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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丸の小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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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 蘭析 】殤曲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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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久見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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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4 13:11:35 |只看該作者
第5章(1)

    回到冰心草廬,玄墨正要跟著展少遠進去,卻聽展少遠冷喝了一聲:「你不用進來了。」

    玄墨一驚,怔在了那裡。

    展少遠站在門口,負手冷冷地看著他,「你可知自己錯在哪裡?」

    玄墨扁了扁嘴,「玄墨知道。一,我不該將奪魄一事洩露給君上知道。二,我不該中了奪魄的奸計,將她引至冰心草廬。三,我更不該在那麼危險之即,還帶著蓉姑娘前去找少爺。」

    玄墨說著屈膝跪在雪地裡。

    「玄墨知錯,請少爺責罰。」

    展少遠冷漠地看了他一眼,「沒我的命令,你不准起身。」

    「是。」玄墨低垂著頭,覺得委屈萬分。他知道少爺真的生氣了,自己三番兩次違背他的命令,沒將自己砍頭已是仁至義盡了。可是,他也是不放心少爺啊!因為擔心少爺,才屢次違背少爺的命令。

    「大哥——」展蓉怯生生地從床上探出了頭,但展少遠卻沒有回應。

    她從沒見過如此冷漠無情的展少遠。難道,大哥是在怪她傷害了上官旖旎嗎?

    心中忽然陣陣刺痛,她又掩唇輕咳起來。

    一雙熟悉的手忽然伸了過來,為她輕輕蓋上錦被。

    「明日我讓玄墨帶你離開。」展少遠淡淡地道。

    展蓉一驚,抬起了頭,「大哥,你要趕我走嗎?」

    展少遠神色冰冷,「你太任性。」

    展蓉渾身一顫,眼角已滑下淚痕,哽咽著無法成聲,「大哥——」

    見她這副模樣,展少遠微閉了閉雙目,語氣最終緩和了下來,「你傷了奪魄,她不會就此罷休的。」

    「我不要走。」展蓉坐了起來,緊緊抓住了展少遠的手,「就算死,我也要死在大哥身邊。」

    展少遠微微蹙眉,冰藍色的眼眸裡已隱隱掠過一絲冰冷的怒意,「小蓉,你還如此任性嗎?」

    展蓉忽然撲進展少遠懷中,放聲大哭,「對,我就是任性。就算大哥討厭我,我也要不要走。大哥,是不是喜歡那個上官旖旎,嫌我在這裡礙事,所以才要趕我走?我不走——就不走——」

    展少遠淡淡地道:「我不會喜歡任何人。」

    「真的嗎?」展蓉從他懷中抬起了頭,臉上淚痕猶在,「大哥沒有騙我?」

    展少遠輕點了點頭,「好好休息。明日我會安排你去一個新的地方。」

    展蓉緊緊盯著展少遠那雙湛藍的眸子,「那大哥會不會丟下我?」

    展少遠扶著她輕輕躺下,「你是因為我才病成這樣,我絕不會丟下你。」

    展蓉又緊抓住展少遠的手,目光淒哀,「原來大哥留在我身邊,只是為了我的病嗎?」

    展少遠眉心又微微蹙起,「不要想太多,好好養病。」為展蓉蓋好錦被,他才轉身離去。

    「大哥,你真的不喜歡奪魄嗎?」身後又響起展蓉驚疑不定的聲音。

    展少遠腳步微微一滯,「我說過,我不會喜歡上任何人。」

    目送著展少遠離去,展蓉掀起錦被蓋過了頭,將自己悶在黑暗裡。

    大哥一直沒有正面回答她喜不喜歡上官旖旎,而是一直告訴她,他不會喜歡任何人,其實也是在暗示自己吧?

    暗示自己,他也不會喜歡上她的。

    可是,她真的好愛大哥,在很早很早以前,在爹收大哥做義子的時候,她就愛上大哥了。為了大哥,她可以連性命都不要。但大哥對她卻始終只抱著報恩之心和兄妹之情。

    她可以感覺得出來,大哥對那個叫上官旖旎的妖女不一樣,雖然大哥的臉上看不出什麼,但女人的直覺告訴她,大哥是在乎那個妖女的。

    甚至,很在乎!

    展少遠走出門外,就看見玄墨依然低著頭跪在雪地裡,滿頭滿身的白雪。

    「起來吧!」展少遠淡淡地道,「去照顧蓉姑娘。」

    「謝少爺。」玄墨欣喜地站起來,卻注意到展少遠的臉色蒼白如雪,就連雙唇也是淡淡的,沒有一絲血色。

    「少爺,我先服侍你休息吧。」

    展少遠看了他一眼,「你又想違背我的命令嗎?」

    「玄墨不敢。」玄墨連忙低頭。

    展少遠轉身就欲離開,沒注意到懷中落下了一件東西。

    「少爺,你東西丟了。」

    玄墨忙撿了起來,卻發現是奪魄令。

    展少遠接過玄墨手中的奪魄令。

    玄墨看著那奪魄令,欲言又止,但最終還是鼓足了勇氣,「少爺,這鬼東西還是不要了吧?」

    「我自會處理。你去照顧蓉姑娘。明日我會安排你和蓉姑娘去另一個地方。」

    「啊?少爺,我怎麼可以離開你?」玄墨不禁抗議,但看到展少遠冰冷的眼神,又不由將後面的話嚥了回去。

    「去就去。」他低聲嘀咕著,眼角的餘光卻瞥見展少遠把奪魄令緊緊地握在手中。

    少爺果然對那個妖女不太一樣啊!

    玄墨輕輕歎了一口氣,那蓉姑娘怎麼辦呢?

    目送著玄墨黯然走進展蓉房裡,展少遠才背過身掩唇輕咳了兩聲。

    低下頭,他凝視著手中那塊奪魄令,腦海中竟浮現出了上官旖旎那紅火的身影。

    她唇角時常噙著的那抹妖嬈輕笑,勾住自己脖頸時那嫵媚的低語,輕撫著銀鈴時眼中所流露出來的落寞,還有,受到傷害時那份決絕與冷冽……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竟已一點一滴地滲入了自己的心底,刻上了很深很深的烙印……

    「奪魄,你果然能奪能魂魄。」

    唇角微微一牽,他揚起了一抹輕笑,然而,心底再度湧上一陣冰冷而熟悉的疼痛,一直壓抑住的那口鮮血終於嘔了出來。

    雪地上,那攤鮮血奪目而驚心。

    他果然是不會喜歡上任何人的。

    ——因為,他不能,也不可以。

    將奪魄令收入懷中,他用腳輕輕撥了些寒雪掩住了那攤血跡。

    深吸了一口氣,他掩去了眼底那抹落寞之色,轉眼間便恢復了平日裡的冷漠與犀利。

    他必須得去宮裡一趟,否則,君上不知又要鬧出什麼亂子了。

    眼看子時已過,但展少遠卻一直沒有消息。

    慕霖雲一邊焦急不安地在紫薇殿裡走來走去,一邊低聲自語:「少遠應該敵得過那個什麼奪魄吧?他的武功那麼高,應該沒問題,應該沒問題。」

    不斷地自我安慰著,但心底的不安卻依舊不斷湧上。

    「君上,您已經這樣走了一夜了,明日還要早朝,不如早點休息。」

    一直服侍他的宮女秀明看著那張略顯憔悴的臉龐,不禁感到心痛萬分。

    「我哪裡能睡得著啊?」慕霜雲終於走得累了,在椅子上癱坐了下來,目中難掩憂色,「少遠如果沒事,一定會回來跟我報聲平安的。我怕他——」

    「君上,展將軍武功高強,肯定不會有事的。」秀明不斷安撫著,君上幾乎是她從小看著長大的,而君上跟展將軍的感情,她更是看在眼裡。

    在君上的心裡,展將軍可以說是最重要的人。

    如果君上不是君上,也許,一切都會有所不同了吧!

輕輕歎了口氣,她為慕霖雲倒了杯熱茶。

    「先喝點茶潤潤嗓子吧。」

    「哦。」慕霖雲心不在焉地接過熱茶,但心神卻留在了殿外,一不小心,手上的熱茶打翻,濺了滿身。

    「哇,燙死我了!」慕霖雲從椅子上直跳了起來。

    「君上,你有沒有事啊?」秀明急忙為他拍去衣襟上殘餘的熱水,「有沒有燙傷?我真是該死——啊——手都燙傷了——」看著慕霖雲原本漂亮的手背上紅腫起老大一塊,眼眶不由得微濕了起來。

    「不關你的事。是我自己不小心。」慕霖雲胡亂用衣袖擦了擦,然後輕拍了拍秀明的背,以示安慰,「秀明,你不要難過了,一點小傷,沒事。」

    這時,殿外忽地響起了一道悅耳的嬌笑聲,「沒想到澤國的君主竟是這般可愛的小娃娃啊!」

    「什麼人?」

    慕霖雲一聽到這「小娃娃」頓時變了臉色,霍然站起。

    隨著一陣清脆的銀鈴之聲,一道火紅妖嬈的人影已翩然落於殿內,正是上官旖旎。

    「來——」秀明大吃了一驚,正欲喊人,忽然渾身僵硬,口不能言,身不能動,顯然已被人隔空封了穴道。

    「秀明,秀明——」慕霖雲大驚失色,「你對她做了什麼?」

    上官旖旎挑了挑柳眉,笑盈盈地道:「只要你乖乖的,她不會有事的。還有外面那些傢伙的性命,可也是操縱在你手上哦!」

    外面那些傢伙?難道是指少遠的黑影衛嗎?

    慕霖雲不由倒抽了一口涼氣。這女子好厲害的武功,無聲無息就解決了訓練有素的黑影衛嗎?

    終於鎮定下來的慕霖雲,力逼自己稍稍恢復些君王的氣勢,冷冷地問:「你究竟是什麼人?」

   
~愛久見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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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4 13:12:10 |只看該作者
第5章(2)

    上官旖旎看著他那強撐的模樣,唇邊的笑意不由又深了兩分。

    這小傢伙哪裡是當什麼君主的料啊?

    傳言中,澤國的君主禮賢下士,以仁義治天下。似乎怎麼看都不像是那種仁君啊!

    「你問我是什麼人嗎?」

    慕霖雲才剛聽到那嬌柔的話語,還未回神,面前竟已多了一道紅影。

    她幾時過來的,自己竟都沒發現?!

    迫於那股壓力,他「咚」的一聲,跌坐回椅子上。

    上官旖旎眼底掠過一絲捉弄之色,故意湊近他的耳際,「你聽好了。我叫奪、魄。」

    慕霖雲瞳孔立時瞪得老大,連聲調都有些變了:「你——你就是奪魄?」

    「是啊,怎麼?看到我很害怕?」她妖嬈輕笑著,眼角的餘光,卻盯上了慕霖雲的喉間。有那麼一瞬間,她黑玉似的眸子掠過一道異樣的光芒,但隨即恢復了原本的捉弄之色。

    「我、我才不害怕。」慕霖雲鼓足了勇氣頂回去,「你把展大哥弄哪去了?」

    「展大哥?」上官旖旎眼中的光芒又深了一分,「原來你們澤國這麼禮賢下士啊,連君臣之禮都省了。」

    「呃——」慕霖雲驚覺到自己口誤,急著亡羊補牢,「展大哥,展將軍都一樣,反正都只是一個稱謂。你快告訴我,展將軍到底哪裡去了,你不會、不會真把他殺了吧?」

    上官旖旎輕然一笑,帶著幾分邪艷,一字字地道:「他被我吃了。」

    「吃了?」

    這少年君主顯然信以為真,頓時煞白了一張臉。僵直地轉過脖子,他迎上面前那雙黑漆的眼眸,「你不是說真的吧?」

    「騙你的。你的那個展大哥,現在還活得好好的。」上官旖旎強忍著笑,纖纖玉指已慢慢地移上了慕霖雲的胸膛。

    沒注意到她舉動的慕霖雲,一聽到展少遠沒事,不禁大大吐出了一口氣。

    忽然,他感覺胸前什麼東西一壓,那溫熱的觸感,頓時讓他一聲尖叫。

    「啊——你幹什麼?」

    不知從哪裡生來的力氣,他竟掙脫出上官旖旎的鉗制,兔子一般蹦到了角落,雙手緊緊捂著領口。

    上官旖旎這回連眼睛裡都流露出了笑意,「小娃娃,你那麼緊張幹什麼?我只是確定一些事。」

    慕霖雲狠瞪了她一眼,「什麼小娃娃,我看你也不比我大多少。」

    上官旖旎柳眉一挑,自報芳齡:「十八。」

    慕霖雲哼了一聲:「也就比我大一歲。」

    「大一歲,也能叫你小娃娃!」

    見那妖嬈的身影再度湊近,慕霖雲連忙退了兩步。

    「你又想幹什麼?」

    「我能幹什麼?難道,我還能把你吃了不成?」上官旖旎笑得別有深意,「而且,我只喜歡吃男人,對你——」她刻意頓了頓,「沒興趣。」

    她這樣露骨的話,讓慕霖雲的臉頰微微升起了一絲紅暈,然後重重哼了聲,「如果你對我有興趣,我寧願去自殺。」

    上官旖旎終於忍不住大笑出聲,「澤國有你這樣的娃娃君主,遲早會滅亡。」

    對她的直言直語,慕霖雲並沒有責怪,只是眼中流露出一抹與年齡不相符的複雜之色,「我本來就不適合當什麼一國之君。」

    上官旖旎忽然親暱地搭上他的肩膀,「怎麼,小娃娃被我打擊到了嗎?」

    慕霖雲死命掙開她,「你別跟我套近乎。」一口一個小娃娃,她分明只比自己大一歲,卻當作是自己的長輩。

    不過,這個奪魄殺手似乎與想像中的不太一樣啊!

    上官旖旎眼眸中流光一閃,「我知道,你不想當這個君主。」

    慕霖雲怔住了。

    上官旖旎接著道:「你不是成天想讓你的展大哥叛變嗎?」

    「你有辦法?」這個奪魄怎麼好像什麼都知道?

    上官旖旎一挑眉,又面帶妖媚地湊近他的臉龐,「這個你不用管,你只需——」她惡作劇般地輕輕在他耳際吹了口氣。

    慕霖雲頓時面紅耳赤,退了一步,「我只需什麼?」

    她為什麼盡做些讓人臉紅的事?

    玄墨說得沒錯,她果然是妖女!

    跟那個大騙子、大奸徒——顏皓有得拼!

    「只需離開這座皇宮。」上官旖旎唇角噙著輕笑,眼中卻是精芒一閃。

    慕霖雲聞言雙目陡然一亮,整個人都顯得光彩奪目。

    ——第一百零二次逃家,終於成功!

    當展少遠趕回紫薇殿時,看到外面倒下的黑影衛,心已經沉了。他急忙趕至殿裡,卻只看到被點了穴道的秀明。

    空氣裡殘留著淡淡而熟悉的清香,展少遠微微蹙了蹙眉,解開了秀明的穴道。

    「展將軍。」秀明一見到展少遠,聲淚俱下,「快救救君上——他被那個奪魄給帶走了。」

    還未等秀明將話說完,展少遠冰藍色的眼眸微微一閃,人已急掠而去。

    急行至三十里之外,都沒見到慕霖雲的身影。忽然,展少遠身形忽然微微一滯,停下了腳步。

    風中,響起了清脆而熟悉的銀鈴之聲,一道火紅的身影自天光中緩緩走來,一身妖冶,一身清靈。

    空氣裡,飄散著淡淡的暗香。

    「你不用找了。」上官旖旎輕倚樹背,眸光流轉如珠,烏黑發亮,唇角噙著一貫妖嬈的輕笑。

    展少遠凝目望著她,冰藍色的眼眸犀利如刀鋒。

    「為什麼要帶走君上?」

    上官旖旎柳眉微挑,神色亦真亦假,「因為你惹我不開心了啊!」她說著低柔而嫵媚,一步步地走近展少遠,「你那個好妹子——她傷了我。」眸光暗暗一閃,她又纏上了他的脖子,彼此的氣息曖昧地纏繞著,「你知道嗎?現在,我很疼。」

    展少遠目光不自覺地看向她手臂的傷口。

    上官旖旎嬌笑出聲,伸出一隻手,輕輕撫上了胸口,「木頭,你看錯了。我是心疼。」她的笑容邪艷而多情,眼眸更是黑沉得幾乎會攝人魂魄一般。

    展少遠眉峰一皺,忽然一把推開了她,神色冷漠。


一絲失落極快地閃過上官旖旎的眼眸,卻一閃即逝,「木頭,你怎麼總是對我這麼狠心呢?」輕輕一歎,她忽然退了兩步。

    「這樣,你可別我怪翻臉無情了。」她眸中神色不斷變幻著,讓人猜不透她究竟在想些什麼。

    展少遠冰藍色的眼眸微垂,淡淡地道:「你要怎樣才肯交出君上?」

    「很簡單啊,拿你那個好妹子的命來換吧?」她笑得妖媚,也隱隱帶著一絲淡淡的犀利,「我說過嘛,我是很會記恨的小人。她傷我一分,我當然要還她十分顏色。」

    展少遠忽然抬眸看向上官旖旎,手中長劍「叮」的一身,拔劍出鞘,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一劍就往自己手臂刺去。

    「木頭,你幹什麼?」

    上官旖旎驚呼一聲,飛身扣住他的手腕,卻已是不及。

    鮮血,順著展少遠的手臂一滴滴地滴落在雪地上,觸目驚心。傷口的位置與上官旖旎所傷之處幾乎分毫不差,卻比上官旖旎的傷口要深得多,幾可見骨。

    「你瘋了。」上官旖旎臉上妖嬈的神色已全然散去,眉宇間一片毫不掩飾的心痛,急忙拿出金創藥為展少遠敷傷口。

    展少遠冷眼看著上官旖旎臉上的焦急,似乎沒有痛覺般,語氣依舊淡漠:「我只是按你所說的,還你十分顏色。」

    上官旖旎面色陡然一變,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她緩緩抬眼看向展少遠,「展蓉對你來說就這麼重要?重要到,勝過一切?」

    「是。」展少遠毫不迴避她的眼神。

    「好。我明白了。」上官旖旎放開了展少遠。

    一步步地後退著,她笑得蒼涼而落寞,「既然你如此無情,我也無話好說了。你就等著為慕霖雲收屍吧!」話落,她最後深深望了他一眼,轉頭飛身離去。

    「上官旖旎——」展少遠正欲追趕,眼前驀然一黑,幸而扶住了身旁的一株樹木。

    淡淡的天光中,那道火紅妖嬈的身影早已遠去,風中只隱隱留下了那悅耳清脆的銀鈴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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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4 13:12:40 |只看該作者
第6章(1)

    當慕霖雲清醒過來的時候,天已經完全亮了。撫著隱隱作痛的額際,他從床上撐坐起來,才發現自己在一間很陌生的房間裡。

    一瞬間,所有的記憶全都蜂擁而出。

    昨夜,上官旖旎答應帶自己離開皇宮,他連細軟衣物都來不及收拾,就被她點了穴道,拉出了皇城。

    那時,真是叫天不應,叫地不靈。

    後來,他還被上官旖旎藏在一株大樹上,還沒等他弄清楚是怎麼回事,展少遠已經來了。

    原來那個妖女竟是喜歡展大哥的,老是勾著展大哥的脖子,老是說些讓人臉紅心跳的話。

    還有那個什麼好妹子?展大哥何時有了一個好妹子了?

    心底,有那麼一點點的不開心。

    是啊,他當然會不開心,從小到大,展大哥總是在自己身邊保護著,就算天塌下來,也有他擋著。

    但現在,展大哥就要離開自己了嗎?

    昨夜展大哥那一劍傷得可真深,也不知怎麼樣了?都怪那個妖女點了自己的穴道,後面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該死的妖女。妖女。」

    往四下裡看了看,發現門窗都被鎖得緊緊的,看來是逃不出去了。

    歎了口氣,他氣餒地坐回床上。

    還以為這個妖女會那麼好心,結果,他雖然得償所願地離開皇城,卻是從一隻鳥籠,飛進了另一隻鳥籠。

    他是注定了沒有自由嗎?

    「大老遠就聽見你叫妖女了啊!」房門忽被打了開來,一道紅影閃身而進。

    慕霖雲站了起來,臉上寫滿了怒意,「快放我出去。」

    上官旖旎輕倚著門,含笑望著他,「那就看我高不高興啦?」

    慕霖雲臉上頓時漲得通紅,「你這個妖女,到底想怎樣?我告訴你,展大哥一定會來救我的。」

    上官旖旎挑挑眉,打趣道:「現在又開始叫展大哥啦,不顧那些君臣之禮啦?」

    慕霖雲哼了一聲,別過臉去,「反正現在已經離開了皇城,不是那個澤國的君上。」

    上官旖旎忽然直起了身,一步步靠近慕霖雲,眸光中含著別有深意的神色,「那你現在又是誰呢?」

    「你——你——什麼意思?」慕霖雲有些吃不消她這樣的靠近,臉色通紅地跌坐回床上。

    「小姑娘就該有小姑娘的模樣,何必把自己弄得這麼累。」上官旖旎眼中神色一閃,出其不意竟就撕開慕霖雲的前襟,前衫頓時盡裂,露出了淡綠色的抹胸。

    「啊——」遲鈍的慕霖雲終於反應過來,一聲尖叫,沒命地縮回床上。

    上官旖旎滿眼捉弄,「我們都是女人,怕什麼?」

    慕霖雲氣鼓鼓地將前衫扣住。

    是啊,她是女人,不折不扣的女人。但她卻做了十七年的男人。

    因為澤國的君主不能是女人,因為先王就只有她這麼一個女兒,因為澤國不能一日無君,所以,從很小開始,她就被當作男兒來養。

    「小姑娘就應該穿成這樣。」上官旖旎丟了件淡黃色的衣裙給她,「你真名不應該叫慕霖雲吧?」

    「慕佩琦。」慕佩琦一邊套上衣裙,一邊心不甘情不願地回答,忽然,她停下了手中的動作,臉上現出了為難的神色,「你——你可不可以別告訴別人,我的真實身份?」若是被澤國的百姓和軍臣知道了,澤國一定會大亂。

    上官旖旎深深看了她一眼,「你現在不是已經離開那座皇城了嗎?你是誰已經不重要了。」

    慕佩琦低垂下眼眸,她知道,上官旖旎一定是在暗諷她推卸責任吧?

    「我根本就不是當君王的料。」慕佩琦輕聲道,「澤國現在所擁有的一切,都是展大哥嘔心瀝血的成果。我根本什麼都沒做過,這個國家,本來就是屬於展大哥的。」而且,她再在那裡待下去,澤國和展大哥都會有危險。

    那個卑鄙小人不是都發出了最後通牒了嗎?為了澤國,為了展大哥,她只能逃了。

    上官旖旎一挑眉,「你就不怕這樣一跑,澤國會大亂嗎?」

    慕佩琦猛地抬頭,「展大哥一定會有辦法的。」

    上官旖旎冷冷一笑,「展少遠還真是天神。」

    慕佩琦輕輕歎了口氣,「在我的眼裡,展大哥就跟神一樣,沒有他做不到的事。讓他當澤國君主,比起我來適合多了。」「那也要看他願不願意?」上官旖旎眼中掠過一絲複雜,「他不僅是塊木頭,而且比石頭還硬。」

    慕佩琦清秀的柳眉微微皺了起來,「是啊,展大哥真是一塊講不通的木頭。他心中決定的事,沒有人可以說得通他的。」展大哥要是早早叛變,她現也不用落得這樣狼狽地逃宮吧?

    上官旖旎忽然問了一句:「你也喜歡你這個展大哥吧?」

    慕佩琦臉一紅,但還是點頭,「對啊,我是喜歡。我知道,你也喜歡展大哥。」

    慕佩琦的直率倒是讓上官旖旎心生了一點好感,不過心底也在暗暗歎息。

    展少遠是不是太出色了?有一個關係曖昧不清的展蓉還不夠,現在又來了一個女扮男裝的少君主嗎?

    「你昨天為什麼騙展大哥你要殺我?」慕佩琦見上官旖旎半天不回答,不禁好奇地問起了心中的疑問。

    上官旖旎邪魅一笑,再度湊近了慕佩琦的臉龐,深深望進她的眼睛裡,「你怎麼就知道我不會殺你?」這時,她才發現,這小丫頭有一雙很漂亮的眼睛,是淡淡的琥珀色,清澈而靈動。

    慕佩琦朝她做了個鬼臉,「你要殺我,還要等到現在啊?」

    對這個情敵實在生不出惡感,上官旖旎放棄了捉弄之心,站直了身。

她朝慕佩琦笑了笑,笑意是少有的誠摯,「如果我們不是情敵,也許還可以成為朋友。」話語一頓,她又補充了一句,「不過,我可告訴你了,小丫頭,展少遠是我的。誰也搶不走。」

    慕佩琦臉上又是一熱,這個妖女真是大膽啊,而且看起來又有幾分霸道。什麼話她都敢說,換作自己絕對說不出口啊。

    「是啊,誰都搶不走?昨夜展大哥不是還說他那個好妹子比誰都重要嗎?」小小地將了上官旖旎一軍,慕佩琦眼見上官旖旎臉色微微一變,不由高興地暗暗吐舌。

    這個妖女總是欺負自己,怎麼說,她也要討回來一些嘛。

    「連你也不知道展蓉?」上官旖旎轉眼間便恢復了平日裡妖嬈清靈的模樣。

    慕佩琦搖頭,「你也知道啦,展大哥從不多話的。當然,除了治國之道,國家要事。每每說起這些,他的話可多得很。雖然我和他相處了十年,但他極少提自己的事。你說的展蓉不會就是他妹妹吧?」

    上官旖旎模稜兩可地一笑,「誰知道呢?也許是,也許不是。」

    慕佩琦聞言不禁皺眉,「什麼啊?展蓉她究竟——」她話音未落,忽然被上官旖旎一把摀住了嘴。

    「別出聲。」上官旖旎將她往床上一推,然後放下紗帳,低聲道,「無論出什麼事都不要出來。」

    「哦。」慕佩琦點了點頭。

    上官旖旎眼中閃過一絲淡淡的清寒,人已掠出了門外。她盯著外面那一片白茫茫的空曠處,掌間已多了幾枚追魂銀針,妖嬈輕笑。

    「我的清幽小築一向清靜,更不喜外人打擾。閣下若再這樣鬼鬼祟祟地躲著,我可要生氣了啊!而一生氣呢,我的銀針怕是會一不小心滑了手,到時,我可不敢保證什麼。」

    雪地裡,走出了一名男子,黑衣散發,臉上戴著面具。

    「奪魄,慕霖雲呢?」黑衣人一雙寒森眼眸緊緊盯著上官旖旎。

    上官旖旎聳聳肩,「我的任務已經完成。又哪裡知道慕霖雲去了哪裡?」

    黑衣人冷哼一聲:「我知道,你把慕霖雲帶出了澤國皇城,而後不知去向,顯然是被你藏起來了。」

    上官旖旎呵呵一笑,「我又不是人口販子,帶著這樣一個毛頭小子,我還嫌麻煩呢。」她深深看了黑衣人一眼,眸子裡帶著點點冰冷犀利,「我的任務只是將幕霖雲拐帶出澤國皇宮,其他的事,與我無關。」她又恢復了那種柔媚的輕笑,「你也知道,我奪魄辦事,一向只認錢,不認人。」

    黑衣人冷冷地接口:「那好。現在我再加一萬兩黃金,你幫我找出慕霖雲。」

    上官旖旎雙目似乎亮了亮,「你家難道是開金礦的不成?一出口就一萬兩黃金。可惜——」她故意頓了頓,「剛好承你的福,本姑娘現在賺夠了,決定休息一段時間。什麼生意也不接。」

    黑衣人面具下的眸子驀地一寒,「奪魄,你是故意的?」

    上官旖旎柔聲嬌笑,「我一向喜歡聰明的男人。看來,你也蠻聰明的嘛!」她一步步走近那黑衣男子,纖纖玉指輕劃上了那冷森的面具,「如果我不是喜歡上了展少遠,倒是可以考慮考慮你。而且,我很好奇,你到底長著一副怎樣的臉呢?」

    黑衣人眸光閃了閃,「奪魄,你的意思是說,已經決定與我反目成仇了?」

    「反目成仇?」上官旖旎眨了眨眸子,「與多年合作的僱主反目成仇,可不是我所願意見到的啊!」

    她的笑容艷絕而妖冶,讓黑衣人幾乎閃了神。

    「那你就把慕霖雲交出來。」他話音未落,驀然住了口,目光如刀般幾乎射穿上官旖旎,「你暗算我。」

    他舉掌便要朝上官旖旎拍下。

    紅影一閃,上官旖旎已退開了數步之遙。

    「沒聽說過嗎?美人鄉,英雄塚。你真是太意了啊!」

    黑衣男子捂著自己的脖頸,那裡赫然插著一根追魂銀針。只覺眼前一黑,黑衣男子腳下已有些站不穩,「沒想到堂堂四國第一殺手奪魄,竟也會出手暗算人。」

    上官旖旎揚眉一笑,「我是妖女嘛。妖女又不是君子,為什麼不能暗算人?而且,我可以實話告訴你,現在我身上帶傷,內力又未恢復,如何能真刀真槍與你打呢?我向來懂得如何自保。」

    黑衣男子怒火攻心,只覺氣一堵,眼前已有些恍惚,身子一軟,不禁無力地跌倒在了地上。

    上官旖旎含笑一步步地走近他,伸手揭下了他的面具。

    那是一張英俊的臉,劍眉星目,只可惜,那雙眸子太過陰沉了。

    上官旖旎認得這張臉。

    他叫侍劍。是熵國皇子顏皓的手下。一年前,她去熵國刺殺二皇子顏森時曾見過一面。顏森死的時候,他跟著顏皓一起趕到。

    「原來,真正厲害,真正小人的,是你那位主子啊!」上官旖旎纖纖玉指一一劃過侍劍的眼眉,「你這位主子還真是心懷叵測啊,這兩年,讓我暗殺了不少各國要臣。怎麼?熵國準備要一統天下了嗎?」

    侍劍冷哼了一聲,閉目不答。

    上官旖旎站起了身,「政治,我不懂,戰爭,我更不喜歡。你們誰愛打誰都與我無關,只要,你們別碰我的男人。」她的眸光中似帶著點點星光,卻是犀利而又清寒。

    侍劍睜開了眼,直覺竟就反問:「你的男人?」

    上官旖旎柳眉一挑,正欲回答,卻似察覺到了什麼,望向小築之外,笑得柔而妖冶。

    「我的男人來了。」

    侍劍一驚,回過了頭去。就見清幽小築外,幾十名黑衣影衛已急速包圍了上來,當先一人,白馬黑衣,藍眸銀髮,正是展少遠。

    「木頭,你若是想見我,一個人就行了啊,不用這麼大的陣仗!」

    上官旖旎依舊嘴角含笑,俏生生地站在那裡看著展少遠。

    木頭不愧是澤國第一武將,這麼快就找到了自己的老窩了。

    展少遠冷冷地看了上官旖旎一眼,翻身下馬,走到她的面前。

    「君上在哪?」

    見面第一句就這般冷漠嗎?

    上官旖旎妖嬈一笑,半真半假,「被我殺了。」

    展少遠眸光一凝,忽然出手就緊鎖住了上官旖旎的咽喉。

    「木頭,你果然對我很無情。」致命要害被制,但上官旖旎眉峰卻未皺一分,只是眸子裡泛著冷而悲哀的笑意,「現在,你只有兩個選擇:一,用展蓉來交換慕霜雲;二,就是殺了我。」

    展少遠冰藍色的眼眸似有什麼眸光閃了閃,忽然放開了上官旖旎化指為掌,一掌擊在了她的肩頭。

    上官旖旎連連退了三步才穩住身形,胸口一陣氣血翻騰。

    展少遠看也未看她一眼,舉手一揮,他身後已有幾名黑影衛掠了出來,直闖清幽小築的房間。

    然而,不到片刻的工夫,他們又都空手出來,對著展少遠輕搖了搖頭。

    上官旖旎微一蹙眉,眼中閃過奇怪的神色。

    那抹神色並未逃過展少遠的眼睛。他手下一動,「叮」的一聲,劍竟已出鞘,一劍直指上官旖旎的咽喉。

    「若是交不出君上,你當人頭落地。」

    上官旖旎眸光一分分地冰冷起來,「你真要殺我嗎?」

    展少遠神色冷漠地盯著她,臉上瞧不出任何一絲情緒變化,只有那雙湛藍的眸子如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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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4 13:16:04 |只看該作者
第6章(2)

    雖然他沒有回答,但上官旖旎的心已然寒了下去。

    「夠了。」上官旖旎忽然微合了合眼簾,輕聲低語,彷彿是在遊說自己,「我作踐自己也已經作踐得夠了。」深吸了一口氣,她睜開了眼,那泛著黑玉光澤的眼眸裡已不見了往日那妖嬈的柔情,只有一片徹骨的清寒。

他已經徹底地讓她心寒了!

    「展少遠——」她盯著展少遠那冰藍色的眼眸,一字字地道,「從今往後,我不會再糾纏你半分。」

    話落,她忽然向後疾退,緊接著伸指凝力一彈,將展少遠的劍鋒震偏了幾許。

    展少遠再度出劍的同時,忽然往她身前一攔,那一劍竟直刺她的心口,毫不留餘地。

    幸而上官旖旎輕功卓越,僥倖避過,但頸側邊,一縷髮絲還是被那鋒利的劍鋒挑下,輕飄飄地落於雪地之上。

    「好一個澤國第一武將。」

    上官旖旎眼中的最後一絲希望已然滅絕,她冷然一笑,出手已是不再留情。一掌便風馳電掣般朝展少遠拍去。

    這一掌,展少遠竟然沒有躲過。

    一掌正中他的右肩。

    眼看展少遠腳下一晃,連連跌退,上官旖旎牙一咬,狠心不看他那蒼白的臉色。

    「展少遠,雖然我不會再糾纏於你,但你記住,我絕不會放過展蓉。」丟下話,她急掠而去,起落間,那妖嬈的紅影便沒入了天光之中。

    展少遠以劍抵地,靜默地目送著那道紅影消失,忽然眉峰一蹙,一口鮮血已噴了出來。

    鮮血灑地,卻是暗黑色的。

    「將軍。」他身旁的一名黑影衛連忙攙扶住他。

    展少遠輕搖了搖頭,神色蒼白而倦怠。身後,忽然響起了虛弱而得逞的笑聲,展少遠轉過身,就看見侍劍正伏在雪地上冷冷地笑著。

    「你為她擋了一記追魂銀針,卻反倒被她記恨上了。」侍劍似乎笑得喘不過氣來,「展少遠啊展少遠,我真替你感到可憐。」

    剛才他趁他們反目之即,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將脖子上的那根追魂銀針拔了下來。

    原本,他是想將這一針還給奪魄,卻不料被展少遠不著痕跡地擋了下來。

    「把他帶回去。」

    展少遠冷冷地吩咐,看著侍劍被帶走。

    「傳令下去,今日之事,不可洩露半句,否則以軍法處置。」君上已經失蹤,若是他受傷的消息再傳出去,澤國一定會大亂。

    「是。」那些黑影衛領命而去。

    展少遠輕靠著清幽小築的門沿,眼角的餘光卻看到了雪地上的那縷黑髮。

    這一次,她必定不會再來找自己了。他如此傷她,她想必已是心灰意冷了吧?

    心口,驀地又躥上一陣熟悉的冷痛,他不由緊揪住了胸口。

    耳旁忽地傳來一陣熟悉而溫熱的氣息,他睜開眼,看到白馬正用腦袋親暱地蹭著自己,眼眸中流露出濃濃的擔憂。

    虛弱地笑了笑,他拍了拍馬頭。

    「追風,我沒事。回去吧!」

    細雪,忽然間紛揚而下。

    夜,已經很深了,寒雪紛飛,帶來陣陣冷意。

    「少爺——」玄墨手裡端著一碗薑湯,在門外輕喚了聲。

    「進來。」

    屋裡傳來壓抑的咳嗽聲,玄墨輕歎了口氣,推門而入。

    案桌旁,一燈如豆。展少遠正埋頭處理著公文。昏暗的燈火照出了他臉上一片蒼白之色,玄墨心頭微微一堵,將薑湯端到了展少遠面前,「少爺,先喝碗薑湯熱熱身子。」

    「放下吧。」展少遠頭也未抬,只是淡淡地吩咐。

    玄墨放下手中的薑湯,又看了眼滿面倦意的展少遠,「少爺,我看你還是休息一下吧!」

    自從君上失蹤,少爺已經三宿沒睡。一方面封鎖君上失蹤的消息,暗中派人尋找君上的下落,另一方面,還要撐住國中一切大小事務。

    據說,那個什麼影國的君主又安插了內奸在國內;又據說,熵國的皇子才是真正的危險人物,正如虎豹一般潛伏著,就等著戰爭爆發的那一刻。

    看來,不久的將來,這天下是沒什麼安生太平日子了!

    但少爺這樣勞累,就算是鐵人也撐不住啊!這兩天更是見少爺不住地咳嗽,他只是推說自己不小心得了風寒,也不願看大夫。

    若是蓉姑娘知道,想必也是很心疼吧?

    「嗯。你先出去。」展少遠依舊未抬頭,在案上揮筆疾書。

    「少爺,你多多少少先把薑湯喝了。」

    聽到玄墨的哀求聲,展少遠終於抬起了頭,端起薑湯。然而,才飲了一口,他忽然放下薑湯掩唇淒厲咳嗽著。

    「少爺——」玄墨一驚,連忙上前輕拍著展少遠的背。

    「沒事。」好半晌,展少遠才漸漸緩下了咳嗽,神色有些疲倦,「你先把薑湯端出去。」

    「少爺——」

    「我不想再說第二遍。」

    那雙冰藍色的眸子裡已微顯出了怒意。

    玄墨歎了口氣,知道自己勸不了展少遠,只能端起薑湯沮喪地走出去。

    「等等。」展少遠忽然喚住他。

    玄墨一喜,以為展少遠反悔了,連忙回過頭。

    「幫我去叫李丞相來一趟。」

    「啊?」玄墨為難地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少爺,現在都已過了子時了。」

    展少遠掩唇輕咳了兩聲,冷冷地道:「快去。」

    「是。」玄墨歎氣,看來只能認命地跑一趟丞相府。

    看了眼手中的薑湯,少爺剛才喝了一口,倒掉豈不是太浪費了。

    望四下裡看了看,見沒什麼人,便把薑湯一口氣喝了。

    其實味道還真不錯呢。這可是廚房的林嬸精心熬了三個時辰啊!

    不過,怎麼感覺有些怪怪的腥味呢?

    也無暇再想許多,將手中的空碗隨手放下,他看著外面那黑沉沉的夜色,細雪還在紛揚而下,似乎比剛才又冷了一分。

    「這天可真冷啊!」

    搓了搓有些凍僵的手臂,玄墨投身入風雪之中。

    他倒不是怕三更半夜去打擾李丞相,招來一頓臭罵,聽說,李丞相最近這幾天也是都沒睡好覺,整日為君上擔心受怕,想來這時也還沒睡吧?

    其實他是怕少爺太累了。少爺都不知道自己現在的臉色有難看啊!

    也不知道君上究竟去了哪裡?這兩天也沒見那個妖女來搗亂了,也許君上的失蹤跟這個妖女有關係也說不定。

    他曾跟少爺提過,可少爺總是沉默,也從沒正面回答過他的話。

    難道在少爺的心底,根本就不認為那個妖女會傷害君上嗎?

    昨天深夜,他還看見少爺拿出奪魄令和一縷黑髮,看得出神,連他走近都沒察覺。少爺很少有這樣失神的時候,猜也知道是那個妖女的東西了,只是不知那妖女何時留了頭髮給少爺?

    「人都走了,為什麼還要留下東西呢?這個妖女,真是讓人恨不得咬一口。」玄墨一邊說著,一邊自言自語。

    身後驀地響起一聲嬌笑,「玄墨,你咬得了我嗎?」

    這一把熟悉的笑聲,頓時讓玄墨驚白了臉。

    「妖——妖女——」

    他僵硬地回過頭,果然看見夜色下那道妖嬈清靈的身影正朝自己一步步走來。

    「剛才可是你要咬我啊,我可沒想過要咬你!」

    上官旖旎一指輕點玄墨的額際,這個傻呆呆的侍從,每次見到自己只會這副呆樣嗎?她又不會吃人!

    玄墨捂著被點痛的額心,「妖女,說話就說話,別動手動腳。」

    見玄墨說得冷漠,上官旖旎柳眉一挑,一副笑意盎然的模樣,但玄墨卻從她的眼眸裡讀出了危險的訊息。

    「你知不知道,若是我剛才這一指,用了追魂銀針,你已經去跟閻王爺喝茶聊天去了。」

    玄墨臉色一白,退了一步,手還緊緊捂著額心。

    「妖女,我才不會被你嚇到。」

    上官旖旎嫵媚一笑,「是啊,你很勇敢。哪裡會被我嚇到?」她說著,竟也退了一步,不再捉弄玄墨,隨即狀似漫不經心地問了一句,「玄墨大人這麼晚了,是去哪裡啊?」

    「你管不著。」玄墨冷冷地回應。自從上次上了這妖女的大當,吃了那次血的教訓之後。玄墨已經無數次告誡過自己,絕不會再回答這個妖女的任何問題。


上官旖旎看了玄墨一眼,目光在觸及他眉心之時,忽然閃了閃,「這一回似乎變得有些聰明了。」

    玄墨冷哼:「有本事就自己去問少爺,問我幹什麼?」

    上官旖旎唇邊的笑意越發燦爛,「我現在已經對那塊木頭沒興趣了。我感興趣的人,是你。」

    玄墨一驚,不由張口結舌。

    這妖女在說什麼?

    「今天我還真沒什麼耐性跟你繞圈子玩了。」上官旖旎話音方落,忽然出指如風,往玄墨身上一點。

    玄墨全身立時僵硬。

    「妖女,你——你幹什麼?」

    上官旖旎唇角雖噙著笑容,但那笑意卻未傳到眼睛裡去,「我說過,今夜沒什麼耐性了嘛!所以,你得跟我走一趟了。」「你要帶我去哪?」玄墨強自鎮定著,但身子卻不自覺地顫抖起來。

    妖女還是跟以前一樣笑得那麼妖嬈,還是跟以前一樣找到機會就捉弄自己。但總覺得她跟前幾天有些不一樣了,究竟不一樣在哪裡呢,他又說不上來。

    上官旖旎似乎看透了玄墨心中的恐懼,唇角不覺微微一揚,「你不用那麼害怕,跟我無仇的人,我還懶得去殺。」

    玄墨心中猛然一沉。

    那她的意思不就是說,她不會放過任何一個跟她有仇的人?

    蓉姑娘?!

    玄墨暗自哀嚎,再笨他也猜到了,這個妖女肯定要利用自己找蓉姑娘。

    完了,少爺還在等著他叫李丞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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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4 13:16:35 |只看該作者
第7章(1)

    「威武不能屈。威武不能屈……」黑暗裡,玄墨一直在啐啐念著為自己壯膽。

    現在自己穴道被點,眼睛被蒙,只剩下一張嘴可以說話。也不知道這個壞心腸的妖女將自己帶到了什麼地方,只覺得身體周圍陰寒一片,感覺上像一個冰窖。

    好冷,就連血液也幾乎要凍結了。

    而眼前的黑暗,更是讓人心生恐懼。這妖女可真會折磨人啊!

    「妖女,快放了我。」

    他大聲呼喊著,卻沒有回應。

    「妖女——你聽見沒有——妖女——」

    他又喊了一聲,耳畔忽然響起了陣陣柔美的琴音,婉轉纏綿,曲折多情,就似會揪痛人的心一般。

    這是誰彈的琴音?

    難道會是那個妖女嗎?

    琴音忽然越漸高亢,玄墨竟也不自覺地隨著那琴音忽悲忽喜,心情大起大落。

    糟了,這琴聲有問題!

    等他驚覺,已是不及。

    恍惚間,眼睛上的布條已被拿了開來,當光明重現的那一刻,他看見了一張妖媚絕倫的美麗臉龐。

    神志漸漸恍惚起來……

    「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嗎?展蓉,到底在哪裡?」

    面前那張妖嬈的笑臉,讓人心神蕩漾。

    「蓉姑娘在城南沁園。」

    「沁園嗎?」上官旖旎眸光一閃。「展蓉和展少遠究竟是什麼關係?」

    玄墨恍恍惚惚地回答:「其實少爺和蓉姑娘她——」

    他話音未落,卻又被上官旖旎冷冷打斷:「你不用說了。」

    玄墨頓時安靜下來。

    上官旖旎深吸了口氣,平復下澎湃的心情。

    不是說好了嗎?以後不再管展少遠的事,為什麼自己竟又忍不住問了?就算他跟展蓉是兄妹也罷,是知已也罷,哪怕就算是情人,也與她無關。

    他究終是對自己無情的,那麼,她便要學會放下。

    伸手輕捂上肩頭,傷口到現在還在隱隱作痛的。

    展少遠,你下手還真是不留情啊!

    「玄墨,你就乖乖待在這裡睡一覺吧!」她低聲對玄墨說著,聲音裡帶著淡淡的蠱惑。

    玄墨聽了她的話,雙目已不自覺地輕輕合上,倒在了冰冷的玉石床上沉沉睡去。

    上官旖旎眼見他昏睡過去,才伸手輕把了把他的脈搏。

    看來,毒已經清得差不多了。只要在這玉石床上睡一晚,明天這個笨蛋玄墨又會活蹦亂跳了。

    只是,她不明白的是為什麼玄墨會中了她追魂銀針的毒?

    天微微亮的時候,上官旖旎終於趕到了沁園。躍上牆頭,她看見園裡一片昏暗,但其中有一間房間卻微微亮著燈火。

    展蓉這麼早就起身了?

    壓下心頭的疑問,上官旖旎輕然一躍,已躍進了園內。

    門是虛掩著的,並沒有完全關上。門縫裡洩露出了一絲正在微微跳躍的燈火。敏銳地察覺到一股不尋常的氣息,但上官旖旎還是輕輕推開了房門。

    「吱呀」一聲,房門推開的同時,滿室的光亮也傾瀉而出。然而,令上官旖旎錯愕的是,床邊坐著的,並不是一臉病容的展蓉,而是展少遠。

    黑衣,銀髮,藍眸。

    展少遠正冷然而靜默地坐在床沿,面無表情。

    只是,幾日不見,他似乎憔悴了好多。

    上官旖旎怔了怔,唇角一挑,勾起了一抹邪魅的輕笑,「沒想到展將軍竟是這樣守著你的好妹子寸步不離啊!」

    心底微微起了一絲酸澀之意。這塊木頭若是對自己,有對展蓉那般一半好,她可能就真是心滿意足了。

    展少遠淡淡地道:「玄墨徹夜未歸。我猜想也只有你了。」他抬起頭,看著上官旖旎,「玄墨呢?」

    「死了。」上官旖旎強壓下胸口翻湧的情緒,俏目含霜,手掌微翻之際,三枚追魂銀針已牢牢扣於指間,「擋我者死。」

    展少遠冰藍色的眼眸似乎微微劃過了一絲複雜之色,「小蓉不可以死。」

    上官旖旎聞言只覺心頭劇痛,仿若什麼利箭穿胸而過。她唇角一揚,冷笑,「那麼,你就去死吧!」

    手中一揚,追魂銀針已出。

    展少遠起身直覺想要避過,但這一避,他已知道自己錯了——追魂銀針的目標根本就不是他。

    上官旖旎那三枚追魂銀針直射裡屋,屋內頓時響起一聲驚呼。

    「小蓉——」展少遠臉色微微一變,已衝了過去。

    然而,依舊慢了上官旖旎一步。

    上官旖旎一手將展蓉的手雙制住,另一手則緊鎖住她的咽喉。她冷冷看著展少遠,「展將軍,你的輕功變差了。」

    「大哥——」展蓉面色慘白如雪,眼中更是寫滿了驚惶。即使她背對著上官旖旎,也強烈地感覺到了那冷冽的殺氣。

    上官旖旎看了展少遠一眼,竟虛晃了一招,拖著展蓉飛奔出了屋外。

    展少遠連忙飛身跟上。

    天雖然已經完全亮了,但眼前卻還是一片模糊,紛飛的細雪已經模糊了所有人的視線。

    上官旖旎拖著展蓉一直往南邊而行,展少遠也一直緊追不放。

    兩人一追一趕,直到一處懸崖邊才停下了步伐。

    ——已經無路可走了。

    上官旖旎看了眼身後的懸崖,心卻一分分地涼下去。

    他為了展蓉,果真可以把自己逼至絕境。

    崖上,寒風如刀,直割得人肌膚隱隱作痛。

    看著滿面寒霜的上官旖旎,展少遠眼中神色數變,「你要如何才肯放過小蓉?」

    上官旖旎輕笑了起來,笑意卻有些悲涼。那一襲紅衣在風雪中激揚飄蕩,絕決而淒厲。

    「她傷了我的手臂,我只要把她整條右手砍下來就行了。」

    「不要——」展蓉聞言面上更是駭然變色,不由開始大力掙扎。

    上官旖旎竟也放任她掙扎,只是緊扣著她的雙手不放。

    當初為了報那一劍之仇,她想盡了辦法,才打探出展蓉的下落。如今,獵物真在自己手裡了,她卻忽然間心灰意冷,根本連傷害展蓉的慾望都沒有。

    也許,是她自己在騙自己。

    她之所以緊追著展蓉不放,歸根究底,只是為了不想與展少遠從此形同陌路。

    但展少遠呢,在他的心中,又何嘗有過自己?

    心中一陣陣地抽痛,失神間,竟被展蓉向後推了一步,腳後頓時一陣鬆動,似有什麼碎石落下了萬丈深淵,卻久久聽不見回音。


展少遠冷喝了一聲:「小蓉,別動。」

    上官旖旎唇角揚起一抹冰冷至極的笑,「是啊,你可千萬別亂動,否則摔下這深淵,誰也救不了你。」

    展蓉嚇得不敢再動彈,只是眼巴巴地看著展少遠,目中露出驚惶求救之色。

    「奪魄,你若要手臂,我可以給你。」

    上官旖旎冷然打斷了展少遠的話:「我說過,誰傷了我,我就只找誰。即使,你砍下了整條手臂,也只是多砍一條而已。」「你——」展少遠話音未落,忽然身子一晃,竟伸手緊緊揪住胸口,面色煞白。

    「木頭——」上官旖旎一驚,不由分神,手下也放鬆了力道。展蓉見機不可失,竟掙脫而出,然後,狠狠地將上官旖旎一推。

    上官旖旎頓時一腳踏空,下墜之際,竟伸手一拉展蓉,兩人同時跌下懸崖。

    展蓉如此害她,就算是死,當然也要拖著她一起墊背。

    「啊——大哥——」

    展蓉一聲尖叫,手忙腳亂之際,已抓住了崖邊垂落的松枝。

    而上官旖旎則眼明手快地緊緊攀住一聲突起的巨石。

    展少遠早已如閃電般飛身而起,卻是撲向展蓉跌落的方向,一把就牢牢扣住她的手腕,再用力一帶,已將展蓉安全托上懸崖。

    上官旖旎冷冷地看著眼前的一切,心底一陣空蕩悲涼,似乎什麼也感覺不到了。

    ——危急時刻,他終究還是選擇了展蓉。

    果然一切都是自己自作多情啊!上官旖旎,你究竟要傷到何時才肯死心?!

    一陣心灰意冷,全身的力氣也突然間消失殆盡,手上一滑,她也攀不住那塊巨石。她索性放棄掙扎,閉目等死。

    突然,一隻略顯冰涼的手,緊緊地抓住了她。

    她睜開了眼,緩緩抬頭看向崖邊那張透著焦急的臉龐,揚唇輕笑了笑。

    「木頭,我不喜歡做別人的第二選擇。既然,你選擇救了她,就不要救我。」最後留戀地看了眼那雙湛藍的眼眸,她猛地一揚手,就想揮開展少遠,是那般的決絕!

    然而,那只冰冷如雪的手卻始終緊緊握著,不曾放鬆過一分。

    「若真要死,我陪你一起死。」

    上官旖旎震驚地望向那張始終波瀾不驚的臉龐,那雙藍眸中所流露出來的感情,竟是如此的情真意切。

    那一瞬間,仿如隔世。

    「木頭——」她一陣哽咽,心中求生的希望也隨之燃起。

    眼角的餘光瞥見左足上方不遠的地方,有另一塊突出的石塊。

    「木頭,你可別鬆手了,否則,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她抬足往上一蹬,又藉著展少遠手上的力道,身子輕然一躍,跟著展少遠一起躍回了懸崖。

    方一落地,她就緊緊勾住了展少遠的脖頸,笑得妖嬈而愉悅。

    「木頭,剛才說過的話,可不准你反悔。」

    展少遠凝神望著她許久,忽然眉峰微微一蹙,唇角竟滲出了一縷血絲。

    「木頭。」上官旖旎大驚失色,忙放開他的脖頸,攙扶住他。

    展少遠輕搖了搖頭,似想表示自己無恙,然而緊接著竟噴出了一口鮮血,雙目一閉,便向後跌去。

    上官旖旎神色一變,連忙抱他入懷,搭上他的脈搏。

    他的氣息為何如此紊亂?

    「大哥——」身後響起了展蓉的焦聲呼喚。

    上官旖旎一把拍開了展蓉的手,神色冷厲,「現在他是我的人,誰也不准碰。」

    被她的煞氣嚇到,展蓉不由一呆。

    上官旖旎冷哼了聲,攙扶起展少遠,便轉身投入了風雪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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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2)

    清幽小築裡,紅紗飛揚,溫暖的燈火搖曳,驅散了原本那滿室的寒意。

    展少遠正沉沉昏睡著,燭光的投射下,他的臉色越見蒼白,那滿頭的銀髮,更是令人心痛。

    昏睡中的他,不同於平日裡的清冷犀利,眉眼間所帶的,是一種毫不設防的恬靜。

    上官旖旎趴俯在床頭,纖纖玉指一一劃過他的眉,他的眼,還有他蒼白無血色的唇。

    為什麼指間所到之處,皆是這般冰冷?

    微蹙了蹙柳眉,她索性爬上床,躺到了他的身側,緊緊擁住他。

    「木頭,你說,你會和我一起死。所以,現在我還沒死,你就更不許死了。」將頭輕靠著他的胸膛,聆聽著他微弱的心跳,「為什麼你總是將真正的情緒掩藏起來?就連受了傷生了病,也是自己一個勁地瞞著。知道嗎?你的心真的好難猜,我就怕自己猜錯了,到頭來傷心傷身!如果今天不是我落入了絕境,你是不是準備一輩子都瞞著我?」

    上官旖旎不由輕輕歎出了一口氣,「木頭,你知不知道?其實我真想恨你的啊,看你那樣幫著展蓉,都不顧我的死活,我真的很想一劍殺了你,一了百了,可是,我偏偏又恨不起來,更是殺不下手——」

    感覺自己所依靠的胸膛微微震動了一下,上官旖旎雙目一亮,抬起了頭。

    「木頭,你醒了嗎?」

    展少遠方一睜開了雙眸,便迎上了一雙玉石般的眸子,閃亮得幾乎能勾人的魂魄。

    「小蓉在哪裡?」他微微避過了那雙眼眸,淡淡地開口,聲音虛弱而略帶著嘶啞。

    上官旖旎挑了挑眉,雙手捧住他的臉,逼著他正視自己。

    「木頭,你醒來的第一句話竟是問別的女人。這樣對我很不公平。」

    展少遠微微合上雙眸,那眉間似帶著淡淡的歎息之色。

    上官旖旎見他不語,唇邊又勾起一抹慵懶妖魅的輕笑。

    「木頭,如果我說——我殺了她,你會怎樣?」

    展少遠再度睜開了眼,淡淡地問:「為什麼你總是喜歡說些口是心非的話?」君上的事是這樣,玄墨的事是這樣,就連對展蓉,看她的眼神就已經猜到小蓉肯定沒有生命危險,但她還是嘴硬地說自己殺了小蓉。

    「因為你總是對我不冷不熱啊!所以,我只好和你作對,讓你生氣,讓你記恨,你才能記住我,不是嗎?」上官旖旎臉上帶著毫不掩飾的愉悅,這塊木頭終於主動問她的事了?

    展少遠微垂眼眸,忽然低低咳嗽了兩聲。

    上官旖旎連忙起身,攙扶著他撐坐起來。

    「木頭,你怎麼會中了我的追魂銀針之毒?」上官旖旎一邊細心地為展少遠蓋好錦被,一邊奇怪地道,「就連玄墨那個笨小子身上也有殘毒。」

    展少遠怔了怔,玄墨身上的毒可能是因為那碗薑湯吧?那夜其實有血滲入了薑湯裡,才讓玄墨端出去。

    但昨夜自己出來時,卻看到了窗邊的那個空碗。看來玄墨是被自己害了。

    上官旖旎笑道:「你放心吧,現在你們身上的毒都解了。」昨夜她遇到玄墨就看出他中了銀魂之毒,所以,才騙了他到冰窖裡的玉石床為他驅毒。當然,驅毒之餘,也順帶問了下展蓉的住處。

    不過,她只有一個奇怪的地方。展少遠身上中的追魂毒很嚴重,可是,竟然能撐到現在?!難道木頭的內功遠比自己想像的還要高深嗎?

    「木頭,究竟是誰用追魂銀針害你?」

    展少遠淡淡地道:「侍劍。」

    「侍劍?」上官旖旎皺眉,那日侍劍早已被她的銀針所傷,又怎麼傷得了展少遠?聯想起那日展少遠的招式,他似乎有意地往自己身前一擋,然後,那一劍便往自己心口直刺而來。

    似乎有些明白了什麼,她蹙眉問展少遠:「木頭,那日你為我擋了一記銀針,是嗎?」

    追魂銀針的毒性何其霸道?中了一針,劍還能握得穩已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展少遠低頭輕咳了幾聲。

    「你這個笨蛋。」上官旖旎心中懊悔,那日自己氣極還打了他一掌,令他傷上加傷,所以他今日才會吐血昏迷吧?

剛才自己為他療傷時,還發現他手臂上的那道劍傷竟也還沒好,再加上方才用力拉她和展蓉上來,傷口更是早已崩裂。原來他身上竟帶著這麼多的傷病,可是他總是一聲不吭。

    上官旖旎心疼地歎了口氣,親暱地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木頭,以後要是受了傷,有什麼不舒服,你可不能瞞著我。」

    這一回展少遠雖然沒有回答,卻輕點了點頭。

    上官旖旎心中一甜,這塊木頭終於對自己的要求有所回應了。

    她喜上眉梢,微一低頭,想要撐坐起身,而此時展少遠正欲開口說些什麼,微一抬頭,兩人的唇頓時輕輕擦過。

    四周,暗香浮動,隱隱帶著一絲曖昧不明的氣息。

    上官旖旎輕撫住唇,眼眸裡閃爍著奪人的光彩。

    木頭的唇,味道真是不錯啊!

    展少遠顯然沒料到會發生這樣的情景,別過了頭,「對不起。」

    上官旖旎妖嬈一笑,竟趁著展少遠失神,又快速地在他冰涼的唇上一吻,蜻蜓點水般離開。

    「為什麼要說對不起,我喜歡。」

    她的大膽與直接,讓一向鎮定的展少遠整個人都僵硬了起來。

    上官旖旎知道自己不能太過急近,便含笑起身,退開了兩步。

    「我去給你弄點東西吃。」

    目送著那道紅影消失在門外,展少遠才悶哼了一聲,伸手掩住唇,掌心頓時一片溫熱。

    攤開了手掌,望著那滿手的猩紅,湛藍的眼眸掠過了微微悲涼之意。

    ——幸福,對他來說,還是太過遙遠了。

    ——遙不可及。

    鈴聲丁當,清脆悅耳。

    上官旖旎輕靠著展少遠的胸膛,心情愉悅地撥弄著右腳踝處的銀鈴,眼角眉梢都凝滿了幸福的微笑。

    過去的這三天,應該是自己這一生中過得最開心的日子。

    木頭雖然依舊神情淡漠,但眼神已不再冰冷,也不會直言拒絕她的任何行為。

    譬如說,她喜歡沒事就勾住他的脖子,喜歡沒事就窩進他的懷裡,自動投懷送抱,更喜歡在他不經意間,就悄悄地偷一記親吻。

    每當這個時候,木頭都只是微微垂下眼簾,雖然他什麼話也沒說,但她感覺得到,他的心底是愛她的。

    是啊,能說出與自己共生同死的男人,又怎麼不愛自己呢?

    只是,她卻很希望他可以親口再說一次。

    「木頭,你能不能告訴我,你是何時開始喜歡上我的?」上官旖旎窩在展少遠的懷裡,隨手把玩著奪魄令和那縷髮絲。

    沒想到他竟然收了這兩樣東西,時刻隨身帶著。

    這個男人啊,真是讓她不愛也難。

    展少遠沉默了良久,就在上官旖旎等得幾乎沒有耐性的時候,他淡淡地吐出一句:「不知道。」

    上官旖旎妖嬈一笑,又伸出手臂纏上了他的脖頸。

    「木頭,為什麼你總是喜歡讓我猜呢?」她頓了頓,神情愉悅地又問,「那你總可以告訴我,你對展蓉到底是什麼感情?我知道,你們並不是親生兄妹。」

    展少遠看了她一眼,很簡略地回答:「她是我妹妹。」

    雖然什麼都沒多說,但上官旖旎也已經心滿意足了。

    賴在他的懷中,看著他那完美剛毅的臉部線條,她的眼睛忽然盯上了那一頭雪白的銀髮。

    輕輕地,她伸指纏住了他的銀髮,幽然道:「木頭,我很早就聽說,你這頭銀髮並不是天生的。」話落,又看了那對湛藍的眸子一眼,「還有這雙眼睛。」

    十年前,當澤國出現這樣一個銀髮藍眸的人物時,曾掀起一陣驚濤駭浪。那時,似乎有很多人都不接受展少遠。坊間更是流傳了很多關於展少遠身世的傳聞,有人說他是妖魔轉世,也有人說他是澤國的禍星。但澤國的前一任君主卻力壓群臣,執意地,讓展少遠當上了護國將軍一職。

    漸漸地,展少遠的才華和功績堵住了幽幽眾口,也成為了澤國上下一致認同的第一武將。於是,坊間的那些傳聞,轉眼間變成了一則則傳奇。

    甚至有人走出來,說曾經見過十年前的展少遠,那時,他還是黑髮黑眸,跟常人並無兩樣。他的藍眸銀髮,一定是天神賜予的,讓他輔助澤國君王。

    上官旖旎從不信鬼神,她只相信自己。人的一生中,所經歷的一切,無論是苦難、快樂、憂傷,全是自己承受,根本就與鬼神無關。

    而展少遠的銀髮藍眸一直是她心中的一個結。因為,她曾經聽說過,有一種毒藥,會讓人變成藍眸銀髮。這種毒藥毒性強烈無比,能漸漸腐蝕人的五臟六腑。

    現在,她只希望是自己多慮了。

    沉默良久,卻始終不見展少遠回答,她抬眼深深凝視著展少遠。

    「木頭,怎麼不說話?」

    面對她的疑問,展少遠卻微微別開了眼睛。

    上官旖旎挑了挑眉,「好啦,你不說我也不勉強你。」再度妖嬈地抬手纏上他的脖頸,「現在你已經是我的人了,我不管你過去怎樣,我只管現在,只管將來。木頭,你說過要與我同生共生的,可不准反悔。」輕輕地,將頭靠上他的胸膛,一臉的幸福與甜蜜,「我要跟你約定好了,從這一刻開始,你走到哪裡,我就跟到哪裡,你別想甩掉我。」

    展少遠輕輕合上眼簾,掩去了眼底那一絲掙扎之色。忽然,他出指如風,竟點了上官旖旎的穴道。

    上官旖旎頓時口不能言,身不能動,只是用一雙眼眸緊緊盯著他,眸光裡滿是不解、失望還有傷心。

    展少遠將她抱了起來,小心翼翼地放到床上讓她躺好。

    「三個時辰後,穴道就會解開。」他沒有看她的眼睛,只是細心地為她蓋上了錦被。轉過身,正欲離去,眼角的餘光卻瞥見了丟落床邊的奪魄令和那縷斷髮。

    他彎腰撿了起來,將奪魄令和斷髮放在了床頭。

    「旖旎,我和你根本就不可能。」

    上官旖旎渾身不可抑制地一顫,目光已漸漸冰冷了下去。

    這是他第一次叫自己的名字,卻也是最殘忍的一次。為什麼給了她三天的幸福之後,再殘酷地把一切都打碎?

    面對她質問的眸光,展少遠卻是面無表情地轉身離去。

    走到門口,他低低輕喚了一聲:「宇。」

    一道黑影頓時急掠而來,單膝跪下,「將軍。」

    展少遠淡淡地問:「可有消息?」

    「屬下已查明一切。」話落,那黑影衛站起了身,在展少遠耳畔低語了幾句。

    「嗯。」展少遠微一頷首,便跟著那黑影衛離去。

    自始至終,他都沒有回頭看一眼。

    上官旖旎在心底悲涼一笑,忽然間覺得自己真是天底下最笨的笨蛋。她以為最幸福的、只屬於他們二人的三天,展少遠卻暗中聯繫了黑影衛。

    一切,都是計劃好的吧?

    展少遠,如果你只施捨我三天的幸福,不如不要給!

    心底深處,似有什麼東西破碎了,她輕輕合上眼。

    一切,就這樣結束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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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1)

    奪魄——上官旖旎失蹤了。

    沒有人知道她去了哪裡,就連她的清幽小築也人去樓空。她就彷彿人間蒸發一般,人們再也找不到奪魄。

    四國政客中,有不少人為之扼腕。

    這三年來,奪魄為他們殺了不少政敵,有很多證據都掌握在她的手上,只要她稍稍洩露出一點,也足能掀起一場驚濤駭浪。

    於是,各國政客都暗中買通了殺手,委以重金買奪魄的人頭。

    展少遠聽完黑影衛所打探來的一切,眉峰已然微蹙。

    「宇,密切注視奪魄的行蹤,全力保護。」

    「是。」宇領命退下。

    展少遠眼見宇離去,忽然眼前一黑,連忙單手撐住桌沿。

甩了甩頭,他強迫著讓自己清醒。這個時候,他還不能倒下去。

    上次已經打探到君上的下落,她果然落到了顏皓的手裡。那一日,旖旎帶走君上,顏皓也曾出現在澤國境內。

    好一招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熵國皇子顏皓,才是四國之中真正厲害的人物。

    十多年前,自己就已經見識過了。不到萬不得已,他並不想與顏皓正面交鋒。

    但三年前,顏皓不知從哪裡得知了君上是女兒身,所以每月一封書信暗逼著君上離宮退位,卻又不立即揭穿。可見他城府之深,用心之險。

    如今君上落到了他的手裡,澤國又不能出兵討伐,怕引起軍心動搖,民心混亂。更何況影國的風聖越也已開始蠢蠢欲動,看來四國大戰一觸即發。

    若是有卓清延在,也許事情還有轉機,至少可以牽制住影國異動。

    但據傳,卓清延已被雪璇帶回離國,並且斬首示眾。

    卓清延是心灰意冷了嗎?才會做出如此決定?

    胸口猛然躥起一陣排山倒海般的劇痛,他不由皺眉緊扣住心口。

    「少爺——」

    門外又響起了玄墨的急喚聲。

    「進來。」展少遠斂去了臉上的疲倦,恢復了淡漠的神色。

    「少爺,少爺——」玄墨急急衝了進來,臉色慘白得像鬼,「快去看看蓉姑娘吧!她突然用頭撞牆啊,我攔也攔不住。」

    展少遠臉色一變,已衝了出去。

    當展少遠趕到沁園的時候,就見展蓉像瘋了般地用頭撞著石牆,到處一片血漬斑斑。

    「小蓉。」

    展少遠飛身一把拉住她,但展蓉卻還是拚命掙扎嚎叫著,原本清秀的五官也變得扭曲而可怕。

    展少遠眉峰一蹙,連忙點了她的穴道,讓她沉沉睡去。

    「少爺——」玄墨已經氣喘吁吁地趕了過來,眼見展蓉昏迷,不禁輕舒一口氣,「蓉姑娘她沒事了吧?」

    展少遠將展蓉抱上床躺好,緊皺的眉心一直未曾舒展開來,「小蓉的毒已經入腦了,我必須幫她驅最後一次毒。」

    「少爺,你昨天不是才剛剛幫蓉姑娘——」玄墨有些擔心,他雖然不知道每次少爺都是如何驅毒,但每次少爺驅完毒的時候,臉色都很難看,腳步虛浮。

    前幾天他從那個妖女的冰窖裡逃了出來,卻到處找不到少爺。他趕到沁園的時候,也只看到蓉姑娘一個人躲在牆角傷心哭泣。這才知道,少爺竟被那個妖女帶走了。

    後來,蓉姑娘的病就越發嚴重,漸漸昏迷不醒。

    幸好少爺回來了,及時為蓉姑娘驅毒。但那一天,少爺的臉色非常難看,從蓉姑娘房裡出來的時候,幾乎連站都站不穩,渾身冰冷。

    他很擔心,可是少爺卻說三天後,還要幫蓉姑娘驅一次毒。

    那一夜,他聽見少爺整整咳了一夜。

    三天前,少爺剛剛為蓉姑娘驅了第二次毒,他看得出來,少爺根本就沒有恢復,現在竟還要幫蓉姑娘驅最後一次毒嗎?!

    「玄墨,你在外面守著。」

    展少遠丟下話,便扶起展蓉盤膝坐好。

    「少爺——」玄墨擔心地看了眼展少遠蒼白如雪的臉色,卻也心知自己勸不了他,只好歎了口氣,走了出去,並為展少遠輕輕帶上房門。

    半炷香的時間過去了,但展少遠卻還沒有出來,玄墨憂心忡忡地看了眼緊閉的房門,不由重重歎了口氣。

    蓉姑娘到底是中了什麼毒?他不清楚。只是從少爺和蓉姑娘的對話中隱隱猜測出一些,似乎蓉姑娘是為了救少爺而中的毒,而且這一拖就拖了十年,也未解成毒。

    其實蓉姑娘也蠻可憐的,這十年來,一般都是在床上度過的。但她卻從沒有抱怨過什麼。雖然他還不懂那些情情愛愛的事,但連他都感覺得出蓉姑娘對少爺的情意。

    只可惜啊,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少爺竟然不要蓉姑娘,反而喜歡那個妖女。

    不過說實話,那個妖女也不是那麼可惡。只是她做事的方法,讓他不敢苟同而已。就像上次,她點了自己的穴道,再騙去一個冰窖,然後又是魔音,又是恐嚇的,他原本已經恨死那個妖女了。結果,後來少爺告訴他,那個妖女竟然是為了救他。也怪自己貪嘴啊,沒事喝什麼剩下的薑湯,弄得自己中了毒都不知道。

    少爺也真是的,中了毒受了傷也是從來都不說。難怪那幾日他咳得那麼厲害。

    「如果妖女現在在這裡就好了,也許還可以幫上少爺的忙。」

    他低聲地自語自言,心底在小小地期盼著,那個妖女也能像上次那樣,突然出現在自己身後。

    可惜,這一次妖女並沒有出現。

    忽然,「吱呀」一聲,門開了。

    玄墨連忙回過頭,卻見展少遠神色敗灰地倚著門,唇色青白,滿頭冷汗。

    「少爺——」玄墨大驚,跑過去扶住了展少遠。少爺的身體好冷,比那天妖女的那個冰窖還要冷上幾分。

    「扶我過去休息一下。」

    展少遠的聲音虛弱,很低。

    玄墨是第一次聽到展少遠對自己要求什麼。以往少爺無論受了多重的傷,生了多重的病,也從未要人扶過他。

    玄墨扶著展少遠在園子裡的石桌旁坐下,然後用衣袖拭著展少遠額際的冷汗。

    「少爺,你多多休息一下,一會我們再回將軍府。」

    展少遠輕搖了搖頭,「你留下在這裡看著小蓉。她的毒雖然已經全解了,但身體還很虛弱。我必須要趕回將軍府。」

    「少爺——」這一回玄墨可不依了,「你現在這副樣子還要回將軍府做什麼?」

    展少遠也未理會他的抗議,站了起來,忽然眼前一黑,竟就向下栽去。

    「少爺——」玄墨一聲驚呼,直覺伸手就扶。然而,有人比他快了一步。

    眼前紅影一閃,香風四溢,隱約間似有銀鈴輕聲作響。

    「木頭,你好不聽話。要是再這樣,我就直接把你綁在床上。」

    柔媚的低語,妖嬈的輕笑,是那般的熟悉。

    「妖——妖女——」玄墨目瞪口呆地看著又突然出現的上官旖旎。此刻,她正半攙半抱著展少遠,也不知用了什麼方法,展少遠竟沒作任何掙扎,只是沉默地看著上官旖旎。

    「有空的房間沒有?」上官旖旎含笑問玄墨,「你家少爺要休息了。」

    「哦,有有。」玄墨巴不得把展少遠留下來,急急忙忙打開了隔壁的一間房間。

    上官旖旎扶著展少遠,走過展蓉房間時,忽然輕輕說了一句:「木頭告訴我,你是他妹妹。」

    丟下話,她噙著高深莫測的笑意將展少遠扶進了隔壁房間。

    玄墨頓時覺得莫名其妙,這個妖女對著門說話幹什麼?

    忽然裡屋傳來了壓抑的嗚咽聲,玄墨頓時明白了。

    上官旖旎剛才是對蓉姑娘說話。

    輕歎了口氣,他也不敢去打擾展蓉。現在人家正傷心呢,怕是去了,自己也變得裡外不是人了。

    只是這妖女好生霸道啊!以後蓉姑娘要想靠近少爺一步,怕是很難了。

    感情啊,真是一個令人又愛又恨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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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2)

    床上,展少遠無言地看著上官旖旎為自己脫衣蓋被,什麼也做不了。

    就在剛才,上官旖旎扶住自己的時候,早已封了他的穴道,此刻全身無力,根本連抬手的力氣都無法使出。

    終於把展少遠安置妥當,上官旖旎挑了挑眉,笑得妖嬈而狡黠。

    「渾身無法動彈的感覺好不好玩啊?」

    展少遠冰藍色的眼中掠過了微微歎息之色,他知道,她是在怪上次自己出手點她穴道的事。

    「木頭,你真的好壞!」

    上官旖旎趴在他的胸前,眼帶嗔怒地戳著他的胸膛。

「那三天的相處,我是不會感覺錯的。我知道,你的心底是喜歡我的,對不對?還有啊——」她故意頓了頓,拉長了音調,「你聽到我有危險,還派了黑影衛來保護我,對嗎?若是對我沒感覺,又怎會如此緊張?」

    展少遠緩緩合上了雙目。

    上官旖旎凝目看他許久許久,忽然輕聲道:「木頭,你可知這幾日我去了哪裡?」她頓了頓,自問自答,「我去了幽情谷。」聽到那個名字,展少遠渾身一顫,睜開了眼。

    上官旖旎幽然迎向那雙冰藍色的眼眸,「你是怕自己身上的毒解不了,怕以後會丟下我做寡婦,所以,那麼狠心離開我,對不對?」

    話落,她直起了身,伸手從懷中掏出了幾條染血的手巾。

    展少遠看到那條手巾,不禁垂下了雙眸,掩去眼中的複雜。

    「你身上的毒是不能動情的,一動情就會心痛如刀絞,是嗎?」上官旖旎眼底佈滿了心痛,「那天你走後,我很生氣。幾乎摔碎了清幽小築裡所有的東西,但也讓我發現了這個——」她緊緊拽著那幾條血漬已然乾涸的手巾,幾乎要將它們擰進掌心裡去。

    「那三天,你就是這樣瞞著我嘔血的,是不是?」

    看到這幾塊染血手巾的那一刻,她才知道,他給了她三天的幸福,是用血的代價換來的。

    看著上官旖旎眉宇間那淒然的神色,展少遠忽然微微悶哼了一聲。

    「木頭——」上官旖旎連忙解開了他的穴道,輕揉著他的胸口,「你不要激動,我不說了,我什麼都不說了——」

    滾燙的淚水再也止不住悄然滑落。這是她第一次為男人而哭。

    她的淚似燙傷了他的心。

    展少遠伸手緊握住了上官旖旎揉著自己胸口的手,輕輕搖了搖頭。

    這一刻,再多的言語都是多餘的。

    「你真的很討厭——」再也壓抑不住胸口翻湧的情緒,上官旖旎忽然撲進展少遠懷裡低聲哭泣著,一邊流淚,一邊嘴裡還不饒人,「你讓我哭成這樣,我要你補償我一輩子。要是你再想跑,我就把你手腳都砍斷了,看你怎麼跑?」

    展少遠聞言不由苦笑。

    而躲在門口偷看的玄墨卻一邊抹淚,一邊嘀咕:「你這個妖女,我才剛剛對你改觀,你竟又要砍少爺的手腳。如果砍了,我玄墨做鬼也不會饒了你。」

    傳說中,幽情谷是一個比地獄還可怕的地方。

    谷主秦湘玉原本是離國的女神醫,可惜為情所傷,從此研製毒藥再也不行醫,創立了幽情谷。

    醫者,原本救人與傷人就在一念之間。

    據說,她研製出各種五花八門的毒藥,專門整治有情人。而其中,有一種毒藥叫「思殤」。中此毒者,雖不會立即死亡,但髮色與眼瞳都會被其毒藥傷害,進而變色。但更為要命的卻是——中「思殤」者是不能動情的。

    情每深一分,生命就隨之消逝一分。

    十年前,才十八歲的展少遠無意中救下了被山賊打劫的展蓉。但他並不知道,救下展蓉,竟改變了自己一生的命運。

    當時展蓉只有十六歲,自從展少遠救下她之後,也不願回家,只是一直跟著展少遠。她的執拗與倔強讓展少遠很無奈。原本想丟下展蓉不管,讓她死了心好自行回家。但爭執間,他們竟無意闖進了幽情谷。

    方一進谷秦湘玉就出現了,她誤會展少遠和展蓉是一對吵架的情侶,出手便要傷展少遠。當時展蓉不顧生死地為展少遠擋下了致命的一招。

    秦湘玉在展蓉身上下了「離魂」之毒,又告訴展少遠,只有「思殤」才能解去「離魂」的毒性。

    為了救展蓉,展少遠服下了「思殤」。

    可惜,當秦湘玉發現展少遠服下「思殤」之後,並沒有因為情動而心痛吐血,不由勃然大怒。

    就在她出手要殺死展少遠和展蓉的時候,澤國的前一任君王慕任風出現了,他出手救下了展少遠和展蓉,卻也誤殺了秦湘玉……

    後來,展少遠帶著展蓉回展家,並做了展家的義子。

    再後來,慕任風漸漸發現了展少遠的才華,並委任他做了澤國的護國將軍。

    也許一切事情到這裡就應該圓滿結束了,可惜,展蓉身上的「離魂」並不是那麼容易便解得了,這一解,便花去了十年的精力和心血。

    「木頭,你真是一塊很徹底的木頭。」

    上官旖旎聽完故事,也不由歎了口氣。

    為了報救命之恩,展少遠將生命都托負了出去。

    為了報知遇之恩,展少遠更將一生的心血都付諸在了那些朝政國事上。

    他到底有沒有一點是為自己的?

    「說起來那個秦湘玉更是一個可惡的笨女人,為情所傷,也不能將怨氣都發洩在別人身上。」上官旖旎說著,忽又笑了起來,「不過,她也還有一個值得讚賞的地方。」話落,她從懷中掏出了一份手札,在展少遠面前晃了晃,「我這次去幽情谷,可不是白去的哦!」

    那天在清幽小築見到那些染血的手巾,她便已猜到展少遠定有事情瞞著她。聯想起自己心中對他銀髮藍眸的疑慮,她還是不死心地跑了一趟幽情谷。

    結果,在秦湘玉的故居裡找到了這一份手札。

    這裡記載著各種製毒的方法,同時也記載了各種解毒的方法。坊間流傳的那些所謂無藥可解的毒,幾乎都可以在這裡找到解藥。

    而「思殤」之毒是至陽之毒,它需要至陰至寒的毒藥,以毒攻毒。

    那日展少遠中了追魂銀針之毒,卻數日無事。其實也是因為他身體裡的「思殤」牽制住了追魂銀針的毒性。

    只可惜,光用追魂銀針上的毒是解不了「思殤」的。

    上官旖旎跑遍了各國才打探出,唯有熵國皇宮裡的陰雪草,才是天底下最至寒之毒。

    「現在,你乖乖在這裡休養身子。」上官旖旎眸中神色一閃,「我去熵國跑一趟。」

    忽然,一隻冰冷的手緊緊拉住了她。

    「不能去。」

    上官旖旎回頭看了眼那雙隱含擔憂的藍眸,「木頭,你就這麼小看我嗎?」

    展少遠放開上官旖旎,淡淡地道:「我不是小看你。」那冰藍眼眸忽然閃過一絲犀利如刀鋒的神色,「我們不要小看了顏皓。」

    「顏皓?」上官旖旎雙眉一挑,「那個熵國皇子?」

    似想起了什麼,展少遠從床上撐坐了起來,「我得回去一趟。」

    上官旖旎沉著臉將他按了回去,「木頭,現在你要給我好好休養,哪裡也不許去。」

    展少遠眼眸微微一垂,掩去眼底的異色,「好,我答應你。但只一晚。」

    「一晚也行。」上官旖旎臉上又恢復了笑容,雙手自然地纏上展少遠的脖頸,「你乖乖休息哦。」

    眼睛盯著展少遠那淡白無血色的雙唇,原本還想再偷親一口,但又怕他情動心痛,不由忍痛放棄。

    面前「秀色可餐」,卻只能看,不能動啊!

    上官旖旎輕輕歎了口氣,扶著展少遠躺下。

    「你乖乖睡覺,我在這裡陪著你。」

    展少遠依言輕閉上雙眼。

    上官旖旎終於淡淡吐出了口氣,現在就等著找個時機去熵國一趟了,她倒要會會那個顏皓。

    能讓木頭如此看重的人,應該也不簡單吧?

    忽然,她似想起了什麼,隨口問了句:「木頭,你睡著了嗎?我剛才就想問你了。你是因為做了展家的義子,才姓展吧,你原本姓什麼?」

    見展少遠沉默,她正想放棄,忽聽展少遠淡淡地道:「顏。」

    上官旖旎立時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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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4 13:19:43 |只看該作者
第9章(1)

    天色已漸漸暗沉了下來,上官旖旎見展少遠似乎睡得熟了,便起身走出了門外。

今夜,終於沒有下雪,漆黑如墨的夜幕上,一彎冷月高掛,輕灑著銀輝。

    忽然,不遠處響起了玄墨的歎息聲。

    「哎,這都一天沒吃東西啦,少爺要是知道了,肯定要罵死我了。」

    上官旖旎一揚眉,這個笨蛋小侍從似乎總是喜歡自言自語啊!

    拐了彎,就看見園子的石桌旁,玄墨正對著桌上的一盤飯菜發呆。

    「玄墨。」

    她故意猛地一拍玄墨的肩膀。

    「啊——」玄墨跳了起來,回頭看見是上官旖旎,不由狠瞪了一眼,「妖女,你除了會嚇我,還會做什麼?」

    上官旖旎含笑在桌旁坐了下來,「因為你好欺負嘛,不欺負你真是太浪費了。」

    「你——」玄墨對著她咬牙切齒,卻又無可奈何。

    「你對著這些飯菜歎什麼氣?」上官旖旎淡淡掃了眼那些已經冷卻的飯菜。

    「蓉姑娘嘍,她一天都不肯吃東西了。」玄墨歎氣。

    「怎麼?得不到人,現在開始鬧絕食了啊?」上官旖旎眸中現出了冷然之色。

    玄墨聞言臉上頓時變色,「啊,妖女——呃——不是不是,上官姑娘,你可別去找蓉姑娘的麻煩啊——」

    上官旖旎眼眸一轉,似笑非笑地湊近玄墨的臉,緊緊盯著他,「如果我偏要呢!」

    這樣近的距離下看,妖女的眼睛還真是好看啊!

    玄墨愣了老半天,才期期艾艾地回道:「那我——我就去告訴少爺。」

    上官旖旎聳聳肩,坐了下來,「好啊,你去吧!反正你家少爺也只剩半條命了,你再去氣死他好了。」

    「我的姑奶奶,那你究竟想怎樣?」玄墨心中暗自哀嚎,他真是倒了八輩子霉運了,攤上這樣一個難纏的妖女,而偏偏,這妖女還是少爺喜歡的人。

    上官旖旎妖嬈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看在你這麼忠心為主的分上,我幫幫你吧?」

    「你幫我?」玄墨幾乎以為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我幫你讓你的蓉姑娘把飯一口口地吃下去。」

    「好啊!」玄墨雙眼頓時放亮。

    「不過——」上官旖旎故意頓了頓,「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

    「你以後不准再叫我妖女。叫一次,我打你蓉姑娘一次。」上官旖旎笑得妖魅而狡黠,話落,還輕點了點玄墨的額際。

    玄墨傻呆呆地撫著額,「那我叫你什麼?上官姑娘?旖旎姑娘?」而且,他想喚她什麼是他的事,又干蓉姑娘什麼事了?「錯。」上官旖旎一臉高深莫測的表情,「什麼上官姑娘,旖旎姑娘,我通通都不愛聽。我只喜歡另外一個稱呼。」

    「什麼稱呼?」玄墨傻呆呆地追問。

    「少、夫、人。」

    「啊?」玄墨立時張大了嘴,還未等他回神,原本坐在他身旁的紅影已飄然而去。

    「我就當你答應了啊!否則,你叫錯一次,我就打你蓉姑娘一次!」

    玄墨終於合上了嘴巴,但一張清秀的臉卻皺成了一團。

    為什麼又是他倒霉?

    低下頭發現桌上的飯菜也已不見了蹤影,他心底不由得沉了沉。

    那個妖女要怎樣勸蓉姑娘吃飯啊?難道打到她吃?

    想到此處,他渾身打了個寒顫。

    ——妖女,果然是不能惹的啊!

    房內,一燈如豆,也照出了滿室的淒涼。

    展蓉正側臥在床上,怔然望著窗外出神。

    最終,她還是要失去大哥了,十年的愛戀就這樣付諸流水了嗎?

    心頭不由微微泛起了苦澀,她微一合眸,淚水已是悄然滑下。

    忽然,聽到「吱呀」一聲,門被推開的聲音。她連忙拭去了眼角的淚痕,哽聲道:「玄墨,我都說了,我不吃。」

    然而,回應她的,卻不是玄墨,而是另一把妖魅低柔的聲音。

    「你不吃飯,倒霉的可是那個笨蛋侍從啊!」

    展蓉一驚,回過了頭,看到上官旖旎那雙含笑、卻又隱帶冰寒的眼眸,竟不自覺地往床裡縮退了兩分。

    「我又不是吃人的老虎,你這麼怕幹什麼?」上官旖旎將手中的飯菜放在了桌上,然後,毫不客氣地坐在了床頭上。

    「要說到怕,應該是我才對吧?你可是三番四次要害我性命的人。」

    那雙漆黑不見底的眼眸似能看透人的心,展蓉機靈靈打了個寒顫,垂下了頭,緊緊咬住唇。

    上官旖旎見她這副模樣,不禁無奈地輕歎了口氣。

    「這個時候就像無害的小白兔一樣,想引起我的罪惡感嗎?」她伸手拍了拍展蓉的肩,「本姑娘大人不計小人過,為了木頭,決定不跟你計較了。以往那些傷痛,就當是為木頭挨的好了。」

    展蓉驚疑不定地抬起了頭,「你——你真的不找我報仇了?」

    上官旖旎聳聳肩,「是啊,本姑娘說話算話。不過,你要先把飯吃了。」

    展蓉看了那些飯菜一眼,又別過了頭,「我吃不下。」

    上官旖旎眼底掠過一絲讓人難以猜透的神色,「那是不是我把木頭還給你,你就吃得下了?」

    展蓉雙目一亮,回過了頭,「你——你真的——」

    她笑顏未展,就被上官旖旎無情地打了回去,「做夢。我說過,木頭是我的人,誰也別想碰。」

    展蓉神色不由一黯,「為什麼你就是不把大哥還給我?」

    上官旖旎冷冷看著她,「你還不明白嗎?他從來就不屬於你。」

    展蓉暗暗握緊了雙拳,「但總有一天,他會被我感動的,總有一天會——」

    「十年的時間還不夠證明什麼嗎?」上官旖旎冷笑,「你是不是還要他再受苦十年?你這分明不是愛他。」

    展蓉忽然激動起來,恨恨盯著上官旖旎,「都是你這個妖女,不然,大哥也不會離開我。都是你這個妖女的錯。」

    「確實是我的錯。」上官旖旎竟應承了她的話。

    展蓉不由一愣。

    「我不應該這麼遲才遇到木頭。」

    展蓉怔了怔,隨即冷哼了一聲,別過頭。

    木頭這個好妹子還真是很倔強啊!上官旖旎挑了挑眉,不過,她上官旖旎是遇剛則硬,反正有的時間跟她鬥。

    「那這樣吧!」她笑得奸詐而狡猾,可惜展蓉並沒有看到,「我們公平競爭好了,如果你搶得到木頭,木頭就歸你,你搶不到,也就只能眼巴巴地看著啦!」

    展蓉的一顆心被這個反覆無常的妖女弄得七上八下,她真有些跟不上這個妖女的思路。

    「你究竟在想什麼?」展蓉疑道。

    上官旖旎朝她眨眨眼,「我是妖女嘛,妖女的心思怎能給你猜中呢?」

    「你——」展蓉為之氣結,不過,聽到她說願與自己公平競爭,似乎也稍稍鬆下了心。

    上官旖旎又看了那些飯菜一眼,「現在肯吃了吧?若是不吃,你還有什麼力氣與我爭?」

    展蓉連忙翻身下床,拿起筷子一口口地吃著。

    是啊,她一定要吃飽了,把身子養好了,才有力氣跟這個妖女爭。

    上官旖旎站在她身後,眼中卻掠過了一絲淡淡的狡黠之色。

    人生要是沒有一兩件煩心的事豈不是很無趣?就讓展蓉這麼耗著吧,看她能耗到幾時?反正木頭的心是屬於自己的就行了。

    她上官旖旎向來自信!

    而且,她也絕對相信木頭,不是嗎?

    含笑離去,走出門外的時候,剛好碰到玄墨不安地趕來。

    上官旖旎朝玄墨使了個眼色,讓他看看屋裡。

    玄墨頓時再次張大了嘴。

    這個妖女是怎麼辦到的?看蓉姑娘好好的,身上也沒有什麼傷患啊?

    上官旖旎嬌笑著走過去,望著玄墨錯愕的雙眼。

    「怎樣啊玄墨,你是否願賭服輸了?」

    玄墨終於合攏了嘴巴,低聲喚了一句:「少夫人。」

    「這才乖嘛!」上官旖旎心情愉快地大笑著離去,風中,隱隱傳來了清脆的銀鈴之聲。

玄墨目送著她漸漸消失的背影,忽然間發現,剛才這一聲「少夫人」,似乎叫得心甘情願。

    回到展少遠屋裡的時候,上官旖旎發現展少遠竟不知何時已醒來了,甚至已經穿好外衣,安安穩穩地坐在床頭。

    「木頭。」上官旖旎微蹙了蹙柳眉,「你答應過我什麼?想說話不算數嗎?」

    展少遠站了起來,凝目看著上官旖旎,「我必須要趕回去。」

    「木頭——」上官旖旎正欲勸阻,忽見展少遠一指就往自己肩上點來。幸好有前車之鑒,她機敏往後疾退,避過了那一招。

    「木頭,你以為施過的一招對我有用嗎?」

    她話音未落,察覺到背後異樣,想要回身,卻已是不及,一道勁風直點上肩背,只覺渾身一僵,已是不能動彈。

    「將軍。」身後不知從哪裡冒出了一名黑影衛,朝展少遠拱手而立。

    展少遠看了上官旖旎一眼,淡淡地道:「我知道你聰明。所以並不準備用施過的招術。」

    「木頭。」上官旖旎一口銀牙幾乎咬碎,可惜穴道被制,無法動彈。她遲早有一天會被這塊木頭氣死。

    「看好她。」

    展少遠冷冷地丟下話,便揚長離去。

    聽到那急促而有規律的馬蹄聲,上官旖旎更是恨得連心都疼了。

    他竟連馬也準備好了?!

    自己真是失策。以為已經手到擒來,穩穩當當,結果,那塊木頭並不是她所想像的那麼容易控制。

    好一個澤國第一武將,這輩子我都跟你耗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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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4 13:21:38 |只看該作者
第9章(2)

    幽深的樹林已被黑影衛團團包圍。

    當展少遠趕到的時候,就看見梅花樹下正悠閒自在地坐著一名藍衫男子。淡淡的月輝輕灑,照出了一張俊美絕倫的臉龐,卻也同時照出了一雙略帶暗藍深邃的眼眸。

    那一雙眸子深沉似海,帶著七分嘲弄,兩分高傲,還有一分淡淡的邪魅——那是刀鋒一樣的眸子,犀利得可以直接剖開人的心臟,讓人無所遁形。

    那藍衫男子似乎察覺到了展少遠的存在,不禁抬眼往他這邊看過來。

    「真是好久不見了,別來無恙。」

    他微笑著站了起來,笑容很溫和,但那笑意卻未曾傳達到眼睛裡去。

    展少遠翻身下馬,揮手斥退黑影衛,緩步走到他的面前。

    「君上在哪?」

    展少遠直接切入正題,一雙冰藍的眼眸緊緊盯著那藍衫男子。

    「死了。」那男子又笑了起來,笑容分明帶著幾分邪魅與嘲諷,甚至看起來很無情,卻讓人感覺到了笑容裡所藏的憂傷。

    「我來這裡,就是要告訴你這個消息。」

    展少遠渾身一顫,那目光幾乎把眼前的男子穿透。

    「顏皓!」他一把揪起了男子的衣襟,神色冷厲。

    「她是為你死的。」藍衫男子又淡淡說了一句。

    展少遠如遭電擊,鬆開了手,不覺怔在了那裡。

    「我只是告訴她,你中了毒,需要陰雪草解毒。我只是告訴她,只要她跳下風塵崖,我就用陰雪草給你解毒。然後,她就當真跳了下去。」藍衫男子淡漠地說著,唇邊的笑容甚至沒有變化,就像在陳述一件很愉快的故事一樣。

    話落,他掏出懷中的錦盒子丟給了展少遠。

    「這是陰雪草。我答應過她的事,就要做到。」

    展少遠冰藍的眼眸一閃,忽然一把拋了錦盒,「叮」的一聲,劍已出鞘。

    面對那冰冷的劍光,藍衫男子唇角微微一掀,牽起了一抹殘酷而又無情的輕笑,「十多年前,我既然能弒兄奪位,十多年後,我一樣可以。」

    展少遠冷冷地道:「十多年前的顏澤已死,現在更無弒兄之說。」

    話落,劍揚。

    展少遠出劍根本就不留餘地,劍光所以之處,勁風凝成一股,無堅不摧。

    藍衫男子險險避過了幾劍,但頸側依然還是幾縷髮絲徐徐飄落。

    他淡漠地看了眼雪地上的斷髮,「看來你這幾年武功精進了不少。但你要殺我,也不是那麼容易。」抬起頭,他看向展少遠那雙冰藍色的眼眸,語氣殘忍而血腥,「知道嗎?其實,我很想將你那一雙眼珠子挖下來。你的眼睛,不配擁有這種顏色。」展少遠眸光一凝,話語如刀,「我從來都不稀罕。若是你有本事,我隨時候教。」

    藍衫男子笑了笑,忽然看了西南方一眼。

    「那我們就戰場上見真章。」

    他轉身,大步離去。

    一旁的黑影衛見狀,正欲阻攔,卻被展少遠攔了下來。

    黑影衛根本就不是他的對手,他能這樣不帶一兵一卒地闖入澤國境內,自有他的本事。

    更何況,剛才自己動了真氣,此刻體內的毒性更是一發不可收拾。

    眼前忽然一黑,他身子微晃了晃,身後已有一雙柔若無骨的手扶住了他的腰,風中似有銀鈴作響。

    「木頭,這一回我真要把你綁在床上了。」

    上官旖旎歎息地看了那藍衫男子消失方向一眼。

    「他就是顏皓?」

    展少遠沉默。

    「他竟要挖你的眼珠子?!那我就毀了他的五官。」

    上官旖旎一雙俏目已凝滿了殺氣,她還未去熵國找這個顏皓,反倒是他先找上門來了。

    展少遠忽然輕輕推開了上官旖旎,站直了身子,神情清冷犀利。

    「傳令下去,全力搜索君上行蹤。就算只有屍體也要找回來。」

    「是。」那些黑影衛紛紛領命離去。

    不消片刻,林子裡就只剩下了展少遠和上官旖旎二人。

    「現在可以休息了嗎?」上官旖旎雙臂一伸,又纏上了展少遠的脖頸,雖笑得妖嬈,但眼眸裡卻閃爍著不容拒絕的光芒,「這一次,我決定纏到你真正想休息為止。」

    展少遠眼中略略閃過了歎息之色,他拿下了上官旖旎的手,淡淡地道:「回去吧。」

    上官旖旎妖媚一笑,自自然然地挽住了他的手臂,倚靠在他的身旁。

    回家的路,並不漫長,卻很寧靜。

    上官旖旎忽然覺得幸福又回到了自己身邊。

    木頭似乎瞞著她很多事呢。

    剛才他與顏皓的對話,她聽得一字不漏。

    顏澤這個名字好生熟悉。

    聽說,十年前,他是熵國的大皇子,原本熵國的君王要立他為太子,但誰知後來發生了一些事,顏澤失蹤了,從此人間蒸發。

    還聽說,當時離國與熵國兩國交好,大皇子與離國的霽公主也因為交上了知己,成了無話不談的好友,只可惜,後來顏澤失了蹤,似乎連霽雪璇也不知他的下落。

    而二皇子顏深一年前更被自己刺殺。於是,理所當然的,三皇子顏皓成了熵國的儲君。

    悄悄看了眼依舊沉默的木頭,上官旖旎暗暗歎了口氣。

    木頭曾說過他姓顏,卻沒有告訴她名字。也許他就是當年那個大皇子吧?也許不是。但這些皇權爭位,宮廷秘事,她並沒有興趣。

    她感興趣的,只是木頭而已。

    木頭能留在自己身邊就已經足夠了!

    而且,她也有一件事瞞著木頭呢。

    伸手悄悄地藏在懷中的錦盒收好,她笑得狡黠而算計。

    顏皓自動送上陰雪草,這可是上天賜予的好運啊!按木頭的脾氣,這盒以那個小丫頭性命換來的解藥,他一定是不肯服用的。

    但她上官旖旎又豈會看著自己心愛的男人白白這樣流逝生命呢?

    ——木頭是她的,就算是死神也搶不走。

    東炎486年初春,四國的戰爭終於拉開了帷幕,到處一片戰火紛飛。

    據說後來,影國戰敗,形成了三國鼎立之勢,但漸漸地熵國日益強大,進而吞併了離國和澤國。

    澤國是力戰到最後的一個國家。可惜兵力懸殊實在巨大,在最後一個城池被熵國攻破的時候,熵國的軍隊並沒有找到展少遠。


有人說,展少遠已然戰死,但也有人說,城破那夜,城池上空曾看到有一道紅影掠過,打昏了還想力抗到底的展少遠,並且強行擄走。

    人們只聽到清脆悅耳的銀鈴之聲在風中迴響,仿若絕世梵音。

    於是坊間開始流傳一個又一個的傳說。

    其中一個版本,竟說展少遠的銀髮藍眸就是那個紅衣仙女賜予的,但澤國命數已盡,所以仙女帶走了他們的展將軍,去世外桃源過起了幸福平凡的生活……

    東炎489年,熵國終於殲滅了殘餘勢力,統一了皇朝。

    戰爭終於消弭,百姓也漸漸開始安居樂業。

    某一個陽光明媚的夏日,一間平凡簡陋的小酒肆裡,人們正一邊喝著酒,一邊津津有味地聽著說書人口沫橫飛地講述當年澤國將軍展少遠被仙子擄走的傳說。

    沒有人注意到,在酒肆的某一個安靜角落。

    一名紅衣妙齡女子正掩著唇吃吃地笑,眉宇間自然流露出來的萬種風情,幾乎迷亂了人的眼睛。

    「木頭,其實我當當仙女也不錯,對不對?」女子嬌笑著,美眸流轉看向對面。

    對面坐著一名身著黑衣的男子。一頭烏黑的長髮僅是簡單地束起,五官俊美如刀雕斧鑿一般。只是若注意看的話,會發現他那雙眼睛帶著淡淡的暗藍色,就如同深邃的海洋一般。

    面對紅衣女子的詢問,黑衣男子也未回答,僅是神色淡漠地飲著酒。

    紅衣女子無奈一歎:「木頭,已經三年了,你還怪我啊!就不能開口跟我說一句話嗎?這樣,我很傷心!」

    見男子依舊沉默,紅衣女子再度沉沉歎息。

    「木頭,你真是一塊木頭。當年我也是不得已嘛。雖然我沒徵得你同意,擅自用陰雪草是我不對,但我是為了不讓你再受苦啊!雖然我在澤國都城被破那晚,強行將你擄了去,也是我不對,但歸根究底,也是不希望你死啊!」

    連說了兩個雖然但是,然而對面的男子依舊紋絲不動。

    紅衣女子頓時感到氣餒。

    「木頭,你要懲罰我到何時?」

    黑衣男子淡淡看了她一眼,還是不說話。

    「木頭,你要是再不說話,我立刻就去死。反正你說過要與我同生共死,那我們就一起死好了,免得這樣活受罪。」

    紅衣女子再也忍耐不住,憤然起身。

    她現在就去死,看這塊木頭會不會心疼?

    忽然,一隻溫暖的手緊緊拉住她。

    紅衣女子紅唇一挑,眼睛裡已流露出了笑意,回轉過身,她也不顧是在大庭廣眾之下,就直接坐上了男子的膝蓋,雙手更是牢牢纏上了他的脖頸。

    「木頭,你不生氣了嗎?」

    黑衣男子淡藍色的眸子裡掠過了一絲歎息之色,「旖旎,別再任性。」

    「好啦好啦!只要你跟我說話,我就不任性。」紅衣女子忽然埋首進他胸膛,聲音已然帶著些許哽咽。

    三年了,這是木頭跟自己說的第一句話。

    「別哭。」男子似乎並不懂得如何安慰人,只能僵硬地拍著她的脊背。

    「我哪裡有哭,你聽錯了吧?」紅衣女子深吸了口氣,抬起頭,迎視上那雙藍眸,卻是扯開了話題,「木頭,其實你的眼睛這樣也很漂亮。」

    原來,這才是木頭眼睛本來的顏色。據說這是熵國皇族特有的眼瞳顏色。

    看到男子無奈的眼神,紅衣女子妖嬈一笑,忽然湊近了他的耳畔,「木頭,我要告訴你一個秘密,其實,你那個寶貝君上沒死哦,而且現在肯定正跟那個一統皇朝的君王愛得水深火熱。」

    黑衣男子一怔,「你何時知道的?」

    紅衣女子挑了挑眉,笑得就像一隻紅狐狸,「一年前就知道了。我打定了主意,你一天不跟我說話,我就一天不告訴你。」

    看著眼前那張妖魅狡黠的笑臉,黑衣男子不禁輕搖了搖頭。

    這一生,他注定了要栽在這個妖女手上。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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