讓他明白,雖然兩人立場、理念不同,但她始終不想和他對立,只願維持和平的態度不變。
  
  羅非眯起眼仔細審視她。從被他囚禁以後,這雙眼眸始終不曾正面看他,此刻將他凝望,和他說了一大堆話,卻只是為了懇求他放了她!
  
  他面無表情,握著她一雙手舉到唇邊親吻她冰涼的指尖,隨即俯身——
  
  鳳紫鴛立刻別開臉去。
  
  羅非托住她下巴,強勢卻溫柔地封住她的嘴,熱情又霸道地索吻她的唇。她得認清現實明白一件事……他絕無可能放她走!
  
  她的心臟隨著他的吻而跳快,幾乎快喘息不過來,冰冷的身子在瞬間熱了起來。
  
  她慢慢想到她昏迷的時候,嘴裏一直感覺到有個暖熱的東西……難道他在她昏迷的時候,一直在吻她……
  
  心臟一陣抽疼,她感覺到呼吸愈來愈困難——
  
  羅非終於離開她的唇,盯著她轉為紅潤的唇色,慢慢看著她面紅耳赤的模樣,看著她仿佛一口血又要湧上來,他冰冷的眼底隱著惱怒至極的火氣。
  
  「你自己很清楚,你的病是心病。你強迫自己排拒我,但你的心卻不聽你的話。」
  
  每一次碰到困難,都是這樣過來,她以為這一回也能過這一關……
  
  「跟你在一起的孫少凡,度過了她人生中最開懷無憂的日子……但她不在了,她最敬愛信任的大哥也不在了。剩下的……是留在鳳紫鴛的眼裏,破兒滿身的傷痕……永遠也無法抹去。」
  
  仿佛她拿了一把尖銳的箭直刺了他心底最疼痛的部位,令他的面色更加冰冷。
  
  「我無法令發生的事情改變。若時空重來,我一樣不可能放過鳳梅破!或者說,我不可能放過任何一個鳳女能者。」他口氣堅決,甚至言明這裏面包括她!
  
  她臉色未有改變,早知他不會放過她,否則當初她也不用躲著他。
  
  他始終仔細注視著她的神色變化,此刻忽然轉了態度,俯身貼近她,低柔嗓音迷人甜膩地誘惑她。「少凡,你我是知心人,我深愛你此心不變,只要你點頭,我們之間就可以有不同發展,彼此都會好過許多,不是嗎?」
  
  「讓我好過的是能與你劃清界線,此後再無瓜葛。」
  
  「這兩年來,你當真好過了嗎?少凡,我只盼你心底所思所想,不是把你自己逼上絕境。」他冷了眼,面孔轉沉,仿佛直到此刻為止,完全將她看透!
  
  她心微顫,眼裏有疑,她卻只是淡淡說道:「螞蟻尚且偷生,何況是我。若不是你,我已走上新路……此刻,卻是有人逼我走投無路。」
  
  這意思是說,眼下她若走上絕路,是被他所逼?
  
  羅非正撫摸著她柔滑的臉頰,心臟忽然被狠狠刺了一下,一陣抽痛。
  
  他眯眼瞪住她,嘴角勾起了一抹極為誘人的笑,「少凡,你當真知道我愛你有多深嗎?你可別忘了你是睡在我房裏,我床上,我懷裏,我是惜你、憐你……不是怕你,你別太逼我才好!」
  
  他俯身,狠狠地吻住了她的唇,仿佛想一口將她吞下——
  
  這一回,鳳紫鴛沒有拒絕他了……可看透了她的心,卻讓他的心情疼痛緊繃,雙眉緊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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