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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雨聲,來載我,順便借我800塊。」
我枯坐在西雅圖咖啡廳的吸煙區里,抽著偶爾煩悶才會買的淡煙,心中滿是無力與無奈的打電話給雨聲。
「幹嘛要800塊?」
「我剛剛去面試,把車子停在樓下,我完全沒有注意到那裡不能停機車。」
「被吊了?」
「媽的,霹靂衰,而且衰的還不只是這個而已,你知道我剛剛去應徵,幫我面試的人是誰嗎?」
「誰?」
「汪學偉,幫我面試的,竟然是汪學偉耶!」
「哇銬……世界真小……」
「是啊,還真美好咧……」
我唏噓不已的,喝了一口不怎麼好喝又霹靂貴的咖啡。
「他跟你講了什麼啊?」
「老話總是那幾句,他說他可以幫我另外找一間房子,甚至可以賠我房租,反正他就是不讓我跟秋刀魚住就對了啦。」
「秋刀魚?」
「就是邱心瑜啦!」
「喔,這外號真有創意。」
「我還以為今天是美好的一天咧……」
「你要不要去拜拜啊?」
這時我的眼角瞥見一位長發女孩,端了一杯咖啡坐在我的旁邊。
但是說「旁邊」也不盡然,因為這樣的「旁邊」非常特別。
我與她之間,就隔著一片玻璃圍幕。我坐在吸煙區,而她坐在外面。
「拜你個頭啦拜,沒倒霉到要拜的地步吧!」
「當然要拜啊!你沒聽過「預拜勝於治衰」嗎?有感冒前兆就要提早用斯斯了,就像你現在,有倒霉前兆就要提早拜觀音了。」
我幾乎沒有聽見雨聲在啰嗦什麼,因為坐在我「旁邊」的這個女孩。
藤井樹有一本書叫做《貓空愛情故事》,他裡面提到的台灣大哥大女孩,被他用「天使」兩字來形容。
當初我看這本書的時候,我其實是非常懷疑這種論調的,因為天使這個名詞即使真的存在也太遙不可及,除了小說戲劇電影之外,真的很難在生命中遇見一個屬於自己的天使。
但是……我「旁邊」的這個女孩,我找不到形容詞來形容她,只好借用藤井樹的話,叫她「宛若天使的西雅圖女孩」。
但是這個稱謂太長了,所以我給她一個簡稱,叫做「西雅圖天使」。
西雅圖天使放下她的咖啡之後,很認真的寫著東西,看她這樣振筆疾書,我不禁好奇她到底在寫什麼?
一番左瞧右看,從一個小小的隙縫中,我看見了這位女孩所寫的東西。
「笨女人、笨女人、笨女人、笨女人、笨女人、笨女人、笨女人……」
就笨女人三個字,西雅圖天使寫了好長一排。
「喂!你有沒有在聽啊?」
雨聲從電話那頭大喊了一聲,我似乎這才回過神來。
「有啦!我知道了啦!改天去拜啦,不講了,我掛電話了,Bye啦。」
「你還沒跟我講你在哪裡,我怎麼去載……」
我沒聽雨聲說完,就急忙掛了電話。
因為我十分十分十分好奇著,她為什麼要寫笨女人三個字?
我的視線停在她所寫的紙條上,我心裡猜想著:「她的心情一定霹靂爛!」
我靈機一動,從我的背包里拿出紙筆,試圖在紙上寫了一些東西。
「小姐,我知道這樣很冒眛,但還是有些……」
寫到這裡,我感覺怪怪的,馬上揉掉,再重寫一張。
「小姐,抱歉,我沒有任何惡意,我只是……」
我又停筆看了看自己第二次的「傑作」,我口中念了幾次,覺得霹靂「聳」,吐了吐舌頭,又揉掉。
「小姐,妳好象是我高中同學……」
當一個人寫一張類似搭訕的紙條,把高中同學都寫出來的時候,表示他已經無計可施了。
所以我寫到這裡,不加思索的馬上揉掉,我發覺自己腦子突然一片混亂,我覺得此時我的情緒霹靂難控制。
這時,西雅圖天使站起身來,拿了包包,往化妝室走去,徒留一支筆以及寫滿「笨女人」的紙,和一杯喝了一半的咖啡。
我看著她走向化妝室的背影,心想,是不是直接把紙條放在她的位置上會比較好?
這時我在紙上隨意寫了:「心情不好沒關係,多寫一點,心情就會好一點。」,然後快速的衝出吸煙區,把紙條放到她的咖啡杯底下,又迅速的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突然我覺得自己可以報名「忍者訓練班」。
我緊張的坐在原處,心想著她回來之後,發現那張紙條,她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我的手心開始出汗,我不斷的思考下一張紙條要怎麼寫?
該寫些什麼?如果她的響應出乎我的意料,我又該怎麼應付?
這時我又靈機一動,馬上又撕了張紙條,在上面寫了:
「如果紙不夠的話,我這裡有。」
我看著她優雅的緩步走回自己的座位,又看著她眼睛里稍稍透露著哀傷,突然間有點後悔我的衝動,我擔心她的心情被我弄得更糟。
過沒兩秒鐘,她發現了紙條,看完之後,她臉上的表情是奇怪的,充滿著疑惑的。
儘管我覺得有些後悔,但當下實在機不可失,我馬上把第二張紙條貼到玻璃圍幕上。
她一看,表情有些驚訝,視線慢慢與我的雙眼對焦,對著我淺淺的笑了一笑,我看得出來,她這個笑容其實只是意思意思而已。
「謝謝,我還有紙。」
她在紙上寫了這句話,照著我的方法,把紙條貼在玻璃上。
我有些不知所措,拿著筆的手不斷發抖著。
「有個問題想問妳。」這是我的第三張紙條。
「請說。」她的第二張。
「一個人喝咖啡的感覺如何?」我的第四張。
其實這個問題我想破了頭,而且自己都覺得意外,平時冷靜,篤信現實的我竟然想出這種不著邊際的問題,我在想,如果雨聲在旁邊的話,一定早就吐滿地了。
「如你所言,我心情確實是不太好,我想一個人靜一靜,謝謝你的問候。」
她答非所問的回了第三張紙條。
我大概已經猜到她的意思,我知道她是在拒絕,而且是漂亮的拒絕。
「那…等妳「靜」完了之後,我可以跟妳說說話嗎?」
「為什麼一定要?」
「因為過了今天,恐怕就沒有機會了。」
「你我雖然隔著玻璃圍幕,但我們用文字傳遞,也是另一種說話了。」
看過這最後一張紙條,我知道自己被徹底拒絕了,我對她點了點頭,笑了一笑,內心在翻騰著,突然間,我感覺到許久不見的失落。
她拿出手機,開始不停的按著。
我有意無意的翻看著報紙,望著四周,我想換個位置坐,但我又捨不得離開她的「旁邊」
沒多久后,她收拾了自己的東西,站起身來,並在玻璃圍幕上輕輕敲了兩聲,以手勢向我說再見,而我也揮了揮手,向她說再見。
我看著她漫步離去,我的感覺開始像陳年老厝的牆上漆一樣,一層一層的被侵蝕剝落。
她的身影,在出了咖啡廳之後右轉,我不斷的遲疑,遲疑,在一瞬間做了數百個決定,也同時決定了數百個放棄。
「追出去!」「不,算了吧!」「追出去!」「不,算了吧!」
「追出去!」「不,算了吧!」「追出去!」「不,算了吧!」
當我的最後一個決定不是放棄的時候,我追了出去,我給了自己一個理由去衝動,去相信,去希望這第一次的相遇,不會是最後一次的相遇。
「我想聽一聽妳的聲音,雖然文字的傳遞是另一種交談,但妳的聲音無法取代,無法假設、想象與模擬。」
我慢了一步,她所搭的計程車,消失在忠孝東路的車潮里。
「雨聲……來……」
「媽的,李元哲,叫我去載你又不告訴我你在哪裡,還掛我電話,你以為我會算嗎?我會聽聲辨位嗎?」
雨聲沒聽我說完,他劈頭就是一頓削。
「來載我……」
「你在哪裡啦?」
「忠孝東路上,華視附近的西雅圖咖啡廳……」
我又掛了他的電話。因為我沒心情聽他啰嗦。
台北漸漸變成橙色,忠孝東路柏油路上一片橙紅。
藤井樹的天使之說,說得果然沒錯。
或許,天使都是這樣出現在你眼前的,你無法有任何的心理準備,但她的任何一舉一動,都可以在你心中畫出一道永遠。
我以為這是天使之說的完結篇,但是我沒想到,才剛辦好的新手機,在除了雨聲之外沒有任何人知道號碼的情況下,傳出收到訊息的聲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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