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媽媽上菜場

ryang

自從父親過世之後，我每年都會回台灣兩趟陪伴母親。回去一趟總是大費周章，不留個兩、三個禮拜覺得划不來。

既然回去得久，不如出門走走，南台灣、環島旅行、金門、馬祖、澎湖、蘭嶼，甚至東南亞各國，我都牽著母親的手遊玩。每一次出去母親都說不要破費，在家就好，因為長途跋涉她也辛苦。如今才知道，她最喜歡的就是上菜場。

母親一生都是家庭主婦，燒了一手好菜，過年過節一桌的酒席菜，她一雙巧手一盤盤呈現出來。由於母親出門旅遊十分緊張，大概是怕累到生病，所以變得不是那麼享受，我也開始接受待在家裡陪母親。父親很喜歡吃母親親手做的菜，早餐吃完就談論午餐要吃什麼，午餐吃完又在計畫晚餐該吃什麼；父親退休之後，兩人每天嘰嘰喳喳就談論這些。

父親過世以後，我告訴母親從此可以不用做飯了，台灣吃飯方便，滿街都是，一個人更沒有開伙的必要。母親也開始享受這遲來的輕鬆，但是她每天早上還是要到菜場去巡禮。我剛開始不懂為什麼，既然不做菜為何還要上菜場？後來我才知道那才是她的世界。

走進市場，她知道哪一家的水果最便宜、哪一家的青菜最新鮮、哪一家賣肉的不會欠斤短兩、哪一家麵店麵條是新鮮剛壓出來的。一進市場，每一個攤販都像是她的朋友，寒暄問暖。如果有一陣子沒有見到她，都會問她是否去哪裡旅遊了？如果見到她新吹剪的頭髮，或是穿新衣服，都會誇讚兩句。

我和母親常常去市場是空著手進去，空著手出來，但是她仍舊樂此不疲，每天渴望上菜場，似乎上菜場是她生命的一部分。她需要上菜場，那裡的人們都會注意她、關心她。畢竟兒女們都住在國外，就算是天天打電話，也抵不過面對面親切的問候。即便是帶她到處旅遊看世界，也不及她每日面對的新鮮蔬果、魚肉攤販。

她帶著我走到每一個熟識的的攤販面前，都會大聲地對他們說：「這是我的大女兒，從美國回來的！」各個攤販也會稱讚我，說我好孝順回來看媽媽。見到母親滿意的笑容、驕傲的神情，我終於明白，為何帶她周遊列國她都不愛，就是喜歡逛菜場。「媽媽，我們再逛一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