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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蔡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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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1 23:38:33 |只看該作者
第100章

  如同曲瀲所想,徐山確實帶回來了一個不好的訊息。

  余長昊隨余家的迎親隊伍進京時,走的是水路,他本人卻在船上時,不慎落水後失蹤了。

  說是失蹤,其實大部分人都覺得他凶多吉少,因為當時他落水時,船員第一時間便下水去救人,可在水中找了很久,皆沒有找到人。既然沒有撈到人,也有可能被水沖走了,畢竟當時余長昊落水的那河段的水流十分端急,被水沖走也有可能,如今余家的人正在河中尋人,已經找了五天了,範圍也擴大,可還沒有找到人,連屍體也沒找到。

  生要見人、死要見屍,既然還沒有找到屍體,還是很多人認為有生還可能。

  「怎麼會這樣?」季氏懵了,差點站不住。

  曲瀲忙扶住母親,第一時間看向曲沁,心裡說不出的難過。她這個姐姐上輩子過得十分苦,原以為重生回來,避開了上輩子的劫難,會得到她想要的平淡生活,卻不想因為一善之念,再次惹到了上輩子的仇人。

  曲瀲有一種感覺,余長昊的失蹤,應該和那些皇子有關,就不知道是哪個皇子的手筆了。對一個女人而言,最能打擊報復她的,便是其終身大事,如果這次余長昊真的出事,對曲沁的名聲非常不好,甚至指不定會讓人認為她剋夫。

  在這時代,一個被認為剋夫的女人,一輩子也別想嫁出去了,就算最後能嫁出去,也嫁不到什麼好人家。

  曲沁反應卻很平淡,眼神黑沉,對肅手站在面前請罪的徐山道:「徐管事,這次辛苦你了,不過仍是要麻煩你繼續查余公子的下落,許是余公子並沒什麼事情,被人救了呢,可能是時日太短,沒辦法及時趕回來。」

  曲沁的話讓季氏精神大振,一臉期盼地看著徐山。

  徐山卻沒有那麼樂觀,他覺得余長昊多半是死了,只是作為姑娘家,喜歡往好的方面想,曲沁還是帶著期盼罷了。對此,徐山心裡也不好受,明明都還有幾天就要到京城了,卻不想會發生這種事情,不過一個沒注意,余長昊卻失足摔下水了。

  然後曲沁又冷靜地詢問余長昊落水的原因,還有他當時落水時周圍有什麼人,河裡有什麼異樣,問得很是仔細,可惜徐山當時是跟在迎親船隻最後一艘船上進京,並沒有親眼所見,事後倒是問過主船上的僕人,可是當時看到余長昊失足落水的人不多,等發現余長昊落水後,眾人都趕著去救人,很多細節都沒有注意到。

  知道余長昊落水的訊息時,徐山只停留了一天,便連夜趕進京來了,留了人在那兒繼續檢視訊息,所以比余家的人快一些。

  曲沁安靜地聽徐山稟報完,知道得不到什麼有用的資訊後,便讓他下去了。

  等徐山離開,曲湙便伸手拍了拍大姐的肩膀,低聲道:「大姐,你放心,不會有事的。」

  這個十二歲的男孩也想到了不管余長昊是失蹤還是死亡的後果,都對曲沁的名聲很是不利,心裡不禁有些焦急,可是他此時不能太表現出來,他必須要安撫好家人。

  曲沁抬頭朝弟弟笑了一下,笑容有些無奈,說道:「湙弟,你別擔心,我沒事的。」說著,又看向已經沒了主意的繼母和扶著繼母、一臉擔心地看著自己的妹妹,朝她們笑了下,說道:「你們放心吧。」

  哪裡能放心?只要一天沒有確認余長昊是生是死,便安心不下來。

  接著,曲家打發了人去平陽侯府,而曲湙則親自去榆林衚衕一趟,曲沁和曲瀲姐妹倆扶著季氏回房歇息。

  季氏生得像小白花一樣柔弱,並且附帶了一顆柔弱的心,丈夫兒女就是她的全部,在沒有丈夫後,兒女就是她的命,如今發生這種事情,讓她感覺到天都塌了。

  曲沁和曲瀲見到季氏的模樣,很是無奈。有一種人就是這樣,遇到事情時不僅不能替人拿主意,反而可能還會添亂。季氏便是這樣的性子,攤在旁人身上,可能會令她們十分討厭,但是這位是她們娘親,作子女的只好多擔待了。

  幸好季氏還有一個優點,很好忽悠。

  於是曲瀲又上陣去忽悠,將季氏忽悠進小佛堂交給佛祖了,由著她去和佛祖嘮磕。

  安頓好季氏後,姐妹倆便回了房。

  「姐姐,這件事情……」曲瀲有些猶豫地看著她,「你覺得是人為的,還真是意外?」

  曲沁愣了下,她原本將這妹妹當成自己的孩子一樣保護,極少讓她接觸一些糟汙的事情,可卻發現妹妹是個有主意的,懂得比她想像的要多,怕是已經猜出什麼了,便也不瞞她,說道:「阿瀲,去年外祖父的壽辰,我壞了那幾位皇子的好事,所以早有心理準備了,沒想到我讓人盯了那麼久,還是出事了。」

  說著,她臉上浮現一種厭煩的神色,並不太喜歡這樣的算計。不過厭煩後,便是一種平靜,對自己技不如人的坦然平靜。

  曲瀲沒她姐看得開,磨著一口小白牙,咬牙切齒地道:「心胸如此狹隘,若是將來真讓他們中的哪個坐上那位子……都不用外族打進來,怕是這天下要不保。」

  這話十分大逆不道,讓曲沁聽得眼皮不斷地亂跳著,忙阻止了她:「阿瀲,不可胡言亂語。」

  曲瀲心裡不以為意,覺得自己還是挺客氣的,畢竟她的前世生活在一法制社會,對於皇權並沒有根深蒂固的畏懼。而曲沁雖然活了兩輩子,本質上還是一個受儒家思想教育長大的姑娘,逃脫不了這圈子,對於皇權還是十分敬畏的,妹妹這話簡直讓她頭皮發麻,也擔心這話傳出去給她招禍。

  曲瀲扁著嘴,「那怎麼辦?」她心裡已經開始琢磨著,這件事情要怎麼收場,紀凜那邊也不知道得了什麼訊息。

  曲沁嘆了口氣,摸了摸她的臉,輕聲道:「別擔心,最壞的結果左不過是這輩子嫁不出去罷了。」她心裡明白,如果這事是五皇子策劃的,他最終的目的應該是讓她不好過。

  能讓一個女人不好過,除了破壞她的婚事、敗壞她的名聲外,還有什麼好法子?曲沁有絕對的信心,就算自己如何不好,她的家人也不會拋棄自己,如果真的不行,她便回常州府的家廟帶髮修行,等過了幾年風聲停了,屆時她想做什麼,天高皇地遠,也沒人再注意她,也不失為一個法子。

  更重要的是,上輩子的經歷,讓她覺得,一輩子不嫁人也沒什麼。

  余長昊的表現還是讓她挺滿意的,若是余長昊能平安回來,繼續這樁婚事,她也欣然接受。她怕的是五皇子為了羞辱她,什麼手段都使得出來,余長昊的性命難保。

  到底是她連累了余長昊,心裡十分愧疚。

  「阿瀲,咱們做好最壞的打算吧。」曲沁對妹妹道。

  曲瀲的心沉了下來,她明白曲沁的意思,可能余長昊已經死了。

  不過半日時間,平陽侯府和曲家得了訊息後,曲大太太和駱老夫人都匆匆忙忙地過來了。

  駱老夫人由駱大夫人陪著,帶著兩個丫鬟和嬤嬤,也不弄什麼排場,就這麼簡單地過來了,可見這件事情讓駱老夫人如何焦急。

  曲沁等人接到訊息忙迎了出來。

  駱老夫人見到外孫女,眼眶便紅了,將外孫女一把摟進懷裡,帶著哽咽的聲音道:「沁兒,是外祖母害了你!」

  曲沁見外祖母不過是短短一年時間,頭髮都白了,臉上的皺紋也深了許多,可見去年那件事情對她的打擊很大。她心頭有些泛酸,面上卻笑道:「外祖母說的是哪裡的話?這和你有何干系?」

  駱老夫人看著外孫女微笑的面容,越發的心酸。

  她也不是笨的,若是太笨,當年丈夫在外打仗,她也不可能守好平陽侯府。自從聽說余長昊落水失蹤後,她便懷疑有人要破壞這樁婚事,再想起去年丈夫壽辰上的事情,多少有個猜測。

  只可憐了她的沁兒。

  曲沁扶著駱老夫人進廳堂,曲大太太和駱大夫人也跟著進去。

  還未坐下,曲大太太便捏著帕子,緊張地問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駱大夫人沒有說話,不過她眼睛靈活地轉著,想來也是有自己的想法的,最後目光窺向被駱老夫人拉著的曲沁身上,駱大夫人隱約也猜出些什麼。她看向曲大太太,知道曲大太太應該是不知情的。

  陪在一旁的曲湙將事情說了一遍,最後道:「現在余家還在河中尋找餘公子的下落,余家的訊息應該會在這一兩天內到,不管怎麼樣,婚禮是沒辦法舉辦了,得給外人一個回答。」然後他看向駱老夫人,誠懇地說道:「屆時要麻煩外祖母了。」

  駱老夫人此時心裡又難受又懊悔,說道:「有什麼麻煩不麻煩的?沁兒是我的親外孫女,我疼她都來不及,自不會讓外人閒言碎語傷著她。」然後又拍拍曲沁的手,說道:「沁兒放心,一切有外祖母,定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曲沁朝她笑了下。

  送走了駱老夫人等人後,雙茶衚衕的曲家陷入了一種壓抑的安靜中。

  曲瀲心神不寧,站在廊廡下盯著站在架子上的金烏,金烏被她盯得差點毛都炸了,從這邊飛到那邊,要離開她的視線範圍。

  最後,曲瀲仍是寫了一張紙條,讓金烏帶去給它的主人。

  然後曲瀲開始了等待。

  果然,過了一日後,余家的訊息也傳進了京裡,曲駱兩府這才得了更詳細的訊息。只可惜訊息再詳細,也找不到絲毫的破綻,都以為余長昊當時在船艙中待得有些悶了,到船頭那兒吹吹風,當時江面上的風浪較急,他一個不小心,便失足落水。

  等船上的人去水中搜尋時,已經打撈不到人了。

  此時距離婚期還剩下三天,就算能及時找到余長昊,怕也沒辦法及時趕到京城,婚禮只能暫時取消,等找到人再說。

  為此,曲家得到了很多人的同情,認為曲沁十分不幸,都快要舉辦婚禮了,未婚夫卻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不過也有一些小人心態的,認為曲沁命硬,這還沒嫁過去呢,就剋了丈夫。

  駱老夫人擔心外孫女被人欺負,特地派人要接了姐妹倆到駱家小住,不過曲沁拒絕了,曲瀲也不想去。

  曲沁手上有人,她也想查清楚這件事情,若是去了駱家反而不方便。

  曲瀲也是這個意思,她正在等紀凜的訊息呢,讓她焦急的是,從常山那兒知道,紀凜這些天在宮中值勤,還沒到他休息的日子,所以他也沒辦法出來,只讓常山過來和她說一聲,這事他也在查了。

  等紀凜休息的那天晚上,他親自來了曲家。

  這大晚上的,自然是翻牆來了。

  曲瀲第一次時被他嚇到,等第二次已經不會被嚇到了,只是心裡有種模糊的感覺,覺得那個陽光般通透美好的少年學壞了,竟然懂得夜探姑娘閨房,可是卻理所當然。

  穿著玄黑色衣袍的少年小心地解釋道:「我知道瀲妹妹焦急,所以第一時間便過來了。」意思是,並不是故意要挑這種時候來的。

  曲瀲無言以對。

  不過她確實很急,給他倒了一杯茶後,便緊張地拉著他的袖子,詢問道:「紀哥哥,你查到了什麼?」

  紀凜安撫地拍了下她的肩膀,沉聲道:「瀲妹妹,恐怕這樁婚事是不成了。」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曲瀲還是有些壓抑,沉默了會兒,方問道:「余公子,他還活著麼?」

  「應該還活著,不過受傷很重。」他看向她,又道,「我也不知道他們將余長昊帶到什麼地方,如果他們不取余長昊的性命,那麼可能會讓余長昊娶別的姑娘,與曲家的婚事是不成的了。」

  聽到余長昊還活著,曲瀲鬆了口氣。

  她知道曲沁讓徐山去查余長昊的行蹤了,怕是在她姐心裡,認為是自己害了余長昊。如果不是她與余長昊定親,五皇子也不會盯上余長昊,想要害了余長昊。

  「你能找到余公子麼?」曲瀲又問,余家、平陽侯府都找不到,她有些擔心。

  「我儘量。」紀凜回答道。

  曲瀲深吸了口氣,抬頭看向他,眸色變得十分溫柔,勉強笑道:「又要麻煩你了。」

  紀凜不愛聽這話,她是他的未婚妻,她的事情便是他的,能幫上她的忙,他心裡十分高興。他忍不住伸手輕輕地撫著她披散的長髮,壓抑著聲音道:「接到你的訊息時,我還在宮裡,無法出來,只能先吩咐人去查。而宮裡,我也讓襄夷幫忙查了下,查到一些訊息。」

  「什麼訊息?」曲瀲雙目灼灼地看著他。

  他安撫地朝她笑了下,說道:「你知道的,皇子未婚之前,都是住在宮裡,如今只有大皇子、二皇子已出宮建府,三皇子於五月份時成親,屆時也要出宮建府。所以宮裡的幾位皇子們的要做點什麼事情,很容易留下痕跡。其中,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在這段時間,都出宮過幾次,而這幾次,他們都去了大皇子府。」

  曲瀲皺眉,難道這件事情和三人都有關?不會真的這麼小氣,就為了那件事情,三人要將一個弱女子逼到沒活路吧?

  「大皇子和三皇子是誰出手我不確定,但是五皇子定然是參與了,只可惜,他行事謹慎,沒能捉住他的把柄。」紀凜低聲說,「抱歉,我沒想到他們會在這種時候動手。」

  他沒有說的是,不管那幾位皇子做了什麼,都會在皇上面前粉飾太平,皇上也不會樂意從旁人那兒知道自己兒子做的事情,甚至可能認為這並不是什麼大事情。所以,他雖然提前作好了準備,卻未料到最後會是余長昊出事。

  去年時余老爺生病並非偶然,而是人為,讓他們都以為五皇子是想要從余老爺身上動手,余老爺沒了,余長昊得守孝三年,三年能發生很多事情。卻未料到對方如此狠心,直接將余長昊殺死,想讓曲沁背上剋夫的名聲。

  曲瀲有些興味索然,但仍是朝他笑了下,輕聲道:「你不用和我道歉,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紀凜最後只能安慰她會兒,便再次翻牆離開。

  常山如同第一次般在曲家後院巷子裡待候,見主子翻牆出來,正鬆了口氣時,卻聽到他道:「你去聯絡漕幫的人,生人見人死要見屍!如果這件事情與他們有關……」

  他笑了下,一雙眼睛卻冷冰冰的,「我不介意再開一次殺戒。」

  常山倒抽了口氣,忙低下頭,應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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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因余長昊依然沒有訊息,所以婚禮果然取消了。

  因為婚禮是在婚期前兩天宣佈取消的,此時那些為了曲沁的婚禮而進京的族人或姻親客人都到了,曲二老夫人少不得要親自帶著曲大太太和季氏紛紛給他們道歉,並且解釋其中原因,很容易便得到了對方的諒解。

  余家那邊亦是如此。

  不過曲家很快便從婚禮之前派去鎮安府那兒打點的管事中得知,鎮安府的余家因著余長昊落水失蹤的原因,心裡似乎有些埋怨起來,甚至有人認為是曲沁命硬,與餘家宗子命中相剋的原因,才會在婚禮前發生這種事情。

  鎮安府那邊也不知道是何人傳出來的訊息,說曲家女命硬,還未進門便剋了丈夫,雖說是無稽之談,可是這天下間人云亦云的人也不少,這流言很快便在鎮安那邊傳開了,連同鎮安余家那兒也出現了這些流言。

  京城倒是沒有,蓋因平陽侯府就在京城,且還有與曲家將來是姻親的鎮國公府在,無人敢在這種時候觸兩府的霉頭,自然沒有傳出什麼不好的流言。可是不過半個月,依然從鎮安府那邊傳來了隻言片語。

  這種事情素來是瞞上不瞞下,市井悄悄流傳時,內宅中的婦人自是不知,後來還是剛從江北進京、路過鎮安府的方家大太太過府來和小姑子——曲大太太嘀咕時,曲家才知道的。

  曲大太太得知鎮江府竟然有這樣的流言時,心裡氣得不行,忙和丈夫說了。曲大老爺聽後,當即氣得摔了茶盞,滿臉鐵青,差點就要去余尚書府去質問。

  曲大太太忙拉住了他,說道:「老爺,你可別衝動,許是這種事情是和余家有閒隙的人放出來,想要攪胡了這樁婚事呢?你此時若是為此生氣上余家門,豈不是讓小人得逞,余家心生不滿?指不定暗地裡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瞧著。」

  曲大老爺仍是餘怒未消,氣道:「我們曲家姑娘好端端的在京城待嫁,余家侄子出了事情關我們曲家姑娘何事?無風不起浪,指不定余家也是這般認為的,不然怎會讓鎮安那邊的流言傳得如此激烈?若是有心,在得知流言乍起時,早早地應該讓人去遏制方是,沒有人推波助瀾,能變成這樣麼?」

  曲大太太見他氣得在屋子裡不斷踱步,心裡有些無奈。

  自從曲瀲定親時,鎮國公透露兩家定親的原因,丈夫一直認為自己和二叔的前程是用弟弟的命換來的,對三房十分照顧,如今三房第一次嫁女兒,卻落得這下場,自然是生氣,連帶的也失了平時的冷靜,竟然想要直接去余家質問。

  若是平時,丈夫絕對不會做這種事情。可見他此時是真心將三房放在心中,意要補嘗的。

  不過,曲大太太也覺得丈夫分析得在理,只可惜京城距離鎮安有些路程,就算現在派人過去,來回也要一個月才能知道實際情況。

  卻不想,過了幾天,余老夫人親自登門來道歉。

  因著曲沁的婚事一波三折,如今還出了這事情,曲二老夫人心裡頗為擔心,近來時常到雙茶衚衕來探望。看到老人家如此,季氏和曲沁姐弟幾個都十分感動。所以今兒余老夫人登門時,恰好曲二老夫人和曲大太太也在。

  「老姐姐,我今兒特地過來道歉的。」余老夫人一臉愧疚,拉著曲二老夫人的手,欲言又止。

  曲二老夫人滿頭霧水,唯有曲大太太和曲沁等人已經知道是怎麼回事,都冷眼看著並不吭聲。

  等聽余老夫人說了鎮安府傳出來的流言後,曲二老夫人再好的性子,此時也不由冷了臉。

  「老姐姐,這事都怪我們余家出了不肖子孫。」余老夫人嘆息道:「為著爭那些子家產,在親人生死不明時,不想著團結一致幫忙尋找親人下落,反而落井下石,實在教我無顏見人。」余老夫人一臉羞愧,「昊哥兒落水失蹤,我們心裡都很難過,也知道沁兒十分為難,沒想到家中那些不肖子孫既然為了對付大房,爭這宗子之位,傳出這樣的流言了,等昊哥兒他爹娘知道外面的流言時,想要遏制為時已晚了。」

  俗話說,家醜不外揚,但是若是不說清楚,怕是以後余家就要和曲家、平陽侯府還有這兩家的眾多姻親交惡了,這也是余老夫人身體不好,還要親自上門來解釋的原因。

  曲二老夫人想說什麼,又抿緊了嘴。

  余老夫人咳嗽幾聲,又繼續道:「你們知道的,自從得知昊哥兒落水失蹤,昊哥兒他爹娘不僅要忙家中的庶務,還要抽空讓人去尋找昊哥兒的下落,如今都過了大半個月,還未有訊息傳來,他們為著這事情急上火,所以方疏忽了……」

  聽到這裡,曲二老夫人緊繃的神色終於鬆動了幾分,最後只能嘆了口氣,說道:「我也能體諒昊哥兒的爹娘,只是你們也知道,我家沁兒是姑娘家,比不得男兒,名節大過天,有時候流言也可以殺死人,這事情還望鎮安府那邊注意一下。」

  「這是自然,你放心吧。」余老夫人保證道:「昊哥兒他堂伯父已讓人去了鎮安府,過些日子這流言便會消散。」

  曲大太太和季氏等人的臉色也緩和了許多,曲大太太身邊如今雖然沒有未出嫁的姑娘,可是她還有個女兒嫁到了方家,也怕流言影響了女兒的生活,所以對這事情十分在意的,如今餘家的做法這話自然讓她心裡很滿意。

  說完了關於流言的事情,曲餘兩家又說起余長昊失蹤的事情。

  余老夫人愁眉不展,「這麼多天過去了,也不知道昊哥兒如何了。」說著,她看了曲沁一眼,心裡忍不住嘆了一聲。

  曲二老夫人也嘆息,當初她對這樁婚事極為滿意的,覺得曲沁哪裡都好,配余家宗子綽綽有餘,卻沒想到婚前出了這種事情,余長昊更是生死不明,讓人實在揪心。

  對於這件事情,大家都有點避而不談的意思,覺得只要余長昊的屍體一天沒找到,就堅信他依然活著。只要找著他,屆時婚禮依然會準備,曲沁也依然是餘家婦。

  余老夫人告辭離開時,她拉住曲沁和聲道:「孩子,這些日子辛苦你了。」

  曲沁抿嘴一笑,柔聲道:「老夫人請放心,我相信余公子定然會無事的。等他回來,無論發生什麼事情,沁兒自然願意繼續等他。」說著,她露出一個柔和的笑容。

  余老夫人噓唏不已,心裡越發的覺得曲沁是個難得的姑娘。

  在余老夫人來曲家道歉時,西陵苑那邊的別莊裡,駱老太爺此時擰眉看著長子。

  「你娘怎麼說?」駱老太爺問道。

  駱大老爺躬著身子道:「娘心裡也懷疑余家宗子的失蹤怕是和宮裡那幾位有關,只是沒有證據,不好論斷,目前只希望能將余家宗子尋出來,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駱老太爺哼了一聲,說道:「就怕余家宗子一輩子都不出現,便要拖著你外甥女一輩子,好為他守寡。」

  駱大老爺心頭一震,他先前並未想到這可能,不由得急了,「父親,這如何是好?如果余家宗子一直未找到,沁丫頭的一生不是要耽擱了?娘她也會因此自責……」

  話還沒說完,便被一隻茶盞迎面砸了過來,駱大老爺下意識地偏首,那隻青花瓷的茶盞砸到了地上,然後迎面而來的是老爺子的咆哮。

  「你還有臉說?!要不是你們幾個畜生愚笨如廝,竟然想要兩頭討好,會引來那幾個煞星麼?你們以為從龍之功是這麼好得的?當今皇上可不比先帝,先帝早逝,只留下兩個皇子,根本沒什麼好爭的,又有無上皇鎮著,方能讓我們討了巧。可如今,皇上的皇子多著,並不擔心沒有皇子繼承大統,這種時候應該韜光養晦才是,偏偏你們幾個牲口削尖了腦袋要去站隊,現在出事了吧?我瞧著不必等我死了,這個家就要散了……」

  說到激動處,駱老太爺一陣咳嗽,灰黑色的臉龐浮現不正常的紅暈,讓駱大老爺吭都不敢吭一聲,還要擔心老爺子氣出個好歹。

  候在門外的僕人趕緊送了藥過來,駱老太爺喝了藥才好一些,喘勻了氣後,方道:「如今是沒辦法了,只能儘快將余家宗子找出來,是生是死也好對你外甥女有個交待,若是拖得她真的守一輩子活寡,小心你妹子半夜去敲你的門!」

  駱大老爺嚇了一跳,他可不想死了十幾年的親妹妹真的半夜來敲他的門,忙道:「父親放心,我定會多加人手去尋找余家宗子。」

  「滾!」

  等駱大老爺滾了,忠僕過來扶駱大老爺去歇息,邊勸道:「老太爺何必如此生氣?幾位老爺就是這個性子,須得好生教導方是。」

  駱大老爺又哼了一聲,說道:「看到他們我就有氣!若不是他們蠢成這般,也不會將事情鬧到現在這等地步。」然後嘆了一聲,說道:「只可憐了沁丫頭,這事本就與她無關,駱家還因她而逃過一劫,卻因遇著了那件事情,成了那幾位報復的物件,我對不起她……」

  忠僕不知道怎麼勸慰,只能道:「老太爺放心,屬下已經讓人去漕幫那兒找了,許是很快便能到什麼訊息。」

  「希望如此罷。」

  *****

  曲瀲沒想到自家姐姐這仇恨拉得這般高,對方的手段簡直是層出不窮,一副不搞死她姐姐不罷休的模樣,心裡十分焦急。

  余長昊失蹤不說,還要放流言沷汙水,這一齣一齣的手段,簡直就是上不得檯面的小人行徑,偏偏卻能奏效。

  已經過了一個月了,余長昊依然沒有訊息。

  曲瀲又擔心起來,如果余長昊一輩子生不見人死不見屍,難不成讓她姐一輩子都不嫁人了?

  她支著下巴想了會兒,然後猛地一拍腦袋,如果真能這樣,指不定她姐還挺樂意接受的。只是若真搭上一條無辜的性命,又有什麼好高興呢?

  曲瀲一時間懨懨的。

  而這段時間,曲沁變得更安靜了,她可以陪季氏在小佛堂待一整天時間,和季氏一起禮佛,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她以後要出家為尼了。

  所以,等曲沁從小佛堂出來後,曲瀲跑去找她。

  「姐姐,你不會真的……」曲瀲的話沒說完,而是目光看著小佛堂,有些糾結。

  曲沁微微一笑,笑容恬淡安然,說道:「我發現在佛祖面前抄經書能讓人心平氣和,遠離了紛紛擾擾,還是不錯的。」

  曲瀲嘴角嚅動了下,低聲道:「如果余公子真的找不回來,你是不是……」

  「是的。」曲沁平靜地道:「如果余公子真的出了什麼事情,那我後半輩子吃齋唸佛,賠給他。」

  曲瀲臉色慘淡,姐姐你別那麼較真好不好?這事情又不是你的錯,是那些凶手的錯,與你何干?

  曲沁見她糾結,忍不住失笑,摸摸她的腦袋,依然是那句話:「別擔心,我自有分寸。」

  曲瀲被她笑得心塞塞的,心裡覺得若是她姐以後真的長伴青燈古佛,讓她無法忍受。她姐姐這一生有大把美好的日子要過,難道兩輩子都要折在一個小人手中,不得逃脫?曲瀲自己不信命,怎麼可以給人鬥倒呢?

  當下她雙手按壓在她姐肩膀上,認真說道:「咱們不放棄,真的,事情會有轉機的。」

  曲沁目不轉睛地看著比自己要矮半個頭的妹妹,然後伸手將她摟到懷裡,「阿瀲,謝謝你。」

  就在曲瀲上躥下跳地想辦法時,紀凜終於給了她個好訊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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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已是暮春之末,陽光帶著微薰的熱意,灑在皇宮的紅牆琉璃瓦間,折射著璀璨的光輝。

  慈寧宮的正殿裡,不時傳來陣陣清脆的笑聲。

  幾位剛從太極殿過來給太后請安的皇子遠遠聽到這陣笑聲,便知道慈寧宮裡來了什麼人,彼此對視一眼,眼裡皆有些意味不明的東西滑過。

  「襄夷又來鬧皇祖母了。」三皇子笑著道,斜睨了一眼大皇子,「這宮裡除了她,也沒人能這般活沷了,我記得,襄夷當初纏著父皇要學騎馬時,還是大哥教的呢。」

  「襄夷妹妹就是這般性子,也不知道以後是哪個男人娶了她要倒楣。」五皇子嗤笑一聲,很不客氣地說:「原本我還以為她會和紀暄和湊到一起,畢竟這青梅竹馬的,沒想到……」說著,一副不勝噓唏的模樣。

  臉蛋生得圓乎乎的四皇子有些憨憨地道:「聽鎮國公的意思,紀暄和自幼便定了親,只是因為曲家姑娘在江南未進京,方才沒有將這事情透露出來,鎮國公府倒是守約,只是襄夷妹妹卻有點兒可惜。」他是真心覺得京中勳貴中的諸多公子,鎮國公世子無疑是最優秀的,可惜早早地定親了。

  大皇子和三皇子突然看了五皇子一眼,兩人面上都有些意味不明的神色。

  五皇子嗤笑一聲,根本未將幾位兄弟的眼神看在眼裡,我行我素。他的長相與郭妃極為相配,皆是有些豔麗的張揚,使得他看人時添了一種讓人不舒服的氣勢凌人,不過他皇子的身份,氣勢凌人一些也沒什麼。

  諸位皇子都知他的性格,兼之郭妃這些年來極得帝心,使得五皇子比之其他皇子更得寵愛,皆有避他鋒芒之意。不管是看好戲還是畏懼或者是冷眼旁觀,都不願意與五皇子對上,由著他折騰。

  簡單地聊了幾句話,眾位皇子便進了慈寧宮給太后請安。

  慈寧宮裡,已有幾位公主來了,所以再見到幾個孫子,太后十分高興,笑盈盈地留了他們留了他們午膳,直到膳罷,方讓他們離開。

  見太后要歇息了,襄夷公主等人也識趣地跟著離開。

  離開了慈寧宮,襄夷公主將姐妹們拋在身後,慢悠悠地走在了大皇子身邊,餘下幾個皇子走在最後。

  襄夷公主抬頭朝大皇子笑道:「幾位皇兄最近在忙些什麼?襄夷很少見到你們了,也不來看看我,讓我一個人在宮裡十分無聊。大皇兄和二皇兄就算了,其他幾位皇兄可是都在宮裡的,襄夷想要見一面卻不容易。」

  大皇子笑道:「你還會無聊麼?聽說你近來常去太極殿,和那紀暄和時常見面。」

  三皇子和五皇子忍不住看了他們一眼。

  襄夷公主很坦然地道:「是啊,難道皇兄們不知道,我和紀暄和的未婚妻成了好朋友,找他幫我給曲家妹妹捎話嘛。」然後她嘆息一聲,煩惱地道:「聽說曲妹妹的姐姐的未婚夫出了事情,連婚期都取消了,也不知道如今怎麼樣了。不過是失足落水罷了,那江水再急,也不至於那麼多人下水打撈都找不到,我懷疑一定是有人故意要破壞這樁婚事,將那余公子捉走了……大皇兄,你說是不是?」

  大皇子看著笑得甜甜蜜蜜的襄夷公主,眼神微黯,忍不住斜睨了一眼五皇子。

  五皇子嗤笑一聲,「俗話說,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能讓人去破壞,怕是他們做了什麼虧心事,才會遭了報應。」

  聽到這話,三皇子也忍不住看了他一眼,神色微黯。

  襄夷公主皺眉,很是生氣道:「五哥你怎麼能說這種喪天良的話?那曲家姑娘沒能如期出閣已經夠可憐了,你還說這種風涼話,小心我告訴父皇。」

  五皇子哼了一聲,根本沒將她放在眼裡。這事他絲毫沒放在心上,不過一個小官員的女兒罷了,雖然壞了他的好事,但他也不屑理會,只是隨便表現出對曲余兩家婚事的不喜,下面自有會揣測上意的人去做,就算被人查出來了,也和他無關。

  而且,別以為他不知道曲余兩家的婚事,插手的人可不只他的人,都是想讓平陽侯府吃些苦頭,不過是他最有理由破壞罷了。

  想到這裡,他輕蔑地看了眼前面的幾位兄長。

  襄夷公主無視了他的那種輕蔑,繼續道:「雖然我是個女子,不能做什麼,但是為了朋友,也應該出份力氣才是。如果再過幾天那余公子還未找到,我得去和父皇說一聲,讓父皇出人幫找!」

  聽到襄夷公主這話,幾位皇子臉色有些沉。

  「襄夷莫要胡鬧,你是公主,身份不一般,豈可輕易交宮外的朋友,小心被人利用了。」大皇子語重心長地道,對這個自幼任性的妹妹很是無奈。

  出身尊貴,雖是公主卻深得皇上寵愛,當皇子一樣教養,在場的皇子們小時候都吃過她的虧,對這個妹妹實在是沒什麼兄妹之情。幸好後來太后見襄夷公主不成樣子,將她接到慈寧宮親自教導,方才讓她好一些。

  襄夷公主笑嘻嘻地道:「大皇兄放心,我又不是笨蛋,自然會自己識別好壞。」

  「你用得著如此熱心麼?」五皇子繼續不以為然地道。

  「曲妹妹是我的朋友,我看她順眼,就想幫她。」襄夷公主嚷道,然後冷笑道:「倒是五皇兄,你這臭脾氣要改改了,不然我要去和父皇說。」

  五皇子的臉色沉了沉,冷笑一聲,拂袖而去。

  其他皇子被襄夷公主鬧得有些頭疼,雖不知道襄夷公主是何意,怕是有警告之意,心裡十分不悅,面上溫和地笑著說了幾句,便也各自告辭離去了。

  襄夷公主站在宮廊之間,目送著那些皇子們離開的方向,眼神幽冷。

  直到一名宮娥過來,稟報道:「公主,皇后娘娘找您呢。」

  襄夷公主臉上重新綻放笑容,拂了拂衣袖,懶洋洋地道:「行了,去鳳翔宮。」

  說罷,便帶著一群宮人浩浩蕩蕩地往鳳翔宮行去。

  *****

  曲瀲正對著窗臺練大字,窗邊響起了熟悉的聲響,下意識地抬頭,見到金烏不知何時飛過來,高傲地昂著頭朝她叫了一聲時,不禁露出笑意。

  她繞過去,先是伸手摸了下金烏腦袋上的那綹金毛,只摸了下便被它偏頭躲開了,然後它抬起了爪子。

  曲瀲沒想到這大白日的,金烏竟然會給她送信來,心裡直覺是紀凜那邊得了什麼訊息,忙伸手取下金烏腳下繫著的紙條。

  當看清楚字條上的內容,曲瀲神色一凜,馬上拎著裙子衝出了書房,往正院的小佛堂跑去。

  小佛堂裡,曲沁正在抄寫經書,季氏在旁邊撿佛豆。

  季氏撿了一個時辰佛豆,正準備歇息會兒喝口水時,見到女兒在門口探頭探腦的,不禁納悶道:「你在做什麼?」

  曲沁聽到聲音,也抬頭看過來。

  曲瀲訕笑著進來,說道:「我找姐姐有點事情。」說著,忙給曲沁使了個眼色。

  曲沁放下手中的狼毫筆,就著丫鬟端來的水淨了手,便對季氏道:「娘,我今兒就抄到這裡,先和妹妹回去了。」

  「去吧。」季氏也心疼曲沁天天抄寫經書,她想勸她不必如此,但聽大女兒說抄經書能讓她心靜平和後,便由著她去了。可是到底心疼她年輕,捨不得她天天如此枯燥地抄寫經書。

  等曲沁出來,曲瀲忙將她拉到了院子裡,摒退左右後,對她道:「姐姐,紀哥哥給我捎來信,余公子有訊息了。」

  曲沁睜大了眼睛,忙拉著她的手道:「是真的?他現在如何?」

  「還活著。」

  「……有沒有受傷?」

  「反正還活著。」

  曲沁皺起眉,「難道傷得很重?」

  「還活著就是了。」

  曲沁無奈地看著妹妹,說道:「難道除了還活著,就沒有其他的資訊了?」

  曲瀲無辜地看著她,「紀哥哥就給了這個訊息,其他的沒了,所以我也沒辦法。」

  雖然訊息不多,但是知道余長昊還活著,曲沁終於放下一顆心。她沉吟片刻,對妹妹道:「阿瀲,麻煩你幫我聯絡一下紀公子,問問他關於余公子的情況,如果有余公子的下落,那就更好了。」

  曲瀲自然應了,寫了張紙條讓金烏帶去給它主人。

  曲沁跟著妹妹過來,親眼看到妹妹的行為,終於明白了妹妹和紀凜平時是如何聯絡的,不禁有些啼笑皆非,「我還以為紀公子送金烏給你是讓你解悶的,沒想到這隻還是信使,紀公子可真是有心。」

  定了親便要避嫌,可是兩人竟然用隻鷹來聯絡,若是傳出去,怕是會讓人詬病。曲沁雖然知道這種行為不妥,但也沒有制止,叮囑妹妹要小心,別讓金烏將信遺失讓人找著就行了。對小女兒之間的行為很是寬容。

  曲瀲嘿嘿地笑了聲,一副很無辜的樣子,心說紀凜還大晚上翻牆過來找過她呢,若是姐姐知道,怕是會生氣吧?

  金烏很快又捎來了訊息,紀凜在上面說,明日他會打發常安過來,讓常安同她們說明。

  曲沁對紀凜的行事十分滿意。

  翌日,常安藉著送花過來給曲瀲,在廳堂見了曲家姐妹倆。

  隔著屏風,常安將查到的事情同姐妹倆說了,「余公子受傷不輕,我們的人找到他時,他在安州府附近的一個村落中養傷,看他的傷勢,為利刃所傷,讓他幾欲喪命,他昏迷了近半個月方才醒來。」

  曲沁默然,心裡越發的愧疚,問道:「余公子他什麼時候能好?」

  「怕還要過些日子吧,我們已經給他請了安州府最好的大夫去給他治傷,待他傷好後,便會回京。」常安說著,窺了眼屏風,隔著山水屏風,只能看到屏風後影影綽綽的兩人身影,他想了想,又對曲沁道:「曲二姑娘,你要有心理準備,余公子他這次傷得極重,似乎知道了什麼,可能、可能……」

  他躊躇半刻,不忍心將事實告訴她。

  曲沁卻很冷靜,說道:「常管事直說無妨。」

  「我們的人找到余公子時,余公子當時已經清醒了,而且觀他身上的傷勢被人及時處理了,想來他當時落水後,便被藏在水中的人弄走了,後來傷了他又讓人給他治傷,怕是為了拖曳他回京的時間。我們已經詢問過,余公子也不知道將他帶走的人是誰,可是他看起來卻憂心忡忡,應該是有什麼發現。」

  屏風後半晌無話。

  這時,便聽到另一道聲音響起:「常管事,余公子大概什麼時候進京?如果他進京時,麻煩你第一時間來告訴我們。」

  「這是應該的。」

  讓人將常安送走後,曲瀲拉著她姐的手,見她安靜地看過來,忍不住道:「姐姐,這下子你也不用愧疚了,余公子沒事。」

  曲沁點頭,朝她笑了下,然後挽著妹妹的手回了後院,將跟著的丫鬟僕婦都揮退在廊廡下,姐妹倆走在開滿了夏花的院子裡。

  走了好一會兒,曲沁方才開口,「阿瀲,如果……我不想嫁人,你會不會瞧不起我?」

  曲瀲愣了下,忙道:「怎麼會?就算不嫁人也沒什麼,女人又不是生來為了嫁人的,咱們常州府裡也有很多女先生一生都沒有嫁過人,專門給一些世家的姑娘當女先生,十分有才名。」曲瀲心裡不以為意,她從來不認為女人就要嫁人,上輩子見多了一輩子都沒結婚的女強人。

  曲沁失笑,「你胡說什麼,那些女先生都是命苦的,若非因為種種原因耽擱了婚事,又不想給人作續絃或嫁了年紀大的,方才會梳了頭去教導那些世家姑娘。誰知道她們心裡的苦?而我……」她猶豫了會兒,方道:「我卻是不想嫁人的。」

  曲瀲早在知道姐姐重生的祕密時,便明白她的意思,若非怕連累了下面弟妹的婚事,怕是根本沒想過要嫁人,現在發生了這樣的事情,讓她更篤定了不嫁人才好。

  「可是,長輩們怕是不會同意的。」曲瀲實事求是地說道,這便是現實,在這個三綱五常的社會,女人到了年紀不嫁人,簡直是罪過,要被世人瞧不起。

  「我知道,我只是想要告訴你一聲。」曲沁突然覺得,不管她說什麼,妹妹似乎都能理解自己,就算她做出什麼驚駭世俗之事,妹妹也只會理智地給自己分析難易,卻不會第一時間反對。

  想到這裡,她又看向妹妹,「阿瀲,你不反對麼?」

  曲瀲伸手扯掉了旁邊一棵玉蘭花的葉子,瞅著她道:「你高興就好。」

  於是曲沁再次摟住妹妹,笑道:「是,我很高興你能理解我。放心,我只是想想罷了,不會做出什麼可怕的事情,我還要看著你順順利利地出嫁,湙弟將來也順利地娶媳婦呢。」

  曲瀲心裡卻悶悶地難受著,覺得這時代的女人身不由已,十分可悲。

  又過了半個月後,紀凜讓常安給曲瀲捎了訊息過來。

  「余公子要進京了?」曲沁看向妹妹,「他想要見我一面?」

  曲瀲點頭,「常管事是這麼說的,好像余公子知道紀哥哥派了人去保護他進京,其間,他受到了幾次襲擊,都是紀哥哥安排的人救了他。如今他就在京城外十里外的鎮子裡,是他向紀哥哥安排的人提出來的,想要在進京之前,見你一面。」

  曲沁微微皺起眉來,沉吟片刻,便道:「行,只是又要麻煩紀公子了。」

  她安排了徐山去做別的事情了,沒能趕過來,又不想讓其他人知道余長昊進京的訊息,這種時候,唯有紀凜能幫忙了。

  曲瀲笑了下,哼哼道:「有什麼好麻煩的,他是你妹夫,有事儘管指使。」

  這話自然讓曲沁笑得不行,伸手戳了她一下。

  等曲瀲去回信給紀凜時,曲沁坐在那兒,神色不覺有些悵然。無論余長昊這次約她去做什麼,都讓她知道,這樁婚事怕是不成了,不然余長昊直接進京便是,哪裡用得著做這種事情?

  心裡有些澀然,卻也沒有太過難受。

  自從得知五皇子已經知道是自己壞了他的好事後,她便明白五皇子並不會放過他,他不用出手,只要隨便透露一下對自己的不滿意,下面自有人會幫他處理,郭妃這些年在宮裡汲汲營營,可是留了足夠的人手給他。

  曲沁沉下心,如果真不行,便像上輩子那樣,直接毀了他吧。

  紀凜很快便回了資訊,並且做好了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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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
發表於 2016-7-1 23:39:09 |只看該作者
第103章

  看到紀凜的時候,曲瀲愣住了。

  「瀲妹妹,今天天氣很好,要不要下來走走?」陽光下的少年露出微笑,煦和透澈,優雅天成,那一瞬間,彷彿整個世界都因為他的笑容而變得無限美好,連微薰的陽光也變得輕盈。

  曲瀲感覺自己臉上的氣溫有些高,可是看到這樣的少年,根本讓人無法拒絕,甚至在自己反應過來之前,在碧春瞠大的雙眼的注視下,她就直接撲了過去,扯住了他的衣襟。

  「好啊,紀哥哥。」

  紀凜沒想到她會這麼的……直接,沒有防備之下,被她撞得小退了半步,很快便穩住了自己的身體,將她牢牢地扶住。懷抱著心儀的姑娘,他白玉般的臉龐上浮現淡淡的紅暈,連耳朵尖都跟著紅了,可是那種心儀的姑娘投懷送抱的感覺太美好,讓他捨不得放開。

  「姑娘!」碧春訥訥地叫了一聲,簡直不知道說什麼好,這麼大膽真的是個姑娘家該有的行為麼?

  曲瀲嘿嘿笑了下,瞥了眼周圍的環境,趕緊故作羞澀地低下頭,退後兩步,一雙手絞著手中的帕子,那條繡著青竹的帕子被她絞得皺巴巴的。

  紀凜見她低垂著頭,一副做錯事的模樣,眼裡的笑容不禁加深,和煦地道:「瀲妹妹近來過得如何?」

  「還可以吧。」曲瀲隨意地答道,然後又抬頭看他,奇怪地問道:「紀哥哥,你怎麼會在這裡?你今天不用進宮當差?」

  雖然紀凜答應了幫忙讓余長昊和曲沁見一面,不過恰好紀凜還在宮裡當差,沒辦法出來,將事情都交給了常安去安排。常安確實是個能幹的,得了主子的吩咐,便馬上安排起來,很一切都打理妥當。

  余長昊現在暫時住在京外十里處的鎮子裡的客棧中,曲沁若是要應約來見他一面,自然是要出京。如果是平常時候,只要安排下去,帶好僕人,曲家姐妹倆想要去京郊都沒問題,不會有人攔阻。

  可是如今婚禮不成,暗地裡很多人都盯著曲家,曲沁想要出門不被人發現可不容易,先前平陽侯府就因為擔心而特地派了人過來保護。既然是保護,那也受到了一定的阻礙,這才是曲沁要拜託紀凜幫忙的原因。

  曲瀲自然不放心自己姐姐一個人過來,所以今兒也跟著一起過來了。

  來到了目的地,曲瀲卻被留在了馬車裡,只能看著她姐帶著丫鬟紅蕊還有紀凜特地派過來的侍衛跟著進了客棧。

  曲瀲原本很無聊地坐在馬車裡邊等曲沁出來邊琢磨著余長昊今兒約她姐出來要幹什麼,卻沒想到馬車馬簾掀開時,會看到一個意想不到的人,於是便有了以上的一幕。

  心情太激動了,她得給個擁抱才能平息下來。

  紀凜微笑道:「我有些不放心,所以便向皇上請了半日的假,跟著過來了。」他盯著面前的少女,見她很快又恢復了坦然,不禁失笑。

  他終於發現,她雖然長得柔弱了一些,看起來嬌嬌怯怯的,其實膽子一點兒也不小,甚至有時候膽子大的讓人吃驚。想到小時候的事情,他心裡失笑,覺得她一直沒有變過,也讓他心頭越發的輕鬆。

  知道未婚夫因為不放心過來護航,曲瀲自然是高興的,若不是現在在外頭,她都恨不得去拉他的手了。喜歡的男生在面前,卻礙於世俗規矩,不能拉拉手吃點小豆腐,讓她心裡很苦逼。

  在常山的安排下,兩人很快也進了隔壁一間茶館裡的廂房,視窗敞開,坐在窗邊可以看到對面的情景,只要曲沁出來,會在第一時間知道。

  曲瀲手捧著一杯香茶,眼睛時不時盯著下面,沉吟半晌,終於忍不住問道:「紀哥哥,我姐姐和余公子的婚事,真的沒有可能了麼?」

  紀凜說道:「如果余公子不想,自然無可能了。」

  所以,問題便出在余長昊身上,如果余長昊因為這次的事情被嚇怕了,不想堅持,那麼這樁婚事便不可能了。而且余長昊經歷了這樣的事情,差點沒命,就算他想要解除婚約,平陽侯府和曲家也不好怪罪他,只能吃下這個悶虧。

  曲瀲不禁希望余長昊能堅持。

  曲瀲陷入了長長的沉默。

  紀凜看著她,她微微垂下臉,從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她纖長的睫宇遮住了那雙彷彿會說話的眼睛,瓷白的臉蛋精緻小巧,面板白得像水一般,嫩嫩滑滑的,彷彿沒有一處不精緻,處處透著一種讓他喜歡的味道。

  他的眸色漸漸變深了。

  曲瀲突然覺得氣氛有些不對勁,回過神來時,對上他黝黑難辯的眼睛,肝顫了一下,以為他人格又要轉變了時,卻見他突然朝自己露出微笑,發現仍是那個美好如玉的少年,不由也露出了笑容。

  「瀲妹妹,你不必擔心,想來經過這次,那些人也不敢再做什麼手腳了。」他安慰道,不想讓她露出那種難過的神色。

  「希望如此吧。」曲瀲有些懨懨的,對他道:「這次謝謝你了。」

  紀凜輕描淡寫地道:「沒什麼,你開心就好。」

  曲瀲被他這種「只要你開心,讓我做什麼都行」的語氣弄得臉都要紅了,她現在才發現,原來這少年輕易間便可以說出讓人感動到想要對他以身相許的話來,簡直讓人負荷不住。

  雖然兩人難得見面,都很想多相處一會兒,可是在看到曲沁從客棧中走出來後,兩人只能離開了茶館。

  曲沁看起來很平靜,她回到停放在街邊停放的馬車,發現馬車裡竟然沒有妹妹,正驚訝時,便見到妹妹和紀凜從一處茶館中走了出來。

  「姐姐!」曲瀲走過來拉住她,解釋道:「紀哥哥不放心,所以特地請了假過來。」

  「曲二姑娘。」紀凜走過來拱手為禮。

  曲沁也回了一禮,聽到妹妹的解釋,看向紀凜的神色十分溫和,朝他笑道:「這次就麻煩紀公子了,謝謝你。」

  紀凜含笑道:「不過是舉手之勞,曲二姑娘不必掛懷。」

  兩人客氣了一番,曲沁才攜著妹妹上了馬車。

  曲瀲猶自趴在馬車車窗前,對站在那兒的少年笑瞇瞇地道:「紀哥哥,教我女紅的安娘子進京了,我又和她學了一種針法,天氣熱了,改日我給你做個扇墜兒。」

  紀凜的神色一下子變得很溫柔,連陽光也為之失色,他含笑看著趴在車窗邊笑容可掬的少女,柔聲應了一句好。

  「紀哥哥,再見。」曲瀲朝他揮了揮手。

  紀凜站在那兒,目送著曲家的馬車離開,然後方轉頭示意常安跟上去保護。

  直到看不到紀凜的身影,曲瀲才將窗簾放下,扭頭看向車子裡的姐姐,見她一臉打趣的表情,不禁有些尷尬。

  她忙轉移了話題,「姐,你剛才見了余公子了麼?他怎麼說?」

  曲沁點頭,平靜地道:「見了,他是來道歉的,提出解除婚約。」說罷,想起先前那少年年輕稚嫩的臉上露出的遺憾難過,還有最後叮囑她有人要害她讓她小心的話,即便經歷了一世,心裡仍是有些觸動。

  她能感覺到這個少年是真心想要娶她的,奈何兩人有緣無份,現實讓他屈從了,他不敢拿自己和家人的性命來賭。

  即使有心理準備,曲瀲還是被這事情弄得怔住了,然後忍不住拉住她的手,「余公子真的不能……不能堅持麼?就算是皇子,那也是要遵守一定的規矩的吧?哪能想做什麼就做什麼?這也太沒王法了!如果不行,我去求淑宜大長公主,讓她帶我進宮,我親自去找皇上說明……」

  「阿瀲!」曲沁按壓住她,讓她別太衝動,也不能讓妹妹衝動之下自毀前途,她細細地分析道:「阿瀲,這次的事情,出手的不過是一些想要討好皇子的小人罷了,作為皇子,他們確實金尊玉貴,只要言語間透露出一絲不喜歡,下面自然有想要討好他們的人去幫他們做那些傷天害理的事情,就算那些人被查出來死了,卻連累不到宮裡的皇子,皇上也不會樂意知道自己的兒子做出這樣的事情。」

  曲瀲悶悶地看著她,「難道就這樣算了?」她心裡極為不甘心。

  曲沁笑了下,「自然不能如此算了,但你要記住,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想要對付一個強大的敵人,就要做好一擊即斃的準備,不能讓對方有喘息的機會,這樣反而會留下後患。你且等著!」

  曲瀲被她姐最後冷硬的語氣嚇了一跳,心裡隱約覺得,上輩子早亡的姐姐,在那樣困難的環境中,依然能在皇子府中把持中饋,想來也不是個善茬,只是這輩子她安於平淡,已經不想走上輩子的老路罷了。

  「那你的婚事怎麼辦?」曲瀲鬱悶地道:「外祖母為了補嘗你,定然會再給你找一個更好的,你不嫁不行。」

  曲沁臉上露出無奈的神色,她捏了下妹妹的臉,嗔怪道:「你就不能別提這讓人掃興的事情麼?阿瀲,你很快便要及笄了,到時候你也要出閣了吧?等你出閣,我便和湙弟、母親回常州府。」

  曲瀲嚇了一跳,忙扒住她,「別啊,你們若是走了,我一個人留在京城裡會很孤單的。」

  「那就等你在鎮國公府站穩了腳,我們再走。」曲沁笑盈盈地道。

  曲瀲剛想點頭,很快便發現不對勁,被她繞進話裡了,並且話題已經歪到了另一邊去了,忙將它歪回來。

  可惜曲沁已經不想回答,姐妹倆個在回程的路上,開始打起了擂臺,看誰能將話題歪到自己想要的地方。

  過了兩天,余長昊進京,先去了余尚書府,然後又在余尚書的陪同下,親自來了曲家退親。

  曲大老爺得知他的來意後,怒火高漲,恨不得拿掃帚將上門來退親的余家人掃出去,指著他的鼻子質問他退親的原因。

  此時他們在曲大老爺的書房裡,周圍伺候的人被摒退。

  余長昊跪在曲大老爺面前,將腦袋深深垂下,請罪道:「曲伯父,是侄兒對不起曲姑娘,侄兒這次受傷,身體有損,無法與她結成夫妻。」

  曲大老爺一腔怒氣生生地憋在了胸口,差點喘不過氣來,還是旁邊的曲澤趕緊上前給父親順氣。

  曲大老爺被這一神轉折給驚呆了。

  什麼叫身體有損?難道余長昊這次失足落水,傷得不能人道不成?如果這樣,確實不好將自家姑娘再嫁過去。可是,這樣會不會顯得他們曲家太勢利?但是讓他昧著良心將三弟的女兒嫁給一個身體有損的男人,那不是害了侄女麼?

  曲大老爺一時間不知道怎麼辦,吶吶地道:「如果,我們曲家不在意呢?」

  余長昊仍是低著頭,機械地道:「縱使如此,侄兒也不願意委屈了曲姑娘。」

  曲大老爺最後只能無奈地接受了余家的退婚。

  余尚書陪著侄子出了曲家,看著侄子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深深地嘆了口氣,對他道:「長昊,如果你想反悔此時還可以,曲家定不會介意的。」如果事情真的像侄子說的那樣,曲家何止不介意,曲家還欠著余家呢。

  想到余長昊這次受的罪,余尚書心裡也是有氣。雖然侄子一直為曲家說話,但從侄子透露的事情中,如何不知道事情因著駱家而起的,曲家姑娘因為有駱家這樣的母族,得罪了小人,連帶的連累了自己的婚事。

  對曲家,余尚書還有幾分忍耐,對駱家絲毫沒有好感。想到這樁婚事是由老母和駱老夫人牽線促成的,余尚書心裡說不出的後悔。

  余長昊閉上眼睛,良久才睜開,眼裡變得溼潤,低聲道:「伯父,為人子女,如果婚事是用家人的性命成全,那不如不要。是我與她無緣!」
 
  「你又怎知定會如此?同樣的計謀不會應驗兩次。」余尚書寬慰道。

  余長昊沒有回答,只是看向不遠處的雙茶衚衕好一會兒,方才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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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1 23:39:26 |只看該作者
第104章

  當曲大太太親自過來將余家退親的事情告訴三房的人時,季氏幾欲昏厥。

  不過除了難以接受得快要暈厥的季氏外,曲家姐弟幾個很是鎮定。

  曲湙臉色雖然有些難看,但還算平靜,蓋因昨日余家過來向曲家說明原因退親時,他也被大伯叫過去,在大伯的書房裡親耳聽了余長昊的解釋,倒是沒有多憤怒。

  只是這個年齡還不算大的少年,早已經推測出這樁婚事從一開始就不能成的原因。他到底比內宅的婦人自由一些,與駱家族學中的弟子有往來,駱承風也一直對他示好,紀凜私下更是對他頗為照顧,還有葉長青對他的指點,東拼西湊,他很快便能知道曲餘兩家的婚事不成皆是受了平陽侯府的連累。

  當初這樁婚事是平陽侯府促成的,如今仍是受平陽侯府連累解除了,真是成也駱家,敗也駱家。

  曲湙心頭有些複雜。

  隨著年齡漸大,他明白了很多道理,世間一切不過是權勢的角逐罷了。人活在這世上,便要遵守世人定下的規則行事,在這個世界,家族的勢力、得力的姻親都必不可少,也切割不斷。平陽侯府是大姐嫡親的外祖家,縱使心裡埋怨平陽侯府,覺得平陽侯府行事不妥,有心遠離,卻也不得不承認,平陽侯府和大姐的關係,註定是無法分開的。

  只要說起曲家三房的大姑娘,都知道平陽侯府是她的外祖家。

  曲沁和曲瀲也很平靜,她們比曲家更早得到訊息,也知道這樁婚事不成,所以聽到時很冷靜。而姐弟三人的冷靜,看得曲大太太眼裡,不禁有些詫異,以為曲湙先前回來和家人說過了。

  曲湙雖然在余家退親時去了榆林衚衕,這是因為他是三房唯一的男丁,這種大事自然要請他過去,可是得知余長昊退親的原因,曲湙一時間難以啟齒,總擔心傷了大姐的心,便沒有說,打算緩個兩天。

  可沒想到第二日,大伯母便上門來了。

  季氏雖然被余家退親打擊得快要暈厥,但是在暈厥之前,她還是很堅定地撐住了,先是詢問余家退親的原因,那神色,彷彿如果余家無緣無故退親,她就可以去拼命。

  曲大太太看得愣愣的,她一直以為季氏沒主見,只會在小佛堂折騰,沒想到關係到兒女的事情時,就像隻護崽子的母雞,就差沒咯咯咯地叫起來了。當下她便委婉地將余家退親的緣由說了一遍,都是生過孩子的婦人了,雖然說得婉轉,但是秒懂。

  同樣秒懂的還有曲家姐妹倆,兩人皆有些意外,沒想到余長昊會找這樣的藉口退親,並且將事情都攬到自己身上,如此一來,余長昊自己承擔了所有的壓力,就算退親,也是為了曲家好,正常愛護子女的父母長輩,都不會將自家姑娘嫁給一個不能人道的男人的。

  曲瀲不禁猜測起來,不知道這是余長昊的藉口,還是他的身體真的受損。如果是他找的藉口,不得不說,這個少年還是很正直很有擔當的。不過不管是什麼原因,反正這門親事是結不成了,心裡不禁嘆了口氣。

  季氏木木地坐在那兒,一時間也不知道怎麼反應好。誠然若是余長昊真的身體有損,余家退親還是為了曲家好,免得自家閨女嫁過去守活寡。可是這一退親,對曲沁的名聲還是有損,以後說親也不容易。

  曲大太太勸慰道:「三弟妹,你也別太難過,咱們家沁兒如此品貌,還怕再不到好的麼?況且沁兒的外祖家還是平陽侯府,平陽侯府定然不會袖手旁觀的……」

  好話勸了一大籮筐,季氏終於振作一些,拉著曲大太太的手道:「大嫂,你認識的人比我多,沁兒的婚事,還要靠你們幫忙相看。」說著,低首拭了拭淚,說道:「我是個沒本事的,總怕連累了幾個孩子的親事,幸好有孩子他們大伯幫襯著。」

  曲大太太自然滿嘴應了,暗忖不必三房開口,光是丈夫現在對三房的愧疚,就會放在心上,巴不得再找一個比余家更好的來配曲沁。

  在曲大太太上門解釋時,平陽侯府那兒也正在接見余家人。

  余老夫人、余尚書夫妻親自陪余長昊去平陽侯府,這等陣勢除了對平陽侯府的重視外,也是對平陽侯府的一種態度,若是平陽侯府得理不饒人,想要欺負余家人,那余家人也不怕的。

  余尚書對平陽侯府沒好感,他心裡門兒清,若非平陽侯府行事不著調,想要當牆頭草,惹了那些心眼小的皇子,余曲兩家的婚事會變成這樣麼?侄子所受的罪,也是平陽侯府造成的。

  等余家表明了來意,駱老夫人第一個不答應。

  「我那外孫女哪裡不好?」駱老夫人氣得嘴唇都有些發顫,縱使她心裡有準備,還是被氣著了。

  余家人讓余老夫人將左右摒退,再次將昨天在曲家退親時的理由重複了一遍。

  駱老夫人久久不能言。

  她懷疑這只是余家的一個藉口罷了,余長昊確實遭了大罪,看起來精瘦了一些,行動卻無礙,實在無法想像他的身體哪裡受損。駱老夫人懷疑余家定是知道了平陽侯府去年那事情,生怕連累到自己,所以才會退親,與平陽侯府、曲家劃清界限。

  這個懷疑在余老尚書強勢而諷刺的神色中,駱老夫人和駱大老爺等人都肯定了。

  駱老夫人還是覺得余家這門親事真的很不錯,如果能不退婚就好了。只是她還想勸說一下,卻沒想到余家會這般強勢,甚至擺出一副無論如何都要退親的架勢,讓駱老夫人無法再逼。

  到底是平陽侯府的原因才害得余長昊受罪,將這樁婚事弄成這般,大家心裡都清楚,只是找不到證據,根本只能吃這個虧罷了。

  駱大老爺卻對文臣圈子並不在意,所以對余尚書的強勢難免有幾分不滿,只是再不滿,見著余家為了退親,連身子有損的話都說出來了,如果還想要將外甥女嫁過去,不免有倒貼的嫌疑,曲駱兩家都丟不起這個臉。

  等余家的人離開後,駱老夫人坐在那兒久久不語。

  「娘……」駱大老爺小心地喚了一聲,生怕氣壞了母親。

  駱老夫人確實很埋怨兒子們做的事情連累了外孫女,可是外孫女再親,也親不過傳承家族的兒孫,她就算想要為外孫女討個公道,難不成無視了駱家的利益,對上兒子們不成?手心手背都是肉,讓駱老夫人心裡十分煎熬,覺得對不起死去的女兒。

  這般煎熬之下,駱老夫人終於熬不住病了。

  曲家接到駱老夫人生病的訊息時,忙過來探望。

  季氏不清楚其中的內情,以為駱老夫人是為了曲沁被退親之事病倒的,心裡頗為感慨。曲湙和曲瀲心裡不以為然,唯有曲沁是真心難受的。

  事情到了這一步,說什麼都遲了,而且她也有自己的打算,對駱家其他人她可以無視,但對兩輩子都因為自己而病倒提早過世的外祖母,她心裡還是在意的。

  曲沁擔心駱老夫人像上輩子那般早早地沒了,便決定留在了駱老夫人身邊侍疾,讓母親和弟妹們先回家。不過曲瀲不放心姐姐在駱家,也自告奮勇地留了下來,住到姐妹倆在駱家常住的院子裡。

  得知曲瀲來了,駱櫻很是高興,趁機過來找曲瀲說話。

  「別擔心,憑沁表姐的人品,定然能找到個更好的。而且這次祖父、祖母都覺得對不起沁表姐,已經發話了,要我爹娘和叔伯們都出力,定要再給沁表姐挑個更好的。」駱櫻嘰嘰喳喳地將自己家近段時間發生的事情說了,最後道:「余家算是有良心,讓曲家去退親,對外的說法也偏向曲家,這樣對沁表姐的名聲損害小一些。」

  雖說退親總要有傷害,不過一般由女方去退親,比男方來退親的傷害比較小。這次余家親自登門退親,但是對外時,便是由女方去退親,說是兩人八字不合才退親的,給足了曲家面子,也算是仁至義盡了。所以就算退了親,曲余兩家並未因此而交惡。

  曲瀲心裡嘆了口氣,對駱櫻道:「我對你們家給我姐挑的物件有些沒信心了,生怕又起什麼波折,除非……」除非由皇帝親自指婚,沒人敢在其中生事。

  「除非什麼?」駱櫻奇怪地看她。

  曲瀲搖頭,不想說這些喪氣話,轉移了話題,問道:「對了,你的親事有著落了麼?」三月份初時,她便聽說駱家正在給駱櫻相物件,那時候因為余長昊出事,曲瀲根本沒時間關注,所以也不知道駱櫻的情況。

  聽到這話,駱櫻卻扭捏起來,在曲瀲不斷的追問下,終於扭扭捏捏地透露了自己結親的物件,竟然是駱大夫人的娘家侄子,也是駱櫻的表哥劉羽,劉菁的親兄長。

  曲瀲眼睛都要瞪大了,掩嘴道:「菁表妹不是一直想要嫁給七表哥麼?而且你對那位劉表哥有什麼想法?」她和駱櫻也算是認識很久了,也沒見她和承恩伯府的哪位表哥親近過,整就是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所以想象不出來她怎麼會突然同意了。

  「可我娘不同意啊,我七哥也不同意!」駱櫻理所當然地說,「強捏的瓜不甜,菁表妹再想嫁給我七哥,我娘也不會同意的。我知道我娘的意思,她想要給七哥尋找一個家勢對七哥以後出仕有利的妻子,已經不需要再和承恩伯府聯姻了,所以菁表妹和我七哥是沒可能的,不然舅舅也不會同意我和羽表哥的親事了。至於羽表哥……」

  說到這裡,她捂著紅通通的臉頰,一雙眼睛卻亮晶晶的,對曲瀲道:「你知道麼,這樁婚事還是羽表哥自己提的,我以前都沒怎麼注意過他,我舅舅家的表哥可多了,哪裡注意得完?所以那一次,他竟然來我面前,說他一直心儀我,想要娶我為妻,那一刻,我真的呆住了……」

  娶兒媳婦和嫁女兒不同,娶兒媳婦不僅要挑對方的人品才貌,還要挑家勢,一個對兒子的前途有幫助的兒媳婦,將來兒子分家後,還有妻族幫襯。而嫁女兒則不同,看的自然是對方對自家姑娘的重視程度,駱大夫人對嫁女兒沒那麼多挑剔,娘家足夠重視女兒,那劉羽看著也對女兒十分上心,便答應了。

  曲瀲看她一副陷入愛河中的樣子,頓時無話可說。

  原來駱櫻這妞還是個遲鈍的,非要人將話挑明瞭,才知道對方心儀她,而知道後,可能是接觸過,以前也有點好感,那劉羽再發動攻勢,便將她拿下了。

  這也太簡單了吧?

  曲瀲心裡有些擔心,生怕這妞被戀愛衝昏了頭,忍不住道:「恭喜你了!不過你也別一心只顧著談戀愛,還要多看看才行,畢竟以後你可不只是嫁一個人,還要嫁到他家去,融進他家中。」

  駱櫻不在意地道,「我自小常去舅舅家玩,對那裡熟悉得很,就算嫁過去了不過是換一個地方住罷了。你放心啦,我又不是傻的,會被人欺負麼?」

  曲瀲無話可說。

  兩人的性格完全不同,曲瀲看著就是一朵小白花,但是她骨子裡卻頗有韌勁,習慣以最大的惡意來揣測世人,直到發現對方真心相待,才會許以真心。而駱櫻也有些小聰明,甚至有些事情也看得透,可是本質上她還是喜歡任性行事,覺得好就好,不好就不好,容易相信人。

  所以,兩人的性格註定了她們看事情的不同,也註定了兩人生活方式的不同。

  對曲瀲的擔心完全沒感覺的駱櫻在羞澀地捂臉說完了自己與羽表哥不得不說的二三事後,又八卦起了曲瀲的婚事,「說來明年你也要及笄了,是不是及笄後就要出嫁了?鎮國公府那邊有什麼打算?哎,我娘想要再留我兩年,舅舅家的兒子多,羽表哥也不急著娶妻,所以同意了我娘的意思,讓我和羽表哥今年先定親,等兩年後再完婚。」

  曲瀲聽罷十分羨慕,她猶豫地道:「我也不知道,這確實要看鎮國公府那邊的意思。」

  這時代的大多數姑娘家都是及笄後就出嫁的,當然也有愛惜自家姑娘的人家,希望將自家的姑娘多留個一兩年,就算留到十八成親的也有,只要兩家商量好便成了。

  曲瀲也覺得十五歲成親,簡直就是糟蹋未成年少男少女,可是架不住這時代的風俗就是如此,就算十五歲生娃,那也是正常不過的事情。而且看紀凜那模樣,無論哪個人格,有時候看她的眼神彷彿恨不得將她吃了,讓她心裡挺擔心的。

  自從過年兩人吵架的那次,紀凜大晚上的翻牆過來找她時,曲瀲便發現了他的異樣,有時候他的眼神特別的恐怖,讓她心裡總種不好的預感,然後發現想要談個純純的戀愛真不容易。

  男人和女人的思考方式、行事方式總是不一樣。

  她喜歡和他走在陽光下,牽牽小手、抱抱就滿足了。

  但他更願意將她娶回家,好這樣那樣再這樣,將她嚇壞了。

  恐怕,以紀凜的心思,及笄後就要將她娶進門了>__<。。

  難道少年長成男人的過程中,一定要改變這麼大的麼?將那個美好乾淨的如玉少年保持在最初的樣子不好麼?

  *****

  自從元宵過後,紀凜便被皇上拎進了金吾衛當差,這對於勳貴出身的弟子而言,是一件十分榮幸的事情,證明皇帝的關注和恩寵。

  京中的王公貴族,與讀書人不同,他們多數依靠的是宮裡的那位帝王的恩寵,帝王的恩典能讓一個家族繁榮三代,同樣帝王的厭棄也能讓一個家族傾刻間便跌入泥潭。所以,勳貴之間,一般都是削尖了腦袋想要在皇帝面前露個臉,只要能讓皇帝記住,那麼前程便能穩穩的了。

  作為鎮國公世子,紀凜從出生起,便被授了個五品的官職,雖然只是個閒職,但也代表了帝王的寵愛。或許有人不以為然,覺得紀凜能得到這些,純粹是得了先人的餘蔭庇護,不過是皇帝的補嘗罷了。

  老鎮國公一生征戰,保家衛國,最後戰死沙場,是個英雄般的人物。老鎮國公死後,皇帝自然要補嘗鎮國公府,在淑宜大長公主的提議下,便補嚐到了紀凜身上。

  紀凜從一出生開始,便備受關注。

  宮裡的皇帝太后都惦記著他,等他到束髮之齡時,皇帝便迫不及待地將他拎進了金吾衛,簡直讓人羨慕嫉妒恨。

  進了金吾衛後,紀凜花了很少的時間便適應了自己的差事,同時也很快和同僚打好了關係,雖然依然有看不起他的人在,但大多數的人對他還是抱著友好的態度的。

  七日輪值後,便到了紀凜休息的時間。

  他出了皇宮後,看了看天上的太陽,陽光散發著炎炎熱意,便打算先回府。

  回到鎮國公府,紀凜先去給淑宜大長公主請安,卻不想會在祖母這兒看到了母親,而且難得的是,一直對他不假辭色的母親這回竟然對他露出了溫柔的笑容。

  紀凜心下微疑,等看到了母親身邊站著的一個丫鬟時,他垂下眼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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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見到孫子回來,淑宜大長公主十分開心,拉著他虛寒問暖,問他在宮中當差累不累,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之類的,鉅細無遺。

  紀凜面上帶著和煦的微笑,一一地回答,聲音溫雅中帶著他特有的清越,十分好聽,讓旁邊伺候的丫鬟也忍不住露出傾聽的神色。

  祖孫二人聊得和樂融融,寒山雅居裡伺候的丫鬟僕婦肅手而立,皆笑盈盈地看著,唯有跟著鎮國公夫人而來的丫鬟有些不太能適應。

  剛才世子未回來時,她們隨夫人過來給公主請安,但是公主的神色一直都是淡淡的,特別是看人的時候,那雙眼睛冷冽銳利,直刺人心中,膽寒不已,讓人不敢直視,直到世子回來,沒想到突然間變成了這般和藹,拉著世子講話的模樣,就像個普通的關心孫子的老婦人。

  鎮國公夫人坐在一旁,見到祖孫二人相處的情形,面上的笑容微微的淡了一些。

  等祖孫二人說得差不多了,鎮國公夫人方道:「娘,暄和剛回來,想必在宮裡這些天也累著了,應該先讓他回房歇會兒方是。而且他有三天休息時間,明天讓他過來陪您也可以。」

  淑宜大長公主自是心疼孫子的,忙道:「你娘說得對,你先回暄風院歇息,稍晚一些再過來陪我用晚膳。」說著,打量了下孫子的面容氣色,總覺得他自從進宮當差後,看著越發的消瘦了,一定是吃不好、睡不好,還要當差,心疼得厲害,說道:「又瘦了,可得好生補補才是。」

  紀凜失笑,柔聲道:「祖母,我這是正在長身體的時候,吃得比以往還多,只是吃了使勁兒地往上長了,卻不多長肉,我也沒法子。」

  淑宜大長公主被他逗笑了,嗔了一聲:「你這孩子,盡會逗人。」

  紀凜但笑不語。

  等淑宜大長公主又催著紀凜回房歇息時,鎮國公夫人道:「娘,先前不是說好了麼,暄和院裡除了宮心,沒個細心的丫鬟伺候,便將茗裳送過去吧,茗裳是個細心的,有她在我也放心一些。」她美麗的臉上露出一抹矜持的微笑,對淑宜大長公主道:「暄和是我孩子,如今他長這麼大了,房裡還沒個貼心的人,我心裡也覺得自己這作母親的失職,對不起這孩子。」

  說完,鎮國公夫人又讓身邊站著的一個瓜子臉、長得嬌嬌怯怯的丫鬟出來給兒子行禮,說道:「這就是茗裳。茗裳,給世子磕個頭,以後好好伺候世子爺。」

  茗裳跪在地上,含羞帶怯地給紀凜磕了個頭,低聲道:「奴婢遵命。」

  紀凜臉上的笑容變淡,神色也跟著淡淡的,看也不看那丫鬟一眼,說道:「母親的好意兒子心領了,只是兒子那邊已經有宮心、琉心伺候,只有兒子一個人,並不需要那麼多人伺候,還是留她伺候母親吧,免得母親身邊沒人,這可是兒子的罪過了。」

  鎮國公夫人心裡有些惱,臉上的笑容也維持不住,她努力擠出一抹笑容,說道:「你這孩子,平時看著挺聰明的,怎地這會兒變得笨了?那宮心和琉心年紀大了,以後要放出去配人的,哪裡能一直伺候你?而且,哪家的公子哥兒身邊沒個貼身伺候的丫頭?如果你喜歡茗裳,將來等瀲丫頭進了門,收了她也可以。」

  鎮國公夫人生怕這兒子又和自己擰上,或者是打太極,將話帶跑,這回將話說得很明白,並且是在淑宜大長公主面前說開來,就是不想再讓這兒子唬弄。

  茗裳羞得滿臉通紅,跪在那兒低垂著頭,世子沒讓她起,她也不敢起。而且,對長相俊美、將來要繼承鎮國公府的世子,這府裡的丫鬟也不是沒想法的,只是暄風院比寒山雅居更難進入,那守院的婆子十分嚴厲,除了風暄院伺候的下人,其他人可不能隨易進去,平時想要對世子投懷送抱也沒機會。

  她是在夫人身邊伺候衣裳的丫鬟,平時世子很少過正院請安,也不過是初一十五罷了,能見的機會很少,但每次見到世子,她都能感覺到周圍的姐妹們心思浮動,自己也不例外。只可惜世子從來不多瞧一眼她們這些丫鬟,讓她們心裡說不出的失望。

  前兩天,夫人身邊的畫屏突然將她叫過去,並且詢問她是否願意到世子房裡伺候時,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氣。

  她自然是願意的,多少姐妹們都願意,只是苦於無機會。現在機會就擺在她面前,如何不願意?只是當高興過後,親眼見了世子,她心裡又忐忑起來,世子願意麼?他會接受麼?

  此時聽到夫人和世子的對話,她心裡羞極了,但也生起期盼來,希望世子能同意,這樣她便是世子身邊伺候的大丫鬟,指不定還能在世子夫人進門之前,成為世子的第一個女人,意義不一般。

  室內還有烏嬤嬤、明珠在旁伺候,明珠聽到鎮國公夫人將話挑得這麼明白,也有些臉紅,恨不得此時馬上藉口走開。

  可是公主沒發話,她只好站在那兒,儘量讓自己不引起注意。不過她此時也有些好奇地看了一眼坐在那兒的世子,見他神色淡淡的,看也沒看一眼跪在地上的茗裳,心裡便知道世子是不喜歡的。

  平時的世子是個很溫柔的人,就算面對她們這些做下人的丫鬟,也客氣有禮,從來不會因為她們是丫鬟便肆意欺辱或調戲,溫柔中透著一種清冷。這麼溫柔的世子,卻對跪在那兒的茗裳看也不看一眼,便知他的意思了。而且在寒山雅居中伺候的丫鬟都知道世子對未過門的曲家姑娘可是一往情深,怕是不會想在曲姑娘進門之前收個房裡人。

  「母親,不必了!」紀凜的聲音變得冷硬,眼中溫潤的色澤也漸漸消失,眼神變得深邃,依然拒絕道:「我身邊伺候的人已經夠多了,並不需要再添!」

  「暄和!」鎮國公夫人有些狼狽,沒想到她都在下人面前豁出臉面,這兒子卻一點也不給她面子。

  茗裳一張粉嫩的臉蛋也變得蒼白,身體有些搖搖欲墜,抬頭看向紀凜,一副傷心欲絕的模樣。

  她的下巴有些尖,膚白如雪,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宛若秋水般,眉眼精緻,五官小巧可人,當她微抬起臉,如此傷心地看著人的時候,讓人忍不住心生憐惜,恨不得掏出心肝來安慰她,看得明珠有些不忍,只是不忍之餘,又覺得茗裳這模樣有些眼熟……

  正想著茗裳像誰時,突然坐著的少年倏然而起,抬腳便踹了過去。

  那力道十分大,茗裳的身體狠狠地撞到了鎮國公夫人身邊的茶几,茶几上的茶盞摔到了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而茗裳也跌倒在地上,連聲音也發不出,蜷縮起身體,似乎很難受的樣子。

  這一變化,嚇壞了屋子裡的人,特別是鎮國公夫人,那茗裳就直接撞到她身邊的茶几上,然後落到了她腳邊,嚇得她瞠大了眼睛,連呼吸都變輕了,只能愣愣地看著站在面前,突然像修羅般陰鷙恐怖的兒子。

  「暄和!」淑宜大長公主脫口叫道。

  少年抬頭看過去,一雙眼睛瞇起,一種妖異的神色從他眉宇間擴散,哪裡還有剛才那溫潤如玉的模樣?

  對上那雙變得妖異而陰鷙的眼睛,淑宜大長公主心跳漏了一啪,飛快地站了起來,過去拉住他,溫聲說道:「暄和,你剛回來,定是累了,先回去歇息會兒,等歇息好了,再過來陪祖母,可好?」

  紀凜冷冷地看著她,薄唇翹起,似笑非笑道:「自然好了,不過我不喜歡這丫鬟,竟然學這種作態,教人看了就噁心。」

  淑宜大長公主勉強笑了下,她自是看出了兒媳婦的用意。

  一般王公貴族家的公子哥兒到了十三四歲,便會安排房裡人伺候。這種做法一是為了讓哥兒通曉人事,二是為了防止他因好奇那男女之事,被人騙去了外面那些不乾不淨的地方,迷上那些頗有手段的窯姐兒,做出什麼丟盡臉面的醜事。

  這是世家中的現象,鎮國公府也是如此,因著孫子的情況特殊,並沒有放房裡人,淑宜大長公主對此事睜隻眼閉隻眼,沒有強迫地在暄風院安排。直到孫子十五歲時,便由著兒媳婦去折騰,可惜,當時送到暄風院的丫鬟待不到一刻鐘,便被人直接從院牆上丟了下去。

  真的是從院牆上丟了下去,那些丫鬟嬌滴滴的,摔得個鼻青臉腫不說,還有些摔斷了骨頭,十分可憐。這般酷戾的手段,不用想也知道是誰幹的,當時將鎮國公夫人氣得不輕,沒想到他會如此反應。

  有了這次的例子,鎮國公夫人便沒有再送人過來,卻不想隔了一年,又起了這心事。這茗裳的神態有幾分肖似曲瀲,她們都知道暄和對曲家姑娘頗為特別,怕他又像上回那般直接將人從院牆上丟下來,便挑了個肖似曲瀲的,讓他看在曲瀲的份上,將她留下。

  卻不想,他當場變了臉,竟然還將人踹傷了,實在是……

  淑宜大長公主不知道說什麼好,見孫子此時變了臉,擔心他又做出什麼殘忍的事情,忙溫聲細語地將他哄走了。

  等紀凜一走,淑宜大長公主忙讓人將茗裳扶下去,找個大夫來看看。

  屋子裡很快只剩下了淑宜大長公主婆媳和烏嬤嬤、明珠兩個僕人,烏嬤嬤淡然地上前給淑宜大長公主換了盞溫茶,明珠手腳發涼地站在那兒,眼裡還有未消退的驚恐。

  她以前也隱隱約約地知道世子有時候不太正常,但是世子平時太過溫和美好,彷彿這世間所有的溢美之詞都可以放到他身上,讓人由衷地讚歎,所以便忽略了那種感覺。如今,她終於知道了這個祕密,卻渾身發寒,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會不會沒命。

  淑宜大長公主揮了揮手,烏嬤嬤識趣地拉著明珠下去。

  等兩人一離開,木然地坐在那兒的鎮國公夫人終於回過神來,她一臉驚恐地看著淑宜大長公主,憤怒地道:「娘,你看他,他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當娘的?」

  淑宜大長公主皺眉,忍不住為孫子說話,「你不去挑釁他的忍耐性,暄和還是個好孩子的。」

  鎮國公夫人心中一堵,一口氣幾乎喘不上來。她咬著牙,按壓下翻滾的情緒,低頭掩飾眼裡的厭惡,低聲道:「他這脾氣越發的大了,動不動就翻臉,他這是怕世人不知道他的祕密麼?他……」

  「行了,今天的事情就到這裡吧。」淑宜大長公主不耐煩地揮手道:「既然暄和不喜歡,那就算了。」

  怎麼能算?

  鎮國公夫人心裡越發的不舒服,只要一想到那雙面人的兒子,一股厭惡便在心口蔓延。那個妖孽,當初他出生時,就應該掐死了他的!

  她心裡翻騰得厲害,但是見婆婆明顯不想她再多說,只得將話嚥了下起,起身離開。

  明珠渾渾噩噩地由著烏嬤嬤拉了下去,等到了小茶房時,便聽到烏嬤嬤道:「剛才的事情,你記得什麼都不要說,也不要對人說。」

  明珠打了個哆嗦,驚恐地看著烏嬤嬤,對上烏嬤嬤嚴厲的神色,感覺到心臟跳得幾乎要蹦出喉嚨,整個人都有些難受暈眩,她困難地點頭,喃喃地道:「我什麼人也不說,我什麼人也不說……」

  烏嬤嬤神色微緩,安慰道:「世子是個好的,你擔心什麼?」

  明珠愣了下,緩緩地凝神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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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暄風院裡,宮心和琉心正坐在槅扇前邊吹著傍晚的風邊分線聊天。

  暄風院從來都是安靜的,伺候的下人並不多,甚至可以說在偌大的鎮國公府裡,就數暄風院裡伺候的下人少,也因為人數太少,暄風院不管何時,都顯得過於安靜,這種安靜,又莫名地蔓延至周圍,使得與暄風院相鄰的幾個院子都是安靜的。

  宮心和琉心是暄風院中的大丫鬟,平時管著主子房裡的大小事務,若是主子們不在,她們便可以自己打發時間,一般都會坐在一起做些針線活,怡然而安靜。

  「宮心姐姐,明年曲姑娘就要及笄了,真希望她快點進門。」琉心難得朝宮心笑道,「等曲姑娘進門後,宮心姐姐也可以安心出嫁了。」

  宮心臉有些紅,啐道:「你這小妮子胡說什麼呢?就算世子夫人嫁過來,我一時半會也不會離開的,總要等到……才能離開。」

  相比宮心的心思細膩、體貼周到,琉心便有些沉悶不愛說話,唯有對著一起長大的宮心、常安時才會話多一些,平時在外給人的感覺都是沉悶的,讓人覺得這丫鬟有些木訥。不過宮心他們知道,琉心只不過不太懂和其他人交流罷了,只要熟悉了,她也會有話直說,是個很體貼的姑娘。

  此時琉心見宮心面有難色,她心裡明白宮心的意思,抿了抿嘴,心說還是要等曲家姑娘過門,等她生下小主子後,宮心姐姐也能安心出嫁了。

  「對了,宮心姐姐,我先前見到世子佩帶的那個秋香色底的荷包,上面繡的那隻鷹真是漂亮,像極了金烏,據說是曲家姑娘親自給世子做的,曲家姑娘的女紅真是精緻。」琉心一臉羨慕地說道:「以後她嫁過來後,主子的貼身衣物便可以交給她了。」

  「別胡說!」宮心笑道:「你這小妮子想偷懶也不能拿主子做藉口,曲姑娘可是世子夫人,哪能整天給世子做衣裳。」

  她們的主子素來不太愛穿針線房做的衣裳,一些貼身的衣物小物件都是兩個大丫鬟親手做的,雖說一般都是如此,可是等主子成親了,到底有些不太好。

  「但是我覺得主子一定會很高興他的衣物和小物件都是曲姑娘給他做的。」琉心嘿嘿地笑道。

  宮心正想說什麼,突然瞥見從院子裡走來的兩人,發現是主子回來了,忙和琉心將手中的東西放好,迎了上去。

  只是,剛走近時,她們便看到少年陰冷的神色,一張白玉般俊麗的臉龐上沒有一絲情緒,甚至連那種慣常的溫煦也沒有了,只有陰冷,面上縈繞著一種妖異的神色,一看便知道主子的性格又變了,變成了另一個面目的人。

  宮心飛快地往跟在主子身邊的常安看去,見常安朝自己微微頷首,便拉著琉心,跟在主子身後。

  知道紀凜今日會從宮中回府,所以淨房裡早已準備好了乾淨的水,紀凜梳洗一番,換上了一件鴉青色暗紋番西花的刻絲袍子,面無表情地坐在那兒,手中端著一盞茶,雖然不說話,但是室內的人都感覺到他此時的心情很壞,讓宮心等人噤若寒蟬。

  直到天色漸晚,淑宜大長公主身邊的明珠過來請他到寒山雅居用晚膳,被他冷冷地拒絕了。

  明珠見他依然是冷眉冷眼的樣子,有些不受控制地害怕,小聲道:「世子,公主正在等您……」

  「我今兒身體不舒服,不去了。」

  明珠想起剛來時,公主交待了,若是他不願意,便不勉強他,只得應了一聲退下了。經由這事情,她也發現,公主對世子有著超乎想像的忍耐力和關心。

  明珠走後,天邊最後一抹亮色也消逝了,星星在夜空中亮起,月亮也爬上柳稍頭。

  紀凜倏地起身。

  他今天心情不爽,所以,也不想讓另一個人心情爽。

  「世子,您要去哪裡?」常安見他起身離開,心中大急,生怕這個人格天不怕地不怕,要捅出什麼婁子來。

  「別跟來。」紀凜喝了一聲,便繞開巡邏的侍衛,直接翻牆離開了。

  見他竟然連大門都不走,直接翻牆,常安頓時有種不祥的預感。

  聽到聲音的宮心和琉心也忙走出來,發現主子不在後,宮心詫異地道:「常安,世子呢?」

  「出去了,不讓我跟。」常安有些苦惱,他覺得,世子那種狀態,如果又半夜去找曲姑娘,怕是會將那嬌嬌怯怯的姑娘嚇壞吧。

  宮心聽罷,便沒再問,轉而問起今兒世子回來時發生什麼事情,為何氣得性格都換了,等聽完常安的交待,宮心瞭然。

  「我見過那茗裳,是上院裡長得最好看的丫頭,那副我見猶憐的樣子和曲姑娘有些像,怕是世子因此生氣吧。你也知道,世子有多重視曲姑娘,夫人明知如此,還要找茗裳來試探,簡直是……」宮心說著,忍不住搖頭,覺得他們府裡這位當家主母的夫人,有時候讓人不知道她腦子裡在想什麼好。

  琉心忍不住道,「宮心姐姐,夫人又想塞人進來啊?」

  暄風院的人雖然少,但是除了淑宜大長公主派過來伺候的,便沒有其他人了,是整個鎮國公府最乾淨的地方。也因為如此,暄風院發生什麼事情,沒有耳目幫傳,其他幾個院也不知道,這才是鎮國公夫人想要將丫鬟送過來的原因,屆時若能被收了房,想要在曲瀲進門後向上爬,那便要依靠上院的鎮國公夫人。

  鎮國公夫人打得一手好算盤,可惜她那兒子從來不給她面子,這些年來無論怎麼折騰,都無法將自己的人安插進來。

  *****

  自從駱老夫人生病後,曲家姐妹在駱府小住了半個月,半個月後,見老夫人的身體有些好轉,曲瀲便回了雙茶衚衕的曲家,留下曲沁依然在平陽侯府陪駱老夫人。

  駱老夫人雖然年紀大了,但是身體一直硬朗,連老人病也少,這次生病也不過是心病罷了。只是這心病若無心藥醫也好不了,外孫女的婚事便成了駱老夫人的心病,怕是曲沁的婚事一天沒著落,駱老夫人一天便不會好,差點讓整個駱家都急壞了,駱家幾位老爺每天都急得不行。

  對此,曲瀲暗暗罵了聲活該,幾位便宜舅舅都是不省心的貨色,若非他們內裡鬥來鬥去,為了自己的利益走了昏招,招惹來了那幾位皇子,連累了她姐,會變成這樣麼?駱老夫人沒辦法怪罪兒子們,於是也只好用這種方法來折騰他們了。

  駱家的媳婦們也備受折騰,駱大夫人甚至因此而消瘦了許多,更不用說駱四夫人了,現在她可謂是夾著尾巴過日子,沒有一點女兒成了大皇子側妃的得意威風,蓋因當初駱老太爺將他們夫妻劈頭蓋臉地罵了一通,彷彿以後平陽侯府若是沒了,他們就是家族的罪人。

  駱老太爺在平陽侯府的地位可謂是至高無上,讓這一家之主來罵,簡直比皇帝來罵還嚴重,駱四老爺夫妻都蔫了。

  在這種時候,駱大少奶奶被診出了身子,倒是躲過一劫,也不用去受老夫人的折騰。

  曲瀲離開平陽侯府前,還是有些不放心,對她姐道:「外祖母的身體一時半會也好不了,你留在這兒也沒什麼用,打算幾時候回去?」

  「誰說沒用?」曲沁掩嘴笑道:「至少這次我可以看看外祖母怎麼折騰幾位舅舅,也好在第一時間知道他們要給我找個什麼物件,這不比你去問阿櫻快得多了?」

  曲瀲分明感覺到她話裡有話,怕是要針對幾位舅舅的動作來一一擊破,然後解決了嫁人之事。

  「小孩子家家的別多想,回家後不準偷懶,將我交給你的事情做完了,等我回去我檢查。」曲沁交待道。

  所謂的事情不過是一些管家理事看帳本的活兒,曲瀲學了這麼久,雖說手段沒她姐的圓滑,但也有幾分成果了,所以一點兒也沒放在心上,只道:「等你回來再說吧?天氣熱成這樣,我都不想動……」

  「就你懶!」曲沁嗔笑一聲。

  姐妹倆聊了會兒,曲瀲推測出姐姐要在駱家做什麼後,只能嘆著氣回了家。

  其實在她看來,女人一輩子不嫁人也沒什麼不好,有些女人性格堅強,並不需要一個男人來支配自己的生活,一個人過一輩子也不會覺得孤單。可是這世俗就是這樣,不嫁人會被世人恥笑,晚年孤單,老了沒有子孫送終、死後沒人供奉香火……其實這些都是個屁,最主要的是吃人的禮教對女人就是這麼的苛刻。

  曲瀲每當想到這種事情,心裡總會憋著一肚子的氣,所以對曲沁的事情,她格外地寬容,不管她以後是嫁人或者是不嫁,她都有了心理準備。

  回到家後,季氏和曲湙詢問了駱老夫人的身體情況,得知曲沁仍在那邊侍疾,兩人都有些擔憂的模樣。

  季氏擔憂駱老夫人的身體,曲湙擔憂不省心的駱家又起什麼蛾子。

  三言兩語地將季氏打發了後,曲湙卻沒那麼好打發的,他盯著曲瀲,問道:「二姐,大姐有什麼打算?」

  「能有什麼打算,讓長輩作主啦。」曲瀲輕鬆地道。

  曲湙盯著她,臉上露出怪異的神色,說道:「二姐,你是不是覺得我年紀小,很好唬弄?」

  曲瀲:「……」

  曲湙悠悠然地道:「我雖然不知道你和大姐有時候神神祕祕地湊到一起說什麼,但是能感覺到你們有事情瞞我。再過半年,我就十三歲了,你也十五歲,按鎮國公府的意思,怕是要在你及笄時就迎你過門,我有些擔心,這姐姐還沒定親,妹妹就要出閣了,豈不是讓人笑話。」

  曲瀲汗顏,沒想到弟弟會這麼敏感,或者說沒爹的孩子早當家?所以弟弟比曲家的堂兄弟們都要努力,也足夠聰慧,加之這兩年有葉長青這謀士指點,只要一點蛛絲馬跡,便能推測出些什麼來,漸漸地像個大人了。

  「你想多了……」

  「算是吧。」曲湙順著她的話道,「但剛才說的話,我覺得並不是我胡亂擔心,確實有可能。」

  曲瀲心知再扯下去要損弟弟面子了,只得道:「那阿湙你有什麼想法?」

  曲湙看了她一眼,白晳俊秀的臉龐上露出些許無奈,「沒什麼想法,你們開心就好。」

  「阿湙!」曲瀲尖叫一聲,撲過去摟住弟弟的腦袋使勁兒地揉啊揉的,揉得曲湙白嫩的臉蛋變得紅通通的,她卻大笑出聲,「我的弟弟怎麼會這麼可愛呢?」

  「二姐!」曲湙面紅耳赤,掙扎著逃開,扶住歪了的髮髻和烏木簪子,惱道:「都說我已經是個大男人了,男女授受不親,不能再動手動腳。」

  「有什麼關係,我們是親姐弟!」

  「男女七歲不同席!」

  「別這麼古板沒人情味,這是阻礙了天倫之樂、姐弟之情!」

  「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看著義正詞嚴的少年,曲瀲笑得更大聲了,直到將弟弟氣走了,才回身捶著炕上的抱枕,根本沒有一點反省的意思。

  不過很快便樂極生悲了,等到晚上睡覺的時候,當看到從視窗跳進來的少年,曲瀲終於知道她弟弟的話有多正確,男女七歲不同席,多好的規矩啊,她白天時還鄙視它,現在卻覺得它說得多正確啊,恨不得也將這話糊到這人臉上。

  「你、你、你……你怎麼過來了?」曲瀲話都不利索了,看著燈光下那人狹長的丹鳳眼,眉稍眼角流溢位的妖美,很想去死一死。

  為毛這第二人格也來爬她的窗了?

  「怎麼?不歡迎我啊?前兩次我過來時不是挺開心的麼?」他的語氣有些不善,站在那張黑填漆的床前看著她。

  曲瀲內流滿面,前兩次她根本沒有開心好不好?不過是因為當時他過來時理由太充分罷了,而且他當時是個守規矩的君子,規矩得不行,讓她根本沒有任何的擔心。哪像現在這個人格,已經跑到她床前來了,那雙眼睛像要吃了她一樣。

  「你來做什麼?」曲瀲小心地將被子拉高,雖然會讓自己熱出了身汗,可是現下身上只穿了單薄的寢衣,不好讓他看到。

  「找你!」他居高臨下的俯視她,眼神放肆。

  曲瀲想起了什麼,脫口道:「你是來道歉的?」自過年吵架那次,隔了半年才見到這個人格,曲瀲方才想起,這傢伙還沒道歉呢。

  「道什麼歉?我做錯了什麼?」他一臉詫異地問道。

  曲瀲差點想抓起枕頭糊他一臉,雖然過了這麼久,氣都消了,可心頭仍留著個疙瘩,就算他一句沒有誠意的道歉也好,總歸是個態度。

  也不是她這般執著,而是她心裡有感,紀凜的這個人格活得太陰暗,性格中帶著一種反叛因子,什麼事情都幹得出來,簡直是沒有人能束縛住,以後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所以,她總想能不能稍稍引導下,或者是扭轉自己和他的相處方式,讓他有所顧忌。

  她知道自己正在作死,可是卻不想讓主人格的那個陽光少年揹負另一個人格做下的錯事,然後讓他收拾爛攤子。雖然說,紀凜其實對此一直不在意。

  見曲瀲說不出話來,他以為她認識到自己的無理取鬧了,心頭有些滿意,將她從床上拉了起來,對她道:「我餓了。」

  曲瀲:「……」

  兩人大眼瞪小眼一會兒,曲瀲有些崩潰地問道:「你餓了關我什麼事?」難道就因為餓了,來爬她的窗麼?

  「怎麼不關你的事情?我就是因為你才會氣得一肚子的氣。」他理所當然地道。

  曲瀲再次被他梗得無語。

  她知道了,這個性格除了狂拽酷霸叼外,還會睜眼說瞎話,情商低得讓人想揍他。

  最後曲瀲還是開啟門,去將守夜的碧春叫了起來,一臉淡定地道:「我餓了,想吃宵夜,你去廚房瞧瞧有什麼能吃的,叫廚房做碗麵過來也行。」

  碧春愣愣地看著她,說道:「姑娘你以前不是說過,晚上吃東西對身子不好,胃部不能負荷,容易發胖麼?」

  曲瀲有些惱羞成怒,以為她想吃麼?是藏在她閨房裡的人要吃,關她什麼事?「快去,囉嗦什麼?」

  碧春只好下去了。

  幸好是在自己家,主子吩咐下去,廚娘就算睡著也得苦命地爬起來做宵夜,因著天氣熱了,所以做了涼伴麵,還有一些小菜配著。

  曲瀲親自去取了,然後將門關上,沒讓丫鬟進內室來。

  等宵夜擺到炕几上,可以看到灑了香醋、香油和白芝麻的麵條上放了翠綠色的香菜,散發著一種誘人的香味,旁邊搭配的小菜更是夏天的開胃菜,讓人胃口大開,曲瀲看著都想跟著吃了。

  「有些簡陋,你就將就著吃吧。」曲瀲謙虛道。

  誰知她對面的少年一點也不知道客氣為何物,竟然還有臉點頭說:「確實是簡陋了些,不過我也不會太在意。」

  曲瀲捏了捏指甲,好想撓他一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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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
發表於 2016-7-4 21:57:42 |只看該作者
第107章

  鋪著涼蓆的炕位於窗前,坐在炕上,可以看到窗外星辰璀璨的夜空。

  此時已是一年中最熱的時節,白日雖然熱得讓人受不住,但到了夜晚時,夜空中的星子總是特別地燦爛,預示著第二天依然是個豔陽天。

  曲瀲手中捧著一杯已經放溫的紅棗茶,邊淺淺地抿著邊小心打量對面坐著進食的少年。桌上只擺了一盞羊角宮燈,燈光並不明亮,幽暗的光線中,襯得那少年的眉眼越發的秀雅,漂亮得讓人移不開目光,有著屬於少年人特有的乾淨純澈。

  可惜,當他抬眼看過來時,那種讓人心悸的陰冷眼神,讓人對他的印象生生地打了折扣,覺得此人瞬間從一個美好的少年變成了一個性格詭異陰暗的可怕之人,打破了完美的皮相所賦予的美好。

  曲瀲覺得自己似乎越來越習慣他的兩個性格兩種模樣了,雖然總會被第二人格嚇得害怕或者氣得要抓狂,可是當面對第一人格時,又忍不住心生柔軟,使得她對這人也越來越放肆,不管是哪個人格,都放得隨意了一些。

  她覺得這是個好現象,說不定很快她便能找出這人精神分裂的原因,到時候……

  「你沒吃晚飯啊?」曲瀲忍不住問道。

  「對。」他邊吃涼麵邊將與青菜混在一起的胡蘿蔔挑放到一邊,然後喝了一口蛋花湯。

  曲瀲見他挑食的模樣,忍住了想要按著他的頭讓他將胡蘿蔔一起吃下去的衝動——小時候弟弟挑食時,她就這麼暴力地幹過這種事情,如今有些手癢。聽到他的話,她納悶地道:「為何不用晚膳?你今天是剛從宮裡出來的?」

  他瞥了她一眼,理直氣壯地道:「還不是為了你?」

  「我?」曲瀲莫明其妙,心說自己最近一直待在平陽侯府,又沒去招惹他,怎麼為了自己了?

  紀凜沒有說話,而且繼續低頭將混在麵裡的胡蘿蔔挑出來,挑完後方才大口地吃麵。這麵本就按著曲瀲的食量來做的,份量自然不多,他吃下後,才墊了點肚子,不過也算是緩解了些許餓意。

  曲瀲掃了一眼,將桌子上放著的那盤冷了的點心過來,說道:「將就點吧。」雖然她更想讓他回家去吃,可見他巴巴地過來,餓著肚子,又有些心軟生怕餓壞他。

  她這是瞞著人留他在自己閨房裡,連丫鬟也沒讓知道,這種舉動放在這個世界,簡直是驚駭世俗,不檢點。不敢讓人知曉,所以也沒敢讓人按著他的食量來做宵夜。她都犧牲這麼大了,如果他還敢有意見,曲瀲覺得自己真的會一爪子撓過去。

  幸好,他只是臉上露出嫌棄的神色,到底還是吃了半碟點心。

  曲瀲給他倒了紅棗茶去膩。

  「這味道……不好喝,娘們兮兮的。」他繼續嫌棄。

  曲瀲皮笑肉不笑地道:「本來就是我自己喝的,你不喜歡請從窗子滾出去。」

  他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一副她又在無理取鬧的表情,說道:「看在是你喝的份上,我才勉強地接受了,你發什麼脾氣?真是脾氣越來越大了。」

  曲瀲讓自己心平氣和,別被他的嘴賤氣到,等以後有機會了再收拾他。

  「說吧,你今晚為何突然過來了?發生什麼事情了?」曲瀲繼續問道,想要找出他突然轉換性格跑過來的原因。

  紀凜喝了半杯紅棗茶解衝去口中的點心的殘渣,一副沒什麼了不起的模樣道:「也沒什麼事情,不過是那女人打算給我塞個通房丫鬟罷了。」雖然一副「沒什麼了不起」的模樣,但是他邊說著,邊用眼角餘光關注她的反應。

  曲瀲呆住了。

  通房丫鬟什麼鬼?她這兩年常去鎮國公府玩,和紀語打好了交道,算有了個眼線在鎮國公府。從紀語那兒知道暄風院的下人情況,可沒有聽說過暄風院除了伺候人的下人,還有負責伺候到床上的丫鬟,宮心和琉心雖然是暄風院中的大丫鬟,但她們明顯沒有爬床的意思,所以她一直以為通房丫鬟在暄風院是不存在的。

  知道這些時,她還很高興,不管淑宜大長公主和鎮國公夫人是什麼意思,都很開心紀凜不像這個時代的公子哥兒那般,一到年紀便有房裡人。

  就像駱承風,她從駱櫻那裡知道,在他十四歲時,駱大夫人賞了兩個丫鬟到他房裡伺候,明明那時候對她還有想法,可是那兩個丫鬟還不是被他給睡了?當時聽到這種事情時,曲瀲還很慶幸自己和駱承風沒結果,不然自己一定會嘔死。

  曲瀲僵硬地轉頭看他,聲音卻十分平靜,「然後呢?」

  他看著她笑,露出一口白牙,邪惡得像個誘人犯罪的惡魔,「你不喜歡麼?」

  「當然不喜歡!」曲瀲並不扭捏,反而雙眼冒凶光,「鬼才會喜歡!你沒收吧?」

  「那丫鬟那麼噁心,我怎麼可能收?」他馬上露出一副嫌棄的模樣,那丫鬟竟然敢作出那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再做出可憐相也沒有眼前這個正主的自然,那可是連惡鬼見了都要心軟的。

  曲瀲卻不依不饒,「如果她長得不噁心,你是不是就收了?」

  「我看起來是那麼隨便的人麼?」他瞇起眼睛看她,「還是在你心裡,我就是這麼隨便的人?」

  「紀哥哥自然不是,但是你……」她上下打量他,心裡對他的印象可從來沒好過。若非他是紀凜的衍生人格,也是同一個人,她才沒這耐心去習慣適應他的存在。

  聽到她這種不信任的話,他看起來很生氣的樣子,眼裡透著一種想要將她掐死的凶光,嚇得她趕緊收回了視線,乖巧地坐著,怯怯地看著他,要有多無辜可憐就有多無辜可憐。

  就是這種神態,讓他想起了白天時在寒山雅居看到的那丫鬟的樣子,那種我見猶憐的模樣極為相似,卻讓他感覺到噁心。而這個人明明性子刁鑽又凶悍,卻時常喜歡故意作出這種樣子來噁心他,可偏偏讓他沒有什麼噁心感,反而十分興味,甚至產生一種興奮感,身體都戰慄起來。

  於是他一把將她扯到了懷裡,捧著她挺翹的臀部,緊緊地壓在身上。

  曲瀲呆滯地看著他,對上他幽暗的眼神時,打了個哆嗦。

  「色狼!」她咬牙切齒,掩飾住心裡的驚慌,「放開我。」

  「誰讓你故意勾引我!」他理直氣壯地道,恬不知恥地道:「我為你守身如玉了十六年,自然對你有想法,如果沒想法,你才要哭好不好?」

  曲瀲又驚又怕,臉上克制不住地浮上紅雲,顯然被他誠實的話弄得說不出話來。

  憋了良久,她才道:「我幾時勾、勾引你了?也不瞧瞧這裡是誰的家?難道是我三更半夜不睡覺,去夜探你的臥室不成?」

  他摸著她的臉,一臉興奮地道:「如果你想夜探我的臥室,我可以幫你。」

  「變態!」

  「變態何意?」

  「色狼!」

  「孔聖人說過,食色性也。」

  曲瀲:「……」

  白天時她才用一堆歪理將弟弟氣跑,到了晚上,風水輪流轉,被個登徒子調戲得直想哭,果然出來混的,遲早要還的,以後她再也不去戲弄正經的弟弟了。

  他看著她氣紅的臉,眸色越發的幽暗,不禁像是被蠱惑了一般,低頭緩緩地靠近她的臉……只是一瞬間,他又抬起了臉,說道:「我答應過另一個自己,等成親了再碰你,所以你也不必擔心,我就摸一下罷了。」說著,真的從她的腰摸到了軟軟的腹部。

  曲瀲差點被他氣歪了嘴,一巴掌糊了過去。

  自然被他反應很快地抓住了手,他捏了捏她的手指,嗤笑道:「指甲留這麼長,也不怕撓斷了。」

  「沒事,能撓斷也是一種幸福。」她皮笑肉不笑地道,見他神色又有了變化,忙低眉斂目,糯糯地道:「暄和哥哥,能不能放開我。」

  紀凜趁機在她身上摸了幾下,方才意猶未盡地放開她,心裡想著,原來女人摸起來是這麼香軟的生物,他還是第一次知道,以前那麼君子地沒碰她,真是虧大了。

  見他的眼神又變得恐怖,曲瀲肝顫地看著他,生怕他克制不住又撲過來,有些惶恐不安。就算喜歡那個人,可是身為女性的矜持仍是有些抗拒那種事情,特別還是婚前,所以很怕這個肆無忌憚的人格會做不管不顧地做出什麼事情來。

  她對他真是又喜歡又害怕,十分矛盾,卻又理所當然。

  「別這樣看我。」他伸手,掩住了她的眼睛,聲音變得沙啞。

  曲瀲不敢動彈。

  兩人突然都陷入了一種沉默了,只有窗外的夏蟲叫個不停。

  半晌,他開口道:「我記得你的生辰在四月份,等你及笄,我就娶你過門,婚期就定在五月份,可好?」

  曲瀲忙抓下他的手,有些結巴道:「這、這也太快了。」那時候才十五歲,能嫁了麼?這是糟蹋未成年少女啊!曲瀲內流滿面,真想搖著他讓他別那麼猴急,再等兩年也可以的。

  「不快了?你四歲時我們就定親,都過了十一年了,還快?」

  曲瀲再次氣竭,能這麼算的麼?

  只是好說歹說,他都一副「就這麼辦」的神色,一副要快快娶她過門好這樣那樣的樣子,曲瀲抓急得不行。

  「好了,我該離開了,明晚有空再來找你。」他站了起來,然後說了一句讓她臉色慘淡的話。

  「不好吧。」曲瀲勸道,「雖然我們定親了,可是如果讓人發現你三更半夜過來……」

  他一臉不悅地道:「難道你不信我的功夫?而且外面還有金烏守著,沒人會發現的。」

  曲瀲覺得自己聽到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情,一臉震驚地看著他,「你說金烏……果然你送金烏過來就不安好心,是為了監視我吧?」

  紀凜捏捏她軟嫩的臉蛋,嗤笑道:「是又如何?你是我的未婚妻,自然要看好你,省得你做出對不起我的事情。我可是還記得你小時候在宣同府時,和很多男孩子打架的事情,都被人碰光了。」說著,他露出一副陰冷的神色,一副想要弄死人的可怕模樣。

  曲瀲被他嚇得肝顫,那時她才多大啊?就四歲多一點兒,沒人管,是一副野丫頭的模樣,私底下喜歡找人打架怎麼了?她確定了,當時她揍的熊孩子中,一定有他,所以他才會記得這麼清楚。

  哼,六歲的他還打不過四歲的她,他也好意思提這事情。

  彷彿看出她的意思,他冷笑道:「若非當時你耍詐,騙了我,我會輸給你麼?你這個騙子!」

  曲瀲:==!他的怨念很大的樣子,當時她一定將他騙得很慘?到底是哪個倒楣孩子呢?

  紀凜覺得,今晚聊得真是愉快,並且還多摸了她幾下,不虛此行,明天可以繼續。離開之前,他將她拖到懷裡抱了下,對她道:「我知道你喜歡我喜歡得要命,所以通房丫鬟這種東西我從來沒有要,看我對你好吧?所以別再耍脾氣了,明晚我再來找你。」

  曲瀲差點想要呸他,可是卻也不敢太大聲,便小小聲道:「行了行了,你不要再來了,被人發現會很慘的。」

  他又不高興了,「你難道不相信我的功夫?」

  她相信他夜探香閨的功夫,卻不相信他那種死性子!可是她只得違心道:「信、信、信,大哥,你快點走吧!」

  他哼了一聲,突然低頭咬了她的脖子一口,然後在她嘶聲叫痛中,翻出了窗子,消失在黑夜中。

  曲瀲摸著被咬疼的脖子,簡直不敢相信,然後怒髮衝冠,決定如果他明晚敢再來,她要揍他,順便要和他約法三章!

  可惜,等到翌日晚上,曲瀲特地守在那兒,當看到有些靦腆地朝她微笑的少年時,頓時一口氣又梗住了。

  對著這張臉、這天使一般的笑容,她氣不起來腫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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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4 21:57:57 |只看該作者
第108章

  整個夏天和秋天,曲瀲都在忙著和心情不好就喜歡夜探她閨房的未婚夫鬥智鬥勇。讓她鬆了口氣的是,幸好一直沒有人發現這件事情。

  確實如紀凜所說的那樣,他竟然能瞞過守夜的婆子和家丁,在曲家進出自如——曲瀲真實地感覺到古代的安全措施有多差,讓她忍不住讓人去買了幾個粗壯有力的婆子回來放到自己院子裡,以防萬一。可惜,卻仍是防不住想要爬她窗的少年。

  除此之外,還有金烏這隻成了精的鷹幫盯著,只要有人敢接近曲瀲的閨房,這隻鷹就去攻擊,一翅膀扇過去,在夜裡讓人冷不丁地被嚇了一跳,跌在地上,發出好大的聲響,嚇得守夜的丫鬟婆子驚魂未定,久而久之,每當紀凜又來爬窗的時候,下人們根本沒機會接近曲瀲的閨房一步。

  於是,竟然真的一直沒有被人發現這件事情。

  曲瀲從開始的擔心到最後的木然,最後終於難得強硬了一回,趁著紀凜第一人格過來和她道歉時,和他約法三章。

  曲瀲發現,只要紀凜的主人格答應她的事情,那個壞脾氣的第二人格雖然不樂意,但也會遵守主人格許下的承諾。這個發現讓她差點想要感謝一回上天,看來那人還能再拯救一下的,只要找對了法子,也能約束住。

  為此,曲瀲更喜歡那個溫潤如玉的紀凜,如此有原則又尊重她、喜歡她的人,如何不喜歡呢?這也是無論另一個人格怎麼惹她生氣,她還是捨不得將怒氣宣洩到他身上的原因。

  所以,每當她被第二人格氣得半死時,雖然不會對第一人格生氣,可也會趁機和他約法三章,最後效果總不錯。

  就在曲瀲覺得自己又get到了和雙重人格的未婚夫如何友好和諧相處的一個方式時,她姐的婚事卻一直不如意。

  隨著這一年將走到盡頭,曲沁的親事仍是沒有著落,讓曲駱兩家都急得愁白了頭髮,這其中的原因,除了曲沁另有打算設法拖著婚事外,還有人暗中阻擾,雖然沒有查明,但眾人心知肚明。

  中秋時,皇后娘娘設宴,所有的外命婦進宮與宴,駱大夫人當時也去了,沒想到中途被郭妃叫了過去。當時郭妃向駱大夫人暗示了自己的意思,有意為五皇子納曲沁為側妃。

  這事傳回平陽侯府和曲家時,差點捅了馬蜂窩。

  曲家自然不答應。

  曲家是官宦世家,只做純臣,做自已的本份事,歷來和京中的王公貴族湊不到一起,子女的婚事素來只在同個圈子裡找,曲三老爺當年娶駱氏時是個例外,而曲瀲和鎮國公世子的親事因為是曲三老爺生前定下的,沒法子改了,但是曲沁的婚事,曲家實在不願意再將她嫁到勳貴之家,就算是皇子側妃,於曲家而言,不僅不覺得尊貴,反而是一種折辱。

  曲家的姑娘不為妾!

  就算是皇子側妃,那也是妾。

  曲大老爺自然是毫不遲疑地拒絕了,雖然他這個態度可能會惹惱人,但只要皇上滿意就行了,郭妃和五皇子再生氣,現在他們一個是宮裡的妃子,一個是皇子,都還不是皇上呢,曲大老爺根本不懼。更何況現在曲家和鎮國公府有婚約,鎮國公府怎麼說對曲家也會關照一二。

  而曲大老爺能如此強硬,也是有自已的考量的。其一自然是上面的原因;其二是皇上的態度,想要做好一個純臣,自然要懂得揣測上位者的心態,懂得不摻和到皇子們的事情中,不然就要像駱家那樣,各有各的算計,連最後的籌碼都沒了。

  除此之外,曲大老爺心裡愧對三房,更不可能將侄女送給人做妾了。

  駱家也不答應。

  駱老夫人此時是極不願意再和那群皇子有什麼牽扯,如今她已經有一個大孫女嫁到三皇子的母族——安國公府,還有一個孫女進了大皇子府當側妃,為此還惹出了那麼多的是非,根本不願意再和這些倒楣皇子有什麼牽扯,而且也不捨得最疼愛的外孫女為妾將來要給正妻壓一頭。

  所以,駱老夫人聽說了這事後,便讓人送了封信去西陵苑,過了幾日,便親自進宮委婉地拒絕了這事。駱老夫人雖然拒絕,但也給了郭妃面子,將自己的態度放得很低,只求郭妃收了這念頭。

  只是她的態度放得再低,郭妃覺得仍是被人駁了面子,心裡惱怒非常,可惜她再惱卻也不好做什麼,就算要去皇帝那兒吹吹枕頭風,卻也不適合的。如果是以前,她自然沒將曲家放在眼裡,可是如今曲家有個姑娘和鎮國公府定親,便不能輕易動曲家了。

  五皇子對此並不惱,他早就預料到會這樣,不過是想要噁心一下駱家和曲家罷了,讓那壞了他事的女人不好過罷了。歷來惹了他的人,還沒哪個能過得好的,對曲家那女人,五皇子不知道為何,心裡充滿了厭惡感,總覺得這女人應該是屬於他的,又想要折辱她。

  原本他對曲家那女人並沒這個意思的,後來在街上見了一次,當時看到她在下人的簇擁下走進一家綢緞莊時,還因她的容貌而驚豔了下,等打聽清楚她的身份時,只剩下了厭惡感,方才想出了這個法子,納她為側妃。

  他安慰母妃,「既然他們拒絕,那便算了,本皇子倒是要瞧瞧,出了這樣的事情,誰還敢娶她。」

  郭妃雖然被駁了面子生氣,但也不是意氣行事之人,聽到兒子的話,又憂心起來,「你如此任性行事,是否過於急躁了?萬一讓你父皇知道,他可會生氣的,對你的名聲也不好。」

  五皇子滿不在乎地道:「不過是個女人罷了,父皇不會怪罪的。做大事者,不拘小節,我可沒聽說過誰會因為這種事情而非議皇子。」說著,他露出自信的笑容。

  郭妃想想,確實如此,他們也沒有逼曲家送女兒過來,只是提了下,然後在曲家拒絕時,將這事情透露出去,教世人知道五皇子盯上了曲家姑娘,想要求娶的人自己看著辦。

  所以,因為五皇子的插手,曲沁的婚事又耽擱下來。

  在曲駱兩家長輩為此急得不行時,曲沁卻顯十分悠然自在,當然,這份悠閒是在曲瀲看來的,對外時,她什麼都沒表示出來,安份守已,像個合格的大家閨秀。

  曲瀲剛開始時,也被五皇子無恥的行為氣得不行,覺得五皇子簡直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上輩子坑了她姐一次不夠,這輩子還想再坑一次,而且上輩子還是皇子妃之位,這輩子竟然只許側妃之位,想得可是真美。只是等接下來看到曲沁的表現後,曲瀲很快便明白了她姐正在利用這件事情將自已摘出來,甚至將婚事無限推後。

  曲沁真的不想嫁人。

  所以她將計就計,算計了五皇子,讓他擔上惡名,正好讓她清淨。只要五皇子盯著,就沒人敢和曲家議親,她才有藉口不成親,等妹妹成親後,回了常州府後,她再計劃一番,屆時才是天大地大,任她自由翱翔之時。

  「這樣真的好麼?」曲瀲有些糾結地道,「我擔心你將來會因此後悔。」像她喜歡上紀凜,便覺得和他在一起是件很甜蜜的事情。

  曲沁朝妹妹笑道:「不會。」該經歷的事情上輩子已經走過了,這輩子她想走另一條路,這還是當初與余家婚事不成後,讓她產生的想法。

  曲瀲很糾結,可是看她姐一步步地算計五皇子,直到走到這一步,她又無法說什麼。到時候,所有人都會知道是五皇子的原因,曲沁才沒有定親,便不會有人笑話她,反而會同情她,如此就算妹妹先出閣,也不會生出什麼是非。

  轉眼便到了年底,自然又是一番忙碌。

  今年曲沁將準備年禮之事交給妹妹,而她則和徐山等管事對賬,盤點曲家在京城的鋪子和田產的收益。

  徐山捧著賬本,看她飛快地拔著算盤,核對著數目,只覺得自家姑娘這些天的行為很是奇怪,彷彿要將這兩年多在京中的產業清算出來另作他用。

  很快徐山的想法便應驗了,對好賬後,曲沁便當著他的面,將曲家在京城置辦的產業分成了三份,其中五成作為妹妹曲瀲的嫁妝,三成作為弟弟以後娶妻的資金,剩下二成方才留給自已。

  徐山心中震動,沒想到她會如此捨得,雖說這些產業比不得那些老牌商人所賺的,但也是日進金斗的營生,比之曲沁生母留給她的嫁妝還多,就這麼分出去了。可是曲沁決定了的事情,徐山也不好多說什麼。

  當曲瀲知道自已的嫁妝銀子有五十萬兩時,傻乎乎地看著她姐,覺得自已一輩子都沒見過這麼多的錢,據她所知,四月份祝蒹出閣時,祝家也不過給了二十萬兩的嫁妝罷了,這已經是一個大數目了,沒想到她的嫁妝竟然比親王府的世子妃還多了一倍。

  等曲瀲知道這筆嫁妝銀子的由來後,方才瞭然,便要拒絕這種安排。

  「行了,你便收著吧。」曲沁不容她拒絕,說道,「姑娘家比不得男人,要有嫁妝才好傍身。有了這些銀子,看誰還敢瞧不起你的嫁妝,到時候咱們用銀子砸他個滿頭花。」

  聽到她開玩笑般的話,曲瀲卻沒有當是玩笑,而是猜測著是不是上輩子,因為嫁妝的事情,她被人嘲笑過,所以她姐重生後,才會這般執著給她賺嫁妝銀子,並且將最賺錢的鋪子和田產都劃給她作嫁妝。

  曲瀲到底有些不安心,覺得自已佔了大便宜,就算是親人也不能這樣,便將弟弟找過來,打算一起勸說她姐重新分配。她的嫁妝不需要這麼多。

  曲湙並不知道這兩年多家裡的產業竟然能賺這麼多錢,當聽說後也嚇了一跳,聽到大姐的分配,也有些不同意,不過他不同意的是自己得太多了,因為這些產業當初都是大姐和二姐一手打理的。

  「你聽我說。」曲沁對弟弟道:「父親去得早,沒能給阿瀲攢嫁妝,我這作長姐的只好替代父職給她攢了,這是我的責任。而且阿瀲是姑娘家,嫁的又是鎮國公府,沒有嫁妝可不行。而我有我娘留的嫁妝,足夠了,再添也不過是些添頭罷了,並不要緊,湙弟你是男人,將來出仕後,曲家還會添給你,自己也可以賺,所以我就給阿瀲分多一些。」

  曲湙聽罷,又詢問了幾個關鍵問題,終於同意了,對曲瀲道:「二姐,聽大姐的!」

  曲瀲說不過他們,只得同意了。

  ****

  這一年,發生了什麼事情。

  曲沁退親、祝蒹出嫁、駱櫻定親、襄夷公主和袁朗的事情擺到明面上來,鬧得帝后頭疼,後宮也一團亂糟糟,讓人頭疼不已……

  襄夷公主的戰鬥力果然非凡,曲瀲就算不進宮,也能聽說她如何鬧人。

  雖然發生了很多事情,但日子依然照過。

  轉眼便到了除夕。

  今年的除夕,榆林衚衕的氣氛顯然有些低迷,吃飯時,曲二老夫人等人都沉默不語,季氏更是黯然,有些食不下咽。

  「過了年,沁丫頭都十八歲了……」曲二老夫人看著嫻靜地坐在那兒的曲沁,真想嘆息。明明這麼好的孩子,卻被耽擱到現在,想想都不忍心。

  季氏差點淚崩,怕自已在這大過年的流淚不吉利,拼命地忍住淚,顫顫地叫了一聲「二嬸」。

  曲大太太看著有些尷尬,因著曲沁的婚事,這一年丈夫也愁白了頭。雖說五皇子阻礙了曲沁的親事,但也不是找不到物件,可偏偏那些來上門提親的不是人品樣貌不堪,就是家勢配不上,如何能答應?不說駱家了,就是曲家自己也看不上眼,因著這事,害得曲大太太在親戚間也頗感尷尬。

  所以,就這麼耽擱下來了。

  曲沁坐在那兒,微微低著頭,沒有吭聲。

  曲大少奶奶穆氏怕曲沁聽後跟著傷心,忙說道:「娘、三嬸,這菜要冷了,先吃飯吧。」

  曲二老夫人和曲大太太也注意到坐在那兒的曲沁,怕孩子聽了傷心,忙掩住了話題不談。

  吃完年夜飯,眾人坐到廳堂說話守夜,晚輩們則去給長輩拜年拿紅包,作為這裡年紀最小的女孩子,曲瀲得的紅包最多,看得曲浩頗為眼熱。

  「四姐姐!」曲浩腆著臉過來,笑道:「弟弟和你討個吉利可好?」

  曲瀲看他這樣子,便知道他要打什麼主意了,氣定神閒地道:「浩弟說,我聽著。」

  「過了年,瀲姐姐就及笄了,怕是就要出閣了,到時候我可要和四姐夫討個紅包。」曲浩大大咧咧地道,想到多一個姐夫,以後又多個討紅包的長輩了,心裡十分高興,巴不得曲瀲快出嫁。

  曲瀲正要說話,曲澤卻喝了一聲:「就你多事!」

  曲澤板著臉,瞪著不省心的弟弟,曲浩被瞪得懨懨的,不明白自已做錯了什麼,曲瀲倒是有些明白,這位大堂兄怕曲浩沒大沒小的,說話觸及到曲沁的傷心事呢。如今整個曲家都因為曲沁的婚事而心情不鬱,更怕傷著了曲沁的心,在她面前小心翼翼的,不好提這事情。

  這時,坐在一旁的曲沁開口道:「澤哥,今兒除夕,浩弟性子比較跳脫,別太拘著他。」

  曲大老爺等人偷偷看過來,見她面上帶著平靜的笑容,並不如何自憐自傷,心裡鬆了口氣。

  等穆氏帶著曲沁姐妹倆到暖閣去看曲澤的兒子,曲浩也將曲湙拉到院子裡去放鞭炮,曲家長輩們坐在一起說起曲瀲姐妹倆的親事。

  曲二老爺輩份雖然大,但是他素來是個不理事的,便坐在一旁聽著侄子、侄媳婦們說話,沒有開口。

  曲大老爺有些憂心地對他們道:「其實以沁兒這般品貌的孩子,定會有慧眼識珠的人家,只要時間充足,總能找到好的。只是,卻怕時間不夠,瀲丫頭四月份時就要及笄了,到時候鎮國公府應該會上門來商議婚期,要是這姐姐未定親妹妹卻要出閣了,這事傳出去總歸不太好。」

  這也是曲家人憂心的事情,當初曲紀兩家定親時,鎮國公府便透露了這個意思,等曲瀲及笄後便要迎過門去。雖然他們覺得快了一些,可也表示鎮國公府對自家姑娘的重視,幸好自定親伊始,便開始著手準備曲瀲的嫁妝,倒是不怕。

  曲二老夫人道:「不如去和鎮國公府說,讓他們緩一緩?」

  曲大老爺搖頭道:「怕是不行,當初定親時,便說好了,瀲丫頭及笄後,便要過門。」

  這下子,大家也沒轍了,總不好因為姐姐的親事,將已經說好的事情挪到後面來吧?

  「先看著辦吧。」曲二老爺最後道。

  因曲二老爺這句看著辦,等過了三月份時,隨著曲瀲十五歲的生辰臨近,淑宜大長公主請了曲家人過去商議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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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4 22:08:18 |只看該作者
第109章

  曲瀲聽說淑宜大長公主請了曲二老夫人、曲大老爺夫妻和季氏過府商議她和紀凜的婚期時,整個人都不好了。

  她直覺是紀凜迫不及待想要娶她過門,所以才會去催促淑宜大長公主,讓淑宜大長公主出面將婚期定下來。因為這一年來,不管哪個人格的少年,都透著一種等她及笄就娶她過門的意思,所以由不得她不懷疑。

  然而悲催的是,她就算懷疑,也不能做什麼,這些事情自然是長輩們出面商量,她這個當事人只需要坐家裡害羞地等待結果就行了。

  曲瀲有些捉急,恨不得去撓牆。

  「怎麼了?你不高興麼?」曲沁有些奇怪地看著妹妹,兩人的感情不是挺好的麼,知道兩家要商議婚期了,應該高興才對啊。

  曲瀲苦逼地看著她,能說她沒有準備自己十五歲就成親麼?總覺得太早了,還未成年呢,身體的育也未成熟,胸部還只是個小籠包的程度呢,哪裡能嫁人?等長成大饅頭再嫁人還差不多。

  別以為上輩子她死得早,就不知道姑娘家太早那啥,對身體不好的!哼!

  「太早了。」她扁著嘴,「我捨不得你們,不想嫁這麼早。」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適應一個新環境。

  「傻話!」曲沁將她拉到身邊,摸摸妹妹粉嫩的臉蛋,怎麼看怎麼覺得自己的妹妹就是長得好,哪兒看著都舒服,不禁親暱地擰了下她的鼻子,笑道:「你和紀公子感情那麼好,難道不想天天和他在一起、看到他麼?」

  「想是想,但是我更想和你們在一起。」曲瀲實話實說,比起喜歡的男孩,她更習慣了家人的陪伴。

  對她來說,陪伴是最真摯的感情,家人陪伴了她十五年,她已經習慣了家人的陪伴了,所以乍然要嫁人,她不僅會不習慣,更會悵然若失。

  曲沁原本是想笑話妹妹的,但聽到這麼傻氣又直白的話,忍不住有些心酸。這是女兒家最無奈的事情,清清白白的女兒身,一夕間去到另一個陌生的地方重新生活,不僅要適應新生活,也要適應另一個家庭的人,然後為一個男人操持家務、生兒育女,如果遇到懂得疼惜的人還好,若是那些根本不將你當回事的,白白糟踏了。

  「可是你總要嫁的,早晚還不是一樣。或者早一點還比較好,至少防止很多意外生。」曲沁柔聲勸道。

  她也捨不得妹妹出閣那麼早,但是想到妹妹如果能早點嫁過去,早點適應新生活,會和紀凜的感情更深厚,畢竟少年夫妻老來伴是最難得的。上輩子她可沒少聽說鎮國公夫人要往暄風院塞人,特別是得知妹妹懷有身孕時,藉著妹妹不能伺候的名義,給紀凜塞人。

  現在沒聽說紀凜有什麼通房丫鬟,這是她最滿意的,所以她怕再拖個一兩年,萬一男人忍不住了怎麼辦?

  這種事情不好對還沒出閣的妹妹說,曲沁只能提點一二句。

  只是曲瀲早就針對通房丫鬟這事情和紀凜討論過了,所以她姐隱晦提一句,她便懂了,讓曲沁又有些心塞,現妹妹好像不如預想中的那麼純潔,卻不知道到底是誰教壞她的,讓她知道非撕了他不可。

  「外祖母家不是很多這種例子麼?」曲瀲眨巴著眼睛,無辜地將禍水東引,「阿櫻還告訴我,大舅母在七表哥十四歲時,就給七表哥塞了兩個丫鬟伺候到床上了呢。」

  曲沁:「……」

  姐妹倆的談心最後無疾而終。

  等長輩們回來後,姐妹倆被叫了過去,然後被告知,婚期定在曲瀲及笄後半個月,即四月底,那時候天氣不冷不熱,很適合辦婚禮,新娘子也不會太受罪。

  曲瀲低頭,嚅嚅地道:「是不是太早了?」

  曲大太太笑道:「我也覺得早了些,不過淑宜大長公主喜歡你,希望你快點過門,願意在聘禮上多出些,這是她老人家對你的看重,你應該高興才對。」曲大太太看著曲瀲,怎麼看怎麼滿意,皇上最敬重的長輩如此喜愛他們曲家的姑娘,雖然曲瀲不是她生的,卻也與有榮蔫。

  曲二老夫人跟著道:「原本我也想推遲些的,但公主說,欽天監將你和紀公子的八字測了幾個吉利日子,一個是在四月底,一個在六月初。六月初這個,到時候天氣太熱了,當新娘子可要受累,我們可捨不得,只好同意在四月底了。」

  季氏沒有說話,她正沉浸在女兒就要出閣、變成別人家的辛酸感性中,一時間沒辦法出聲。

  「婚期雖然近了些,不過當初定親時就開始著手準備了,瀲丫頭的嫁妝、嫁衣等都準備好,其他的也不過是一些繁文縟節的事情,有鎮國公府出面,也不礙什麼時間。」曲二老夫人又說道。

  長輩們就著曲瀲的親事說了好一陣子,從他們臉上的神色看來,似乎都對鎮國公府定下的這個日期很滿意。曲瀲不禁猜測,可能鎮國公府應該是給了曲家足夠的面子裡子,方才讓長輩們如此高興。

  果然,事後曲沁去問了母親季氏,從季氏那裡知道鎮國公府的聘禮時,才知道鎮國公府有多重視這門親事,雖然曲沁不愁錢財,但是聽說了鎮國公府的聘禮單子時,仍是吃了一驚。

  這便是曲沁為何要將三房的田產分五成給妹妹作嫁妝的原因,這輩子鎮國公府因有淑宜大長公主的重視,聘禮比上輩子還要豐厚幾成。

  鎮國公府既然如此重視,若是他們曲家不在嫁妝上多添一些,怕是要讓鎮國公府的某些人看不起。

  然後,曲沁也知道了曲家為何會這般輕易地答應的另一個原因,是因為淑宜大長公主許諾,會給曲沁挑一門好親事。

  如果是淑宜大長公主出面說媒,那幾個作晚輩的皇子還敢動什麼歪心事麼?屆時淑宜大長公主只要進宮去和皇帝、太后說一聲,怕那些皇子都要受罪。

  鎮國公府拿出如此誠意來,曲家如何不高興?雖說淑宜大長公主這一行為有些要脅之意,可兩家早就定親了,當初定親時也透過等姑娘及笄就過門的意思,淑宜大長公主這個保證,可謂是雪中送炭。

  傍晚時,曲湙從書院回來,得知鎮國公府的意思時,他也有些愣,然後心情有些複雜。

  季氏看著三個兒女,有些忐忑地問道:「你們這是怎麼了?不高興麼?」

  曲湙嘴角動了動,方勉強道:「鎮國公府如此重視二姐,兒子自然是高興的。」可是他沒有心理準備,還以為大姐出閣了,二姐好歹會留上一二年。

  曲瀲瞅了瞅她姐,覺得淑宜大長公主這承諾,無疑是壞了曲沁的計劃,怕是她想逍遙過一輩子的計劃要擱淺了,最後仍是要嫁人的。頓時心裡有些抱歉,忍不住拉了拉她的袖子。

  曲沁回過神來,見妹妹的模樣,便知道她在想什麼了,笑道:「別又傻了。」

  曲瀲扁了扁嘴。

  明明就不太高興,卻偏偏很快就調節過來,不得不說,她這個姐姐的心理承受能力槓槓的。

  晚上,曲瀲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時,她閨房的窗又被人爬了。

  等現來人撩開了青紗羅帳時,曲瀲不用想也知道今天來的是哪個人格了,抄起枕頭就砸過去。

  枕頭在半空中被人輕易地接住了,然後就聽到安靜的黑暗中,那人帶著輕快笑意的聲音,「今兒脾氣怎麼那麼大?不會不想嫁我吧?」

  「閉嘴!」曲瀲沒有說氣話,而是詢問道:「婚期不會是你買通了欽天監定下的吧?」

  從得知婚期時,她便有這種預感了,這人巴不得要將她娶回去好這樣那樣的,做點手腳也是常事。

  果然,床前的人恬不知恥地承認了,「自然,欽天監這地方,最是懂看人臉色了,暗示一下就知道如何操作,是吉是壞,都由他們一張嘴說。」然後他坐到床前,拉著她的手把玩,語氣輕佻,「反正你早晚要嫁給我的,早一點晚一點也沒什麼。」

  「哪裡沒什麼?這很有差別。」曲瀲強調道,心裡有些恐慌。

  「有麼?四月二十六和六月初八,不過是隔了一個月左右,沒差別啊。」

  聽到他這種「女人計較那麼多做甚」的嫌棄語氣,曲瀲又想撓他一爪子了,忍耐地說道:「我以為,應該推遲個一兩年的。暄和哥哥,再推遲兩年好不好?到時候我一定高高興興地嫁過去。」她嬌嬌地哀求道。

  「想得美!」他毫不遲疑地拒絕了她的提議,並且很硬氣地無視了她的撒嬌示弱。

  曲瀲捉急,「可是、可是……」她憋得滿臉通紅,「可是我聽說,姑娘家成親太早對身體不好?」

  紀凜詫異地看著她,「誰說的?」

  「醫書上說的,大夫也說了,說姑娘家身子骨還沒長好,不宜過早成親。」曲瀲厚著臉皮說,這種時候就別害羞了,不然真的要被壓了。

  「這和你嫁人沒關係!」他耐心地解釋道,「只是說不宜太早懷孕生孩子,並未說不宜嫁人,你想多了。」

  看來他也做了功課的,曲瀲被他駁得無語。然後很快發現,他們這一男一女的,在這樣的環境背景及氣氛下,討論這種事情真的好麼?

  但曲瀲仍是想要拯救一下自己,繼續道:「可我姐還沒有定親,我這當妹妹的就出閣了,會被人笑話的?」

  他仍是不以為意,「誰敢笑話?京城誰不知道你姐沒有定親的原因,不過是被五皇子那陰險的廝橫插一槓才落得這下場罷了,現在誰不是在暗暗地同情她?況且祖母已經開口了,會給你姐說一門好親事,很快她也會出閣,到時候更沒人笑話她了。」

  曲瀲此時真想要咬他一口來洩憤,磨了磨牙,最終忍不住道:「你能不能別讓公主這般熱心腸?」原本她姐的計劃好好的,被淑宜大長公主這一插手,以後還不知道會不會胡亂嫁個更不好的。

  以淑宜大長公主的地位,如果她出面說親,到時候男方敢拒絕麼?這也是淑宜大長公主不輕易出面的原因。如果男方只是因為淑宜大長公主的原因才接受的,等她姐嫁過去,卻不好好地待她姐,那不是又坑了她姐一次麼?

  正想著,突然手臂一緊,便被床前那人拉了起來,讓她直接從床上滾下來,撞進他懷裡。她嚇了一跳,手忙腳亂地想要爬起來,而他卻抓著她,兩相使力之下,在她跪坐起來時,對方的手恰恰好覆在她的胸口上。

  曲瀲頓時僵硬了。

  對方也僵住了。

  室內頓時變得靜悄悄的,彷彿連夜風都靜止了,只有彼此的呼吸聲。

  「色狼!」曲瀲終於一爪子撓了過去。

  他嘶叫了一聲,不用看也知道手背又給她撓傷了,有些氣急敗壞地抓住她的手,氣道:「你又沒剪指甲!」

  「不剪,專門用來對付你這種色狼!」她惡狠狠地道。

  「什麼色狼?我是你男人!」他也惡狠狠地道。

  曲瀲捂住襟口,朝他哼了一聲,沒有作死地頂嘴。

  她早就摸清了對方兩個人格的脾氣,也get到了如何對付雙重人格蛇精病的技能,所以總能踩著他的底線去招惹他,又能全身而退。

  所以這種時候,一定不能作死地嘴硬,適當的作死可以,但要懂得適可而止,能屈能伸、該示弱時就示弱、該強硬時就強硬,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但在恰當的時候,可能適時地亮下爪子,讓他知道她也是有脾氣的。

  「得了,過幾天祖母會派人過來下聘,你乖乖的等著我娶你過門便是。」他說著,趁機在她柔軟的腰間摸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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