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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蔡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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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老石頭 -【天下無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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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4 00:28:32 |只看該作者
 ☆、四十

  “我們家小姐在院子裡休息呢,大小姐要送什麼我拿去就好。”

  紫蝶的聲音從院門傳來,打斷了刑雁來和花清雨的交談。

  只聽見花斬顏的聲音也傳了過來:“什麼叫我們家小姐?我怎麼不記得花家有你這麼個丫鬟,你何時成我花家人了?你一個將軍府裡的丫鬟還敢攔著我在自家院子裡走動麼?”

  紫蝶哪被人這樣搶白過,可偏偏又無法反駁,這的確是人花家,她也的確是將軍府的人不是花家的人……

  真是的,都怪那慢手慢腳的大將軍,這麼久了還沒把人娶回來,一點用都沒有!廢物!

  “還不讓開!”

  紫蝶氣紅了臉,卻還是一邊瞪著花斬顏一邊讓開了路。

  花清雨最怕見這個姐姐的,無奈地看了一眼刑雁來,便讓他扶自己往回走,沒走幾步就在房門口遇見了花斬顏,她身後還跟著一個端著湯盞的丫頭。

  “娘親讓我送湯給你。”花斬顏趾高氣昂地看著花清雨,可看到瘦得不成樣子的妹妹時,語氣卻不像之前那樣霸道了:“你……你怎麼還沒好啊!”

  “把湯放進去你就可以走了。”刑雁來跟在後面沒好氣的說。

  “我跟自己妹妹說話又關你什麼事情?”花斬顏冷眼看著刑雁來道:“真是奇了怪了,你們這些跟花家八竿子打不著的人,怎麼每天都往我花家鑽,是自己沒家麼?”

  “你……”

  “菜花……”花清雨按住要發作的刑雁來道:“沒事兒的,我跟姐姐說會兒話。”

  刑雁來這才氣呼呼地瞪了花斬顏一眼轉身走了。

  姐妹倆到內室坐著,剛一坐下紫蝶就進來了,忙著給花清雨披上衣服,然後便站在一旁一臉警惕地看著花斬顏。

  “怎麼就巴巴的跟進來了?”花斬顏冷笑著道:“她是我親妹妹,我還能吃了她不成?”

  “沒事兒的。”花清雨又拍拍紫蝶。

  紫蝶這才不甘心的推開了,卻還是站在門外小心地聽著裡面的動靜。

  見紫蝶出去了,花斬顏才看向花清雨,仔細地打量著她,依舊是那副冷若冰霜的樣子。

  花清雨向來怕這個姐姐的,如今興許也是知道自己時日不多了,反倒是不怕了,只是平靜地看著她,等她先開口。
  因為花清雨想姐姐還能怎麼欺負她被,她都這個樣子的人了……

  可花斬顏卻並沒有像花清雨以為的那樣對她惡言相向,她的表情有些別別扭扭的,語氣也不似平時的囂張跋扈,輕聲問道:“他們跟我說你要死了,是真的麼?”

  “他們?”花清雨被問得一愣,是府上的奴才還是爹娘這樣說?花清雨想了想這幾日太醫愁眉苦臉的樣子,點點頭道:“興許吧。”

  要不菜花怎麼會總是偷偷哭呢?

  要不紫蝶怎麼總是用一種再也看不到她了的眼神看著她呢?

  要不她怎麼覺得連呼吸都累呢?

  “興許是快死了。”花清雨說。

  花斬顏一愣,微微垂下頭,眼裡似乎有濕意。

  “對不起……”

  花清雨聽到姐姐對自己說對不起驚得簡直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她不是病糊塗了吧?

  “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我說對不起……”花斬顏竟然老老實實地真的再說了一邊。

  花清雨還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直到見到姐姐眼裡掉落的那兩滴淚她才意識到自己沒有聽錯,姐姐是真的在跟她說對不起……

  “我……我還沒見過死人呢……”花斬顏掉了兩滴淚便不哭了,只是有些傷懷地看著花清雨道:“真沒想到你會死,我從前以為你是死不了的妖精呢。”

  要不然爹娘怎麼老是扔不掉她,無論把她丟在外面多久,再找去的時候,總是活得生龍活虎的……

  花清雨被姐姐的話弄得哭笑不得,沒想過她會死麼?

  “所以你才老是欺負我麼?冬天把我推倒池塘裡,夏天把我鎖在日頭下曬,故意在我棉被裡藏針,吩咐廚娘等飯菜冷了再給我送來,讓下人把煤澆濕了再給我?這都是因為你覺得我死不了,所以才這樣做的,是麼?”

  花斬妍從沒想過有一天自己那個一臉蠢相的妹妹會這樣質問自己。

  面對著妹妹那清明的目光,花斬顏覺得自己有些無所遁形,一向伶牙俐齒的她為自己辯解不了,因為她的確是那樣做了的。

  可是從前她不覺得那樣做有什麼,直到今日。

  今日她知道花清雨要死了,才終於生出了些悔恨和內疚來。

  “我……我也不是真心要欺負你的,”花斬妍難得地軟了語氣,用她那百試不爽的嬌嗔語氣道:“我是對你不好,可是你不是也沒怎麼樣麼?你就不能不提這茬麼……”

  “你不是對我不好,”花清雨斬釘截鐵地說:“你是對我壞。”

  花斬顏那刁蠻脾氣又上來了,一雙美麗的杏眼瞪得圓圓的,氣惱道:“可我從前欺負你,也從不見你哭,你轉過身又是那副高高興興的死樣子!可見我欺負你,你並不難受。你如今要死了,我好心來看你,你竟是說從前的事情做什麼,又不是我害死你的!”

  花斬顏其實也知道自己的話混不講理,可是她就是不願意向花清雨低頭。

  她就是不喜歡自己這個妹妹!對自己不喜歡的人沒好臉色不是很正常的事情麼?

  很小時候的花斬顏就發現了,爹娘不喜歡花清雨,總是為了她偷偷的嘆氣,看到她就覺得不高興。

  花斬顏一開始對自己這個妹妹的感情很簡單,爹娘不喜歡她,所以她也就也不喜歡她。

  不過漸漸長大了,她對花清雨的感情又稍稍復雜了一些。

  因為她花斬顏的人生從沒有什麼大的挫折,她的相貌天下無雙,家世天下無雙,從小受盡寵愛,沒有誰不順著她的。

  而她唯一的挫折就是花清雨這個妹妹,她永遠都沒有辦法把她弄哭,永遠都沒有辦法讓她不快活。

  花斬顏冬天把花清雨推進池子裡,花清雨也不跟爹娘哭訴,自己爬起來回去換了干淨衣服照樣一個人在院子裡玩兒。

  花斬顏夏天把花清雨鎖在院子裡,讓她在日頭正烈的午後暴曬,她渴得暈了被看不過去的嬤嬤救回屋子,喝飽了水照樣躲在她的書房裡看書看得不亦樂乎。

  花斬妍偷了花清雨寫的詩說是自己寫的,被爹娘誇贊獎勵,花清雨辯駁說是自己寫的,爹娘不信反倒是罵了她一番,可她也不生氣,也不找自己算賬,還是該寫她的詩就寫她的詩,寫完放在書桌上,任她偷去說是自己的再也不辯駁了,就像是她根本就不在乎那虛名似的,反倒弄得花斬顏自己難受起來,覺得自己是被她施舍的乞丐!

  所以她更加無所不用其極,冤枉她,欺負她,偷偷給她使絆子,但這些都挨不著花清雨呆呆傻傻的過日子,她還是躲在自己那小偏院裡,自顧自的快活著。

  於是乎花清雨快活了,花斬顏只有不快活了。

  天知道她花斬顏為了這個醜妹妹生活得多麼的不愉快!

  如今花清雨這樣雲淡風輕的職責她,說她對她壞,花斬顏覺得委屈得想哭。

  “瞧,你總是這個樣子……”花清雨道。

  花斬顏擦了擦淚問:“我什麼樣子了?”

  花清雨意興闌珊地看著姐姐那副楚楚動人的委屈模樣道:“你這麼好看,生氣也好看,委屈也好看,傷心也好看,只要你一哭,周圍的人就都向著你了,因為你哭得也好看。所以我為何要哭呢,我哭得沒你好看,大家心裡的道理自然不在我這一邊。可是姐姐你哭得好看,並不代表你是對的。你是錯的,你對我很壞的,我也難受的。”

  “別說得我跟十惡不赦的壞人似的,我怎麼了?推了你一下,罵了你一句,蹬了你一眼,打了你巴掌,能怎麼樣,多大的事兒啊?你又沒有傷著那裡,也沒有死,也沒有餓死凍死,怕什麼!還不是高高興興的?”

  花清雨低下頭看,輕嘆一口氣道:“我總是高高興興的,是因為你們都對我壞,我不自己讓自己高興,會被逼得活不下去的。”

  花斬顏愣住,竟不想沒心沒肺的花清雨會說出這種話來。

  其實她知道自己不好,但是她就是一個被慣壞了的大小姐,自私慣了的,自然也不會思考自己的言行是不是會給人帶來什麼不可磨滅的傷害。

  而她的嬌蠻因為她的美麗變得可愛而惹人疼,所有人都圍著她轉,誰都不舍得指責她,她的絕世美貌讓大家總是容易原諒她的錯誤,花斬顏也就跟著覺得自己沒有錯,覺得她做什麼都是應該的。

  但是如今花清雨卻說,她逼得她活不下去了。

  她噎了噎,撇過頭去用很輕的聲音說道:“那我也跟你說對不起了,你如今也要死了,就不能原諒我麼,難不成要跟我當一輩子的仇人?”

  花清雨緩緩搖了搖頭,無奈地嘆了口氣,當是默認了花斬顏的話。

  “你原諒我了?”花斬顏笑眯眯地問。

  “嗯。”不原諒能怎麼樣呢?

  花清雨是真的原諒姐姐了,倒不是因為姐姐道歉了,或是說對不起了,而是因為她發現姐姐興許並不是壞,她只是殘酷的天真。

  姐姐不懂什麼叫做傷害,她又怎麼能指望姐姐明白她的摧殘呢?

  有些人你是跟她講不了道理的,你又不能跟她一樣一口咬回去,因為你是講道理的。

  到最後自然也只有算了。

  “這是娘親給你煮的湯,你喝一點吧。”花斬顏覺得沒事兒了,便別別扭扭地把湯盞放到花清雨面前,打開蓋子道:“趁熱喝吧,你拿得動湯匙麼,要不我喂你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懷著趁花清雨臨死前的機會補償一下她的心情,花斬顏竟然主動拿起湯匙喂起花清雨來了。

  從小到大她們姐妹都沒有這麼近親的舉動,弄得花清雨都不知道該怎麼反應是好了!

  “張嘴啊!”花斬顏指使道。“娘親說了我要督促你喝完的,你不喜歡我,總不能浪費娘親的一番心意吧!”

  花清雨只得張了嘴,讓花斬顏喂她,結果一到嘴裡那湯燙得她立刻就吐了出來!

  “燙死了!”花清雨叫道。

  她想姐姐果然還是來折磨她的吧,什麼姐妹情深根本就不可能出現在她的人生裡!她果然還是太天真了!

  花斬顏嚇了一跳,她也沒伺候過人啊,哪裡知道喂湯之前還得試試溫度?

  她忙收回手來,把湯匙放到自己嘴邊道:“你別叫!我給你吹吹就是了!”

  花斬顏吹了半天,覺得這回肯定不燙口了才又喂給花清雨,花清雨心有余悸地張開嘴喝了進去。

  這回不燙了,涼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太涼了的原因,花清雨覺得這參湯的味道怪怪的……

  見到姐姐還想再喂,花清雨急得攔住!

  她想姐姐示好也示得差不多了,該讓自己喝了吧,可花斬顏就是不願意,硬要自己喂……

  兩人爭來爭去的時候,卻聽到門外傳來紫蝶驚喜的呼聲。

  “姑娘,大將軍回來了!”

  英俊瀟灑、威武不凡的孟大公子回來了!

  花清雨立刻站起來,只見房門被打開,風塵僕僕的孟懷瑾出現在了屋裡。

  “小花,你醒了!”

  孟懷瑾大步走過來張開雙臂就像將花清雨摟住,花清雨也不管姐姐是不是還在房裡,起身就想撲到了孟大公子的懷裡。

  跟著孟懷瑾身後進來的刑雁來不是滋味的看著這一幕,決定轉身離開。

  他不看人家恩愛還不行麼?

  可就在他轉身的時候,忽然聽到撲通一聲!

  他忙回過頭去,只見准備撲向大將軍的花清雨還沒有碰到大將軍就停了下來,她表情猙獰的站住,一手撐著桌子,一手捂住胸口,然後“噗”的一聲一口黑血吐了出來!

  “小花!”

  倒在大將軍懷裡的時候花清雨想,她果然還是太天真了……

  姐姐送來的那湯裡有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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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4 00:28:43 |只看該作者
  ☆、四一

  花清雨再次性命垂危。

  劉太醫查了那碗湯,裡面有鶴頂紅!

  花斬顏被扣下來,關在別處由專人看守,只等著救過了花清雨後再另行處置。

  刑雁來氣得要花斬顏償命,拔劍就要殺去,被大將軍勒令呆在外屋不准動。

  花家的老爺、夫人得到消息後也再次趕到了這凝暉小築,一時間整個花家亂作了一團!

  花清雨只覺得自己真的是太倒霉了,命途多舛這個詞是為了她才存活在這個世上的吧!

  她暈暈沉沉地躺在床上,隱約聽見外面像是為了她的事情炸開了鍋,她難受得想死卻又說不出話來,出什麼事兒了麼?大家那麼吵是不是因為她要死了?

  花清雨真怕,就在這時她忽然感覺有人握住了她的手,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見到了大將軍。

  這一刻,花清雨終於沒有那麼害怕了。

  “小花,不怕啊,劉太醫用針灸給你逼毒,那湯你只喝了一小口,肯定會沒事的,肯定沒事兒……”

  孟懷瑾坐在床邊抱著花清雨的腦袋,緊緊握著她的手,急得眼眶都紅了,花清雨想張嘴安慰大將軍幾句卻發現自己連發出聲音都難。

  漸漸的,不僅發出聲音難,連呼吸都變得艱難起來了。

  “你不用說,你什麼都不用說,你只需要一直睜著眼看著我就夠了,沈寄言帶著翟三水正趕來呢,他們的馬腳程比我慢些,但是也很快就會到了,等他們到了你就沒事兒了,翟三水最精於解毒,他來了你就好了,所以別閉眼,看著我!”

  花清雨身子裡像是有團烈火,在燒她的五髒六腑,可她的眼皮子卻很沉,很想就這樣睡過去,因為睡過去也許就不疼了。

  “看著我,不要閉眼啊花清雨!”

  可是大將軍要她看著他,大將軍對她那麼好,他的話她是要聽的,所以花清雨努力地睜著眼看著大將軍那張即便風塵僕僕卻還是英俊逼人的臉。

  為什麼明明滿臉的胡渣,一臉的憔悴,他還是那麼好看呢?

  果然還是不喜歡。

  “別閉眼!別閉眼!”孟懷瑾在花清雨耳邊叫著。

  花清雨覺得大將軍真是吵死了……

  她沒有閉眼啊叫什麼叫啊!而且她本來中了毒就很痛苦了,卻被逼著看他那好看得讓人想哭的臉,真的是沒有比她還要可憐的人了!

  孟懷瑾只覺得花清雨的身子越來越冷,他的手握得再怎麼緊也握不住小花的命!

  就在這時孟懷瑾見到小花張開了嘴,像是在說話,他立刻低下頭去,只聽見花清雨用氣若游絲的聲音說著:“疼……疼……”

  “我知道,我知道……”孟懷瑾慌張地看向劉太醫,叫道:“她說她疼,她疼!”

  花清雨在這一刻終於明白為什麼紫蝶愛對大將軍翻白眼了,因為他真的很羅嗦!

  而且她疼是因為大將軍把她抓得太緊了!

  花清雨剛剛真真切切地感覺到自己的骨頭好像被捏斷了!

  就在花清雨覺得自己的手要被大將軍握碎的時候屋外忽然傳來了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拯救了她……

  “急什麼急啊,本神醫風塵僕僕的,容我先換身華麗的衣服再出場……誒誒,你別拉我啊!衣服扯壞了你賠不起!別以為你是王爺就了不起了,我跟你說我這衣服就是皇帝也穿不起!誒誒,說了讓你別拉我!”

  劉太醫幾乎不用回頭就知道是他的師兄來了,翟三水這死德行,三十多年過去了,竟然一點都沒變!

  大家都往門口看去,只見一個穿得花枝招展公子模樣的人被推進了屋子裡,他長相俊俏,看不出年紀,踉踉蹌蹌的站穩了後立刻從身後拿出扇子,故作瀟灑的搖了起來,一邊搖著往裡走一邊小聲嘟囔著:“推什麼推,王爺了不起啊,說好了安排婢女在兩旁給我撒花瓣的,花瓣呢!明明是個王爺竟然說話不算話,氣死我了……”

  翟三水就這麼嘟嘟囔囔、慢慢悠悠地往裡走,見他那樣子孟懷瑾就生氣,他這才松了花清雨的手,起身跑過去抓住翟三水的領子就把他往裡拎!

  翟三水被大將軍拎著往裡走,還不忘一邊叫喚一邊給坐在外面等候的花老爺、花夫人打招呼。

  花老爺和花夫人見到翟三水都是一驚,表情極不自然地轉過了頭互相看了一眼。刑雁來瞧見覺得有些奇怪,此刻卻也沒心情追問,與進屋來的九王爺一起跟著翟三水進了裡屋。

  孟懷瑾把翟三水拎到了花清雨的病床前,沈寄言也跟了進來。沈寄言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花清雨,還不知道她是中了鶴頂紅,語氣不善地問翟三水道:“你不是說我們回來的時候她應該已經醒了麼?怎麼還躺著!”

  “你急什麼急!”翟三水瞪了一眼沈寄言,笑眯眯地對著劉太醫道:“小春春,你不介意我看看吧?”

  小春春?

  花清雨閉著眼,彌留之間她忍不住想,這劉太醫看起來一副老古董的樣子,沒想到竟然有這麼嬌嫩的小名,真是人不可貌相,果然以貌取人是不對的,她要是能活下來,就再也不以貌取人了。

  翟三水走到花清雨床前,笑眯眯地對昏迷中的花清雨說道:“小妹妹,我們可是又見面了。”

  又見面了?

  眾人聽得都是一頭霧水,這花清雨什麼時候認識的翟三水啊?

  “她這是中了鶴頂紅啊,誰這麼狠非要她死不可啊?”翟三水回頭看了看外間,嘆了口氣後伸出手對一旁的沈寄言說道:“東西。”

  “什麼東西?”

  翟三水挑挑眉道:“一路上讓你給我拎的包啊!拿來啊!”

  沈寄言這輩子沒被人呼和過,但是為了小花,他只有忍了,解下身上貂皮制的醫包遞給了翟三水。

  翟三水拿過他那華而不實的醫包,深情地摸了摸,然後打開醫包飛快地從裡面拿了幾種藥材,混在嘴裡嚼了嚼就塞進了花清雨的嘴裡。

  見花清雨把藥吞了進去,翟三水又讓紫蝶拿了一大盆溫開水往花清雨嘴裡灌,灌完水之後,翟三水把食指和中指伸到花清雨嘴裡用力摳,一摳花清雨就開始閉著眼嘔吐,吐了一地的黑水。

  大家見到花清雨吐得那麼慘都心疼呢,可見花清雨吐干淨了,翟三水又讓紫蝶繼續灌水,反復喝水和嘔吐,反反復復地吐到花清雨吐出來的黑水顏色漸漸變淺,最後吐得只有水了才停。

  他又命人拿了四五個雞蛋,取了蛋清灌到花清雨嘴裡,最後才又將草藥嚼了喂給她,再才慢悠悠的去開方子讓丫頭熬藥。

  做完這一切翟三水拍拍手,笑眯眯地說道:“大功告成,我現在可以去換衣服了吧?本神醫為了趕來,都三天沒換衣服了!”

  在場的除了劉太醫,其他人都有些懷疑的看著翟三水。

  刑雁來直接把自己的懷疑給問了出來。

  “翟神醫,你這就治好了?這可是鶴頂紅,你就灌點水,喂點雞蛋,再喂一點不知道什麼草藥,就治好了?”

  “你沒看她剛剛黑水都吐出來了麼,而且我不是喂了藥了麼,怎麼沒好?”翟三水輕蔑地看了刑雁來一眼道:“別以為那些神神忽忽的東西才好,能治好病的大夫才是好大夫,弄那些華而不實的把戲你們看起來覺得很厲害,但是治不好病人有什麼用?真正的好東西都是簡單淺顯的,越是華麗就容易藏污納垢,知道麼小子!”

  還教訓我?

  刑雁來不禁上下看了一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翟三水,不敢相信這個人還懂得華而不實這個詞是什麼意思!在場的沒有比他打扮的還華麗的了!

  “疼……”

  這時躺在床上的花清雨發出了聲音!

  眾人立刻圍了上去,緊張地看著花清雨,只見她緩緩睜開了眼睛,帶著哭腔說道:“疼,我好疼……”

  “疼?”孟懷瑾急了,瞪著翟三水道:“你不是說治好了麼,她怎麼還疼!”

  “你不是說你那簡單淺顯的法子能治好小花的麼!”刑雁來急得要跟翟三水拼命。

  沈寄言雖然沒有說話,但是手已經伸到腰間要抽劍出來了……

  翟三水也傻了,他見到要發作的三人嚇得跌坐在床前,哭喪著臉道:“我不知道啊,真的治好了啊,怎麼會還疼呢?小妹妹你哪裡疼啊?”

  花清雨帶著哭腔,氣若游絲、斷斷續續地說道:“手……手疼……”

  手?

  翟三水立刻拿起花清雨的手看,只見五指都腫起來了,再仔細一看,翟神醫的眼眶不禁都濕了,他搖搖頭嘆氣道:“誰這麼狠,把你的手上的骨頭都弄斷了!”

  眾人這才松一口氣,原來是手斷了疼,不要命就好!

  “告訴我,是誰弄斷了你的手!”孟懷瑾氣勢洶洶地說道:“我宰了那人!”

  “竟然有人趁我不在的時候按下狠手,”沈寄言陰測測地說:“被本王查出來是誰,看我不要了他的命。”

  “什麼時候的事兒!”刑雁來也急了,“我每天跟著你,怎麼都不知道,該不是剛剛花斬顏那死丫頭弄的吧!”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問。

  “是你啊……”花清雨委屈地看著孟懷瑾說道:“英俊瀟灑威武不凡的孟大公子,你剛剛趴在我床前抓著我的手……結果太用力了……就是那時候弄斷的……”

  不知道為什麼,孟懷瑾忽然有點希望花清雨還是昏迷著比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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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二

  因為小花要泡藥浴,除了翟三水之外大家都在外屋等著,只有紫蝶跟幾個丫鬟進進出出。

  孟懷瑾坐在外屋,只覺得坐蓐針氈,簡直是在這個屋子裡呆不下去了……

  紫蝶衝著孟懷瑾翻白眼都快把眼珠子翻出來了!

  沈寄言和刑雁來雖然嘴上沒說,但是看他的眼神裡各自帶有一種淡淡的嘲笑和一種深深的鄙視!

  你們這些人干嘛這樣看著我!

  我也不知道小花那麼不經捏啊!

  而且我剛剛是情急之下沒有控制好力道,為什麼要用這種看白痴的眼神看著我!

  孟懷瑾委屈得想衝著天空大吼一嗓!

  這時翟三水掀開簾子走了出來,對眾人說:“你們都坐在這裡做什麼,還不都散了!病人要好好休息,你們全坐在外面是想怎樣?我是不會讓你們見她的,打擾她休息又得晚幾天才能好!”

  “我們不會打擾你診治的,”孟懷瑾道:“我們只是擔心她的病情,你硬讓我們走,我們也放不下心,等一會兒她休息了,我們自會走。”

  “最好是這樣!我真怕你粗手粗腳又把那小妹妹哪兒給折了!”翟三水橫了一眼孟懷瑾道。

  孟懷瑾羞愧得臉漲紅,他發誓今天再不說話了!

  見孟懷瑾吃癟,翟三水這才心情愉快地對劉太醫說:“小春春,你好些日子沒休息了,這裡有我,你先回去吧!過幾日我去找你玩兒!瞧瞧你,肯定平時都不好好睡覺,皮膚都差成這樣了,瞧你的皺紋,嘖嘖嘖……”

  “師兄……”劉太醫無奈地說道:“我都年近六十的人了,皮膚差有皺紋不是自然的事情麼?”

  “我就沒有啊!”翟三水理直氣壯地說:“還有,說了讓你別叫我師兄的,叫我水水,師兄師兄的都把我叫老了!”

  劉太醫無奈,搖搖頭道:“師兄你卻是比我老啊……”

  “胡說八道!”翟三水扯了一下劉太醫,小聲說道:“你別說出來啊,他們都看不出來,你這一說他們不得都知道我的年齡了!”

  “什麼,你比劉太醫年紀還大?”刑雁來吃驚得整個人都跳起來了。

  大家也都驚訝無比,這翟三水都六十多的人了,竟然還是一副少年的模樣,當真是不老頑童,簡直就跟妖精似的!

  翟三水見到眾人吃驚的目光不願意說話,因為他不想承認自己六十多歲的這個事實。

  一旁的花老爺見到翟三水還是那個模樣,不住的搖頭嘆氣道:“十多年未見,我老了,翟大夫竟然還是那個樣子,真是讓人唏噓。”

  聽到花季涼忽然開口,大家都朝他看去,這又是怎麼回事兒,這翟三水怎麼誰都認識啊,他不是世外高人、不出於世的麼?

  翟三水見大家都接他的短,氣惱地坐下,瞪了一眼花季涼道:“小涼涼你也是,十多年未見一點都沒長進,還是那麼迂腐!”

  聽這口氣,翟三水還跟花季涼是老熟人?

  花季涼笑得蒼涼,道:“要是我也能同你一樣看得開,便也去做神仙了,何苦還在這塵世掙扎?”

  “有些事情你管不了,我早就就告訴過你,誰都不可能為這天下負責,管好自己就夠了,你偏要執著,瞧,掙扎了那麼久,還不是沒有任何改變?”

  眾人聽得更加莫名其妙了,這兩個“老頭子”在一起打什麼啞謎呢?

  “翟大夫,花老爺,我看你們還是先別敘舊了。”刑雁來打斷他們,傲慢地看著花季涼道:“這花斬顏下毒的事情我們還沒有說清楚呢!”

  聽到刑雁來這麼說,花老爺與花夫人立刻就變了臉色,沈寄言與孟懷瑾從前都與花家交好,今日卻都不願意為他們解圍。

  翟三水剛剛就聽小春春講了事情的經過,也知道花清雨是喝了那有鶴頂紅的砒霜才會吐血暈倒,他搖著他的扇子,慢悠悠地說道:“下毒的不是那花斬顏,你們可以把她放出來了。”

  “不是花斬顏是誰!湯是她拿來的,也是她喂給小花的!”刑雁來氣得跳起來。

  沈寄言卻冷靜些,擺擺手讓刑雁來先坐下,然後對翟三水說道:“翟神醫為何這樣說,難道是知道什麼內情?”

  “若是一般的鶴頂紅,我們小春春也不會這樣措手不及,他治不好是因為小妹妹中的不是一般的鶴頂紅,而是我多年前改良過的鶴頂紅!”

  “那是你下得毒了!”刑雁來叫道。

  “你這人怎麼這麼急躁呢!小心老得快!”翟三水白了刑雁來一眼,又慢悠悠地繼續說道:“自然不會是我下的毒,不過我大概知道是誰下的,因為十多年前,我曾經把這藥給過一個人,以供他不時之需。”

  “這人是誰?”刑雁來問。

  翟三水看著刑雁來,無奈地搖搖頭道:“你怎麼這麼蠢呢?還被人說是神童呢,我看就是個死讀書的蠢物!”

  刑雁來莫名其妙,回頭看九王爺與大將軍,只見他們都一動不動地看著花老爺,他這才也疑惑地看向了花老爺。

  “是我。”花季涼苦笑著說。

  竟然是花老爺?

  他為何要害自己的親生女兒?

  而且他為何早不害晚不害,偏偏要在這時候,花清雨都已經命懸一線了,他就這麼等不及麼?

  眾人還在震驚時,花夫人就先站了起來,對眾人說道:“既然顏兒不是下毒的人,可以放了她吧?”

  沈寄言看了眼低頭不語的花季涼,點點頭對花夫人道:“自然。”

  “那就恕我不陪各位貴客了,我去找顏兒,她向來怕黑,一個人被關在小屋裡那麼久,定是怕得要哭了……”花夫人越說越難過,眼眶都不住紅了。

  沈寄言見她那樣子,冷冷地說:“花夫人想去的話去就是了,這是花家,不用事事問我。”

  花夫人這邊才急匆匆地往外走,經過孟懷瑾身邊時,孟懷瑾沉聲道:“花夫人,別忘了屋裡那個剛從鬼門關走了一遭的也是你的女兒。”

  花夫人停下腳步,用毫無感情的冰冷聲音說道:“我待花清雨已是仁至義盡。”

  眾人看向花夫人,只見她臉上有決絕的神色。

  到底是為了什麼,一個娘親會對自己的女兒這樣絕情?

  花夫人走後,凝暉小築裡有片刻寂靜無聲,直到花清雨掀開簾子走了出來,大家才把目光看向她。

  花清雨看著娘親消失的方向,尷尬地揚起一個笑容來,可這笑竟比哭還難看。

  “你怎麼出來了!”翟三水跳起來道:“還不進去躺著!”

  “我這些日子睡得夠多了,再說了,如今我怎麼睡得著?不如讓我弄清楚了,好心安。”

  見花清雨這麼說翟三水也沒有辦法,讓了位置她,給她披上外衣才罷休。

  這翟三水倒是對病人真的好,還真是個好大夫。

  坐定之後花清雨看向花季涼,苦澀地問道:“爹爹,是你想我死麼?”

  花季涼的聲音有些顫抖,卻還是艱難地點點頭道:“是,是我這個做爹的想你死。”

  花清雨沒有哭,又笑了。

  “爹爹想我死,我原是不該活的。”

  聽到女兒這樣說,花季涼已是老淚縱橫,搖著頭道:“冤孽啊,都是冤孽啊!”

  花季涼被花清雨問得說不出話來,可明明眾人都知道他是要殺害花清雨的凶手,見到他那副悲涼的樣子,卻又怪不起來。

  翟三水拍拍花季涼,嘆了口氣道:“小涼涼,你還是告訴她吧,命運是無法改變的,她有她的命,天下有天下的命,你怎麼還不明白?你這執迷不悔的蠢物!”

  “天下?”沈寄言敏感地察覺到翟三水已經提了好幾次這個詞了,“難不成花清雨的命運跟這天下有關?”

  花季涼這才點點頭,嘆了口道:“這便是你們三個來求親,我卻一個都沒有答應的原因。我為了自己的私心,留著她十幾年,可千防萬防,還是逃不過一個命字!”

  “我們三個!”孟懷瑾、沈寄言齊齊說道。

  他們兩個完全搞錯了重點,齊齊地看向刑雁來,死死地瞪著他!

  敢情這小子一直都沒死心啊!

  “這事兒我們改日再說……”刑雁來小聲對沈寄言和孟懷瑾說:“先聽小花的事兒……”

  兩人這才又看向坐在屋子正中間抹著眼淚的花季涼。

  “花老爺,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小花的身世有什麼特別,竟要你這樣防範?你做了什麼?”沈寄言問道。

  “做得可徹底了!”翟三水不住搖頭,不待花季涼先說話,揮著他的扇子對花清雨道:“真想不到,我都把你的相貌毀成這樣了,你還能有這麼多追求者,不愧是禍水災星的命格!果然是命運不可違啊……”

  “什麼意思?”花清雨摸了摸自己的臉道:“什麼叫做你把我的樣貌毀成這個樣子了?”

  “因為你本來並不是這個模樣……”花季涼看向花清雨,愧疚地說道:“是我求翟神醫在你四歲那年給你下了蠱毒,毀了你的美貌。”

  翟三水得意洋洋地說道:“我是不是很厲害?我告訴你哦,你身上的蠱毒,可是我的得意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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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三

  八年前,花季涼跟著上一任威武大將軍孟如海一起駐扎在邊境,花季涼作為副將,時常要帶著將士去邊境的各個村莊裡巡視,以防敵國的細作潛入本朝刺探軍情。

  一日花季涼巡邏到了一個苗寨,聽寨子裡的一位平素就很愛搬弄是非的大媽說了一件奇事……

  說是有一個女子順著護城河飄到了苗寨的寨口,被村民救下之後,躺了三天三夜才醒來。一醒來女子就說自己什麼都不記得了,大家可憐她孤苦無依,便收留她在寨子裡住下了,已經有一月有余了。

  而且奇怪的是,村名都極喜歡這陌生女子,對她極好,贊不絕口,大媽覺得那姑娘一定是敵國的細作,用了什麼魅惑之術哄騙村名,要不然怎麼會所有人都喜歡她呢?

  花季涼不是很信這大媽,便問了問其他村民,果然有此事!

  他又問大家為何之前他來巡視的時候所有人都不提這個女子,大家紛紛說怕將軍覺得此女來歷不明,大家為了保護她不受傷害,所以才藏起來沒有告訴他。

  聞言,花季涼立刻讓村民帶那女子來查問。

  一見那女子,花季涼立刻就知道村民們為何如此表現了,也知道那大媽為何會跑來告狀了!

  因為這女子絕對是花季涼此生見過最美的人!

  難怪那大媽告狀的時候顯得那麼酸那麼生氣,她平素最愛賣弄風騷,常常說她年輕時候是村花,如今村裡來了這個麼艷絕天下還不自知的美人兒,可不要把她氣得吐血嗎?

  花季涼問那姑娘名字,姑娘說不記得了,救她的人家曾經有個女兒早夭,便把女孩兒的名字給她用,叫她雲娘,當親生女一樣照顧。

  花季涼又問了幾個問題,覺得雲娘並不像是歹人,便把她叫近來,讓她坐下再聊。

  可這一坐近,花季涼便看出問題來了……

  這雲娘有一雙碧眼,而且是金碧色的。

  碧眼可是與本朝敵對的荻垛國獨有的特征!

  這下他知道為何村民們不告訴他這女子的存在了,私自藏匿荻垛人可是能軍法問斬的!

  只是花季涼也於天下男子一樣,對美人總會寬容一些,他並沒有處置藏匿雲娘的村名,也沒有將雲娘的事情說出去,而是任雲娘繼續在這苗寨裡生活了下去。

  接下來的半年時光裡,每次花季涼巡視到這苗寨時,都會去與雲娘說說話,那雲娘不僅長得絕代風華,為人又極其聰慧玲瓏,花季涼引她為知己。

  隨著兩人的相處越來越多,感情也越加親密起來,到後來花季涼只要一天不見雲娘就食不下咽,夜不能寐。

  可還有一件事情困擾著花季涼——本朝一直有個傳說,說是若是與碧眼的人結合,便會誕生出災禍。

  雖說也有人說是朝廷故意散播這種妖艷,以增加本朝將士、百姓對外族的仇恨,方能更加英勇的殺敵。可花季涼身為軍隊的副將,還是不能不怕的……

  然而在愛情裡,隔閡與阻礙往往只會成為烈焰裡的柴垛,非但不能澆熄愛意,反倒會將其越燒越烈!

  終於花季涼還是忘記了所有責任和立場,與雲娘相愛了……

  紙裡包不住火,花季涼與雲娘相愛的事情還是被軍隊知道了,那時的大將軍孟如海與花季涼是生死之交,花季涼又曾在戰場上救過他的性命,背著他出了死人堆。

  因此孟如海沒有治花季涼的罪,在兩人的懇求下,孟如海默認了二人的事。

  只是花季涼是萬萬不能再在軍隊裡呆下去的,便帶著雲娘回到了家鄉錦官,他繼承家業一心經商,不久,竟然成了天下首富……

  聽完這段故事,眾人除了感嘆還有迷惑。

  “這些事情又與花清雨有什麼關系?”刑雁來最是按耐不住,急急地發問“這雲娘是你的妻子,也就是現在的花夫人麼?”

  難怪能生出天下第一美人的花斬顏,只是難不成是因為年紀大了的原因,這花夫人現在一點都看不出原來國色天香的影子,就是一個普通貴婦的模樣啊……

  論外貌,花季涼要比她夫人好看多了……

  “你著什麼急啊!”翟三水瞪了一眼刑雁來道:“蠢貨,先把故事聽完再說!”

  講到這裡花季涼臉上有悲戚的神色,似是不忍再說,他沉默了半響,才繼續說道:“如今的花夫人並不是雲娘……是我原配的妻子。”

  花季涼與雲娘回錦官之後才知道妻子已經有九個月的身孕了,生產在即。雲娘體貼孕中的花夫人,不計較名分,自願當妾室。

  一開始花夫人因為雲娘異族的身份很是擔心,雖然並沒有法典不允許與異族通婚,可是她依舊很害怕雲娘給家裡帶來禍事。

  可是雲娘天生就有一種柔和,她呆在花夫人身邊,用心地照料花夫人生產,既不顯得卑躬屈漆,也不顯得諂媚討好。

  時間久了,花夫人也慢慢的消除了疑慮。

  花夫人也是極其賢惠的,雲娘這樣賢淑,她也自然對待雲娘極好,漸漸地二人關系親近得就似自家姐妹。

  後來她生下了花斬顏,不久以後雲娘也查有喜了!

  花夫人也知道花季涼心中鐘愛的是雲娘,想給她名分,便提出與雲娘做他的平妻。花夫人自己這樣提,花季涼自然是喜不自禁,雲娘也感激花夫人這樣為她著想,兩人關系更是親近了,有時候花季涼甚至會吃醋……

  只是這平淡而溫馨的生活只維系了十個月……

  雲娘難產,在掙扎了一天一夜之後,生下了一個女嬰便撒手人寰了!

  那個女嬰便是花清雨。

  花季涼萬分悲痛,雲娘死的那一日他因為悲傷過度而一病不起,雲娘的後世都是花夫人一手操辦的……

  一開始花季涼因為遷怒於花清雨,不肯見這個娃娃,可當奶媽把那粉雕玉琢的小人兒遞給他時,花季涼一下子就心軟了。他非但沒有把雲娘死去的罪過怪在她身上,還倍加的疼愛她,簡直就把她當做心頭肉一樣疼。

  可是花清雨半歲的時候,一個雲游的癩頭和尚瘋瘋癲癲地跑到花家。

  那時花季涼手裡抱著花清雨,正逗著她玩兒。癩頭和尚見了,指著他懷裡的花清雨罵道:“你把這有命無運、累及爹娘的東西抱在手裡做什麼!還不扔了!”

  花季涼氣得將那癩頭和尚趕了出去,可這件事卻在他心底埋下了陰影。

  很快,他做了幾筆生意竟然都遇人不淑,投下的本錢全都虧得精光,若不是家業厚還受得住摧殘,只怕他早就窮得要上街乞討了!

  心裡懷疑的花季涼找到了風水師父來看,那風水師父說這風水沒問題,有問題的是人,又問家裡最近是不是有個女孩兒出生,花季涼忙回答是,報了花清雨的生辰八字,不想那風水師父掐指算了算,竟然掉頭就走。

  花季涼忙追上去問,那師父搖搖頭道:“我不能算。”

  “為何不能?”

  “這禍水是天降災星,害人害己,禍國禍民!”

  花季涼最是疼花清雨的,抓著那師父不放,一定要他為花清雨解了這命格。

  “命數是天定的,怎麼解?除非……”

  “除非什麼?”

  “除非花老爺大義滅親!”

  花季涼哪裡舍得殺花清雨,放了那風水師走,自己獨自一人回房,把自己關了一天一夜。

  花季涼在裡頭坐,花夫人就一手抱著花清雨,一手牽著花斬顏在外頭等,直到聽到花清雨哭花季涼才打開門出來。

  一家三口抱頭痛哭,花夫人說:“清雨還這樣笑,哪裡能禍害什麼天下?別理那些神棍的鬼話!你若是要殺清雨,頭一個從我的屍骨上踏過去!就算你舍得我死,可你殺了清雨,九泉之下你要怎麼去見雲娘?”

  花季涼本就不打算殺花清雨,可是聽到花夫人這麼說,還是很感動於花夫人的真情,便告訴她了自己的打算。

  花季涼想過了,花清雨還那麼小,命數的事情說不准,萬一天命改了呢?他先養在身邊,若是有一日花清雨真的成了禍國禍民的災星,他就替天下除了她便是了,到時候他同花清雨一同去了,也不怕九泉之下去見雲娘。

  就這樣,花家平靜了一陣子,可就在這件事情的陰霾要過去的時候,花家竟然開始莫名其妙的死人了!

  先是死了幾個下人,都是自縊,有的吊死,有的投井,有的撞牆,而且全是忽然之間發狂,在大庭廣眾下自縊的。
  再後來花家又出了疫症,這瘟疫也奇怪,只在花家傳,離了花家就都好了!

  花家除了一些身體健壯的家丁僕人之外,近一半的人都病倒了,就連花老爺與花夫人也不例外。可花清雨卻還是好好的,就連她的奶媽都病倒了,她卻還是好好的。

  後來這疫情好轉了,可花家的僕人裡漸漸都開始傳,說二小姐是老爺跟碧眼妖孽生的,是個大禍害,將來要害死花家的。

  這件事情發生之後,花季涼也不得不怕,可是他是玩玩舍不得殺了自己的女兒的。便重金請來了高僧。

  高僧說,若是要化了花清雨身上的煞氣也不是不行,只是有幾件事情一定要做到。

  其一,這丫頭是個有命無運、累及爹娘的,為了不被她克死,必須把她養在見不著爹娘的地方。不僅如此,其他生人也要少見,見了就是害人性命。

  其二,這丫頭將來必定是國色天香、艷絕天下的,紅顏就是禍水,為了不殃及天下,必須毀了她的容貌才行。
  坐到這個兩點,便算是盡了人事,行不行還要看老天爺放不放過他。

  這兩件事情花季涼都舍不得,但是又不得不做。

  不過第一件還好辦,花季涼給花清雨修了個別院,就挨著花家,裡面該有的東西都不缺,派兩個衷心的嬤嬤和丫鬟照顧著。但為了不傷人性命,也不讓他們常在別院裡呆,再每隔一個月換幾個僕人伺候,也算是把傷害降到最低。

  他若是實在想她了,便去看一眼,但也盡量少做接觸,看看便走。

  而第二件事情,花季涼卻是萬萬辦不到的,他哪裡舍得毀花清雨的容貌啊,況且毀容少不得要用刀子劃臉什麼的,這個女兒就是跌破了一個小口他都心疼不已,更別說拿刀子往花清雨臉上畫了。

  可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一招沒有做全,照顧花清雨的好幾個嬤嬤都暴斃了。

  花季涼無計可施的時候,花夫人提出了一個法子來……

  原來花夫人家裡世代行醫,小時候她曾經去無稽崖上學藝。她有個師兄叫做翟三水,不僅精通醫理、毒理,還懂得很多奇術,不如找他來看看,有什麼法子既不傷害花清雨,又能毀了她的容貌……

  於是在花清雨四歲這一年,便請來了翟三水。

  翟三水聽了花老爺講完花清雨的事情很是感動,覺得他是個好爹,再加上翟三水特別喜歡長得好看的人,所以看見花清雨那張小臉就喜歡得不得了,這麼可愛的小人兒他真是疼都疼不過來呢,他哪裡舍得傷害她?

  於是他便勸花季涼,管他的天下興亡,天下要亡那也是天命,他管那麼多作甚。

  可花季涼當初從軍就是因為一腔熱血求報國,萬萬不能讓自己的女兒陷蒼生於不義的,可是他私心太重,舍不得花清雨,只得盡其所能妄圖求個兩全。

  於是翟三水便同意了他的要求,毀了花清雨的容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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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4 00:29:24 |只看該作者
  ☆、四四

  “你是怎麼毀的清雨的容貌?”沈寄言問:“她忽然暈倒可是跟這件事情有關系?”

  翟三水點點頭道:“她這一身的黑紫,就是因為我十多年前在她身上種下的蠱毒,這是一種苗疆稀有的小蟲,名叫花瑪。這花瑪的顏色多艷麗而攝人心魄,成群出現時的場景不比那百花爭艷的景色差。只是這花瑪裡有一種與別的不同,個子又小顏色又難看,皮膚坑坑巴巴的不說,還是黯淡的灰褐色。這種灰黑色的花瑪嫉妒心極重,看到比它好看的花瑪就會攻擊人家,末了還要吃了它!吃了別的花瑪之後有一段時間那灰褐色的花瑪就能有那花色花瑪的顏色,只是持續時間不長,所以到了下一次,它又要吃別的好看的花瑪了。”

  聽到這些刑雁來嘖嘖地直搖頭,“怎麼有這麼壞的蟲子!”

  “花瑪可是很聰明的蟲子,你再插嘴,再說它壞,小心它來吃你!”

  刑雁來立刻嚇得不敢說話了。

  於是翟三水繼續說道:“這蠱毒就是用很多灰褐的花瑪做成的,我們小妹妹的肚子裡是母蟲……”

  “還有母蟲、子蟲之分麼?”劉太醫倒是感興趣起來了。

  “自然,我說小春春啊,虧你還是太醫,怎麼怎麼本呢!因為就算花瑪在她肚子裡,可吃了她的美貌之後這花瑪還是在她身上,她不還是美的麼,所以就要有母蟲、子蟲。”一說到這些東西翟三水就眼睛放光,“我告訴你們啊,這花瑪還有個特征,就算極愛子!所以我拿一只母蟲,一只子蟲做藥,那母蟲吃了寄主的美貌,自然就會拿去給自己的孩子。我只要把子蟲再放到別人身上,那樣不就可以吃掉寄主的容貌了麼?”

  說完這些翟三水得意洋洋,劉太醫恍然大悟,刑雁來似懂非懂,花老爺無比惆悵,而沈寄言與孟懷瑾則互看了一眼。

  兩人在彼此的眼光中,確定了他們都有相同的懷疑。

  於是沈寄言開口問道:“這子蟲在哪裡?”

  翟三水得意地笑了起來,說:“子蟲當然要在離子蟲近的地方才能感應到咯!”

  孟懷瑾冷笑了起來問:“我沒猜錯的話,這子蟲是在花家大小姐身上吧。”

  “聰明!”翟三水得意地說道。

  可沈寄言與孟懷瑾卻在聽到此話的時候立刻變了臉色,他們又對看一眼,發現對方都跟自己想到一起去了……

  “不過這蠱有期限的。”翟三水說道:“到了十五六歲的時候,人的容貌就不會再怎麼變了,母蟲沒有美貌吃,那子蟲沒有娘親供養就會死。那母蟲知道自己的孩子要死了,就要發威,就要鬧騰,所以我們小妹妹才會全身黑紫,手腳僵硬。”

  “那怎麼辦!”孟懷瑾立刻問道:“會害到她的性命麼?”

  “當然會!這可是我做的毒藥!再有七日,若是還不解毒就會死了!”翟三水得意地鼻子都要翹上天了。

  “她要是死了,我就毀了你的容!”沈寄言陰測測地說道:“所以你別得意,趕緊想法子解了這毒!”

  在無稽崖上翟三水是見識過沈寄言的手段的,他渾身汗毛都立了起來,瞬間就沒了氣勢,忙道:“很好解的,我拿了那子蟲給小妹妹吃了就好了!”

  “這麼簡單?”

  “我不是說了花瑪最愛子的麼,那花瑪見自己的孩子沒吃的要死了,就會把自己給它吃了,等母蟲死了,那子蟲靠娘靠慣了的,自己一個人哪裡活得下來,不也得死,那小妹妹不就沒事兒了?不僅沒事兒,容貌也就回來了!”

  聽翟三水這麼說眾人才松了口氣,孟懷瑾忙道:“那你趕快拿了母蟲給她吃了啊!”

  翟三水看了看默不作聲的花季涼,扯了扯他的袖子問:“喂,要解了麼?”

  花季涼沉重地點點頭道:“你說得對,天命哪裡是人能改的,我之前做了那麼多,還不是沒有改變麼?我想把她嫁給那病癆少爺,反正那人也要死了,我也不算害人,可沒想到她竟然逃婚了……我想著她已經不美了,還能怎麼禍國殃民?可即便如此,九王爺、大將軍和刑侍郎都還是紛紛來向我求親,我之前做得又有什麼改變?罷了,我也老了,不管了……”

  “那好!”翟三水站起來說:“我這就去找花斬顏,把那蟲子拿出來。”

  “不!”

  這時門口傳來一聲凄厲的叫聲,只見花斬顏死死捏著門框,正站在門口,想來剛剛他們說的話,都被她聽見了……

  “這是我的美貌!是我的!你們誰都不准拿走!”

  花斬顏說了這句話,轉身就跑,而跟在她身後的花夫人立刻就追了過去。

  孟懷瑾馬上站起來說:“我去把她抓回來!”

  “我也去!”刑雁來立即迎合。

  就連沈寄言也站了起來,准備一同去,他覺得用暴力不好,若是那花斬顏實在不從,他就用王權逼著她答應就是了。

  “不用了。”

  就在三人要出門的時候,花清雨卻開口了。

  他們同時看向花清雨,這才意識到花清雨從剛剛開始就一言不發,一句話都沒有說,倒是讓他們忘記她還坐在屋子裡了……

  這蠱毒連存在感都剝奪了麼……

  “怎麼不用了?你不要命了麼?”沈寄言沉著聲問。

  花清雨卻不回答,只是起身對眾人說:“謝謝你們這麼關心我,可是今個兒我累了,想先休息,你們先回去吧。”

  大家還想說什麼,翟三水卻先開口了。

  “是是是,你早就該休息了!早點睡才能好得快,你好得慢人家還以為我醫術不好呢,你不能害我知道麼。”

  花清雨點點頭,轉身掀開簾子就進屋了,誰都沒有理。

  花季涼無奈地看了一眼女兒背影便走了,其他人也帶著沒趣陸陸續續離開了。孟懷瑾、沈寄言與刑雁來卻還在。

  紫蝶見狀便道:“你們走吧,姑娘累了,這裡有我看著呢,姑娘不會有事的。”

  “那紫蝶你可小心點啊,別讓她出事。”孟懷瑾囑咐道。

  “放心吧!”紫蝶翻了個白眼道:“我反正不會把姑娘的手給弄折了!”

  孟懷瑾被紫蝶噎住,一口血上不去下不來!

  多大的事兒啊,你們這群人就是抓著不放!

  三人各自看了一眼那隔著花清雨的帷帳,無奈地出了門,沈寄言與孟懷瑾也多日未洗漱了,便還是各自回去先休息了再作打算。

  出門的時候,沈寄言問孟懷瑾道:“你跟我想的一樣麼?”

  孟懷瑾點點頭道:“確實,我覺得事有蹊蹺,卻暫時找不到問題在哪裡……只怕還要派人好好查查當年的事情才行。”

  “是,”沈寄言也點頭,“而且我覺得今日花清雨中的毒不是花老爺下的,他那樣愛花清雨,那麼多天災人禍也不肯傷害她,用了那麼多曲折的法子就是為了保全她,怎麼會現在忽然又舍得殺了?只怕是為了保全別人。”

  “哼……”孟懷瑾冷哼一聲道:“只怕有人假借著天道的名義做些害人的勾當!”

  一旁的刑雁來聽兩人說得頭頭是道,不禁好奇起來。

  “你們在說什麼啊,這麼神秘,是跟小花有關系的麼?”

  孟懷瑾與沈寄言齊齊看向刑雁來,都決定不計較他偷偷給小花提親的事情了,這家伙毫無競爭力……

  弱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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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五

  第二日,沈寄言與孟懷瑾早早地就來了,而邢雁來因為好多天沒回家也不上朝被他祖父與爹爹大罵了一頓,他解釋是受了九王爺之命,但是沈寄言故意沒替他解釋,以此懲罰他背著他向花清雨提親的事情,於是邢雁來就被打了一頓板子,一時下不來床了。

  一到院子裡夢蝶就迎了上來,孟懷瑾問她花清雨的情況,夢蝶搖搖頭嘆息道:“看起來是跟平時差不多,該吃飯吃飯,該睡覺睡覺,該說笑話說笑話,可是就是不肯讓我靠近她……”

  “這是為什麼?”

  “還能為什麼……”夢蝶撇撇嘴說,“還不是因為昨日那些話,花姑娘覺得自己是天降災星,害死了那麼多人,不想害我……我是不信這些話的!之前相處了幾個月不都是好好的嗎,那些神棍竟是愛說這些神神道道的話!”

  聞言,沈寄言與孟懷瑾互看了一眼,他們已經私下約好了,先放下個人恩怨,兩人一同合作,不擇手段、無所不用其極地逼著花清雨吃掉那花瑪子蟲!

  先救活了她的命再說,要不人都死了,他們還爭什麼爭?

  孟懷瑾與沈寄言在門口合計了一下一會兒怎麼勸花清雨,正想進去找她的時候,一個小廝急急忙忙跑了過來,是沈寄言的貼身小廝南山。

  “王爺,您得趕快進宮去!”

  沈寄言一驚,忙問:“可是父皇的病又犯了?”

  “不是不是!是大事兒!”

  沈寄言皺皺眉道:“不是父皇的身體有問題,別的事兒此刻都不是大事兒。你先回去吧,我這邊忙完了就走。”

  “真是大事兒啊,王爺!”南山湊到沈寄言身邊小聲說道,“跟荻垛人的女皇有關!”

  沈寄言一震,看了一眼孟懷瑾道:“這件事情沒必要瞞著孟將軍,你直接說。”

  “是……估計一會兒也有人來通知大將軍的,我都一塊兒說了吧。”南山道,“前兩年不是荻垛國內亂嗎?這件事兩位爺肯定知道吧!”

  “自然。”孟懷瑾接話道,“若不是內亂,荻垛那樣兵強馬壯、狼子野心的國家也萬萬不肯停戰的。”

  “對,就是這麼個事兒!”南山道,“荻垛國十多年前就鬧過一次政變,原因是荻垛的皇帝駕崩,唯一的繼承人華曼公主也失蹤了。皇位虛懸,原來的皇後也就是後來的皇太後攝政三年,同時尋找女兒的下落。結果人死了,還是沒尋到女兒,便由那國舅奪了皇位!沒想到那國舅當了幾年皇帝之後公主竟然回來了,國舅不肯讓位,他們就打了起來,後來公主贏了,奪回皇位稱了女帝,可是國舅勢力雄厚,荻垛還內亂不斷……這女帝前幾年因為內外交困,長坡一戰輸給了大將軍,就吿降了,然後……”

  “這些我們都知道,你啰唆地說那麼多干嗎,說重點!”孟懷瑾打斷南山,一提到長坡一戰,他就想起自己死去的爹娘,所以他不想繼續這個話題。

  “是是是,我說重點!總之就是這女帝這幾年肅清了內亂,本以為要再來犯的,沒想到她做的第一件事情竟然是來本朝求和!”

  “求和?”沈寄言這一次是真的驚訝了,“你是說那女帝現在已經在宮裡了?”

  “是呀,所以皇上才急急地招王爺去啊!”

  沈寄言知道這件事情怠慢不得,只得對孟懷瑾說:“我必須得去了,小花的事情就交由你了。”

  孟懷瑾也知道這件事情有多重要,也不多說,只管讓沈寄言放心地去。

  “我肯定讓小花答應,她不答應,我逼著也讓她答應。”

  沈寄言這才放心地走了。

  他走後,孟懷瑾還在門口站了一會兒,一部分心思不禁被那來求和的女帝遷去。

  孟懷瑾是一直希望能夠跟荻垛再戰報父親被殺之仇的,可就像花清雨說過的,打仗無論用什麼理由,苦的都是百姓,死的都是將士。

  一將功成萬骨枯這種事情,也是他不喜的。

  “將軍,你傻站著干嗎?”夢蝶見孟懷瑾站著不動,忍不住提醒他。

  孟懷瑾這才回過神來,專心想著花清雨的事情,往她的房間走去。

  孟懷瑾走進房間的時候,花清雨正坐在桌前寫字。

  他走過去看,花清雨抬頭見他來,衝著他笑了笑,便又接著寫。

  孟懷瑾不忍心打擾他,便站在一旁看她寫,順便拿著她之前寫的東西看。

  只見第一張寫的是:“美中不足好事磨,樂極生悲人物換。原不過萬鏡歸空,究竟是到頭一夢。倒不如不去。”

  孟懷瑾看完心裡咯噔一下,不好,這是完全不眷戀人世的意思啊!

  他又看向第二張,只見上面寫的是:“三生石上夢精魂,枉入紅塵若許年。此系身前身後事,或情或幻或太痴。”

  孟懷瑾看完心裡又是咯噔一下,不好,這是完全心如死灰、絕情絕愛的意思啊!

  他立刻看向花清雨正在寫的那一排字,才看見前三個字他就嚇傻了—泣黃泉!

  孟懷瑾猛地奪過花清雨的筆,抓著她的手叫道:“別寫了,我不會讓你死的!我死了你也不能死!”

  花清雨被孟懷瑾抓得一愣,心有余悸地舉起自己被包扎得嚴嚴實實的左手道:“英俊瀟灑威武不凡的孟大公子,你能小點力氣嗎,我不想連右手也折了……”

  孟懷瑾這才看到花清雨被包成一大團的左手,立刻松了手,心疼地捧著花清雨的左手道:“對不起,昨兒個我太害怕了,一時連用多大力都不知道了,竟然把你的手給折了……我真該死……”

  “你不該死的。”花清雨忙堵住孟懷瑾的嘴道,“是我該死,我是害人精。”

  “胡說八道!”孟懷瑾瞪著眼道,“信那些人胡謅,我怎麼沒被你害死,你在我將軍府生活了好幾個月,怎麼沒一個人被你克死,我將軍府上人人都活得生龍活虎,尤其是我!以後誰再敢說你是害人精,你就搬我威武大將軍出來,打他的嘴巴子!”

  花清雨被孟懷瑾逗得笑了出來,她看著孟懷瑾,眼眶濕濕的,有些哽咽地說道:“英俊瀟灑威武不凡的孟大公子,你對我真好……”

  “我當然對你好!”孟懷瑾又得意起來,拉過花清雨在懷裡道,“因為我喜歡你啊,這世上我最喜歡你。”

  花清雨眼眶紅紅的,眷戀地看著孟懷瑾說道:“那些日子我病著,總怕來不及再看你一眼就死了,你現在讓我多看看好嗎?”

  “你這是什麼意思?”孟懷瑾的表情冷了下來,語氣裡帶了幾分怒氣,“什麼叫作多看看?以後看不著了嗎,還是你打定主意不讓翟三水救你,打定主意去死了?”

  花清雨知道大將軍生氣了,可是她也沒有辦法,垂著腦袋道:“我沒有辦法,我不能害你啊……”

  “所以你選擇背叛我嗎?”

  孟懷瑾的話說得很重,說得花清雨像是被一塊石頭堵住了喉嚨似的。

  “花清雨,你知不知道,自以為是的犧牲也是一種背叛。”孟懷瑾第一次用這樣嚴厲的目光看著花清雨,毫不留情地說,“你現在連到底是怎麼回事兒都沒有搞清楚,就自顧自地不想活了,你有沒有想過你這樣去了,我們這些活著的人怎麼辦?”

  “我……”

  “你有沒有想過你的土包哥哥,你的菜花,你的夢蝶,你的爹爹,你那拼了性命才生下你的娘親?還有,你有沒有想過我?你覺得你憑什麼去死?”孟懷瑾越說越氣,“是不是我們傷心難過你都不在乎,我們生不如死你也無所謂?”

  “不是的……”花清雨猛搖頭道,“怎麼會無所謂呢,我最怕你們不好了!”

  “那我告訴你,你好好活著,就是對我們的好!”見花清雨有回轉的意思,孟懷瑾也柔和了語氣說道,“十幾年前的事情,我們都只是聽說,沒有親眼見到,我與九王爺都派人去查去了,搞清楚內情了,你再決定怎麼辦。別傻乎乎的,跟你爹一樣,別人說什麼就信什麼!”

  花清雨撇撇嘴問:“難道爹爹騙我嗎?”

  “你爹沒騙你,只怕有人騙了你爹。”看著一臉迷茫的花清雨,孟懷瑾擺擺手道,“罷了,現在什麼都沒搞清楚,也說不了那麼多。你只需要知道,你若是死了,你若是不好好活著,就是對不起我們所有人,對不起我。你要對不起我嗎?”

  花清雨猛搖頭。

  “不要,不要!”

  “你要讓我傷心,讓我失望,讓我生不如死嗎?”

  “不要,不要!”

  “那就不要想死的事情,好好地給我吃了解藥活下去!”

  “可是……”花清雨垂著腦袋猶豫著。

  “還可是什麼?”孟懷瑾瞪著她道,“我看你是欠收拾了!”

  “可是……”花清雨撇著嘴委屈地說,“可是若是我害死了你們呢?”

  孟懷瑾知道她從頭至尾就是好心,也不忍責怪她,拉住她的手道:“你大將軍福大命大,不會被你克死的,那沈寄言不讓別人死就不錯了,你還能讓他死?還有那邢雁來,那麼傻,你不知道傻瓜是不會死的嗎?至於夢蝶,你放心吧,夢蝶那麼彪悍,我死了她都死不了!”

  “那別人呢?”

  “別人?”孟懷瑾想了想,問花清雨道,“小花,你信不信我?”

  花清雨點點頭。

  “那我告訴你,別說你根本就不是災星禍胎,就算你是,我也能為你平這天下硝煙,為你保這萬世安康。”孟懷瑾用幾近虔誠的語氣對花清雨說,“這是我對你的承諾,你願意信我嗎?”

  花清雨愣住,只覺得有一股激蕩的暖流穿過她的心間。

  她毫不猶豫地點點說:“我信,你說的話我都信。”

  孟懷瑾緊緊抱著花清雨,花清雨也靠著他,兩人從未覺得彼此的距離這般近過。

  “喀喀—”

  只可惜這溫情脈脈的一瞬間被來看花清雨的花老爺給打斷了。

  花季涼眼神復雜地看著這抱著自己愛女的男人,說不清自己是感謝他的心情多,還是想趕走他的心情多……

  孟懷瑾見到花老爺來了,趕緊撒了手,不好意思地往旁邊一站。

  “花老爺。”

  花季涼點點頭,對孟懷瑾說:“孟大將軍不介意的話,我想單獨與小女說會兒話。”

  孟懷瑾看向花清雨,像是在問她的意思。

  這又讓花季涼心情復雜,怎麼自己見自己女兒,他孟懷瑾一個外人還不放心嗎?他還沒把姑娘嫁給他呢!

  見花清雨點了頭,孟懷瑾才說:“那你們先聊,我回一趟將軍府,晚點再過來。”

  花季涼還在不高興孟懷瑾剛剛的表現,冷哼一聲道:“孟將軍還真是不怕累,成天往我花府跑!”

  “那是!”孟懷瑾也不客氣,笑眯眯地說,“不跑我怕媳婦兒跟人跑了!”

  花季涼氣得瞪眼,孟懷瑾知道自己一不小心說漏了嘴把心裡話說出來了,連忙打開門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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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六

  待孟懷瑾走了,花季涼才走到花清雨跟前坐下。

  花清雨給他倒茶,他沉默不語地接了,父女倆便開始相視無言。

  花季涼不知道該怎麼跟女兒交談,這麼些年他雖然心疼她,卻為了那預言不敢與她親近,頂多只是遠遠地看她,就連摸摸她的腦袋都少。

  雖然他盡可能地滿足花清雨的需求,比如知道她喜歡讀書,他便搜羅了全天下的書給她建了個大大的書房。知道她愛上了吹笛子,便重金尋到了傳說中的神匠打造了樂器。

  可他滿足的都是花清雨物質上的東西,卻沒有給他關愛,這一點,花季涼永遠都覺得對不起花清雨……

  如今見到她因為那蠱毒渾身紫黑,花季涼又覺得心頭難受起來,再想想前幾日她病著,他都不能去看她,好幾次想來,卻被夫人攔住了。

  若不是為了花家的家業和幾百口人的生計,他真想不管不顧地抱抱自己的女兒。想到這一點,花季涼覺得他連孟懷瑾這個他眼中的外人都比不上……

  “爹爹,你再不喝,茶就涼了。”

  聽見女兒叫自己,花季涼鼻子一酸,拿起茶盞喝了一口才勉強穩住了情緒。

  他看向門口問:“你可喜歡那大將軍?”

  花清雨沒想到爹爹一開始就問這麼直白的問題,便也直白地點點頭道:“喜歡啊,可喜歡了。”

  花季涼心裡又是一酸,果然女大不中留,莫名地又對孟懷瑾多了幾分記恨,這小子到底耍了什麼手段,把我閨女弄得這麼死心塌地!

  “你喜歡我就不管了……”花季涼雖然吃醋,卻還是希望花清雨幸福的,“他剛剛說的那話我聽到了,他比我強,不信這些,可是爹爹真的是怕啊,若是我一人我也不在乎了,可……”

  “爹爹你別說了。”花清雨打斷花季涼的話,哽咽地說道,“我懂的,我也怕。昨日我雖然難過,可是我知道爹爹不是不喜歡才不理我的,我很高興,比什麼都高興,就算此刻死了,我也是不遺憾的……”

  花季涼也感動,沒想到自己對女兒那麼冷漠,她卻還是不記恨他。

  他伸手拍了拍花清雨的手,雖然很快就收回來了,父女二人卻都還是能體會到這拍手裡不同的意義。

  原來花清雨總想,爹爹為何很少會拍拍她,摸摸她,抱抱她,是不是不愛她。現在想的卻是,爹爹從前那少有的拍拍、摸摸、抱抱裡都是藏著多少愛與隱忍的。

  “清雨,我已經勸了你姐姐,你娘……她娘親,也勸了她,妍兒答應了,願意讓翟三水把子蟲取出來救你。”

  花清雨點點頭表示知道了,又說:“爹爹,我的親生娘親葬在哪裡,我想去看看她……”

  “好……過些日子是你娘的祭日,我帶你一起去看。我們從前不告訴你,是不希望你覺得自己是沒了娘的孩子,低人一等。”

  花清雨點點頭,擦了擦沁出的淚道:“爹爹,我想見見姐姐好嗎?”

  “妍兒?你要見妍兒做什麼?”

  “我有些話想跟她說……”

  花季涼雖然有些不放心,卻還是點了點頭道:“你病著,我讓她來見你。”

  “不了,我自己去就好。”

  這還是花清雨快十六年來第一次到姐姐的房裡來,即便是別院的,也是第一次。

  “姐姐……”花清雨小心翼翼地叫道。

  “進來吧……”

  花清雨推門走進去,看著周圍的陳設,發覺姐姐的房間果然很華麗,跟她的不同,她的很清雅。

  姐姐正坐在梳妝台前看著鏡子,花清雨走到她身後站好,有些不知所措,緊張得幾乎都不知道應該把自己放在哪裡才好。

  “坐啊,傻站著做什麼?”花斬妍皺皺眉道,“我是欺負過你,可你也不必怕成這樣,再說了,你馬上就是天下第一美人了,以後你我在家裡的地位只怕是要反過來了。”

  花清雨小心翼翼地坐下來,也不知道該怎麼接話,只得靜靜地坐著。

  花斬妍走到桌邊,面無表情地煮茶。

  雖然花斬妍並沒有刻意去做,可是從小到大的訓練,讓她煮茶的姿勢極其優美,這一刻的花斬妍倒不似平時那樣刁蠻,還真有種沉靜的美。

  花清雨一動不動地看著她手上的動作,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到有誰可以把煮茶這件事情做得這麼富有美態,仿佛那些茶具都活過來了,讓她不禁在心裡感嘆,姐姐果然是天下第一美人,連姿態都是這麼美,她只怕這輩子都沒法擁有這種靈韻。

  “從前我還以為你真的什麼都不在乎,只是活在自己的世界裡,現在看來不是。”花斬妍一邊笑著將茶杯遞給花清雨,一邊淺笑盈盈地開口道,“你明明很在乎,明明跟我一樣虛榮,一樣愛美。”

  花清雨接過茶盞,被姐姐的眼神嚇到,小心翼翼地說:“我沒有愛美啊。”

  “那我可就覺得奇怪了,你若是不愛,為何還那麼在乎相貌?”

  花清雨愣住,反駁道:“我沒在乎相貌啊,我才不喜歡長得好看的人呢!”

  話一出口花清雨就後悔了,姐姐就是長得好看的人,她一定要生氣了,花清雨縮了縮腦袋又不說話了。

  姐姐可別打她呀!

  “別假惺惺了,若是你不在乎相貌為何要解蠱?”花斬妍冷哼一聲道,“不就是想要變得好看嗎?想要就是想要,還裝什麼清高,裝什麼不在乎?”

  花清雨萬萬沒有想到姐姐會這樣說,問道:“姐姐,你是在生我的氣嗎?”

  “難道我不應該生氣嗎?”花斬妍重重地將茶盞放在了桌上,冷笑道,“是你的娘親搶了我娘親的丈夫,是因為你,爹爹才把這蟲子放到我肚子裡,讓我像乞丐似的受你的施舍,我為什麼不生氣!”

  花清雨很疑惑,因為這兩件事情是沒有關系的。

  “可是你為什麼生我的氣,我沒有害你的娘親啊,也不是我要把蟲子放在你肚子裡的啊。”花清雨疑惑地問,“而且這跟我要解蠱有什麼關系?你氣我要把我自己的相貌要回去嗎?”

  “得了。”花斬妍冷笑著道,“別在我面前裝傻,我知道你比誰都聰明。”

  花清雨忍不住撇撇嘴,低聲說道:“我沒有裝傻啊,我也知道我比誰都聰明啊……”

  “你!”花斬妍氣結,重重地將桌上的茶具全部都扔到了地上。

  見花斬妍的臉都氣綠了花清雨才後悔起來,知道自己又說錯話了。

  但是她還是忍不住說道:“姐姐,你不應該生我的氣的……那是錯的……雖然你美了十幾年,但是你的美貌其實是我的,不是你的,並不是你拿去了十幾年那就是你的東西了,我拿回我自己的東西,為什麼你會生氣呢?”

  花斬妍被花清雨的話氣得幾乎吐血,她冷哼一聲道:“照你這麼說,我可是還要感謝你把你的美貌借給我?”

  花清雨搖搖頭,很誠懇地說道:“也不是你自己要拿的,你也不用感謝我的。”

  花斬妍已經被花清雨氣得說不出話來了,半晌她才平靜下來,說道:“這麼說來,你是一定要要回你的相貌了?”

  “雖然我很不喜歡長得好看的人,雖然我也不想以後都看到自己的臉,但是我還是得把蠱解了。”

  “不想要?”花斬妍冷笑道,“不想要你為何一定要解蠱!”

  “我一定要解蠱,因為我不想死,姐姐,你難道不知道若是不解了這蠱毒,我就會死嗎?”

  “我……我知道……”一說到會死這件事情,花斬妍之前咄咄逼人的氣勢瞬間就消失了,因為她也沒有恨花清雨恨到要她死的地步,可是她還是心有不甘地說,“你敢說,你沒有一點點想要回你的美貌嗎?”

  “敢啊,真的一點都不想變美!”

  她最討厭長得好看的人了!

  “我不信!”

  “真的……”花清雨低著頭,嘆了口氣低聲問道,“姐姐,你很在乎相貌嗎?”

  “自然在乎,怎麼會有人不在乎呢?我尤其在乎,方才我照著鏡子就在想,也許明天,至多後天,我這美貌就沒有了……都沒了,不僅僅是相貌,我什麼都沒了。”

  “什麼都沒了?”

  “這一切。寵愛、聲名、男人的傾心、女人羨慕的眼光,還有籌碼,活得更好的籌碼……”花斬妍近乎咬牙切齒地說,“我就這樣完了。”

  花清雨並不明白姐姐的話,或者說她並不理解。

  “其實你很好。”花斬妍看著花清雨,冷笑著說道,“至少你不像我這樣子在乎別人的眼光,即便你變得美麗了,也不會活得像我這般累。”

  花清雨更不明白了,又問:“既然累,為什麼一定要這美貌呢?”

  “因為放不下,因為有欲求。求不得,放不下,所以苦。不過既然注定是要失去這一切,我也應該開始嘗試著去習慣了。”

  花清雨也不知道應該怎麼說,便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握住了花斬妍的手,認真地說道:“如果是你的話,寵愛、聲名、男人的傾心、女人羨慕的眼光、籌碼,還有你所說的一切一定都不會失去的。”

  花斬妍看了一眼握住自己的那小小的手,眉頭微展,道:“你憑什麼這麼說?”

  “因為你不止有美麗而已,你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雖然你從前老是偷我的詩,可後來不偷了,自己努力寫的也還不錯……”見花斬妍聽到這裡臉上又變了,花清雨忙繼續說,“你可是出了名的才女,就連煮茶你也比別人煮得好,你還那麼懂得討人歡心,除了對我壞,我不喜歡你,幾乎人人都喜歡你,你說是不是?”

  花斬妍雖然很在意那句“除了我不喜歡你”,但是仔細想想她也不喜歡花清雨,就覺得還是算了。

  便點點頭道:“好像真的是這樣,我還真的是人見人愛。”

  “所以,你其實不用害怕的,皮囊好惡,原是無常。再美麗的臉孔也有容顏不在的一天,最重要的是皮囊裡住的是誰,對不對?”

  花斬妍想了想,覺得有些被說服了,點頭道:“對!我就是這麼想的!只要我想人喜歡我,人就會喜歡我!從小到大都這樣,我可不僅僅有美貌,還有手段!”

  說到這裡,花斬妍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防備地問道:“你為什麼要安慰我,你安的什麼心思?”

  花清雨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其實我不是安慰你,我是希望說服你的時候,順便也能說服我自己……”

  “說服你什麼?”

  “說服我自己接受未來的相貌啊……”花清雨嘆了口氣道,“剛剛跟你說的話,其實我也只是知道這些道理,並不懂得。因為我還是不喜歡長得好看的人,其實我也看不穿,不應該說你的……”

  一想到要變漂亮了,花清雨真的覺得比死還難受……

  花斬妍卻聽不大懂花清雨的話,什麼叫作接受以後的相貌,變好看有什麼不能接受的?

  於是花斬妍認定了這是花清雨在炫耀!

  “哼!”花斬妍昂首挺胸地看著花清雨道,“就算你變好看了,我變醜了又如何,我……我比你高!這一點是不能改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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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4 00:30:02 |只看該作者
  ☆、四七

  因為要先用藥安撫花清雨肚子裡的母蟲,所以今天花清雨蒸了大半日的藥浴,幾乎被泡掉了一層皮,不過好事兒是她身上的紫黑也退了。

  “母蟲不能太憤怒,因為花瑪一憤怒起來很可能認不出自己的孩子,那就完蛋了,所以你就算紫黑退了,明天還是要泡藥浴,泡個三天我們就能做接下來的步驟了,知道了嗎?”

  花清雨無奈地點點頭,再泡兩天她真的要脫一層皮!

  到了夜裡,好不容易能夠從浴桶裡出來的花清雨累得直接就上了床,因為天都這麼晚了,也不會有什麼人來,她也懶得換衣服,倒頭就睡著了。

  夢蝶今日來來回回倒了一天的水也是累得夠嗆,也不管花清雨了,她自己回到外屋的床上倒頭就沉沉睡去。

  所以孟懷瑾來的時候,屋裡的兩個人都早睡死過去了!

  今日孟懷瑾也被傳召入宮了,商量完國事後,九王爺被皇上留在了宮裡,而孟懷瑾終於等到了夜深人靜的時候,才偷偷潛進了花清雨住的小院子。

  見到花清雨都睡了,孟懷瑾有些不高興。

  說了要來找她的呢,怎麼就睡了,也不等他!

  於是孟懷瑾為了懲罰花清雨,決定嚇一嚇她,他故意沒有吵醒外面的夢蝶,偷偷地跑到花清雨的床邊,跳上去一把摟住了她。

  “嗯?!”

  “是我!”孟懷瑾在花清雨耳邊輕聲說道。

  聽到是孟懷瑾的聲音花清雨才松了一口氣,不再掙扎了。

  “英俊瀟灑威武不凡的孟大公子,你做什麼呢?”花清雨滿臉通紅地往後縮,伸出手來推孟懷瑾道,“你……你快走,快下去!”

  孟懷瑾不知道花清雨為什麼要趕他走,正生氣呢,低頭一看卻看到了不得了的東西……

  花清雨只穿了一件兜肚!

  孟懷瑾臉漲得通紅,猛地跳下了床,背過去道:“你……你快點把衣服穿上!”

  花清雨立刻把一旁的褻衣拿來穿上了。

  孟懷瑾聽見後面窸窸窣窣的一陣,剛才那股不好意思也漸漸過去了,又生出了些不懷好意來,故意逗花清雨道:“好了沒有?我回頭了哦!”

  “不行不行!”

  見花清雨急了孟懷瑾更來勁兒了。

  “快點,數三下我就回頭了!”

  “別啊!”

  “一、二、三!”

  “好了!”花清雨長舒一口氣道,“好了,你可以回頭了。”

  孟懷瑾這才得意揚揚地轉過身,見花清雨換好了衣服坐在床上,便湊過去抱著她道:“來,我們一起躺一會兒,我也累了。”

  “那怎麼行呢……”花清雨紅著臉道,“我們……”

  “沒事兒,我什麼都不干。”孟懷瑾躺下來,拍拍自己的胳膊道,“來,躺上來!”

  花清雨還是別別扭扭地不願意。

  見花清雨猶豫,孟懷瑾不高興了,瞪著她說:“怎麼不相信我!”

  “我信的……”

  花清雨無奈地嘆了口氣,躺了上去。

  孟懷瑾抱著花清雨,心裡甜得跟蜜似的,可花清雨卻很緊張,緊張得都不知道手往哪裡擺,腳往哪裡放。在孟懷瑾懷裡拱來拱去的,弄得孟懷瑾非常不自在……

  “小花,你能不能不要亂動。”孟懷瑾有些尷尬地說道。

  花清雨又拱了拱道:“可是睡得不舒服,自然要動啊。

  孟懷瑾臉憋紅道:“你一動,我就不舒服了……”

  “為什麼啊?”花清雨疑惑地問道。

  孟懷瑾不知道該怎麼跟花清雨解釋,看來她真的什麼都不懂……

  唉,男女之間的事情,看來他得慢慢教她才行,要不被別人占了便宜都不知道。

  不過此刻,孟懷瑾決定先忍住!

  可就在這時候,花清雨的手忽然伸到了孟懷瑾身上,疑惑地一抓,說道:“大將軍,你的手老是頂著我,不舒服死了……”

  雖然花清雨很快就收回手去,可是孟懷瑾還是差一點暴血身亡!

  剛剛撞見花清雨穿著兜肚的樣子孟懷瑾就已經很火大了,本想冷靜冷靜的,可是花清雨這動作又讓他的火躥起來了,如果不是知道花清雨真的什麼都不懂,他一定以為她是在故意撩撥他。

  怎麼說他也是一個血氣方剛的少年啊!孟懷瑾覺得花清雨實在是太沒自覺了,還好他是個君子,不會占人便宜。

  孟懷瑾真的很努力地控制住自己了,但是花清雨不放過他,終於他上面的腦子斷了弦,沒有辦法控制自己,本能地讓他撲向了花清雨。

  懷裡的姑娘是那麼小,他覺得自己好像稍微用點力氣就可以把她的腰捏碎一般。這讓他想起他在京城的街頭把她救回來的時候,那個時候他就覺得她很小了,還覺得那皮膚又嫩又滑,就像是最嫩的白豆腐一樣。

  孟懷瑾親著花清雨的臉、嘴唇、脖子,可是越是親她就越是覺得親不夠,手也不老實起來,不自覺地往她衣服裡滑,在碰到她那軟軟滑滑的地方的時候,他腦子裡的最後一根弦也斷了,他知道,什麼都沒辦法讓他停下來了。

  可是花清雨卻在這個時候回了神,她再呆也是知道姑娘的胸是不可以隨便給人摸的,即便是英俊瀟灑威武不凡的孟大公子也是不可以隨便摸的!

  她用力地推著孟大公子,可是卻完全推不動。

  花清雨急了,捶著孟懷瑾道:“不准亂摸,你不害臊,你這個大流氓!”

  “別……”孟懷瑾抓著花清雨的手,放在嘴邊輕輕吻著,說道,“讓我碰碰你,好不好?我不會害你的,你信我的,是不是?”

  夜裡孟懷瑾的眼睛是那麼亮,亮得就像是寶石一樣,看著他漂亮得不像話的眼睛,花清雨第一次有了一種被迷惑的感覺。

  她從來沒有被誰的臉迷惑過,尤其是漂亮的臉,可是這一次她竟然不由自主地點了頭,喃喃地說道:“我自然是信你的。”

  孟懷瑾知道自己很無恥地利用了花清雨對他的信任,但是他是個熱血男兒,現在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他要是能憋得回去的話,那他就不是男人了!而且他怕這一憋要是憋出了什麼病,那以後不幸福的還不是花清雨?

  想到這裡他便開始扯花清雨的衣服,花清雨也沒有掙扎,竟然就讓他這麼扯開了。

  花清雨很害羞也很害怕,但是她知道英俊瀟灑威武不凡的孟大公子是不會害她的,他是全世界對她最好的人,所以他做的事情一定都是為自己好的。

  於是她只是緊閉著眼,任孟大公子一點點地在她身上撩撥。

  可是接下來發生的事情,花清雨完全就不覺得舒服了,疼得她大叫了起來。

  “疼!”花清雨疼得哭了起來。

  可是花清雨的眼淚是真的,孟懷瑾嘗試著安慰她,可是他剛有那個趨勢花清雨就又叫疼了,哭得久了孟懷瑾也不敢再動了。

  花清雨的眼淚就像是一盆水潑在了孟懷瑾的腦門上,他立刻清醒了,他這才看清了懷裡花清雨的樣子。

  只見花清雨衣衫不整地躺在自己懷裡,一邊扯著衣服一邊低聲啜泣著,她可憐兮兮的模樣也喚起了孟大公子的良知。

  天啊,看他都干了些什麼?

  孟懷瑾慌亂地給花清雨穿好衣服,擦著她的眼淚道:“對不起,我弄疼你了,不弄了好不好?”

  花清雨哭著點了點頭。

  孟懷瑾嘆了一口氣,把花清雨緊緊地摟在懷裡,不斷道歉道:“對不起,我是個混賬,管不住自己,害得你這麼傷心。我不亂動了,你讓我抱一抱好不好?”

  花清雨不哭了,點點頭,有些害羞地說道:“你……你為什麼要對我……”

  花清雨問不出口,但是孟懷瑾知道她要問什麼,忙說道:“因為我很喜歡你。”

  “喜歡就要那樣子做嗎?”

  “不是的。”孟懷瑾解釋道,“是我不好,我不該那樣子的,我應該等到我們成親那一天的。”

  花清雨點點頭。

  “那個……英俊瀟灑威武不凡的孟大公子,你能放開我了嗎?”花清雨小聲地嘟囔道。

  孟懷瑾有些臉紅,又把她抱緊了點,揉著她的腦袋道:“你就不能不鬧我嗎?乖,讓我再抱一會兒,等我……抱一下又不會死!”

  “哦……”花清雨撇撇嘴,雖然被頂著很奇怪,但是既然是孟大公子說的話,她就勉強答應好了。

  “對了,小花,你要記著,千萬不能讓別人這樣對你知道嗎?”孟懷瑾說道。

  “我才不會讓別人這麼對我呢!”花清雨氣呼呼地說道。她是好姑娘,才不會亂來呢。

  “別生氣啊,我就是那麼說說,我也信你的。”

  過了一會兒,英俊瀟灑威武不凡的孟大公子又想到了什麼,開口說道:“還有一件事情,你一定要好好記住了,知道嗎?”

  見孟大公子這麼認真,花清雨也認真地點點頭道:“成,你說,我好好記著。”

  “千萬不要跟別的男人單獨待在房間裡,知道嗎?”

  “哦……”花清雨點點頭道,“知道了。”

  “什麼房間都不可以,有床沒床的都不行,知道嗎?”

  花清雨用力點頭道:“知道了!”

  孟懷瑾這才舒了一口氣,又把懷裡的人抱緊了一點。

  他是了解男人的,別看有些男人平時看起來這樣,其實都是那樣的,一般人是看不出來的。就連他這樣英俊瀟灑威武不凡的君子,看起來這樣,其實……其實也是那樣的……

  所以,男人啊,不得不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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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八

  這幾日,京城最熱的話題便是那荻垛國的女皇來訪的事情了。

  打了許多年的仗,百姓早就打厭了,自然是希望天下太平的,所以這荻垛女皇來訪,百姓都是歡呼雀躍,再加上有傳言那荻垛女王極其貌美,更是惹得京城的百姓感興趣起來。

  這大概也是百姓的習性,兩年多未曾打仗,那戰場上的血腥他們沒有見到,漸漸地也就忘記那仇恨和傷痛了。

  不過這也是好事兒,打不打仗,百姓都哭,健忘才能活得快活些,也才能活得久一些。

  只是這花家並沒有感染這天下太平的喜氣,依舊糾纏在這陳年的舊事裡。

  今日翟三水便要給花清雨解毒了,見已經走到這一步了,花季涼也干脆不管那麼多了,決定全家一起吃頓飯。

  一家四口一起吃飯這種事情,花清雨幾乎記不得是否曾有過。

  落座之後,大家都面面相覷地看著彼此,多少有些尷尬。最不知所措的還是花清雨,因為對於她來說,生活的改變是最巨大的,也是最突然的,她還沒准備好,就已經去接受了,她壓根來不及去想,那鋪滿了塵土的往事和秘密便像蜘蛛網一樣向她撲過來了。

  “吃菜吧。”花夫人替花清雨夾菜。

  花清雨垂著頭吃碗裡的菜,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說謝謝會不會顯得太客氣,什麼都不說會不會顯得太冷漠?

  花清雨覺得自己的腦袋都已經不聽自己使喚了,因為這還是她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後頭一次見娘親。雖然她知道娘親已經不是她的娘親了,可心底的情感和十幾年來的認知,是沒辦法一朝一夕改變的。

  用過了午膳,四人便一起用茶。花斬妍一直不太高興的樣子,爹爹問話也不怎麼愛回答,花季涼覺得沒趣,也就不問了,四人又面面相覷地坐著……

  這大概就是求全之毀,不虞之隙吧。原本這個家有太多的秘密,所以還能維持那表面的祥和溫馨。如今秘密都沒了,反倒是更加隔閡與嫌隙了。

  沒有了秘密,就會生出懷疑來。

  “你們一家傻坐在這裡做什麼?”翟三水看望劉太醫回來,一走進堂屋,就看到這般死氣沉沉的光景,他看不下去了,抱怨道,“看著你們這樣子我就煩,快點讓我把小妹妹的毒給解了,我才能早點回我的無稽崖去!”

  “也好……”花季涼嘆了口氣道,“早點了結了此事,對於我們一家子來說,都是解脫。”

  “能先等等嗎?”花夫人忽然開口道,“我想跟清雨單獨說幾句話。”

  “晚些再說吧。”花季涼心底還是有些不放心,“有什麼話等把這毒解了再說也不遲。”

  “也不差這一時半會兒。”花夫人道,“老爺擔心什麼,我只是有幾句體己的話要跟清雨說而已。”

  不知為何,花季涼還是猶豫,似是不願意花清雨單獨跟花夫人待在一起似的。

  “沒關系的爹爹,晚個一時半會兒解毒也不會怎麼樣的。”

  因為花清雨也有話想對娘親說。

  花夫人笑了起來,起身伸手拉過花清雨道:“我們去院子裡走走。”

  見花夫人與花清雨走了,翟三水不高興地嘟囔道:“怎麼沒人問我的意見啊……”

  拖來拖去,都拖了幾天了啊!

  他還趕著回去喂他的毒蟲子呢!

  花夫人拉著花清雨走到了院子裡。

  這花家的庭院都是請能工巧匠精心打造的,一步一景,從上到下、從左到右,景致都不相同。每一個匾額、楹聯、碑刻都有其意蘊和境界,又能與這山水、花草渾然一體,走在其中似乎能達到天人合一的境界。

  花夫人剛嫁給花季涼的時候,就最愛花家的各式庭園園林,她從前總以為自己走不厭倦,可如今走了幾十年,到底還是累了。

  “人不可能得到所有想要的,因為什麼都能得到的那是神,你說是不是?”花夫人忽然沒來由地說道。

  花清雨皺了皺眉問:“娘親,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我沒有什麼都想要啊?”

  “我不是說你,我是說我自己。”花夫人苦笑著說,“一開始我什麼都想要,到最後卻發覺我最想得到的永遠都不可能得到了。”

  “娘親,你最想要的是什麼?”

  花夫人停下腳步,看著花清雨,笑了起來。

  那笑讓花清雨覺得有些害怕,覺得娘親不像是平時的娘親了,因為她眼神冷森森的,哪有平時的溫柔和嫻靜?

  見花清雨害怕,花夫人嗤笑起來,搖搖頭繼續往前走,邊走邊說:“我現在什麼都不想要了,苦心經營了這麼久,還不是一場空。現在我就想,我死之前能給我女兒爭點什麼,這樣子,我也不算是白活一場吧。”

  花清雨垂下頭來道:“姐姐嗎……”

  “自然,當然是為了我的妍兒。”花夫人看著花清雨的眼神冷了下來,“你又不是我的親生女兒,你是那雲娘的女兒。”

  花清雨的心漸漸涼了,她想她應該努力習慣,習慣忘了這十多年來的習慣,那總是盼著娘親會愛她的習慣。

  因為她在這幾日真真切切地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了。

  “娘親,你很討厭我吧……”花清雨問。

  花夫人扭過頭去不看花清雨,用冷漠的口吻說:“怎麼會不討厭你呢,但凡一個女人,但凡愛自己夫君的女人,就不會喜歡別的女人為自己夫君生下的孩子。”

  “我以為……”

  “你以為我跟你娘親情同姐妹,所以也對你視如己出,從前對你冷淡,只是因為你身上那災星禍水的命格,是不是?”

  花清雨訝異又迷茫地點了點頭。

  難道不是這樣嗎?

  爹爹是這樣說的啊……

  “那是因為你跟你爹爹一樣,一點都不了解人。”花夫人停在那牡丹花前,折了一朵開得最艷的,然後一邊將這花戴在花清雨的耳邊,一邊說道,“你不懂,人都是私心很重的,又永不饜足,還總是遷怒、怨恨。這樣的人,哪裡會愛別的東西?比他好的,就忌妒他;比他差的,就厭棄他;善良的,就利用他;邪惡的,就害怕他;性子和軟的,就欺負他;脾氣剛硬的,就中傷他。這才是人。”

  “可是……”

  花夫人收回戴花的手,笑眯眯地問:“可是你不是這樣的是不是?”

  花清雨點點頭,她就不是這樣想的。

  花夫人又笑了,搖著頭像是在笑花清雨的無知。

  “那麼你這樣的人,就不該活在這世上,遲早都要被人害死。不是昨日,就是今日。”

  花夫人的話音一落,花清雨就覺得喉嚨裡一緊,想開口竟然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只見娘親緩緩地從身後抽出了一把刀來,用冰冷的目光看著她!花清雨轉身想跑,可是卻發覺自己手腳無力,竟跑不動,手腳就像不是自己的似的。

  她身子一軟,就跌坐在了地上,動彈不得了!

  “別掙扎了,我今早在這朵花裡放了軟筋散,待我折下來戴到你耳邊時,那軟筋散就會被你吸進身子裡,你動不了的。”

  花清雨巴巴地看著娘親,用眼神祈求著她,可是娘親卻只是冷漠地看著她。

  “其實不是你的錯,想來也是我對不起你。我知道你是個心地純真的孩子,也知道你從小到大用怎樣的眼神看著我。即便我對你不好,你也不怨恨我。清雨啊,娘親也感動過,也猶豫過,可是如今我不能猶豫了。我被辜負得太多,所以我如今也只能辜負你了。”

  花清雨艱難地搖著頭,簌簌地掉下淚來。

  直到這一刻,花清雨才真的有瀕死的恐懼,她才發現,無論如何,她都還是不想死的。

  她還想活著,想嫁人,想要一個溫暖的家。
 
  花夫人的表情變得扭曲起來,她舉起手上的刀,猛地向花清雨刺去!

  就在這時,一個人撲過來一把抓住了花夫人的手。

  “住手!”

  花清雨看去,救她的人竟然是爹爹!

  跟在花季涼身後來的還有孟懷瑾,孟懷瑾衝到花清雨面前一把抱住她就往屋子裡跑去找翟三水。

  見到花清雨被帶走,花夫人急紅了眼,揮手又是一刀刺去,花季涼伸手一攔,那刀子便在他手臂上劃了長長的一條血痕。花夫人還想揮刀,卻被花季涼一腳踢過去,將那刀子踢飛了。

  “你瘋了嗎!”花季涼衝著花夫人吼道。

  “我早就瘋了!”花夫人叫道,“你帶著雲娘回府的那一日起,我就瘋了!”

  花夫人取下頭上的簪子,作勢就要往花季涼身上刺,就在這時,一個人忽然從身後抱住了她。

  那人不是別人,正是她的親生女兒花斬妍。

  “娘親,你這是做什麼?他是爹爹啊!”

  花夫人見到自己的親生女兒,忽然回過神來,一松手將那簪子扔了,跪坐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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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4 00:30:32 |只看該作者
  ☆、四九

  朝中的重臣都去了招待荻垛女皇的國宴,本來孟懷瑾也是要進宮的,可是皇上也體諒孟懷瑾的身世,知道他在與荻垛人的戰場上失去了父母,便讓他告假在家歇息。

  而關於花家十幾年前的那幾場天災人禍,沈寄言與孟懷瑾都查出了些端倪,沈寄言因為脫不開身,就讓孟懷瑾先來花家代為轉達。

  孟懷瑾到了花家不見花清雨,只見到花老爺,把他與沈寄言知道的事情略微跟花老爺說了。

  花老爺一聽完就大道不好,起身就往院子裡走。孟懷瑾趕忙跟在他身後,不想竟然碰見花夫人殺女的這一幕。

  幸好翟三水說花清雨中的只是軟筋散,沒有性命之憂。

  花清雨身上的軟筋散解了之後,立刻就問爹爹怎麼樣了。

  孟懷瑾安慰道:“受了點皮外傷,不礙事的。”

  “那……那娘親呢?”

  孟懷瑾冷哼一聲道:“那毒婦已經被壓住了,現在正跪在大屋裡呢。你爹爹想等你醒了再問話。”

  “那我們現在就去吧。”花清雨著急地說。

  “等你手腳的力氣都恢復了再說,讓那毒婦多跪一會兒!”

  花清雨卻還是硬撐著要起來,孟懷瑾強不過她,只得扶著她起來,一起去了大屋。

  他們去的時候所有人都到了,沈寄言不知道從哪裡聽來的消息,竟然也趕來了,已經坐到客座的首位上。

  “清雨沒事吧?”花老爺緊張地問。

  “她當然沒事兒啦,有我在呢!”翟三水從花清雨身後冒出來,對花夫人笑眯眯地說道,“你不愧是我的小師妹,還挺聰明的嘛,知道我在這裡下毒是沒有用的,干脆用刀子這種簡單快捷的殺人利器!聰明,聰明!”

  翟三水這個時候還有心情誇人,簡直刷新了眾人對他的理解,不愧是個怪胎,看事情的角度如此不按常理,如此沒有道德感!

  可花夫人還是一動不動地跪在那裡,不理翟三水,像是什麼都已經不在乎了似的。

  見花夫人不理自己,翟三水也覺得沒意思,哼哼唧唧地跑到哭哭啼啼的花斬妍旁邊坐下。

  孟懷瑾扶著花清雨坐下,眾人這才看向花季涼,等著他發話。

  可也不知道是太難過還是太震驚,花季涼並不開口,只是一動不動地看著花夫人,像是在仔細地打量著她似的。

  興許花季涼只是覺得這十幾年來他都未曾好好看過自己的妻子,所以才聽不出她的謊話連篇,看不出她的蛇蠍心腸,如今,他決定要好好看一看。

  見花季涼不說話,沈寄言便先開口了。

  “花夫人可有什麼要說的嗎?”

  花夫人理都不理他,還是面無表情的樣子。

  “花夫人不回答,那本王來問好了。”說著沈寄言拍拍手,身後的小廝便拿來一本冊子,沈寄言接過那冊子扔到了地上,對花夫人說道,“這是花清雨的八字,欽天監看過,根本就不是什麼災星禍水,反而是大吉的。而那癩頭和尚、風水師傅和得道高僧,我都尋著人了,竟然是一伙江湖騙子!他們也都老實交代了,說十五年前,是你請他們做的局。花夫人,可有什麼話要說?”

  花夫人壓根就不理沈寄言,淡淡地別過頭像是有些不耐煩。

  翟三水卻來了興趣,跳到花夫人面前說:“我知道了,你肯定是忌妒涼涼那麼愛花清雨,所以就找人說花清雨是災星,想要涼涼親手殺了自己的女兒是不是?”

  “還有什麼是不是的!”孟懷瑾眯著眼打量著花夫人,冷冷地說,“這個毒婦見生意失敗,虧得血本無歸也不能讓花老爺動殺女的心思,便開始害人的性命。那些枉死的下人丫鬟,就成了她陷害花清雨的棋子!這些人只怕到死了,還不知道他們竟是為了一個女人的妒忌心而死的。”

  “那日給花清雨下鶴頂紅的,只怕也是你吧,花夫人?”沈寄言冷笑著說,“當時我便覺得花老爺是不會下毒的,只怕是你頂著大義滅親的名義做的這狠毒勾當吧!”

  聽到這裡,翟三水都有些毛骨悚然了,往後退了一步道:“嘖嘖,你真狠,小師妹,你當初沒下山嫁人的話,現在一定比我還會用毒。”

  “花夫人,你還有沒有什麼要說的嗎?”沈寄言看了一眼門外道,“我已經讓官差等在外面了。殺人償命,更別說你手裡有那麼多條人命。你若是再不說話,我便讓官差進來,這案子,今日必須得結,就算你一句話也不說,這麼多人證物證,你也是逃不了的。”

  可是花夫人還是那副不哭不笑、面如死灰的樣子,沈寄言已經准備叫人來拿人,可就在這時候一直一言不發的花季涼開口了。

  “夫人……”花季涼嘆了口氣道,“你終究還是我的妻子,我便再叫你一聲夫人吧。我只問你一件事情,你回答我可好?”

  “你原來都叫我藍兒的。”一直如死了般的花夫人終於說話了,她臉上有凄涼的神采,看著花季涼道,“可是有了雲娘之後,你便不愛叫我的名字了,只叫我夫人,老爺,你還記得我的名字嗎?”

  花季涼有些許動容,點點頭道:“自然記得,你叫毗藍婆,是苗族女子,幼時跟著經商的爹娘搬到錦官城。你的名字那麼特別,我從小就印像深刻,怎麼會忘記。”

  花夫人苦笑著流出一滴淚。

  “原來你還記得。”

  “我記得。”花季涼點點頭,再次看向花夫人道,“毗藍婆,你告訴我,雲娘的死,跟你有沒有關系?”

  “呵……”花夫人冷笑起來,搖搖頭道,“我就知道,你放不下的只有雲娘。”

  “她的死,跟你有沒有關系?”

  “當然有關系。”毗藍婆用針芒一樣的目光看向花季涼,像是要用眼睛在他身上戳出幾個血窟窿似的,“我那麼善於用毒,趁她生產的時候,造成難產的假像有什麼難的?”

  “閉嘴!”花季涼氣得重重地撐著桌子站了起來,“雲娘可是把你當作自家姐妹!”

  “她當然對我好!因為我的一切都已經是她的了!”

  “你還是你的花夫人,還是當家主母,我待你與斬妍也沒有一點不好的,為何你要這樣狠毒!害死了雲娘,還害死那麼多條人命只為了斷了我與清雨的父女情分!”花季涼憤怒得身子都在顫抖,“我太愚蠢,枕邊睡了你這樣的蛇蠍之人都不知道!”

  “你是待我與斬妍沒有一點不好的,你是個有情有義的人,只是你對我是義不是情,你把情都給了別人!你對我無情又憑什麼怪我狠毒!”

  “你已經瘋了!”花季涼衝著花夫人喊道,“我真該挖出你的心來,看是不是黑的!”

  花夫人看著怒極的花老爺,竟然似瘋了般地狂笑著。

  “這就要挖我的心了?只怕你知道我對你那心尖上的雲娘做了什麼事情之後,得氣得把我碎屍萬段了!”

  “你對雲娘做了什麼?”

  花夫人冷冷地看向別處,滿不在乎地說道:“你挖出她的墳塚看看不就知道了。”

  “你這毒婦!”花季涼瞪著花夫人道,“你還想我挖雲娘的墳,讓她死不安寧嗎?”

  “那你就永遠不知道,我對你心愛的雲娘做了什麼了。”

  就在花季涼又急又氣的時候,花夫人的貼身嬤嬤猛地跪了下來。

  “老爺,我有罪!”嬤嬤哭著說道,“那棺材裡的不是二夫人的屍骨!”

  ……

  原來,自從雲娘嫁到花家之後,花季涼人前人後都是對雲娘百依百順,恨不得把全天下的好都給她。毗藍婆是原配,雖然忌妒,可是她卻不能說,因為她要維持她那賢良淑德的美名。

  所以無論心裡多麼忌妒,毗藍婆還是像對待姐妹一樣地對待雲娘,那時候她想,她跟雲娘是不一樣的,老爺再怎麼疼愛雲娘,雲娘也只是妾,她才是妻!她才是那個死後能跟他同墓的人!

  而且此時毗藍婆還懷著孩子,她滿心只想穩住胎氣,生下這個孩子。

  她都想好了,要是男孩就叫花斬陽,若是女孩就叫作花斬妍。無論男女她都一定會極盡疼愛的。她也會盡量好好待雲娘,只要花季涼覺得高興,她什麼都能忍。

  可是令毗藍婆憤怒的是,不到一個月之後,雲娘竟然也懷孕了!

  毗藍婆不能忍受雲娘跟自己一樣懷了花家的骨肉,她不能忍受老爺竟然愛雲娘肚子裡的孩子超過了她已經出世的孩子!

  於是毗藍婆故意試探花季涼,說要讓雲娘當平妻。她想,若是花季涼對自己哪怕還有一點點疼惜和尊重便不會答應。但是她錯了。

  花季涼不僅沒有拒絕,還歡天喜地地答應了!雲娘竟然也沒有拒絕,還來感謝她!

  毗藍婆恨啊!

  可除了恨,她還有恐懼,她知道總有一天自己的一切都會是雲娘的!

  她不能讓那一天到來!

  於是精通醫理的毗藍婆故意親近雲娘,照顧她懷孕時的生活起居,卻在暗中下毒,導致她難產!

  悲傷的花季涼傷心欲絕,可毗藍婆的憤怒還沒有平息,因為她知道那個女人就算死了,她相公的心卻還是屬於那個女人的!

  憤怒的毗藍婆趁著花季涼傷心昏厥的時候,將雲娘的屍體隨便卷一卷,便讓人扔到亂葬崗了!她是不會給機會讓雲娘與花季涼死後同墓的,只有她屍骨不全,被野貓野狗分屍她才能咽下這口氣!

  而出殯那日,她也以天氣炎熱,不忍花季涼看變了質的屍體傷心為由搪塞了過去。

  雲娘的棺木裡,不過是一具狐狸的屍體罷了……

  聽完嬤嬤的話,花季涼已經是傷心驚厥過去,幸好翟三水在一旁才讓他緩過氣來。

  花季涼難過得直落淚,花斬妍想要上前安慰爹爹,卻被他一把給推開了。看到自己的女兒被推倒在地上,毗藍婆臉上才有動容不忍的神色。

  “我裝了十五年,如今也不想再繼續裝下去了,反正我想做的幾乎都做到了,你們殺了我也好,剮了我也好,我都無所謂。”

  “娘……”花斬妍哭著看著自己的娘親道。

  “妍兒……”花夫人不忍看自己的女兒,搖搖頭道,“只可惜娘親沒為你做成最後一件事情。”

  花斬妍知道娘親指的是花清雨,搖搖頭道:“娘親,你怎麼還執迷不悟!”

  “你根本不懂!”毗藍婆沒想到自己的女兒也這麼說自己,可是花斬妍是她的親生女兒,她也不能真的恨她啊,於是她便看向花清雨,咬牙切齒地說道,“我只恨我沒能早點殺了你!除了你以外,我想做的都做了,如今我竟然要不了你的命!”

  孟懷瑾緊張地看向花清雨,因為他最懂她一直以來怎麼看待自己的娘親的,如今花夫人說這樣的話,她肯定是很傷心的。

  可沒想到的是,花清雨臉上並沒有大喜大悲的表情,而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

  “我知道啊,只有我也凄慘地死去你才會真正滿意吧,因為我死了,你的報復才完整。”

  “是。”毗藍婆憤怒道。

  “只可惜,就像你在園子裡給我戴花的時候說的那樣。你不可能得到所有你想要的,什麼都能得到的那是神,你說是不是?”花清雨平靜地看著毗藍婆道,“只是我覺得,我還是活著對你來說比較好。”

  毗藍婆冷笑著道:“我沒你以為的那麼好心腸!”

  “我知道啊,你是蛇蠍心腸,我看得出來的。只是若是我也死了,你還能恨誰,你就沒人可以遷怒了,不是嗎?”花清雨用悲憫的神色看著毗藍婆道,“因為爹爹娶了我娘親,你覺得自己受到了傷害,卻不知道怎麼面對那傷害,便只有去恨她、恨我。可是我娘親也好,我也好,又做錯了什麼呢?我真可憐你,你只有恨著什麼人才能活下去,這樣的你,活著多辛苦?”

  花清雨站起身來,扶起被爹爹推到地上的姐姐,對花季涼說道:“所以爹爹你也別恨姐姐,那些事都是她娘親做的,不是姐姐做的,我們若是遷怒姐姐……”

  花清雨指著地上的毗藍婆道:“那我們就跟她是一樣的人了,可是我們跟她是不一樣的。”

  花季涼老淚縱橫地拉住花清雨的手,搖著頭問:“你就一點也不恨她?”

  “爹爹,她都已經折磨我們這麼多年了,如今何苦還要被她折磨?”花清雨拉著姐姐的手遞給爹爹道,“可能我自私些,與其痛苦憤怒地活著,我寧願選擇高高興興地活著,不能改變的事情,我選擇忘記,然後原諒。”

  花季涼重重地嘆了口氣,接過花斬妍的手,輕輕拍了拍,而花斬妍也傷心地痛哭起來。

  毗藍婆皺了皺眉頭,冷笑一聲道:“想不到你小小年紀嘴巴倒是厲害得很。原諒,呵……你以為我需要你們的原諒嗎?”

  花清雨搖搖頭道:“我沒覺得你需要我們的原諒。我們活在世上,只需要承擔自己所種下的果報就行了。你也是一樣的,你已經承擔了你的果報了,難道不是嗎?這十幾年來你可有一天是過得快活的?你總覺得我傻,我爹爹傻,其實我倒覺得你才是最傻的那個。一切恩愛會,無常難得久,生世多畏懼,命危於晨露。這世上有什麼是長久不變的,你又何苦為了善變的男女之情煎熬自己,又煎熬別人呢?你其實不可怕,因為你心裡還有愛,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你真正放下了才是無憂無怖,才是最好的報復。”

  屋裡靜靜的,每一個人都在仔細思考花清雨說的這番話。

  “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毗藍婆自嘲地笑了笑,搖了搖頭道,“只怕沒那麼容易遠離愛恨。”

  “離開這個地方,時間久了便可以忘記了,沒有什麼是不可以忘懷的。”花清雨看了一眼門口等候已久的官差道,“你跟著官差去吧,你殺了那麼多人,還有果報等著你去受呢,這是你應該受的,我不為你難過。”

  這時沈寄言對門口的官差點點頭,那兩名官差便走進來,扣住了毗藍婆。

  “花夫人,走吧。”

  毗藍婆站在原地愣了半晌,然後痴痴地看著花季涼說:“幾十年夫妻,除了這些壞的,就一點溫情都沒有了嗎,如今我要上路了,你竟沒有一句話要對我說的?”

  花季涼看也不看毗藍婆,擺擺手道:“你我情分已盡,我不恨你,可也不想再看你,走吧。”

  “好……你好……哈哈—”毗藍婆竟然笑了起來,緩緩站起來對官差說,“官爺,我們走吧。”

  沈寄言站起來對花老爺說:“那我也先跟著他們去了。”

  “娘親……”

  花斬妍哭著追了幾步,可毗藍婆卻沒有回頭。

  只聽見她一邊往外走,一邊輕輕念道:“既不回頭,何必不忘。既然無緣,何須誓言。今日種種,似水無痕。明夕何夕,君已陌路……”

  毗藍婆沒有回頭,也沒有看這座糾纏了她十五年的宅子,沒有為那些她曾經那樣全力恨過的人留下一瞥……

  花清雨看著她的背影,想著自己從沒有告訴過她,雖然她一直這樣恨著自己,可十五年來,花清雨沒有一刻停止過愛她。

  不過,這些對於她還有對於花清雨自己來說,都已經沒有意義。

  花清雨看著毗藍婆與官差離去的背影,擦了擦眼角溢出的淚水

  “愛別離,怨憎會,撒手西歸,全無是類。不過是滿眼空花,一片虛幻。”她喃喃地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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