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查看: 611|回覆: 11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機器貓 -【送子丫頭】《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跳轉到指定樓層
1
發表於 2016-7-5 10:44:40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2
機器貓 - 送子丫頭

不到一年的時間,
她嫁了人,生了孩子,
糊里糊塗地由一個掃地丫頭變成了將軍夫人。
而孩子的父親,她的丈夫,
那個令她一隻腳踏進鬼門關的男人,
她甚至記不起他的長相。
惟一的記憶是洞房花燭那晚,
似痛苦又似快樂的煎熬,
最後的印象還是痛。
他在她心裡等同於一個字——痛!
是因為有個倪荊,
所以她的靈魂才穿越時空而來嗎?
這是冥冥中注定的情緣,
還是老天跟她開的玩笑?
喜歡嗎?分享這篇文章給親朋好友︰
               感謝作者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
發表於 2016-7-5 10:45:4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夜色昏暗,空氣悶熱,破舊的電風扇發出刺耳的聲響,吵得人無法入睡。在床上翻來翻去,最後放棄地爬起來,跑進狹小的洗手間沖了個涼水澡,終於覺得呼吸順暢了些。

  「Shit,這是什麼鬼天氣?!」

  姚菲兒躲在蚊帳裡咕噥:「小雪,你越動越熱,不如安安穩穩地躺在床上,說不定一會兒就睡著了。」

  「算了,我沒你那本事,一動不動?不到五分鐘准變成清蒸活人。破學校、破宿舍,交那麼多學費都不知道哪裡去了,連個空調也不給裝。校長再這麼貪下去,早晚天打雷劈!」

  「要是真天打雷劈就好了,那表示立刻就能下雨。好了啦!」菲兒從床頭摸出一本小說丟給她,「看會兒小說,拜託你別再翻來覆去的了。呵——好睏,我明天上午還有課呢。」

  雪君打開床頭燈,破舊的書皮上畫著一個女人,黑黑的,女生男相,書名是《送子丫頭》。連愛情小說都偷工減料,封面起碼畫得賞心悅目一點嘛,讓人看了一點興趣都沒有。

  翻開第一頁,她懶懶地瞄著。

  ☆☆☆

  痛,意識裡只有這一個字,那將她從頭到腳撕扯成碎片的疼痛彷彿已經持續了一輩子卻還沒有停止似的。耳邊是朦朧嘈雜的聲音,眼前是模糊混亂的影子,什麼人來了又走、什麼人在跟她說話、什麼人握著她的手,她通通不知道。她只知道,倘若這無窮無盡的痛苦再不停止,她就要放棄了。

  「別睡,鳳兒!別睡,醒醒!用力,再用點力,就快出來了,已經看到頭了,就快出來了。」一雙冰涼的手用力搖晃她,在她耳邊不停地打氣,在陣痛的間歇中,她辨出那是婆婆的聲音。

  原來婆婆一直在陪她,一直握著她的手。她眼前恍惚浮現倪老夫人斑白的頭髮和慈祥的目光,那樣殷切盼望著她能給倪家傳承香火,她總是用一種渴望而寵溺的眼神看著她隆起的肚子,陪她度過孕期每一個不舒服的日子。

  她不能放棄,為了婆婆,她不能放棄!

  「老夫人,吊起來吧。」兩個產婆商量過後向倪老夫人請示,「少夫人已經沒力了,再不吊起來怕孩子要悶死了。」

  「好吧。」老夫人擦擦眼淚,握緊大鳳的手,心疼地道,「鳳兒,辛苦你了,別怕,一下就好。」

  產婆丫頭七手八腳地將大鳳扶起,房梁垂下兩條白色綢帶,她們分別纏住她的手腕,將她直直地吊了起來。雙腿早已失去了支撐身體的力氣,她只覺得手臂一緊,腕部一陣劇痛,軟綿的身體像破布袋一樣往上提,手腕疼得似乎要脫臼了,下體有什麼東西在往下拉扯,要把她生生撕成兩段。

  「啊——」劇痛令她用盡最後一絲力氣高喊出聲,有什麼東西活生生從體內剝落,滾到產婆手中,耳邊的聲音突然高昂,她已聽不出是歡呼還是驚異,頭一軟,眼前完全陷入黑暗。

  被撕碎又拼湊回來的滋味大概就是這樣吧?渾身上下每一個地方彷彿都不是自己的,她用了好大的力氣才能令眼皮開啟一條小縫,耳邊模糊聽到丫頭小荷的呼聲:「老夫人,少夫人醒了。」

  視野中出現倪老夫人滿是皺紋的臉,和藹的笑和如釋重負的感歎:「鳳兒,你醒了,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奶媽,把小少爺抱過來給少夫人看看。」

  小少爺?是個男孩?大鳳模糊地想著,是個男孩!倪家有香火了,老夫人的心願終於達成了。

  大紅緞子裹著一個小小的嬰孩遞到她眼前,孩子的皮膚紅紅皺皺的,眼睛緊閉著,眼窩很深,形成長長的一條,看不到睫毛,嘴也扁扁的,臉上的肉不時抽動,不知道是要哭還是要笑。

  老夫人看著孩子,一徑微笑,直道:「看這孩子長得多漂亮,跟他爹爹簡直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

  她怎麼沒看出孩子哪裡漂亮?也不知道他跟他爹爹長得是不是相像。

  「管家。」老夫人發話了,「派人給二少爺報喜。」

  「是。」管家在門外應聲,樂呵呵地下去。

  「於姥姥,吩咐廚房,少夫人月子裡的食譜全照我送過去的單子調換,缺什麼食材馬上叫人去買。」

  「是。」於姥姥應了,樂顛顛地跑出去吩咐。

  整個將軍府的人都很高興,為了倪家終於有了香火,只有大鳳,整件喜事中惟一的大功臣,感受不到這種喜悅。她有了自己的孩子,懷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的骨血,她不是不喜歡,也不是不高興,只是——有點無所適從。一切都在她來不及明白的情況下就發生了,她根本什麼都不懂,也沒人給她時間去懂。不到一年的時間,她嫁了人,生了孩子,糊里糊塗地由一個掃地丫頭變成了將軍夫人。而孩子的父親,她的丈夫,那個令她一隻腳踏進鬼門關的男人,她甚至記不起他的長相。惟一的記憶是洞房花燭那晚,似痛苦又似快樂的煎熬,最後的印象還是痛。倪荊在她心裡等同於一個字——痛!

  ☆☆☆

  Shit!又是薄倖男兒苦情女的故事,用腳指頭想也知道一定是女豬受盡委屈折磨,最後不是要死了就是要走了,然後男豬腦袋被驢踢了一腳突然明白自己不能沒有女豬,然後說句我愛你,兩隻豬從此過著「性」福快樂的生活。

  「如果我遇到這種天殺豬男,一定整得他哭爹喊娘。白癡!」雪君把書隨手一扔,打在電扇上,「嗡嗡嗚嗚」,破電扇掙扎幾下不轉了。

  「不是吧?沒這麼倒霉吧?」她急忙下床察看。

  菲兒睏倦的聲音傳出來:「大小姐,你乒乒乓乓地搞什麼?現在快三點了哎。」

  「Sorry,Sorry,我馬上就好。」她拍了下扇頭,沒反應,按幾下開關,沒反應。搞什麼?不是壽終正寢了吧?看看電源插頭,沒問題啊。再按幾下開關,搖幾下扇頭,「滋滋滋」,電扇發出火花迸射的聲音。「砰!」一道強光閃過,照得人睜不開眼睛,梅雪君只覺得食指尖銳地刺痛,一股強大的衝擊順著指尖流向全身。觸電!這是她意識中最後閃過的念頭……

  ☆☆☆

  疼,好疼,全身酸疼無力。梅雪君呻吟著爬起來,搖著昏昏沉沉的腦袋,室內光線很暗,觸目是一片飄忽的青白色,是不是在醫院啊?

  耳邊傳來一個年輕甜美的聲音:「少夫人,你起來了,怎麼不多睡會兒?」

  紹福仁?多好笑的名字,念起來諧音就是「少夫人」。哦!頭疼得要命,誰來救救她?!

  「少夫人,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要不要請大夫?」甜美的聲音更近了,一雙手握住了她的胳膊。

  那聲音在跟她說話?梅雪君瞪大眼,瞳孔適應了光線,飄忽的白色看清楚了,是蚊帳;聲音的主人看清楚了,是個嫩綠色衣衫丫環打扮的小姑娘。等等,丫環?她驚跳起來,掙脫了小姑娘的手,撞到了床柱——粗粗的朱紅色床柱。抬頭看,頭頂是幔帳——大紅段子黃色流蘇的幔帳。透過蚊帳,她的目光直直對著一扇窗——鏤花貼白色窗紙兩扇對開的木窗。木桌木椅木門木樑,桌子中間還有一盞沒有熄滅的油燈。MY  GOD!別跟我開這種玩笑。梅雪君死死地閉上眼,「砰」一下倒在床上。這是做夢,一定是做夢,她一定是被電迷糊了,有點神志不清,睡醒了就好了。

  「少夫人。」甜美的聲音變成了尖叫,「快來人那,少夫人暈過去了。」

  討厭!別吵!我睡一下夢就醒了。梅雪君心裡嘀咕,下一刻就睡過去了。

  再次恢復意識的時候,腦海中還殘留著剛剛驚恐的夢境。她閉著眼,先聽四周的聲音,靜悄悄的,沒有人聲,偶爾有幾聲夏蟲爭鳴,還好,沒人叫少夫人或紹福仁。她深吸一口氣,睜開眼,天色昏暗,空氣悶熱,跟每個夏日的夜晚沒什麼不同。夢醒了嗎?瞳孔適應了光線,她看到有東西在飄,蚊帳,不是菲兒的蚊帳,是夢裡的蚊帳,木桌木椅木門木樑,還有一盞燃盡的油燈。梅雪君感覺渾身發冷,汗水從全身上下每一個毛孔滲出來,牙關打顫的聲音在暗夜中分外清晰。還是夢,她走不出這個夢了!

  她霍地揚起手,重重地給自己一耳光——啊!好疼!可是夢沒有醒,那個小姑娘卻醒了。

  「少夫人,你醒了。」甜甜的聲音裡帶著關切,「覺得如何?還有沒有哪裡不舒服,你可把我嚇壞了,幸好大夫說沒事,可能是你身子太虛,起得太急,一時無法適應就暈了過去。以後可注意著點,再不能起猛了。」

  梅雪君根本沒聽她在說什麼,只是在心中不停地叫喊:「天啊!地啊!如來佛主!耶穌基督!不要這麼整我好不好?我做錯了什麼?我不過是不小心觸電了嘛,不至於真的出現穿梭時空這麼誇張的事吧?不可能,這是幻覺,這絕對是幻覺,要不然就是誰在跟我開玩笑。」不行!她爬起來往外衝,就著暗淡的月光,看到一座寬敞的四合院,遍地花草,石子夾道,紅磚白牆,三面牆分別有三個月亮門,她朝著最大的那個門衝出去,聽到身後小姑娘的高喊:「少夫人,你去哪裡?少夫人,你別跑啊,少夫人——」

  月亮門外是個更大的院子,一眼望不到院牆,園林水榭樣樣俱全,園林內有路徑,水榭上有長廊。也許,也許她是夢遊跑到哪個旅遊景點裡來了,只要出了園子到大街上,就可以打車回家了。對,一定是這樣!她沿著長廊不停奔跑,四周逐漸亮起燈火,響起人聲,前面的路看得更清楚,她一口氣衝出去,還是院子!這次沒了水榭亭台,是一排排整齊威嚴的房子,房前屋後湧進人潮,幾個侍衛模樣的人攔在她面前。

  「走開!」梅雪君張牙舞爪地往前衝,她要出去,要回家,要逃離這場噩夢,誰也不能攔她,誰也不能!

  小姑娘還在她身後追,不停高喊:「少夫人,別跑啊,你別跑啊。」

  侍衛遲疑間,梅雪君已經衝過了他們,她看到朱紅色威嚴沉重的大門,看到巨大笨重能砸死人的門閂。希望就在眼前,只要衝出這扇門,她就能衝出這個噩夢。

  「鳳兒!」她聽到一個蒼老的聲音,「你要去哪裡?」聲音不大,卻無比威嚴,在這嘈雜的夜裡依然擲地有聲。

  直覺地,梅雪君停下動作,她知道這個聲音在叫她。她不是鳳兒,也不知道誰是鳳兒,她是梅雪君,這是個可怕的噩夢。

  「鳳兒!」蒼老的聲音近了,「乖孩子,你怎麼了?來,到娘這裡來,告訴娘,這深更半夜的你要去哪裡?」

  她的手搭在門閂上,整個身子不停地顫抖、顫抖、顫抖,有股力量吸引她回頭,卻又不敢回頭。她突然想到以前看過的美國意念恐怖片,說小孩子陷在噩夢裡,不回頭不說話就能走出來,一回頭一說話就變成了夢境裡的人,永遠回不來了。她奮力拔掉門閂,拉開大門——

  門外的天好紅好亮,亮得有些刺眼,梅雪君抬手擋眼,在指縫中看到天邊金色的光芒,那是日出的顏色,天快亮了,噩夢醒了,她可以回家了。

  「踏踏!踏踏踏!踏……」這是什麼聲音?梅雪君挪開手指,對上一雙棕色的眼睛,眼瞼上方兩撮白毛,又黑又長的毛臉,鼻息噴出熱氣,嘴裡吐吐的聲音。是一匹馬,全身烏黑油亮精神抖擻的戰馬。馬好高,她必須仰頭才能看到馬上的騎士,他有一張不怒而威的臉,目光閃亮有神,鼻挺唇闊,青慘慘的鬍子爬了一臉,一身銀盔銀甲,正犀利地逼視她。

  「荊兒。」她聽到身後驚喜的呼喚,是那個蒼老的聲音。

  銀甲將軍翻身下馬,越過她,叫了一聲:「娘。」

  天邊金光更亮,輝映著士兵手中的火把,放眼望去,十里長街整整齊齊地站著兩排士兵,她正前方兩匹馬上的將領也翻身下來,狐疑地盯著她看。街兩側店面林立,有些房屋的煙囪已經冒出股股炊煙。這不是幻景!她緩緩轉身,看到銀甲將軍扶著一位頭髮斑白的老婦人。

  老夫人激動地抓著他的手臂問:「荊兒,你不是要三個月後才能班師回朝嗎?」

  「皇上得知我喜獲麟兒,准我提前回京。」

  「太好了,這太好了!」

  「娘!」倪荊瞥一眼梅雪君問:「這是怎麼回事?她是誰?」

  「她?她是大鳳啊!」

  「大鳳?」他眼中依然不解。

  老夫人點頭,「是啊,你媳婦啊,剛給咱們倪家延續了香火的大鳳啊。」

  副將秦威正和盧明走到倪荊身邊,上下打量衣衫不整披頭散髮目光還有些呆滯的梅雪君,低聲道:「將軍,原來這位就是嫂夫人。」

  大鳳,倪家,延續香火,幾個關鍵詞在雪君腦海中打轉,她想起來了,是那本小說,菲兒給她的那本《送子丫頭》,她看到的開篇一段就是這種情節。這簡直太荒謬了,她跑到小說的情節裡來,變成了女主角。這不可能,一定是她平時看小說看得太入迷,現在走火入魔了。這比穿梭時空更加不可思議,瘋子也想不出來,白癡也不會相信。是哪裡搞錯了,究竟是哪裡搞錯了?這些人,這些房子,這時空,這背景,再加上一個梅雪君,天底下還有比這更荒謬的事嗎?

  哦,不!鬼才知道現在她還是不是在天底下,她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地球上銀河系裡,也許在另一個宇宙也說不定。她瘋了,她一定是瘋了,觸電讓腦電波出了問題,所以大腦思維出了狀況,讓那些腦海中最後存儲的信號到處亂竄。

  她用力捶自己的頭,「醒來啊,快醒來啊。爸爸、媽媽、菲兒,你們在不在,快喚醒我,你們聽到了嗎?快喚醒我。」

  「大鳳、大鳳……你這是幹什麼?」老夫人焦急地呼喚,「荊兒,你快制止她,別讓她傷害自己。」

  倪荊無奈上前,鉗住她雙臂,一聲暴喝:「住手。」

  院牆上的瓦似乎都震顫了兩下,但梅雪君卻掙扎得更厲害,嘶吼:「放開我,你放開我。」一開口,她突然傻住了,這不是她的聲音,她的聲線怎會這麼低?她驚慌地搖頭,「不、不,怎麼會這樣?」是她在說話,可這不是她的聲音。那她的長相呢?他們叫她大鳳,難道她的長相也變成了另一個人?

  她猛地掙開倪荊,衝進大門,她記得裡面院子有池塘,她要看看自己的臉。

  池塘的水很清,清晨的水面很靜,靜如明鏡,水面上映出一張小麥色的臉、驚恐的眼神、狼狽的衣裝,水裡的女人正伸出顫抖的手觸碰面頰,碰到了,臉是涼的,帶著人體的溫度。水中倒映出的女人是她,軀殼卻不是她,她瘋了,要不然就是她的靈魂住到了另一個人的身體裡。她是從來不相信靈魂的,她寧願相信她是精神錯亂了。

  「醒醒吧,拜託讓我醒醒吧。」她雙眼一閉,跳下池塘。

  「該死!」倪荊用力一跺腳,跟著跳下。剛才他一不留神讓她掙脫了,急忙隨後追來,心中暗想一個女人也能跑這麼快,看她對著池塘嘀咕些什麼,還沒等聽清,她居然跳下去了。他只知自己娶了個掃地丫頭,卻不知這丫頭還是個瘋子。

  池塘的水不深,倪荊三兩下就把梅雪君舉出水面,像抓小雞一樣用力搖她,大喝:「你瘋了嗎?」

  她緩緩抬起頭,呆呆地望著他,目光由驚恐轉為渙散,疲憊地動了動嘴唇,突然趴在他肩上放聲大哭起來……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3
發表於 2016-7-5 10:45:58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外面的人好吵,梅雪君呆呆地倚在床上,不動也不說話,她好想出去用膠帶封住那些人的嘴,可是她渾身沒力。那天哭倒在倪荊身上之後,她就高燒了兩天,大夫說她產後體弱、情緒激動、過度勞累,加上落水受寒,必須要好好調養,不然會落下病根。倪老夫人請了巫師在她房外鬧了一天一夜,還沒有結束的意思,難為了那些江湖騙子,想要騙點錢也不容易,他們跳得不累她聽得都累了。

  大哭了一場之後,心情反倒平靜了,是噩夢也好,幻覺也好,總之一時半刻她找不到回去的方法,這時候沒人可以幫她,只有冷靜才有希望。她該慶幸的是這裡人說話她聽得懂,不用上什麼語言速成班。

  房門開了,有人走進來,她聽到小丫頭的聲音:「二少爺,您來了。」

  一個高大的影子停在床頭,將她整個籠罩住,她抬頭,看到一雙犀利的眼,帶點探究和威懾,他的唇緊抿著,顯得很嚴厲,似乎並不想開口。

  她眨眨眼,啟動了下乾澀的嘴唇,虛弱地問:「有沒有東西可以吃?我好餓。」

  「少夫人!」小丫頭驚喜地歡呼,「您終於開口說話了,我馬上叫廚房準備膳食。」

  她點一下頭,朝著小丫頭的背影道:「謝謝。」

  倪荊挑了下眉頭,目光沒有離開她。

  她回視他,問:「能不能告訴我現在是什麼時辰?」

  「辰時。」他的聲音冷冰冰的。

  「哪年哪月哪日?」

  「癸午年六月二十一。」

  她翻了個白眼,問了等於白問,鬼知道癸午年是什麼東西,她只知道農曆六月是公歷七月,是夏天總沒錯。屋子裡陷入寧靜,只有外面持續傳來巫師的咒語聲,聽起來大概是嘛米嘛米哄,太上老君玉皇大帝什麼的,還真跟電視上演的一樣,讓人忍不住想發笑。

  倪荊的眼光變了,多了點迷惑,準確地說像看什麼怪物似的看著她,對他來說,她應該算是個外星人了吧?

  她真的笑了,伸手向他,「喂,幫個忙,扶我一把。」

  他沉吟了下,伸出手來握住了她的手。他的手掌寬大粗糙,掌心有厚厚的繭,她想那是常年握兵器的結果。躺了幾天,腰酸腿疼頭暈,她就著他的攙扶來到桌前,抓過茶壺拚命喝水,喝飽了發現倪荊依然站在旁邊看著她。

  「喂,你一直站著不累嗎?幹嗎不坐下來?」

  「我不累。」他倒是很合作,有問必答。

  「那能不能再幫我個忙?」

  他挑眉,算是詢問。

  「外面的人好吵,能不能幫我趕走他們?」

  這次遲疑的時間長了點,「好。」他幾個大步走到門口,拉開房門,大聲道,「停下,你們可以走了,去王管家那兒拿賞銀。」

  帶頭的巫師偷看一眼室內,上前道:「將軍,妖魔雖已離開夫人的身體,但尚未離開府邸,作法不可中斷,否則就會功虧一簣。」

  倪荊大手一揮,「叫你們離開就離開。」

  巫師打了個哆嗦,帶著手下人灰溜溜地走掉了。

  小丫頭端了吃食回來,梅雪君顧不了許多,左右開弓、狼吞虎嚥,倪荊在旁邊看得直皺眉。

  一陣嘈雜的腳步聲響,老夫人的聲音在外面道:「是誰叫大師走的?少夫人的病好了嗎?」

  「娘。」倪荊迎向母親,「是我叫他們離開的,鳳兒看樣子是清醒了。」

  「真的?」老夫人急忙上前,「鳳兒,快,讓娘看看你,怎麼就下床了?應該多休息才是。」

  「呃——」雪君頻頻後退,她可不習慣突然間冒出來一個可以當她姥姥的娘。

  「鳳兒,你怎麼了?幹嗎躲著娘?」

  「呃——呵——」梅雪君乾笑,「老——老夫人,您這麼大年紀了別走來走去,還是先坐下吧。」

  「你叫我老夫人?」老夫人的眼裡閃爍淚花,「誰說她清醒了?這是清醒的樣子嗎?管家,趕快去把大師給我找回來,真是胡鬧!」

  雪君急忙道:「別,老夫人,不,娘,我好了,我真的好了,只是燒得有點糊塗,拜託你千萬別再找那些人來吵我。」

  「你真的好了?」

  「是是,我好了。您是老夫人,我叫大鳳,是您兒媳婦。」她一把拉住倪荊的手,「他是我夫君,叫倪荊。您看,我都認得的。」

  沒人接話,一屋子人都奇怪地看著她。糟糕,難道認錯人了?老夫人絕對沒錯,這個倪荊應該也沒錯啊。

  半晌,倪荊先動了,他抽出手上前扶住老夫人,道:「娘,既然鳳兒已經認得人了,就是真的好了,您這幾天也沒有好好休息,要當心自己的身體,我先扶您回去。小荷,好生伺候少夫人休息。」

  老夫人張了張嘴,最後只是歎息一聲,搖著頭出去了。

  屋裡只剩下小丫頭,梅雪君搔搔頭,困惑地道:「哪裡不對了?小荷,你是叫小荷吧?」

  小丫頭忙道:「我當然叫小荷啊,少夫人不是連我都不認得了吧?」

  「認得認得,當然認得。奇怪,我夫君不是叫倪荊嗎?難道我說錯了?」

  「沒、沒錯。」小荷用一種奇怪到有些嚇著的眼神看著她,「少夫人沒說錯。」

  「那你幹嗎這樣看著我?」

  「少……少夫人,你……你怎麼敢直呼二少爺的名諱啊?」

  「啊?名諱?倪荊?不可以直接叫的嗎?」麻煩,古代好像有這麼個規矩,但愛情小說裡面可沒這麼規定過。

  小荷退了一步,小心翼翼地問:「少夫人,你沒事吧?」

  雪君敷衍著點頭,「沒事,沒事。」怎麼會沒事?她頭好暈、腰好疼、腿好軟,心裡好無助,不知道怎樣才能找到回去的路。可以肯定的是觸電導致了這一切,那是不是再觸一次電就可以回去了?但到哪裡去找電啊?

  「小荷,我問你,現在是什麼朝代?」

  「朝代?」小荷的眼睛瞪大。

  「就是唐宋元明清啦,不然是春秋戰國秦漢五代?」

  小荷一臉的莫名所以。

  「那麼年號、國號你總知道吧?現在的皇上稱個什麼帝什麼宗的?」

  「現在年號維治,國號大周,當今皇上稱施予帝啊。少夫人,你連這個也忘了?」

  「沒忘,沒忘,我只是燒得暈暈的,很多事情記不清楚。」天哪,「食慾帝」是個蝦米東東?這個皇帝一定很貪吃。大周是什麼朝代?東周西周?《尋秦記》已經夠離譜了,要是讓她回到《封神榜》裡面,不如死了算了。可是看他們衣著說話都不像那麼古老的人啊?難道是武則天統治時期的那個大周?要麼是張士誠的國號?千萬別告訴她張丹楓復國當了皇帝了。

  「現在的皇帝不會是個女的吧?」

  小荷嚇得倒退兩步,「少夫人,我看你真是燒糊塗了,我去給你叫大夫吧。」

  「不、不用。」雪君急忙拉住她,小荷嚇得一抖,一下子掙脫。

  雪君將雙手放在身側,「小荷,你好像很怕我。」

  「少……少夫人。」小荷說話開始發抖,  「你……你別嚇我,你以前不是這樣的,好像……好像變成另外一個人似的。」

  廢話!我本來就是另外一個人啊。雪君勉強笑笑,卻笑得可憐兮兮的,「小荷,你別怕,我,我自己也不知道怎麼會這樣子,我整個人迷迷糊糊的,就像做了場噩夢,現在也迷糊著,不知道是醒了還是睡著的,也不知道這幾天所發生一切是不是真的。」說著說著,她眼圈紅了。

  「少夫人。」小荷心軟了,上前抱住她,「你別怕,法師說你是妖魔上了身,現在妖魔趕走了,你慢慢會好的,小荷會陪著你的。」

  雪君僵了僵,緩緩伸出雙臂回抱她,聲音哽咽:「小荷,謝謝你。」小荷不會明白,一個擁抱,一句安慰對現在的她來說有多麼重要。

  「謝我什麼?咱們不是說過,要做一輩子的好姐妹。」

  「好姐妹?」

  「是啊,大鳳,你不是連這個也忘了吧?」

  「我……」雪君垂下頭,泫然欲泣,「小荷,不如你把以前的事一件一件地告訴我?」

  「好,我慢慢地講給你聽,講到你記起來為止。不過現在你要先上床休息,你的臉色好蒼白。」

  「我不累,你先講給我聽啊。」

  「不行,你要先上床躺著,我再講。」

  「好好好,我躺著。」她急忙回到床上乖乖躺好。

  小荷愣愣地看著她。

  「又怎麼了?」

  「你真的很不一樣,你以前膽子很小的,不多看不多話,就知道默默地幹活,何曾這麼急過?」

  「啊——那個——現在是少夫人了嘛,當然不一樣。」

  「你當了少夫人也沒有變啊,連老夫人的丫頭欺負你都不敢言語,你記不記得成親第二天,我問你二少爺對你如何,你說不知道,因為你根本都不敢抬頭看二少爺一眼,甚至連他長得什麼樣子都不知道。」

  「是……是嗎?」雪君心虛地笑,原來她扮演的是這麼沒用的角色。

  「你從小就是這樣啦,你們家裡人都膽小,你爹被邱老財欺負,打死人搶了房子還把你賣掉,到這裡還是被人欺負,做最下等的掃地丫頭,干的活最多挨的罵也最多。幸虧老天長眼,讓龍半仙看中了你,一下子飛上枝頭變鳳凰,當時大堂裡那些丫頭們啊,眼珠子都快掉出來啦,想到桂香頭頂冒煙的樣子我心裡就痛快。」

  「等等,龍半仙是誰?桂香又是誰?」

  小荷的聲音拔高:「桂香你都不記得了?她是我們的冤家對頭,為人尖酸刻薄心眼毒,最喜歡欺負你了,仗著有幾分姿色,又會拍老夫人的馬屁,比於姥姥氣勢還沖呢。她整日裡就做夢能當上二少爺的小妾,結果倒讓你做成了少夫人,她那頓氣慪的啊,臉上的皺紋都能犁地了。啊,你不知道你們成親的那天……」

  「好了好了,桂香的這段略過,說說龍半仙。」

  「龍半仙,那可是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神仙啊,聽說皇上想封他做國師他都不做,他掐指一算就知道你能緩和二少爺命中的煞氣,你就真的給二少爺保住了這個孩子,還一舉得男,這下你是母憑子貴,看以後將軍府裡還有哪個敢低看你一眼。」

  雪君忍不住翻白眼,真是的,管他什麼時空什麼朝代,女人八卦的天性永遠不會變。她生了個兒子她知道(雖然她實在無法接受),也知道一個兒子令她在這個什麼鬼將軍府裡身價倍增,問題是為什麼那個該天殺的大鳳生完孩子之後就變成她了?不對不對,是為什麼她觸了一下電就變成生完孩子的大鳳了?那個龍半仙要真是神仙的話能不能告訴她答案?

  「大鳳,我看你的樣子很累了,還是休息一下吧,等你睡醒了我再講給你聽?」

  「不,我不累,你接著說,那個龍半仙現在在哪兒?」

  「龍半仙雲遊去了,如果知道他在哪裡,早就找他來治你的瘋病了,也不用請法師來給你做了兩天驅魔法事。好了,不累也要休息,你剛剛生產完,要是月子坐得不好,以後有你受罪的時候。躺下吧,我去把碗筷收拾了。」

  天啊,地啊,她才剛滿二十歲,還是個連初戀都沒有的純純女孩,現在居然躺在這裡坐月子,還有比這更可悲可笑的事情嗎?

  梅雪君用力捶枕頭,在心裡把那個發神經的破電扇詛咒千千萬萬遍。枕頭底下露出焦黑的一角,什麼東西?她抽出來,是幾頁紙,好像被火燒過,紙上有字,第一張頁眉上有四個字「送子丫頭」。天!這是——那本小說!雪君急忙掀開枕頭,沒了,就這麼幾頁,邊沿都有燒黑的痕跡,她匆匆讀下去,楔子是她那晚讀過的,下面是第一章……

  ☆☆☆   

  那日秋高氣爽,園內的落葉不似前幾日那麼多,大鳳早早掃好了院子,沒等放下掃把,就聽到於姥姥召集所有丫頭到大堂。她以為府裡又要來什麼重要的客人,例行訓話,卻見老夫人和一位白鬍子老先生坐在堂上,地下黑壓壓站了一屋子的丫頭,都是梳辮子的,居然連廚房燒火的丫頭也叫來了。老夫人和老先生圍著眾人轉了一圈,最後停在她面前,就聽到於姥姥的聲音問:「大鳳,生辰八字報上來。」

  「辛酉年六月初六辰時。」

  老先生掐掐指頭,說了一句:「就是她了。」

  原來,老先生是京城有名的龍半仙,那日是老夫人在給二少爺選續絃。龍半仙一句話,決定了她的命運。她從最低等的下人房搬入最高等的廂房,身邊是持續不斷的恭賀和偶爾妒忌的白眼。十天之後,她披上嫁衣,像個木偶似的被推入洞房,從此,飛上枝頭變鳳凰。

  人人都說,她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這輩子才有這樣的好命。

  好命?大鳳不知道怎麼才算好命,她本以為找到個好主子,認真幹活圖個溫飽就算好命了,此刻卻坐在床沿,雙手冒汗,滿心惶恐。蓋頭下的世界一片昏暗,她的未來也一片昏暗,即便聽著外頭傳來的酒宴呼喝之聲,她還是不敢相信這一切是真的。她嫁給了從不敢抬頭直視的二少爺,成了將軍夫人。

  她用力擰一下大腿,好痛,這是真的。

  房門響了,有人進來,她嚇得驚跳起來,想起於姥姥的囑咐,又急忙坐好,慌張間把袖子壓在了屁股底下。

  因為是第三次娶妻,娶的又是自己府裡的丫頭,所以一切儀式都免了。倪荊一個人走進新房,直奔床邊的新娘,隨意扯下蓋頭,就直接去解她的腰帶。

  她慌得不知所措,直覺伸手去擋他,卻被袖子絆住了,等她把衣袖從屁股底下掙出來,他已將她推倒。她只驚呼了一個字:「少——」後面那個字被他堵在嘴裡。

  對倪荊來說,他娶的女人是誰並不重要,他的義務是讓她生個孩子,給倪家繼承香火,他甚至沒有認真看她一眼,也沒有在意她壓抑的呻吟。隱約間,他只記得她的身體很暖,很結實,皮膚有點粗糙,氣味過於乾淨,不像其他女人那麼滑那麼香。

  完成義務,他便倒頭大睡,心裡記掛著明日一早點兵出征,身邊的女人根本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她沒哭,也沒抗拒,證明她是心甘情願,這就夠了。

  ☆☆☆

  下面沒了,燒掉了。她起身一頓翻找,翻遍了屋子的每一個角落,再沒有多出一丁點紙屑。她把紙張緊緊地摟在胸口,這不是夢,也不是神經錯亂,她的確掉進了小說中的世界,這幾張紙是她從現實世界帶來的惟一東西,也是她屬於另一個時空的惟一證明。故事後面的發展是怎樣的?難道寫的就是這麼一個穿越時空的故事嗎?而她就是故事的主角?那晚她為什麼不把故事看完?難道老天的意思是讓她來延續一個未完的故事?不!心好亂,頭好痛。不應該的,她不相信。她從來不相信神鬼靈異之說的,她相信科學,相信事實,可發生在她身上的一切又如何解釋?誰能告訴她?

  「小說、電扇、觸電、大鳳、倪荊、將軍府、送子丫頭、龍半仙……」梅雪君一面喃喃自語一面在床單上劃著,現在看來有兩個關鍵,一個是觸電,一個是龍半仙。電是沒辦法了,龍半仙一時片刻又找不到,怎麼辦呢?還有其他方法可以回去嗎?

  「唉!」她重重地歎氣,仰臉躺著。她閉上眼,捏緊手上的紙張,眼淚源源不絕地湧出。誰能救救她?誰能來救她?

  門響了,她聽到腳步聲,是倪荊,她認得他的腳步聲,這麼晚了他來幹什麼?啊,差點忘了,她現在的身份是他的妻子,他該不會是來跟她同床共枕的吧?他不會禽獸到要侵犯剛剛生產完的妻子吧?怎麼辦?怎麼辦?

  倪荊站在床頭,看著床上閉著眼裝睡的女人,她大概沒有意識到自己全身都在抖,洞房那晚她就是這樣一直抖。她怕他,聽人說她是個很膽小很老實的女人,是不是真的他不知道,畢竟他們只相處了一個晚上,但出征歸來他看到的卻是個神志不清的女人。不知為什麼,他一直忘不了那天兩人站在池塘裡時她的眼神,恐懼、迷茫、無助、絕望,他從不曾在一個女人的眼睛裡讀出那麼多東西。她趴在他肩上哭得天昏地暗,那一刻他有種很荒唐的感覺,好像從今以後他必須要擔負起這個小女人的喜怒哀樂。而現在,看著她顫抖的睫毛,他又有了這種感覺。

  眼神一瞄,看到她手上捏著東西,他伸手去抽,梅雪君霍地張開眼,一下子坐起來,將紙護在懷裡,厲聲喊:「你幹什麼?」

  他收回手,聲音低緩:「你手裡拿的是什麼?」

  她縮到床裡側,將手背在身後,「沒,沒什麼,我私人的東西。」

  他挑眉,「私人的東西?」

  「就是我的東西,只屬於我的。」

  他嘴唇抽動了下,「這府裡有什麼東西是屬於你,而不屬於我的嗎?」

  她張了張嘴又閉上,這時代哪有什麼隱私權啊?連活人都是他的,還有什麼東西不是他的?

  「給我。」短短兩個字,十足的威嚴,一看就是發號施令慣了。

  她想了想,選擇妥協,人家的地盤還是不要嘴太硬,這男人長得鐵塔似的,不高興一巴掌拍下來,她不死也得半殘,「先說好,給你看看可以,看完了要還我。」她遞出來,就不信他看得懂愛情小說。

  倪荊拎著幾頁紙看了好久,眉頭越鎖越緊,「這是什麼?」

  「紙張啊。」

  他目光一閃,犀利地看著她。他當然看得出是紙張,問題是紙張上面怎麼會有這些奇怪的印記?好像是字,但又沒見過這麼奇怪的字,更奇怪的是這些印記是怎麼弄上去的?不是墨跡,不是鉛印,整整齊齊四四方方,一個個那麼小卻筆畫清晰大小一致,他沒見過這麼細緻的紙張,像絹帛一樣薄,卻又要堅韌得多。

  「你從哪裡弄來的?這上面是什麼字?」

  「呃——」雪君眼睛眨呀眨,「這個——是朋友送的,上面是梵文。」印象中古代的外國文字就是梵文了,雖然她不知道梵文長什麼樣子,混一下總可以吧。

  「你會梵文?」

  「呵呵,開玩笑,我怎麼可能會梵文?」

  「開玩笑?」

  「啊,就是你別亂說。」

  「哪個朋友送你的?他為什麼送你梵文的東西?你不認識怎麼知道上面寫什麼?」他問一句逼近一點,她被迫緊緊貼著牆。

  「這個朋友你不認識的,上面只是些佛經,不然你以為是武功秘笈啊?」

  「喏——」她伸手撐在他胸前,阻止他進一步逼近,「不要問我有什麼朋友是你不認識的,你連我都不認識了,更何況是我的朋友?」她右手食指抵住他的唇,阻止他開口,「喏——也不要問我為什麼會有懂梵文的朋友,難道掃地丫頭就不能有幾個有能耐的朋友嗎?」

  他不問了,也沒有退後,只是若有所思地看著她,好久好久,看得她心裡發毛,他不是想揍她吧?突然,他笑了,低低的笑聲衝出唇際,震得她手指酥麻,像觸電的感覺。她慌忙收回手,卻被他一把捉住。

  她嚇得尖叫:「啊——你要幹嗎?」

  他把紙張塞回她手裡,撤回身子,嘴角還掛著微笑,「還給你。」

  「呼——」她長呼出氣,拍拍胸口,低語,「嚇死我了。」

  他突然又湊過來,「你怕我嗎?」

  她嚇得一抖,直覺答:「怕!」

  他笑容隱去,「為什麼怕我?」

  她心道:廢話,這裡的一切我都怕,因為我不屬於這裡。

  他再問:「為什麼怕我?」

  「你是男人我是女人,你是主人我是下人,你是天我是地,我當然要怕你。」好在平日裡看的小說夠多,順嘴就可以胡掰。

  他看著她半天不動,最後伸出手順了順她的頭髮,沉聲道:「你是我的妻子,可以不用怕我。夜深了,早點休息吧。」說罷轉身離開。

  良久良久,雪君的眼睛才會轉動,怎麼回事?這男人腦子有毛病嗎?深更半夜莫名其妙地闖進來,又莫名其妙地離開,他該不會也是什麼其他世界的靈魂闖進來的吧?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4
發表於 2016-7-5 10:46:17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少夫人,吃飯了。哎呀,你又在翻什麼,這屋子你已經翻了好幾遍了。」小荷搖著頭放下托盤。

  梅雪君從衣櫃裡鑽出來,咬著手指冥想,「奇怪,偌大的屋子連張帶字的紙都找不到。小荷,我問你,在哪裡可以找到史料書籍?」

  小荷瞪大眼看著她,「你又哪裡不對了?平白無故找書幹什麼,你又不識字?」

  「什麼?」原來這個大鳳不識字。

  「什麼什麼?」

  「沒什麼沒什麼,吃飯了。」她坐到桌前瞄一眼托盤,哀號,「不是吧?又是當歸雞湯?我已經吃掉三隻雞了,再吃下去我就快變成母雞了。」

  小荷吃吃笑,「那還不好?金蛋連連,為倪家開枝散葉。」

  「呸,死小荷,想生蛋你去生,我才不給人當生孩子的工具呢!等我想到了辦法,馬上離開這裡。」

  「離開?大鳳,你幹嗎老說要離開的話?當少夫人不好嗎?你想去哪裡?」

  「去……唉,你不明白,總之我是一定要走的。」

  「我是不明白,我們十歲來到將軍府,八年來去過最遠的地方就是普濟寺,你現在已經貴為將軍夫人,要什麼有什麼,還想去哪裡?」

  「我……」她突然感覺空氣發生了變化,抬頭看到倪荊站在門口。他每天黃昏都來看她,隨意問一句她的身體狀況,或者什麼都不說,看一眼就走。小荷說,女人坐月子的時候是不跟男人同房的,那他幹嗎每天都來?

  「二少爺。」小荷喚了一聲,恭恭敬敬地退下了。

  雪君有些不自在,只好拚命扒飯,希望他今天也是看了就走。可惜天不從人願,他走進來,還坐在她旁邊,目不轉睛地看著她。她把頭整個埋進碗裡,逐客令表示得夠明顯了吧?

  「菜不好吃嗎?怎麼只吃米飯?」

  她從碗邊瞥他一眼,繼續埋頭吃。

  「你吃得太少,娘說要多吃東西身體才恢復得好,這當歸雞湯大補,能幫你下奶。」

  「咳!咳咳!」雪君嗆到。下奶?他說的是「下奶」?古代男人不是很含蓄的嗎?怎麼這種字眼也能臉不紅氣不喘地說出口?

  「吃慢一點,沒人跟你搶。」倪荊輕輕撫拍她的背,倒了杯茶,遞到她嘴邊,「喝口水。」

  「咚!」雪君連人帶椅一起仰倒。不對,大大的不對,據她這幾天探聽到的消息,倪荊應該是個很難親近的人,長年在外帶兵打仗,對下屬嚴厲,對下人不假辭色。他會溫言以對的人只有兩個:一個是老夫人,一個是皇上。就連在前兩任妻子面前,他都沒有輕言細語過。當然,關上房門有沒有甜言蜜語就不得而知了。

  倪荊挑一下眉,伸手扶她,她嚇得連滾帶爬地後退。

  他的手臂僵在半空,歎息一聲道:「鳳兒,我不是跟你說過,你不必怕我。」

  「我……我我……我哪有怕你?我只是不習慣。哪——咱們把話挑明,我是你娶來生兒子的,現在兒子已經生了,我的任務也完成了,以後你不用理我,把我當空氣就好。」

  他臉色暗沉,「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她爬起來,「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總之你看好你兒子就好了,不要動不動就來騷擾我,我可沒義務再給你生一個。」

  「他不也是你兒子嗎?」

  「當,當然。」不是。

  他放緩語氣,「娘不讓你自己帶孩子,你心裡委屈是不是?」

  「開玩笑,我委屈什麼?我已經夠煩了,哪有那麼多時間委屈?不不,我是說委屈會影響美麗。」

  他不答言,上上下下打量她。

  「喂,你那什麼眼神?我知道我現在這副尊容不怎麼樣,可是我有什麼辦法?又不是我選的。」想她梅雪君好歹也是04級水利專科的系花,現在倒好,皮膚又黑又粗糙,眉太濃嘴太闊,一副農村大傻妞的土樣,隨便抓個丫頭都比她白淨秀氣,好在身材夠標準,可惜身上佈滿大大小小的疤痕,準是以前被虐待過,找機會一定報復回來。

  倪荊轉開眼,坐到桌前,手撫著額頭,歎息道:「我本以為你是心甘情願嫁我的,畢竟那晚你並沒有掙扎。如今看來,你心裡不但委屈,還有怨言。」

  「沒有啊。」就算有怨言也不是對他。

  「鳳兒。」他突然起身走向她,握住她肩頭,「單憑龍半仙一句話就決定你的命運,是有些荒謬,但不管怎樣你已是我妻子,還給我生了孩子。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待你,決不會因為你的身份低看你一眼。」

  「你……你說什麼啊,我有點聽不懂哎。」

  他拉著她的手一同坐下,輕輕一笑,「我自己也不是太懂。這麼說吧,當初娶你是被母親所逼,畢竟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當時我急於出征,根本沒想過你的感受,沒想到一場仗打勝了,我多了個兒子。看到孩子,我突然明白,為何娘為了倪家的香火會愁白了頭髮。所謂血濃於水,那個活蹦亂跳的小生命是你幫我延續的,一時間我好像有很多感觸,卻不知從何說起。我很後悔沒有珍惜過我前兩個妻子,這一次,我想試著去體會夫妻緣、父子情,不想再留下遺憾。」

  雪君小心翼翼地問:「你前兩個妻子是怎麼死的?」

  「你沒聽過傳言嗎?是被我剋死的。」

  「切!」她擺手,「我才不信呢,什麼命中帶煞,克妻克子,都是江湖騙子胡說的啦。說說,究竟怎麼回事?」

  「說來話長。」

  「那就別浪費時間,揀重點說。」

  「好,你躺下休息,我慢慢說給你聽。」

  「嗯。」她乖乖躺好,每天都是小荷在床頭說故事給她聽,今天換倪荊講也不錯。

  「我的原配夫人,其實是我的大嫂。」

  「大嫂?不是吧?你們叔嫂亂倫?」

  「別胡說,什麼亂倫,微枝跟大哥還沒成親呢。」

  「那是你橫刀奪愛?」

  「鳳兒!」他輕斥。

  她急忙捂嘴,「嘿嘿」一笑,「你說、你說,我不插嘴。」

  「倪家世代為大周武將,到了我們這一輩,只有兄弟兩人,微枝跟大哥青梅竹馬,從小立下婚約,沒想到就在婚期的半年前,大哥戰死沙場,於是爹做主讓我娶了微枝。」

  「那她願意嗎?」

  「她對大哥一往情深,本意是要嫁給大哥的牌位,但兩家父母堅決不同意,才選了這麼個折中的辦法。入門之後,她為大哥守孝三年,直到我行了弱冠之禮後,我們才正式做了夫妻。她心有所屬,我對她最多是姐弟情分,兩個人根本說不上幾句話。一年後,她難產死了,孩子也沒活,當時我在冀州剿匪,沒來得及看她最後一眼。過了不久,父親年邁體弱,染上惡疾,不幸在邊關病逝。守孝期滿之後,我與吏部尚書石大人的三小姐聯姻,那時我剛剛繼承爵位、受封將軍,急於建功立業,時常東征西討,兩個人聚少離多。青韻確是才貌雙全,琴棋書畫無一不精,可惜我不懂情趣,辜負了她許多心思。有一次我受命前往洛陽辦事,她說要跟我一起去,我不同意,她就偷偷地尾隨我去,結果在途中出了意外。」

  「什麼意外?」

  「我們遇到了安遲國的刺客,那些人是衝著我來的,是我連累了她。」他越說聲音越低。

  「這也不能怪你,你不讓她跟,是她自己偷偷跟去的嘛。」

  「不!」他沉重地搖頭,「是我不夠重視她。刺客挾持她逼我放下劍,但我沒有放,我太自信,以為我的劍會比敵人的劍快。清韻臨死之前說了一句話。」

  「什麼話?」

  「她說:做你的妻子,還不如做你的劍。我抱著她的屍體回來,才在娘口中得知,她已經有了兩個月的身孕。」他的手握緊成拳,手背上青筋突出。

  她輕輕地覆上他的手背,「如果你知道她有了身孕,會不會放下劍?」

  他想了想,「或許會吧。」

  她用力拍一下他的手背,「我就知道,你們這些古代的人啊,重視香火更甚於重視女人。」

  「我們這些古代的人?」

  「哦,我是說你們這些古板的大男人。」

  「古板,大男人……」他叨念,「第一次有人敢這麼說我。」

  「說了又怎樣?治我的罪?」

  他搖搖頭,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她縮了下,「幹嗎這麼看我?」

  他沉吟,「我發覺,你不是真的怕我,更多時候你發抖或是躲避只是因為緊張。」

  「你不是叫我不要怕你?」

  「我還發覺你很會強詞奪理,娘究竟從哪兒把你挖出來的?」

  「什麼挖出來?我又不是土豆,我不就是府裡的一個掃地丫頭嘛,老夫人隨便一叫我就出來了啊。」

  「府裡的丫頭都像你這麼古怪嗎?」

  「古怪?」雪君心虛,「我哪裡古怪?」

  他聲音變得嚴肅,「第一,你言語古怪,總是說一些我從沒聽過的詞兒,還喜歡自言自語;第二,你行為古怪,沒事喜歡翻東西,要不是你暫時不能見風,我想你可能會把整個將軍府都翻個遍;第三,你好像腦子壞了,好多事情都不記得,例如怎麼穿衣、怎麼梳頭、怎麼走路,你記得娘跟小荷,記得我,卻把府裡其他人都忘了;第四,你身上那幾張古怪的紙,我確定不是中原的東西,但也不是梵文,我見過梵文,不是那樣寫的;第五,你從不過問孩子的事情,當娘的怎麼會不關心自己的孩子?第六,你情緒多變、眼神閃爍,可見時時在說謊;第七,你以前膽小怯懦,便是大聲說話都不敢,更不敢正眼看人,現在卻伶牙俐齒,反應機敏。」

  哇!都快湊成十大罪狀了,這個倪荊精明得很嘛!不過他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一定是小荷出賣她。

  「你身上似乎藏著很多謎團,讓人難以猜解,也似突然間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差別大到令人無法置信。大鳳,你究竟是誰?跟龍半仙有什麼關係?到這裡來做什麼?」

  「喂!」她又被逼到床裡貼牆壁,「你不會懷疑我是哪一國的刺客奸細吧?」

  「刺客你當不了,我確定你不會武功。是不是奸細,要你來告訴我。」

  「天啊,你真的懷疑我是奸細?」

  「不然你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解釋?她還不知道找誰要解釋呢。總不能告訴他說她是未來世界的奸細,沒事跑來這邊實習,他會認為她妖言惑眾,搞不好會把她吊起來燒死,古代人都是這麼對待妖女的。

  「怎樣?」他的鼻子快貼上她的唇,「想好怎麼說沒有?」

  「沒有,我解釋不了。」她誠實地回答他。

  「那麼你是不打算說了?」

  「不是不打算說,是不會說,沒法說。」

  「沒關係,我有的是時間,你可以好好考慮你的說辭。」他笑得雲淡風輕,卻讓她覺得骨子裡發冷,「時候也不早了,你休息吧。」他轉身往外走。

  「喂!」她在後面喊,「你怎麼不懷疑我是易容的?」

  他沒回頭,「我檢查過,你那張臉皮貨真價實。」

  「那你不懷疑孩子不是你親生的?」

  「我滴血驗過親。」

  她咕噥:「嗤!果然狡猾,不過滴血驗親的科學性太差了。」

  他腳步頓了下,繼續走,科學性是什麼東西他不想問了,反正這女人口中的新鮮詞多得數不完。

  「喂,再問一個問題。」

  他停下,依然不回頭。

  「既然懷疑我,剛才幹嗎告訴我那麼多事?」

  「麻痺你。」

  「那麼都是假的嘍?」

  「是真的。」

  「包括那些柔情蜜意的話?」

  半晌,他道:「你是真的,話就是真的。」倪荊說完,走出門。

  「嗤——」她撇嘴,「真是個失敗的逼供人。」

  房門關了,室內恢復了寧靜,桌上的當歸雞湯早就涼了,小荷沒進來收拾碗筷。雪君靠著牆滑坐,雙手抱膝,耳邊迴盪著倪荊的條條指控。她拿什麼給他解釋?

  她將頭埋進臂彎,茫然低歎:「誰來救我,誰來救我……」

  窗外,一條人影佇立,久久不去。

  ☆☆☆

  「少夫人,你別不理我。」小荷跟在梅雪君身後轉,「我也沒辦法啊,他是少爺,問什麼我就得說什麼,況且我也是為你好啊。」

  雪君瞪她,「出賣我是為我好?」

  小荷縮了下,「我……我是怕你有什麼不尋常自己又察覺不到,現在少爺肯關心你,讓他多知道一點不好嗎?」

  「哎呀,跟你說不清楚,煩死了!」雪君用衣袖拚命擦胸口。徐大鳳是什麼破身體?那個尷尬的地方一直不停地往外流東西,都是該死的當歸雞湯害的!想到「下奶」兩個字,她就鬱悶得想尖叫。

  「少夫人,別擦了,漲奶是這樣的,讓孩子吸一吸就好了。」

  雪君的目光「嗖」地掃射過來,差點把小荷殺死。奶孩子?居然讓她一個黃花大閨女去奶孩子?沒門!

  「唉!」小荷歎了口氣,自言自語,「可惜老夫人不讓你自己帶小少爺,嘴上說得好聽是怕你勞累,說白了,還不是嫌咱們出身貧賤,怕耽誤了她的金孫。」

  等等,金孫!她怎麼把這麼大一個護身符給忘了?目前要消除倪荊的懷疑根本不可能,先跟孩子打好關係,骨肉血親,看在孩子的分上說不定他不會動她,能給自己爭取點時間,以後的事以後再說。上帝保佑,希望帶孩子不是件太困難的事。對,心動不如行動。雪君弄好衣服就往外走。

  「少夫人,你要去哪兒啊?  」小荷愣了愣,  急忙追。

  「去看孩子。」

  「小少爺不是在老夫人那兒?你這是往哪兒走?」

  雪君猛然停步,小荷一頭撞上她的背,痛得「哎喲」一聲。

  雪君看著她,「怎麼走?」

  「什麼?」小荷一頭霧水。

  雪君無奈地翻個白眼,「我問你老夫人那裡怎麼走?」

  「哦,這邊,少夫人,你連主屋怎麼走都忘了?」雪君瞪她一眼,小荷兀自嘮叨,「少夫人,你怎麼突然想去看小少爺了?老夫人不是說過叫你不用操心孩子嗎?」

  「那我看自己的兒子是不是不行啊?」

  「當然不是。」

  「那就閉嘴,前面帶路。」

  「哦。」小荷委屈地撇嘴,大鳳真的不一樣了,會發脾氣還會罵人。

  「好啦。」雪君拍拍她的肩,「待會見了老夫人機靈點,時時提醒我一些知道嗎?」

  小荷撓頭,「提醒什麼?」

  「笨啊,我什麼都不記得了嘛,一會兒見到什麼人,提到什麼事,你要偷偷提醒我一下。」

  「哦。」小荷不是很明白地點頭。

  雪君對天歎氣,估計大鳳也跟小荷這麼笨,難怪被人欺負。

  ☆☆☆

  主屋的格局比較氣派,建築比較老舊,畫欄雕工跟旅遊景點見過的差不多,她喜歡院子中間的石躺椅,躺上去一定清涼愜意,古代人還真會享受。門廊處有三個衣著光鮮的女子正在乘涼,一看就知身份不低,湊近了看,一個個眉目如畫,婀娜多姿,說不出的一股古典美人的味道。

  小荷扯她的袖子,壓低聲音:「坐在欄杆上那個就是桂香,左邊的是蘭香,右邊的是菊香,梅香不在,我過去問安,你就站在這邊,免得她們又要挖苦你。」

  雪君一把拉住小荷,也壓低聲音:「是不是少夫人的丫頭就比老夫人的丫頭低一等?」

  「那倒不是。」

  「那你幹嗎給她們問安?」

  「習慣了嘛,府裡除了主子和於姥姥,就她們最大。」

  「這習慣以後改了,我都不用你問安,她們憑什麼?」雪君抬頭挺胸,拉著小荷直接往裡走。

  「站住。」有人說話了。雪君轉身,見桂香搖著扇子,斜眼看她們,聲音慢條斯理的,「哪個這麼沒規矩,見了人問個安也不會。」

  小荷剛要屈膝,雪君拉住她,翻了翻眼睛,清了清喉嚨,學她慢條斯理地道:「哪個這麼沒規矩,見了主子問個安也不會。」

  「你……」桂香霍然站起身,三個丫頭都瞪大眼睛看著她,半天沒回神。

  雪君淡淡地瞥一眼三人,伸手掀簾子。

  「慢著。」桂香緩過神,攔在她身前,「老夫人吩咐,午休時候什麼人都不見。」

  「我是來看孩子的。」

  「小少爺睡了。」

  「那你家小少爺吩咐過你不見他娘了嗎?」

  「這……」不足月的孩子哪會吩咐人啊?

  雪君揚高下巴,端出主人的架子,「讓開!」

  桂香脖子挺得更直,冷哼一聲道:「小少爺是沒吩咐過,不過老夫人吩咐過,沒有她的允許,誰也不能隨便碰小少爺。當然也包括你,少、夫、人!」

  狗仗人勢的傢伙!想跟欺負大鳳一樣欺負她,窗戶也沒有!雪君退後一步,揮袖子扇涼,聲音柔柔地道:「這樣啊,那正好,我也困了,在這兒歇一會兒,順便等娘醒來。你——」雪君手指一伸,正好對著桂香的鼻子,「你叫什麼來著?去給我拿條涼被,就鋪在那躺椅上,這會兒樹陰下乘涼最舒服。」

  「你說什麼?你敢支使我?」桂香眼裡冒火。

  「不對嗎?」雪君眨著無辜的眼睛,「你不是這兒的丫頭嗎?難道是哪家的千金小姐走錯了地方,跑到人家門廊乘涼來了。啊呀,那可真是抱歉,我有眼不識泰山。」

  「你……徐大鳳,你當你是個什麼東西。」桂香氣得渾身發抖,「你別以為飛上枝頭就能當鳳凰了,你跟那個龍半仙說不定背後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瞧瞧你那副德行,哪裡有當主子的命?你敢支使我?我呸!」

  雪君眼疾手快拉著小荷躲過她的飛天口水,拍拍胸口,「幸虧躲得快!我知道你有孝心,想幫夫人我洗臉,那就乖乖地去打盆涼水來,用你的口水洗,又髒又臭不說,還容易上火。這大熱天的,口水浪費太多,小心中暑啊。」

  「你……你……」桂香氣得說不出話來,張牙舞爪地要衝過來。

  蘭香和菊香急忙拉著勸,「桂香姐姐,何必發這麼大的脾氣?你消消氣,消消氣。」

  「幹什麼?想動手啊?夫人我是不會陪你動手的哦,你沒教養,我可還要主子的體面呢。嘖嘖,可惜了一張漂亮的臉蛋,扭曲得跟個母夜叉似的!小荷,拿扇子給我遮住眼,我怕看多了夜叉臉晚上做噩夢。」

  「哦,好。」小荷樂呵呵地應,「可是少夫人,咱們沒帶扇子。」

  「隨便啦,找片樹葉也成。」

  「好。」小荷真的跑去摘樹葉,看到桂香臉色鐵青的模樣,真爽。

  「你……徐大鳳,你這個賤人、臭婊子、狐狸精,我跟你拼了。」桂香掙脫兩人,發了瘋似的衝過來。

  「不是吧?真的打啊。」雪君三兩步跳上欄杆,抱住廊柱,「俗話說:君子動口不動手,小人罵人又動手。女人打架很難看的,你想練功夫去找將軍啊,我保證他打得又漂亮又帥。喂喂,你別拽我褲子,小心我告你性侵犯哦!」

  蘭香菊香過來拉桂香,小荷過來護主,一群女人亂成一團。

  「住手!」一聲威嚇,所有人都停了手。

  老夫人由梅香扶著,手指直顫,「桂香,你這是幹什麼?」

  桂香撲通跪倒,訥訥道:「老夫人。」其他幾人也跟著跪倒。

  「你吃了豹子膽了,敢對少夫人動手。」

  桂香磕頭,連連道:「老夫人饒命,老夫人饒命。」

  「饒命?饒你還有家法嗎?來呀,給我拖下去鞭打二十。」

  「等等!」雪君在欄杆上喊,「娘,您說的鞭打不是用鞭子抽吧?」

  「鳳兒,你不用替她求情,先下來。」

  「娘,濫用私刑是犯法的吧?」

  「管教自家丫頭,犯什麼法?」

  「犯……」人權?這裡連人身自由都沒有,還講什麼人權?「犯……犯……」糟了,掰不出來了。

  「好了鳳兒,你先下來,站那麼高像什麼樣子?」

  「犯不明事理法啊。」終於掰出來了!「娘,其實桂香剛才不是要打我,她是要扶我下來。」

  「鳳兒!」老夫人一聲輕斥,「你當娘老眼昏花嗎?」

  「不是不是,當然不是,娘老當益壯、精神矍鑠、耳聰目明,只不過您剛剛睡醒嘛,沒看到前因後果,一時誤會也是難免的。我們真的沒打架,我是堂堂少夫人,她們怎麼敢跟我動手呢?是不是桂香,是不是小荷?」雪君拚命朝小荷眨眼,可惜兩個丫頭只知道跪在地上哆嗦。

  「娘。」倪荊突然從屋後走出來,掃了眾人一眼,扶住老夫人手臂道:「太陽太大,您還是進屋去吧,這裡的事我來處理。」

  「也好。」老夫人朝雪君招手,「鳳兒啊,你下來,跟娘進屋。」

  雪君不動,只是咧嘴。

  倪荊走到她身邊,「娘在叫你,為什麼不下來?」

  她湊近他耳邊低語:「我也想啊,可是我一動褲子就要掉了。」

  倪荊仔細再看,才發現她一手死死抱著廊柱,一手卻拎著褲腰。

  他嘴角抽動,她狠狠瞪他,「不准笑,快想個辦法幫我。」

  他真的笑了,笑得陰險,壓低聲音:「幫你可以,當你欠我一個人情,過後討還。」

  她戒備地看他,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

  「你可以慢慢考慮。」

  慢什麼慢啊,她的手已經快沒力了,「好好好,當我欠你,不過說好,就一個人情。」

  他挑眉,突然伸手將她打橫抱起,對老夫人道:「娘,我看我還是先送鳳兒回去,晚點再一起過來陪您聊天。小荷、桂香,你們跟著來。」

  一群人目瞪口呆地目送兩人離開,梅香喃喃道:「少爺……好像很疼少夫人。」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5
發表於 2016-7-5 10:46:33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你可以放開我了。」

  「啊?」雪君回神,發現已躺在自己的床上,而她的手還傻傻地抓著他的前襟,「啊!」她慌忙鬆手,臉「刷」的一下紅到耳根。

  真丟臉,她梅雪君居然為男色失了神。這也不能怪她啦,是他的懷抱太舒服,寬厚的胸膛、結實的手臂、偉岸的步伐,貼著他的衣服,嗅著他的氣息,聽著他的心跳,那種感覺——安全感!對,就是安全感。

  「小荷,給少夫人整好衣服。」倪荊吩咐,起身走到門口。

  雪君由著小荷幫她系褲帶,眼睛偷偷瞄倪荊寬闊的背,見他似乎要回頭,慌忙避開。

  「咦?少夫人,你的臉怎麼這麼紅?著涼了嗎?」

  「沒有沒有,你別亂說。」雪君慌忙擺手,「對了將軍,你打算怎麼處置桂香?」

  倪荊看她,「你想怎麼處置?」

  「我?」她指自己的鼻尖。

  他點頭,「她得罪了你,自然任你處置。」

  「好啊。」她壞壞地笑,「那就先罰她給我端茶道歉。」

  倪荊笑笑,板起聲音道:「桂香,沒聽到少夫人的話嗎?」

  桂香抖著腿,倒了一杯茶,小小聲道:「少夫人喝茶。」

  雪君接過茶碗,摸摸她的頭,「這才乖嘛,來,說聲對不起,就饒了你。」

  桂香雙手扭緊放在胸前,垂著頭,不吭聲。

  「怎麼?不服氣啊?是將軍說任我處置的哦,現在我又沒打你沒罵你,只是讓你道個歉,有這麼難?」

  桂香還是不出聲。

  倪荊喝一聲:「桂香。」

  桂香肩膀一縮,屈膝跪倒,低低地道:「少夫人,對不起,桂香給您賠罪。」

  「嗯!」雪君得意地笑笑,搖頭晃腦地道:「這次的事呢,就是教你做人不要太跋扈,人人生來平等,哪分什麼高低貴賤,所謂十年風水輪流轉,說不準有誰求得著誰的時候。行了,起來吧,今天的事就算了,以後不准再犯。」原來做主子這麼威風,難怪丫頭們急紅了眼要爬上少夫人的位置。

  桂香默默起身,抬起頭來,眼中含淚,目光如利刃。

  雪君不由一愣,「幹嗎?咱們倆又沒什麼深仇大恨,幹嗎一副要把我生吞活剝的樣子?」她腦中靈光一閃,看向倪荊,又看回桂香,驚呼:「啊,我知道了,你喜歡將軍!」

  倪荊愣了,桂香的眼睛猛然瞪大,小荷張大嘴。

  雪君急忙捂嘴,「嘿嘿,嘿嘿,當我什麼也沒說。」

  桂香眼中的怨毒更深,突然轉身跑出去。

  「喂,喂!」雪君追了兩步,回頭抓著倪荊道:「還愣著幹什麼?快去攔她。」

  「為什麼?」

  「笨啊,她想尋死啊,快去追,不然就出人命了。」

  她死拖活拖地拉他一起追,出了房門就見桂香縮在院子角落,哽咽無聲,只是落淚。雪君的心放下一半,走近她,放緩聲音:「桂香,別哭了,你喜歡將軍我讓給你,少夫人的位置也讓給你,你千萬別想不開啊。」

  桂香撇開頭,用手背死勁抹眼淚,「你胡說什麼?我不用你假好心。」

  「我……我是真心誠意的。」

  桂香猛地站起來,捏緊拳頭朝她喊:「徐大鳳,我告訴你,今天栽在你手裡我認了,說白了你也不過是給倪家傳宗接代的工具,你裝出一副高貴的嘴臉給誰看?我呸!」

  倪荊大手一抓拉開雪君,躲過扣水,喝道:「放肆!給我下去領鞭子。」

  「不要。」雪君抱住倪荊的胳膊,「有話好說,別打人。」

  「呸!我寧可挨鞭子也不要你貓哭耗子假慈悲。」

  這口沒躲過,雪君被噴了一臉,火氣騰地上來了,她長這麼大沒見過這麼不識好歹的女人,「你以為挨鞭子很舒服嗎?挨了打就叫有骨氣了?你看看,你看——」她捋起衣袖露出一條條顏色暗淡但依然觸目驚心的疤痕,「這裡,還有這裡——」她又捋起小荷的衣袖,「我們倆身上的傷都是拜你所賜。你當我不想打你一頓出氣嗎?我不打你,是因為大家都是人,都是父母生養的人,當下人伺候人已經很慘了,非要勾心鬥角互相欺壓嗎?」

  她操起晾衣棍往桂香腳下一丟,「有種你就往自己身上打,你要是挺得過,從今以後我給你端茶送水,下跪磕頭。」

  桂香盯著手臂粗細的棍子,退了兩步,不做聲了。

  「打啊,你不是有骨氣嗎?那就打啊,看你的骨頭硬還是棍子硬?」

  桂香垂著頭,又退一步。

  小荷嚇得一愣一愣的,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

  倪荊從身後握住雪君的肩膀,輕聲道:「好了,你身子還沒調養好,別發這麼大脾氣。桂香,你先下去,明天起過這邊伺候少夫人。」

  「是。」桂香應了,逃命般地飛跑而去。

  「真是氣死我了!」雪君揮袖子扇火氣,「原來古代人說不聽的,非得打罵才管用,真是冥頑不靈。」

  倪荊看著她,突然笑了,「你今天也夠威風了,從今往後,誰還敢惹你?我真不曉得,原來我娶了個母夜叉。」

  雪君瞪他一眼,想想也笑了,「對哦,我長這麼大就屬今天最威風。話說回來,當奴才的還不是看主子的態度行事?要不是你跟老夫人看不起我,我這個少夫人也不用當得這麼窩囊。」

  倪荊神色怔了一怔,「誰說我跟娘看不起你?」

  「還用嘴上說嗎?做得已經夠明顯了。我的孩子不讓我帶,去看看還得層層通報,天底下有這種道理嗎?」

  「這個……」

  「這個什麼?詞窮了吧?咱們把話說清楚,不是我不關心兒子,是你們不讓我關心,別反過來責怪我哦。」哼哼,反將你一軍,看你怎麼說?

  倪荊沉吟片刻,突然道:「小荷,叫奶媽把小少爺抱過來,給少夫人自己喂。」

  「啊?」雪君傻了。

  ☆☆☆

  「嘶——啊——好疼!」雪君齜牙咧嘴,哀叫連連。巴掌大的孩子,嘴巴怎麼那麼有力?吸得她乳頭痛死了。

  奶媽在一旁笑道:「少夫人,這還是輕的呢,等孩子長了牙,都給你咬破嘍!」

  「啊?」當人家的娘好慘,她發誓今後結婚一定不要孩子。不過孩子吸了幾口之後,果然不覺得漲了,出於本能,她把孩子換過另一邊,輕輕摟在懷裡。小孩子緊閉著眼,毛茸茸的小頭顱蹭了幾下,找到乳頭,張開嘴巴含住,用力地吸啊吸。她看著看著,不知怎麼就不覺得疼了,心裡湧起暖暖的感覺。

  不一會兒,孩子不吸了,鼻子呼出的氣息均勻地吹在她裸露的胸脯上。

  奶媽道:「少夫人,小少爺睡著了,我來抱吧。」

  「哦,好。」她愣愣地把孩子遞出去,鬆開手時,竟覺得有點捨不得。眼光不由自主隨著奶媽的手臂轉,直到看她把孩子包好,抱出屋子。胸口有點涼涼的,她才發現衣襟還敞著,同時也驚覺倪荊就站在旁邊。雪君急忙拉攏衣襟,偷眼瞄他,見他眼神也有點呆呆的,眼底是一片溫柔的顏色。她心底驀然湧上一個荒謬的疑問:他眼裡看到的究竟是誰?

  脾氣發過了,孩子餵過了,梅雪君在將軍府的地位節節高昇。老夫人放話下來,活神仙替少爺選的媳婦,是命裡注定的真命天女。再沒人敢置疑少夫人的地位,沒人敢不恭不敬,沒人敢私下裡說三道四,飛上了枝頭,那就是名副其實的鳳凰。小荷說話底氣也足了,腰桿也挺得直了,連以前一起跟她們掃地燒火的下人們都跟著沾光。雪君這才見識到什麼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夜深了,小荷拿熏香熏帳子,桂香站得遠遠的,連她身邊都不敢靠近,雪君不由苦笑,她有這麼可怕嗎?

  小荷道:「少夫人,可以就寢了。」

  窗外月色明亮,桌上盞燈如豆,雪君放下手中的東西,看一眼門口,輕輕歎口氣。孩子有些著涼,兩天沒抱來了;倪荊說要跟她討還人情,結果也好幾天沒來,害她每日戰戰兢兢地等,呆呆傻傻地盼。前段日子他一直在監視她,他以為她不知道,其實她知道,腳步可以隱藏,呼吸可以屏住,但感覺騙不了人的,身邊總有雙眼睛盯著,哪個會感覺不到?

  唉!算了,睡吧,總不至於像個怨婦似的為他等門。

  小荷幫她收拾東西,忍不住問:「少夫人,你找來這麼多銅線做什麼?」

  「說了你也不懂,離這裡最近的山是普濟山吧?」

  「沒錯。」

  「為什麼這邊下雨都不打雷的?」

  「雷雨季已經過了啊,五月雷雨多,現在已經七月底了,就是下雨也很少打雷,再過一陣子,雨也少了。」

  「啊?」雪君哀叫,「那我豈不是要等到明年的雷雨季?」

  小荷搔頭,「少夫人,幹嗎要等雷雨季?」

  「只有打雷閃電我才有可能……」雪君突然住了嘴,她感覺到了倪荊的氣息。

  果然,桂香在門口道:「二少爺。」

  小荷也福了禮,跟桂香一起下去了。

  雪君故意漫不經心地道:「怎麼?這麼快就來跟我討人情了?」不能讓他看出來她很高興見到他。

  倪荊笑道:「我像那麼小氣的人嗎?喏,這個給你。」

  「什麼啊。」她接過,是個白色的小瓶子,做工十分精緻,搞不好還是景德鎮瓷器呢。

  「生肌玉膚膏,惠妃娘娘賞的,聽說可以去疤除皺,我也用不著,給你好了。」去疤除皺?他做化妝品廣告啊。等等,他該不是特地討了這東西來送給她的吧?她偷眼看去,他神色自然,耳根卻紅了。哇,堂堂的護國大將軍在害羞吶。這是不是證明,他有些喜歡她?

  她心裡偷笑,把玩著瓶子,「無緣無故的惠妃送你這東西幹什麼?」

  「替她辦點小差。」

  「哦?外臣替內宮辦差,她又送你女人用的東西,什麼意思?」她斜眼看他,「你們之間是不是有什麼……」

  「你胡說什麼?」倪荊的臉色變了,「這種事情怎麼可以無端臆測,叫有心人聽了是要掉腦袋的。」

  「好好好,我不說了。」她做了個封嘴的動作,「反正你也用不著,正好拿來我用,身上這些疤還真難看。」她直接捋起袖子露出疤痕,塗了一點在上面,嗅了嗅道,「感覺倒是蠻清涼的,我猜一定有薄荷的成分,如果真的有效,一定要帶一瓶回去。到時候……」她本來想說開個化妝品公司,可是說出來又解釋不清了。

  「到時候什麼?」他逼近她,「你想要回哪兒去?」

  「喂!」她推開他,「你不要每次都逼我貼牆壁好不好?」

  「鳳兒!」他抓住她手腕,「你究竟從哪裡來?要回哪裡去?」

  她隔著手臂與他對視,「我回答了算還人情嗎?」

  他愣了下,半晌道:「不算。」

  「那我不想回答你。」

  「你必須回答我。」

  「為什麼必須?我想說就說,不想說就不說。」

  「因為我是你夫君,我叫你說你就必須說。」

  「很抱歉,在我看來夫君沒有這種權利。要麼你把我抓起來審,要麼就放開我。」她不想跟他對著幹,她還在乎自己的小命,可她梅雪君這輩子最受不了的就是大男子主義,他拿什麼來壓她都可以,惟獨夫君這個頭銜不行。

  「你……」倪荊太陽穴青筋暴跳,他總算見識到這個小女人的厲害了,她有把人氣瘋的本事。

  「我什麼?」她挺挺胸,下巴抬高,女人個子矮,氣勢不能弱。

  兩人視線之間火花亂進,可惜是怒火,不是愛火。

  倪荊深吸氣,將火氣壓下,用力一甩放開她,甩得她一個趔趄。他想伸手去扶,看她倔強得哼也不哼一聲的模樣,手掌又縮回去。女人怎麼可以如此任性?倘若由著她,豈不是要天下大亂了?

  「念在你身體還未康復,這次就算了,我再給你半個月時間,到時候不給我老老實實地交待清楚,別怪我不念夫妻情分。」他冷哼一聲走掉了。

  雪君抓起油燈砸在門上,怒吼:「倪荊,你這只沙文豬!」順手抓起瓷瓶要扔,又硬生生頓住,思來想去還是沒扔,貴妃用的化妝品,捨不得。

  燈扔了,月亮也休息了,整間屋子黑漆漆的,飄動的蚊帳像鬼影子,四周的一切如夢似幻,寂靜和恐懼從四面八方襲來。這樣的夜,她害怕,明天又要面對什麼?後天呢?這場夢,有沒有終止的時候?

  ☆☆☆

  「不要,爸爸,媽媽,別走,救我、救我……

  啊!」夢中驚醒,窗外已濛濛亮,雪君不知道睡了幾個小時,這裡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沒人準確計算時間,她只能把天數刻下來。今天是第三十七天,銅線已經準備好,下面要做的是去山頂,找棵大樹,將銅線繞上,然後等雷電。運氣好的話,試驗成功,回到現實世界;運氣不好,被雷劈死。她突然想,如果死了,靈魂離開了軀殼,說不定自己就飄回去了,省時又省力。可是萬一飄不回去,這副軀殼又不再收容她,那不是成了遊魂了?唉!她自嘲地笑,到底是穿越了時空還是穿越了虛幻都搞不清楚,哪還管什麼遊魂不遊魂啊,還是先去打聽一下龍半仙的消息吧,順便請求去普濟寺走一趟。

  「燒香祈福?這……」老夫人為難道,「還是等荊兒回來問問他的意思吧。」

  「娘!」雪君賣力遊說,「求神拜佛是女人的事,夫君在朝為官,自然不好附和。智兒最近總是生病,滿月酒也辦不成,不如去廟裡塑個金身,保佑他平平安安啊。」

  「你說得也不無道理。」老夫人心動了,「可是,自從你生了智兒之後,好像突然問什麼事情都忘了,你一個人出門,娘實在不放心。」

  「有丫頭家丁陪著我,不會走丟的。」

  「我不是這個意思。啊,荊兒,你來得正好,鳳兒說要去普濟寺禮佛,這事你們小兩口商量吧,娘不給你們做主。」

  「不行。」倪荊斬釘截鐵地拒絕。

  「為什麼不行?」雪君氣不打一處來,冷戰了半個月,他的沙文專制有增無減,什麼也不問就一口否決!

  「我說不行就……」看到她噴火的眼睛,他轉了話頭,「你身體還弱,不適合旅途勞累。」

  「我已經完全好了。」

  「求神拜佛這種事朝廷不鼓勵,還是少去為好。」

  「皇帝老子還要祭祖拜天呢,憑什麼老百姓不能拜?」

  「我沒說不能拜,但你現在不能去。」

  「為什麼?」

  「因為……因為連日陰雨,山路不好走。」因為她身上疑點太多,不能隨便放她離開他的監視範圍。

  雪君微笑,「就是下雨才要去,順便祈求風調雨順國泰民安嘛。好啦!」她上前搖他手臂,「就讓我去嘛,最多我答應你,快快去快快回,嗯?」

  一屋子人變成石像,倪荊輕咳一聲,抽出手臂。

  雪君看看自己雙手,怎麼了?難道娘子跟夫君撒嬌也不可以?真麻煩,怎麼那麼多規矩?

  「荊兒啊!」老夫人開口,「我看不如你陪鳳兒去一趟吧,順便給她求道符,驅驅邪氣。」搞不好智兒就是給他這個古里古怪的娘煞到了,才會小病不斷。

  雪君笑,老夫人暗指她鬼附身了。管他呢,只要肯讓她去,求什麼都不要緊。

  倪荊沉吟,「好吧。」

  「謝謝夫君。」雪君抱他一下,高高興興地跑掉了。

  一屋子人再次變石像,倪荊愣了好久,垂下頭無聲地笑了。這丫頭,前幾日不是還不跟他說話嗎?今天又好了?不過說實話,聽到她叫夫君,他很高興。

  她有一雙會說話的眼睛,笑時彎彎地會開花、生氣時圓圓地會噴火、思考時轉來轉去會撒謊、傷心時淚水盈盈會勾魂。他喜歡她的眼睛,喜歡看她笑,喜歡她給孩子餵奶時溫柔的神情。喜歡?他細細咀嚼這兩個字,是喜歡吧?喜歡自己的娘子,也沒什麼不妥。

  ☆☆☆

  「鳳兒,你要緊跟著我不准亂跑。」

  「遵命,將軍。我又不認識路,往哪裡跑?」

  「鳳兒,你確定你真會騎馬?」

  「放心吧,將軍。我不是在馬背上沒掉下來嗎?」

  「鳳兒,前面山路崎嶇,要蹬緊腳蹬,放鬆韁繩。」

  「是,將軍。這匹馬很乖。」

  「鳳兒,前面有樹枝,低頭。」

  「看到了,將軍。我又不是瞎子。」

  「鳳兒,前面……」

  「你好囉嗦啊,將軍。」

  唉!倪荊搖頭歎氣,他也不想噦嗦,可是看著著一個女人騎在馬上他實在不放心,他萬萬想不到,他的娘子會騎馬。車伕和小荷也搖頭歎氣,少爺的威嚴形象,這一路算毀於一旦了。最得意的就是雪君,她終於不再是個什麼也不會的廢人了,露營參加多了,自然會騎馬,還會野外求生呢,可惜少了一把瑞士軍刀。

  平平安安到達寺院,看她從馬背上利落地翻身下來,倪荊終於鬆了口氣。

  「普濟寺。」雪君念著牌坊上的字,不知道是什麼體例,寫得還蠻好看的。

  倪荊站在身後,詫異地看她一眼,沒有做聲。她身上已經有那麼多古怪的事情,突然會識字也不奇怪。

  因為陰雨,上香的人不多,住持禪夜大師聽說護國將軍夫婦前來,親自出來招呼。寺廟位於山腰,廟後有條小道直通山頂涼亭,住持說涼亭是盛大節日祭天時用的,偶爾會有文人墨客在那裡集會。

  「夫君啊,我想去亭上看看。」雪君抬頭渴求地看著倪荊。

  「不行,小路太窄不能騎馬,若是步行,天黑之前就趕不及回去了。」

  「趕不及就在這裡留宿嘛,寺內不是有客房嗎?」

  「我們答應了娘今日回去,上面有什麼好看的,不就是個亭子?」

  「呃……那裡不是可以祭天嗎?我們上去拜一拜,說不定能驅除我身上的邪氣。」

  倪荊驚異,這是她第一次承認自己身上有邪氣,她堅持要上去,其中一定有古怪,也許,上去一趟可以解開她的謎。

  「也好,路不好走,小荷,你就留在這兒吧。」

  雪君歡呼:「謝謝夫君,小荷,把東西給我。」

  倪荊攔住道:「什麼東西,我替你拿。」

  她乖乖交給他,「是銅線。」

  「銅線?」倪荊掀開籃子,果然是銅線,「你拿銅線做什麼?」

  「待會兒你就知道了。」見他神色防備,她拍拍他手背,「放心,總之不會傷害你或其他任何人,當著你的面,我能搞什麼鬼?」想偷偷一個人上山頂很難,與其讓他防著她阻礙她,不如就在他面前明著做。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6
發表於 2016-7-5 10:46:50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山路並不遠,但是狹窄崎嶇,兩側雜草叢生,路面濕滑鬆動,天又下起濛濛細雨。

  雪君幾乎是一步一滑,鞋襪早就濕透了,她心想要是有雙雨鞋該多好。古代就是不公平,女人的繡鞋又小又薄,裝飾得倒很漂亮,可是一點不實用,看倪荊的鞋多好,底厚腰高,用羊皮做面,防水又結實。

  「哎喲!」光顧看他的鞋,她腳下一滑,跌倒在地。

  倪荊急忙回頭,拉她起來,看到她一身的泥,皺眉道:「看你,下雨天,非要上來。」

  她噘嘴,「我要是穿你那種鞋,也不會滑倒。」

  「胡說!」他輕斥,「這是戰靴,是什麼人都能穿的嗎?」

  「總之就是不公平。」她拎起濕漉漉的鞋子用力一丟,「這種鞋,穿和沒穿有什麼分別。」

  「放肆,立刻給我穿上。」倪荊氣得臉色鐵青。

  「穿就穿嘛,幹嗎發那麼大脾氣?」她不解,蹲下身拾起鞋子,費力往腳上套。

  一雙大手伸過來,幫她穿上,倪荊搖頭歎道:「女人的腳不可以輕易露於人前,難道你不懂?」

  「啊?」雪君愣了愣,尷尬一笑。她怎麼知道腳也有這麼多規矩?

  他轉過身,背對她道:「上來。」

  「啊?」她又一愣。

  「啊什麼?像你這麼走法,什麼時候能到?我背你。」

  「哦。」她傻傻地點頭,爬到他背上,他輕鬆地背起她,大步向前。

  她的手緊緊摟住他的脖子,腿緊緊夾著他的腰間,透過潮濕的衣服,她真切地感受到他的溫暖;隨著步伐,她細緻地感受到他的力量。她恍然領悟,一直以來,她心目中真正的男子漢就該是這樣的。高大、威武、安全,或許不善言辭,但細膩體貼;或許有些大男子主義,但堅強有力。她將頭輕輕地靠在他肩上,默默地想,離開以後,她會想念他的。

  「夫君。」她的聲音溫柔起來,氣息吹在他耳邊,令他心上一麻,腳下踉蹌一下。

  他急忙收斂心神,口氣很沖地道:「幹什麼?」

  「我想問,你不是一直懷疑我的來歷嗎,為什麼這次還答應陪我上山?」

  「是你堅持要來。」

  「如果你堅決阻止,我也沒辦法不是嗎?」

  他不應聲,他不想告訴她,答應她來拜佛是為了打破她半月不理人的僵局,答應陪她上山,是為了探她的底細。

  她繼續自語:「本來我以為,你這種大男人都是目空一切,不可理喻,視女人如玩物。可是現在我覺得,你人很好。」

  他頓了一下,不說話,繼續走。

  她用手指輕輕刮他耳根,「你知不知道,你一害羞耳根就會紅。」

  「嗯,咳咳。」他乾咳兩聲。

  她「格格」笑,呼吸吹著他的脖子,「現在更紅了。」

  「鳳兒!」他呵斥,「你再胡說我就把你丟下去。」

  「好嘛好嘛!」她急忙攬緊他脖子,「不說了。」

  隔了一會兒,她輕聲歎氣,喃喃道:「倪荊,我想我開始喜歡你了。」

  這一下他踉蹌得猛,兩人險些摔倒,雪君嚇得驚呼:「小心,穩著點。」

  「想穩就閉嘴。」倪荊借大聲來掩飾心中的震動,這女人,到底知不知道什麼叫矜持?這種話也能說出口?責怪歸責怪,心頭卻依然不自覺地湧上一股暖流,山路也似乎平坦起來。

  ☆☆☆

  到了山頂涼亭,雨勢還未歇。雪君抬眼望天,烏雲漫山,看不到邊際,這種天氣是不會打雷的,這一趟算白來了。她裝模作樣地拜了拜天,隨即拿出銅線。

  倪荊道:「你做什麼?」

  「把銅線纏到樹上,你能不能幫我?」

  「為什麼?」

  「聽上天的指示。銅線纏在樹上,如果打雷劈到了那棵樹,就代表天帝聽到了我們的願望。」

  倪荊按著她的手不動。

  「不相信我說的?不然你以為我在於什麼?傳信號嗎?你說我敢當著你的面耍你嗎?」

  他神色不動,語氣平淡:「我看不出你有什麼不敢。」

  「如果你不相信,可以找人來看著,看誰來跟我接頭,正好人贓並獲。不過提醒你的人離樹遠點,這方法很靈的,下雨天被雷劈也不是什麼稀奇事。」她挑釁地看著他,「怎樣?要不要賭一次?看我一個小女子是不是能在你堂堂護國大將軍眼皮底下玩花樣?」

  「好。」他抓起銅線,飛身而起,三兩下就繞到樹枝上,眨眼問回到她面前,「繞好了,然後怎麼樣?」

  她掩嘴笑,「不是這樣的啦,要一頭搭在樹梢,一圈一圈繞下來,另一頭垂在地上,重新來。」

  他臉色暗沉。

  「不高興啊,不高興我來做嘍。」她望樹興歎,「可惜我不會輕功,只能爬了,這麼高,不知道摔下來會不會死。」她話音剛落,倪荊人已經在樹上,認真地找到銅線的一端,捋順了一圈一圈地繞下來。

  雪君接住線頭,用一塊石頭壓住,拍拍手道:「行了。」

  他問:「然後呢?」

  「然後?打道回府嘍,等哪天有雷電,再來看結果就成了。」她率先走,嘴裡咕噥,「也沒個天氣預報,只能等了。」

  天氣預報?什麼東西?倪荊一肚子的疑惑,跟在她後面。明知有鬼,卻不知她究竟搞些什麼鬼,只好被她牽著鼻子走。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挫敗和懊惱,不管怎樣,他一定要弄明白其中的玄機,就不信會輸給一個小女子。

  下山時,雨漸漸停了,雪君把裙擺撩起,在腰間打了個結,又扯了兩把雜草,把鞋綁住。抬起腳晃了晃,滿意地道:「好了,輕便又防滑。」

  倪荊快看呆了,且不說一個女人怎能如此隨便地撩裙子,單說拿草綁鞋的法子,她是怎麼想出來的?用在雨天行軍,絕對大大有利。這女人,不但古怪,簡直有些神奇了。

  「鳳兒!」他幾個大步,跨到她身邊。

  「什麼?」她歪頭看他。

  「我會找人來盯著那棵樹。」

  她聳肩,「你盯好了,反正沒什麼見不得人的。」

  「我不希望出現任何我不想看到的結果。」

  「你指什麼?」

  「銅線有什麼其他的用途,或是你身上有什麼我不能接受的秘密。」

  她呆了下,神色憂鬱,沉默了好久,才幽幽道:「倪荊,如果有一天,我突然消失,或是,或是突然變得跟以前一樣正常了,這算不算你不想看到的結果?」

  他皺眉,「什麼意思?」

  「就是說現在的我其實並不是我,我……」她欲言又止,「算了,說了你也不會明白,更不會相信。

  總之我保證,我不會傷害任何人。就算有一天我讓你難過了,也是迫不得已。」

  他一把鉗住她肩膀,「你把話說清楚,什麼叫現在的你其實並不是你,什麼叫讓我難過了也是迫不得已。」

  她看著他,眼含期望,「我說了,你會無條件地相信我嗎?」

  他回望她,目光在她臉上梭巡,神色猶疑不定。

  她慘淡地笑,「你的表情告訴我,你不能!如果有一天,你能無條件地相信我說的每一句話,那麼我就不用再掩飾什麼,你所有的疑問也都可以解釋了。」

  ☆☆☆

  「尊夫人按命盤推算,只有十八年的命,老衲很奇怪,是何方高人能夠逆天而行,為她續命延壽?」

  禪夜大師的話一直在腦海裡迴盪,倪荊放緩馬匹,朝車內看去,大鳳和小荷坐在車裡,她垂頭望著空空的籃子,若有所思。回程途中,她不再堅持騎馬,人也沉默了,似乎滿懷心事。他想起她的話,「現在的我其實並不是我。」「你會無條件的相信我嗎?」「我不會傷害任何人。」她究竟想跟他說什麼?他能夠無條件地相信她嗎?父親教過他,「領兵打仗,最忌感情用事;在朝為官,最忌輕信於人。身為武將世家、朝廷重臣,任何一次錯誤的判斷都可能導致無法挽回的結果。」無條件信她,他做不到。

  雪君抬頭,偶然目光相對,她看到他眼中的迷惑和探索,她知道,她把他帶進一團撥不開的迷霧裡。

  她不想這樣,她只想立刻回家去,什麼狗屁的穿越時空、什麼新奇刺激,她一點也不想要。她不喜歡這裡,不喜歡住古色古香卻硬得要命的房子、不喜歡不能讀書寫字只能用手指頭玩針線、不喜歡隨時隨地都要小心翼翼地說話、不喜歡穿麻麻煩煩既不涼快也不保暖的衣服、不喜歡吃色香味俱全卻總是冷掉的飯菜、不喜歡一群只會點頭哈腰的下人、不喜歡眼前這個讓她有點害怕,有點煩悶又有點牽掛的男人。不喜歡嗎,真的不喜歡嗎?

  老天爺,她合起雙手祈禱,快點帶我回去吧,不要讓我留下更多的糾葛。

  「少夫人。」小荷小心翼翼地問,「那些銅線弄好了嗎?」

  雪君漫不經心地道:「弄好了。」

  「那你是不是要走了?」

  她急忙看一眼倪荊的方向,他與馬車並騎,好像沒在聽她們說話。

  「我也說不準。」

  「少夫人,小荷不知道你想去哪裡,可是小荷想求你,不管你去哪裡,都帶著小荷好嗎?咱們十幾年的姐妹,我不想和你分開。」

  雪君揉揉她的頭頂,「我也想啊。」

  「你的意思就是不帶我啊。」小荷失望得快哭了。

  雪君張開雙臂抱她,低聲道:「傻丫頭,我們永遠是好姐妹。」

  小荷愣愣地回抱她,還是不明白,她這麼說到底是帶她還是不帶?

  倪荊催馬向前,高聲道:「老趙,直接送少夫人回府,我去辦點事。」

  「駕!」馬蹄聲漸行漸遠,雪君從車中探出頭來,望著他的背影,呆呆出神……

  ☆☆☆

  「什麼,還查?」秦威正叫苦,「頭兒,都查了八百遍了,嫂子娘家人都死光了,她從十歲到你們家,就沒跟外人聯繫過,將軍府內她認識的人還沒我認識的多。」

  倪荊背剪雙手,「去查一下八年前經手販賣她的人,一個都不許遺漏。」

  「頭兒,」秦威正湊近他,「你不是想替嫂子報仇吧?那好辦啊,我把歷州到京城之間活動的人販子全抓起來下大牢,幫你出口氣。」

  「不許胡鬧,我只是想知道她的真實來歷。」

  盧明尋思良久道:「頭兒,你到底懷疑嫂子什麼?」

  倪荊搖頭歎氣,「我也不知道。」

  秦威正翻白眼,「不知道我們查什麼?哎!天生命苦啊,上了戰場是副將,下了戰場是暗探,連點空閒時間都沒有,我看我是討不到老婆了。」

  盧明笑,「要討老婆容易啊,石家五小姐等著你呢,讓頭兒給你做媒……」

  「得!」秦威正打斷他,「當我什麼都沒說,走,幫頭兒查案去。」

  「威正!」倪荊叫住他,「人販子的事你自己負責。盧明,你幫我把龍半仙找出來,必要時請各州府衙門幫忙,無論如何,一定要找到他。」

  「是,屬下這就去辦。」盧明摟著秦威正的肩,「走了,辦事去。」

  秦威正跟盧明咬耳朵,「你說頭兒是著了什麼魔,這位新嫂子要模樣沒模樣、要出身沒出身,頭兒幹嗎死盯著她不放?怎麼沒見他對以前的嫂子這麼上心過?」

  「你懂什麼?叫你查就查。」

  倪荊再歎氣,是啊,他是著了什麼魔?只要她不生事,就留她在府中養老算了,管她是什麼來歷?

  眼前浮現她茫然無助的眼神和神采奕奕的笑容。

  第一眼,他就被她的眼神吸引住了,夜夜在窗外聽她夢中絕望的呼救,令他興起更多的疑惑和探究欲,直到昨日,她趴在他背上,喃喃一句:「倪荊,我想我開始喜歡你了。」他突然決定,他要瞭解她,她所有的古怪、所有的秘密、所有的喜怒哀樂,他都要瞭解。

  ☆☆☆

  「對不起,少爺,少夫人說她身體不適,不想任何人打擾。」桂香站在門口,為難地看著倪荊。伺候了快一個月,她看得出來大鳳對下人好,不是獎賞體諒,是尊重,把下人當個平等的人一樣尊重。單憑這一點,她服了。

  「身體不適?」倪荊眉頭一緊,「要不要緊?看過大夫了沒有?」

  「少夫人說不要緊,不用看大夫。」

  「那怎麼行?我進去看看。」

  「哎——少爺!」桂香攔住他,「其實、其實少夫人是不想見人,尤其是少爺。」

  倪荊愣住,心頭不免氣惱,將軍府裡居然還有給他吃閉門羹的地方。這女人又耍什麼?前段日子是生氣不跟他說話,去普濟寺時不是好了嗎?回來倒好,乾脆連門都不讓進了。

  他臉色一沉,喝道:「讓開!」

  桂香看情形不對,只好讓開,口中嚷著:「少夫人,少爺來了。」

  小荷坐在床頭,見倪荊進來,急忙起身道:「二少爺。」

  大鳳躺在床上,身上蓋著被子,臉色蒼白,閉著眼睛。

  他疾走幾步,上前探身道:「這是怎麼了?」

  雪君聽到聲音張開眼睛,看到是他,虛弱地道:「我今天不舒服,沒空理會你,拜託你自動消失。」

  倪荊怒道:「小荷,病成這樣怎麼不請大夫?」

  小荷急忙道:「二少爺放心,少夫人不是病了,是月經來了,恐怕是產後沒有調理好,所以難過一些。」

  「哦……」雪君呻吟,把頭整個埋進被子,丟死人了,這麼私密的事小荷居然當著倪荊的面說,她不見他就是怕他知道嘛。人家不是說生完孩子有好長時間大姨媽不會來嗎?怎麼她這麼倒霉?沒有衛生棉,這裡人用來墊的破布又髒又硬,她只好讓小荷找些乾淨的白布和棉花,外衣也不敢穿,被子鋪了好幾層,窩在床上動也不敢動,就怕弄得到處都髒。討厭討厭!她討厭古代、討厭當女人、討厭沒有衛生棉的世界。

  「難過成這樣,也該請個大夫來看看。」倪荊倒是沒有一絲尷尬之色,上前掀被角。

  「啊——」雪君在被中尖叫,「你想幹嗎?」

  「你捂得這麼嚴,想把自己憋死嗎?」

  「你出去,不要你管。」

  倪荊搖頭,這女人怎麼這麼彆扭?他們孩子都生了,這個又有什麼可害羞的?「小荷,去把秋大夫找來。」

  「不用。」雪君伸出一隻手拚命搖,「不用找大夫,過幾天就沒事了。」

  「不行,怎能諱疾忌醫?小荷,快去。」

  「不准去!」雪君裹著被子坐起身,拿眼瞪他,「你要敢叫個男人來給我檢查,我就死給你看。」

  見她眼中噴火,十分認真的樣子,倪荊只好點頭道:「好,不去,去給你熬點補血的東西喝,總行了吧?」

  「好吧。」她勉強點頭,用肩膀推他,「你也走,這幾天都不要煩我。」

  「呵——」他微笑,攏了攏她汗濕的頭髮,「我們是夫妻,你避我幹什麼?」

  「誰跟你是……」她把後兩個字吞回去,「反正我不舒服,不想對著你,也沒力氣跟你玩你問我答的遊戲。」

  「我不問……」

  「不問什麼?問什麼?」她搶白,「走啦走啦,你們大男人不是很忌諱這種髒東西嗎?當心沾了血光一輩子倒霉。快走快走!小荷,送客。」

  倪荊無奈,只好起身,「好吧,你們倆好好照顧少夫人,若有什麼不妥,馬上通知我。」

  「是。」小荷應著。

  「喂!」雪君叫住他,「警告你哦,不准出去亂說。」

  倪荊笑著搖頭。

  見他走遠,雪君癱倒在床上,高喊:「偉大的衛生棉啊。」

  小荷見怪不怪,出去熬湯了。

  ☆☆☆

  洗了個熱水澡,一掃接連幾天的晦氣,雪君覺得渾身清爽,一個人信步走到主屋,聽到屋內傳來孩子「咿咿呀呀」的聲音。隔窗望去,看到老夫人正低頭逗弄智兒,孩子小小的手抓著老夫人的手指,往口中塞,老夫人低聲誘哄:「智兒乖,奶奶的手不能吃。來,我的寶貝金孫,叫奶奶,奶奶,叫奶奶。」

  孩子夠不到手指,「啊啊」抗議。

  老夫人驚叫:「你們看,他真的叫了,我的智兒在叫奶奶了。」

  奶媽和丫頭在身邊但笑不語。

  雪君手指扒著窗欞,嘴角不由自主地上翹,心中暗想:倘若孩子會說話了,叫她一聲媽媽,是什麼感覺?媽媽?不!她驚得後退一步,她在想什麼?那時候她應該已經離開了。這不是她的孩子,不是她的世界,她不屬於這裡。但心底深處為何絲絲抽動?不,不該這樣!她要回去,一定要回去。

  她踉蹌地跑走,腦袋裡一片混亂。天氣漸涼,雨水越來越少,雷電不可能有了,龍半仙也一直沒消息。她給龍半仙留了話,請他雲遊回來務必到倪府一趟。可誰知道那老傢伙什麼時候回來?希望若是遙遙無期,就變成了失望,失望若是久了,就容易消磨意志。對,一定是被等待消磨得太久,才會胡思亂想、才會偶爾有種錯覺,覺得開始眷戀起這個地方、眷戀起這裡的人。

  走著走著,她停下來,發現有些不對勁,四下都是一模一樣的假山水榭,她站的這個地方,好像走過好多次了。這可好,迷路了。見鬼,就說她不屬於這裡,連路都跟她過不去。她用力在草地上跺幾下,把可憐的小草踩得稀巴爛,心中的鬱悶似乎舒減了些,最後乾脆席地仰躺,不走了,反正大家發現她丟了一定會來找。

  夜色漸濃,滿天星斗看起來那麼近,似乎觸手可及,地表的涼氣滲透衣衫貼在皮膚上,好舒服。多美的星空,城市裡難得這麼清晰地看到星星,不知道另一個世界此刻是不是跟她處在同樣的星空下。整整七十天了,爸爸媽媽怎麼樣了?菲兒和同學們怎麼樣了?回不去了嗎?要是一輩子都回不去了怎麼辦?

  「唉!」她幽幽歎氣,牛郎織女的鵲橋能不能借她用一下?

  空氣中有股熟悉的氣息,她深呼吸,是他的味道。她猛然坐起身,大聲道:「倪荊,出來。」

  一條高大的人影從假山後面出來,逕直走向她,不是倪荊是誰。他眼神黝黑,帶點深沉和詫異,俯視她,遮住她頭頂一片星空,「怎麼知道是我?」

  她聳聳肩,「你的氣息出賣了你!」

  他眼底的顏色更深,緩緩道:「你為什麼在這裡?」

  她回視他,坦白直說:「我迷路了。」

  兩人目光糾纏,彼此較量。她在他眼中看到懷疑和防備,他根本不信她的話。他在懷疑什麼?難道迷路也是她的錯?

  他的目光一寸一寸收回,拉起她道:「走吧,我帶你出去。」他一直握著她的手,左拐右拐,七轉八轉,出了一道門,眼前豁然開朗,他們就在主屋旁邊。

  她回頭望去,這道門外表看起來跟其他月亮門沒什麼不同,沒想到裡面如此神奇。

  他沉聲道:「不用看了,陣法已經變了,你記住路徑也沒用。」

  她倏地轉回頭,震驚地盯著他,「你這麼說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你別再費心闖進這裡。」

  她瞪著他嚴肅的眼,緩緩點頭,咬牙道:「0K,我知道了,多謝將軍提醒。現在我要去吃飯,不見!」她甩開他的手,扭頭就走。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7
發表於 2016-7-5 10:47:07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他拿她當奸細,他真的拿看奸細的眼神看她!死人、濫人、蠢人!戳死你戳死你戳死你!她把米飯戳得七零八落,忽然把碗用力一放,嚷道:「不吃了,睡覺!」

  「哦。」小荷急忙收拾了碗筷,溜得比耗子還快。

  「氣死我了!」雪君把自己埋進被子裡,心裡詛咒倪荊千千萬萬遍。本來她已經開始喜歡他了,甚至想過如果他肯相信她,就對他坦白所有事情。她私心裡期望,他像小說裡面的男主角一樣,不管事情有多麼荒謬多麼不可思議,都會無條件地信任她、接受她,甚至於愛她……不,她不奢望他愛她,她只是需要一個人的信任,一個可以跟她分享心事分享煩惱的人。她好累、好害怕、好空虛,每天早晨張開眼睛她都希望是噩夢醒來,每天每天卻又要面對現實。她不知道這樣惶惶無助的日子什麼時候才是盡頭,她撐不下去了,她真的快撐不下去了。

  被子讓人掀開,一隻大手放在她頭頂,雪君抬起頭,對上倪荊的眼睛。

  她哭了,看到她的淚,他的心狠狠一抽,就是這眼神,莫名令他心痛的眼神。他覺得喉嚨乾澀,聲音不由溫和起來:「聽說你什麼都沒吃,我叫廚房給你熬了湯,喝一點再睡。」

  她的淚停了,眼神冰冷,聲音也冷冷的:「不用了,餓死了正好,解了你一塊心病。」

  「鳳兒!」他歎息,輕輕托起她下巴,閃亮的眼神探尋她的視線,「你讓我很矛盾,我想要信任你,卻又不得不懷疑你。你知道嗎?今天你闖入禁地,按例應該就地正法,而我卻帶你出來,還放過你。我根本不知道,這樣做對不對?」

  「就地正法?」她的眼睛裡竄出火苗,跪坐起來,戳他的鼻尖,「只是迷個路就要就地正法?你們這時代還有沒有王法?殺人吶,你當捏死一隻螞蟻啊,不用償命的嗎?這什麼世道?」

  他愣愣地看著她,好久好久,突然笑了,笑到肚子痛,倒在床上。

  「喂!」雪君兀自義憤填膺,「你笑什麼?人命關天的大事,有什麼好笑?」

  他一直搖頭,聲音依然帶著笑意,「沒什麼沒什麼。」

  「沒什麼你還笑!」她在他肚子上踹了一腳,「神經病。」

  「鳳兒!」他抓住她的腳踝,將她拉向自己,目光鎖住她的,「我很高興你在意的是就地正法,而不是禁地裡面藏了什麼。」

  「嗤!誰稀罕裡面藏了什麼,我又帶不回去。」

  她抽出腳踝,坐得離他遠一點。可惡,幹嘛抓人家的腳,他不是說女人的腳很重要嗎?

  他湊近她一點,她慌得蹦下床,喊:「喂,你幹嘛?說話就說話,幹嘛一直靠近我?」

  「怎麼了?」他跟著起身,走近她,「你好像在害怕。只是靠近一點說話,你怕什麼?」

  「誰……誰說我怕了?我……我只是睏了,要休息,你出去。」她連推帶踹,把他弄出屋子,「砰」一聲關上門。

  倪荊鼻尖對著緊閉的門扉,嘴角緩緩勾起一抹笑,他想他找到了這女人的弱點,她怕他親近她。親近,想到這個詞,他不覺心頭一鬆,時刻防備自己的枕邊人,是件很累的事情。是時候了,雖然龍半仙還沒找到,但威正的消息已經傳回來,她的確是背景單純的徐大鳳,沒有被人調包,也沒有機會接觸外人。

  況且,她不是已經來潮了嗎?丈夫和妻子總不能一直分房睡吧。

  雪君背靠門,拍著胸口喘氣。危險!危險!全身上下每一根神經都在傳達危險信號。他背過她抱過她,可那時他無心,所以她感覺到的是溫暖安全。但今晚不一樣,他抓著她的腳,熱度就從腳踝一路衝到頭頂,讓她心驚肉跳、血脈賁張。她害怕,畢竟她現在的身份是他妻子。天啊!雖然這身體是大鳳的,可靈魂是梅雪君的啊。如果他要她,那究竟是在跟大鳳做愛還是跟梅雪君做愛?天啊!她摀住熱燙的臉頰,她在想什麼?她該想的是怎麼拒絕他,但必須承認,她說過喜歡他,或者,已經比喜歡多了一點喜歡。如果,他真的進來……天啊!不能有如果,千萬不能有如果。

  有腳步聲,他還沒走。怎麼辦?她下意識地吹熄油燈,拖了把椅子來頂住門。

  「叩叩!」他在敲門,怎麼辦?不回應,就讓他以為她睡著了。騙鬼,哪有人前腳關門後腳就睡著的。

  「少夫人、少夫人?」小荷的聲音在門外,不是他。

  雪君定定心神,「什麼事?」

  「我好像聽到院子裡有聲音,你沒事吧?」

  「聲音?我沒聽到啊,你聽錯了吧?我沒事,你去睡吧。」

  「哦。」小荷離開了。

  雪君耳朵貼在門板上,門外一片寂靜,只有風吹動樹葉的聲音。他走了嗎?感覺他好像還在,但又沒有動靜。算了,睡吧,他走了不是正好?可是這人怎麼這樣?說走就走,連個招呼都不打,還堂堂大將軍呢,一點禮貌都沒有。她忘了是自己把人家踹出門的。

  哼!她把椅子拉開,正對門坐著,生悶氣,又不知道自己在氣什麼。可惡可惡可惡!她用力跺腳,霍一下拉開房門。門口站著一個人,她嚇得張嘴驚叫,一隻大手摀住她的嘴,倪荊閃亮的眼睛對上她的驚慌的眼神,聲音帶著笑意,「你想把所有人都吵醒嗎?」

  「唔唔唔唔……」她掙扎著扳開他的手,猛喘氣。

  他閃身進來,順手關上門。

  她的氣終於喘勻了,叉腰瞪他,「你三更半夜站在人家門口幹什麼?嚇死人了!」

  「你不是休息了嗎?開門做什麼?」

  「我……」她語塞,突然發現另一項不得了的事情,「喂,誰叫你進來的?」

  「把夫君推出房門,好像不是為人娘子該做的事。」他把擋路的椅子踢回原位。

  「喂,你幹嗎?」她拉住他衣袖,「很晚了我要休息,拜託你出去。」

  他順勢握住她手腕,輕輕一帶,她就倒在他懷裡。他額頭抵著她額頭、眼睛盯著她眼睛、鼻子貼著她鼻子,一字一句道:「我今晚在這兒休息。」

  她心跳劇烈,呼吸急促,結結巴巴道:「不……不行。」

  「為什麼不行?」

  「這……這是我的房間。」

  「也是我的房間,從現在起我搬回來。」

  「不……不行……你不能……」

  「我能。」他將她打橫抱起,輕輕放下,順勢躺在她身邊,眼神一直沒有離開她視線,在她耳邊低語,「你是我的妻子。」

  「不……」她下意識搖頭,「我不是。」

  「你是。」他的臉緩緩靠近,溫熱的唇貼上她的唇。

  她不由打了個冷顫,唇與唇酥麻的觸感,跟觸電一般。她的初吻,就這樣獻給了眼前的男人。沒有太激動,但也不討厭,她知道,她不是很想拒絕他。身體是大鳳的,徐大鳳身為倪荊的妻子,沒有立場拒絕他;心是梅雪君的,急促跳動的心告訴她,她渴望他。

  她閉上眼睛,顫抖地回應他的觸撫。不知怎的,腦海裡突然浮現看過的描寫他們洞房的那一段,她想像當時大鳳是帶著一種什麼樣的心情來承受,心中驀然一酸,一滴淚從眼角滑落。

  他的手停住,很輕很輕地拭去她的淚水,啞聲問:「怎麼了?」

  她張開淚眼望住他,看到他的關切與忍耐,她尋到他另一隻手握住,哽咽道:「我不想做一個傳宗接代的工具。」

  他覺得心頭一緊,強烈的愧疚感洶湧而至,他從沒想過洞房花燭夜在她心上烙下了這麼重的傷痕,在此之前,他也不曾理會男歡女愛對於妻子的意義。但現在,他覺得他錯了,他在意她的感受,他想尊重她。

  他放開她的手,平躺下,攬她入懷,下巴抵著她的額頭,歎息道:「你累了,睡吧。」

  她在淚光中笑了,伸出手臂環住他結實的腰身,耳朵貼著他的胸膛聽他的心跳,「怦怦,怦怦,怦怦……」一下一下堅強有力。聽著聽著,她的眼皮越來越重,朦朧中,她聽到他在她耳邊道:「鳳兒,對不起。」

  她更緊地偎向他,在心中說:「大鳳,對不起,我愛上了你的夫君。」

  ☆☆☆

  「匡啷!」水盆落地的響聲驚醒了相偎好眠的兩人,雪君慌忙起身,看到桂香無措地站在原地,訥訥道:「對不起,我不知道……」

  倪荊起身,揮手道:「算了,下去重新端來。」

  「是。」桂香幽怨地看他們一眼,轉身出去。

  雪君直覺叫道:「喂……」

  倪荊抓住她的手,「你叫她幹什麼?」

  「我……」她看看倪荊,再看看桂香的背影,語氣鄭重,「她喜歡你。」

  「那又如何?」

  「如何?」雪君揚高聲音,「她看到我們在一起,該有多傷心,難道你一點也不在意她的感受?」

  倪荊笑道:「我如何在意?是不是有多少女人喜歡我,我就要在意多少人的感受?」

  「你——你根本就是物化女人!」

  倪荊轉過她的身子,「我不懂什麼是物化女人,我只是不想為了這種事跟你吵架。」

  雪君從眼皮底下看他,扁扁嘴道:「算了,慢慢再教你什麼叫男女平等。」

  「既然不生氣了,那是不是該起床伺候你相公洗漱更衣?」

  「什麼?更衣?你的衣服不是穿得好好的?」昨夜他們只進行到解她的腰帶,還沒輪到他脫衣服呢。

  「早朝當然要穿朝服。」

  她急忙搖頭,「我不會,你讓別人伺候吧。」她學了三天才學會怎麼自己穿衣服,天知道朝服會多麻煩。

  倪荊搖頭,「這可不行,哪有娘子不會給相公更衣的?待會我叫人把我的東西搬過來,從明日起,你要學了。」

  啊?那不是意味著,以後都要與他同床共枕了?更衣,肯定要先脫嘛,那不是要袒裸相見?天啊,她的臉騰一下紅了。

  倪荊俯身在她耳邊道:「娘子,你要做好準備,我先去上朝了。」說罷大笑著離開。

  瞧他那得意樣,不就是赤身裸體嗎,誰怕誰?欺負她沒見過?她賭他的身材肯定沒有健美先生好。

  ☆☆☆

  中秋佳節,將軍府內大擺宴席,倪家軍內沒成家的將領都到府裡來過節,有的雖已成親,但父母在老家,就帶著媳婦孩子一起過來。雪君早就聽說中秋熱鬧,但沒想到來這麼多人。她想起第一次在大學校園裡過的中秋節,全班同學在校園一角烤肉,賞月,辦舞會。聽說今晚也有好多節目,一群小伙子們可能會鬧到天亮。

  筵席擺在後花園,佈置成篝火晚宴的形式,倪荊說這是老將軍留下的規矩,方便將士玩鬧。倪荊坐在主位,主持開席,眾人舉杯祭月,燃放煙花。

  雪君舉著酒杯,望著明月,喃喃道:「獨在異鄉為異客,每逢佳節倍思親。」中秋團圓夜,爸爸媽媽在做什麼?是不是在為她的失蹤流淚?

  「鳳兒,鳳兒?」

  「啊?」她緩過神,看到倪荊關切的眼神,他輕聲提醒,「你不是說給娘準備了禮物?」

  「哦,在這裡。」她取出禮物,遞過去,「娘,送給你的。」

  「這是……」老夫人好奇地看著,墨綠色的一大塊布,雙層的,裡面塞了什麼東西。

  「這是披肩。」雪君親自給老夫人披上,「天涼了,娘不是說肩膀疼,圍著它保暖。」

  老夫人摸了又摸,道:「這東西真是暖和,用什麼做的?又輕又軟。」

  「鴨絨,撿鴨肚子上最細最軟的絨毛曬乾了,再裝進布裡,不光能做披肩,還能做衣裳。」

  「嘖嘖,瞧這孩子心思細的,這可比那貂皮啊羊皮的輕快多了。」

  倪荊笑道:「娘喜歡就好。」

  「喜歡、喜歡。娘打心眼裡喜歡。」老夫人拉著雪君的手,笑得合不攏嘴。

  底下的將士行開了酒令,秦威正拎著酒壺過來道:「頭兒,別光顧著陪夫人,來跟兄弟們喝酒啊。」

  「好。」倪荊拉起雪君,「來,跟我下去,我把你介紹給兄弟們。」

  老夫人推著她道:「去吧去吧,娘帶智兒回屋去。」

  倪荊拉著她走下主位,端了兩杯酒,一杯給雪君,一杯給自己,揚聲道:「兄弟們,這位就是你們的嫂子,成親隔日咱們就出征去了,一直沒機會介紹,今天哥哥在這裡補過了。」說罷舉起酒杯。

  盧明帶頭舉杯,道:「敬嫂夫人。」

  眾人跟著舉杯,齊聲道:「敬嫂夫人。」

  雪君臉上保持微笑,低聲問:「真的要喝?」

  倪荊神色不變,低聲答:「一定要喝。」

  喝就喝,雪君舉起酒杯,揚聲道:「謝謝各位兄弟,我先乾為敬。」閉著眼,仰起脖子一飲而盡。

  啊,甜甜的、涼涼的,甘醇爽口,帶著一點點辣味。

  原來古代的米酒這麼好喝,度數也不高,難怪古裝片裡的女俠都喝酒。

  「嫂子好酒量。」秦威正叫道,「再來一杯。」

  倪荊低聲問:「你行不行?」

  「不行你是不是幫我擋啊?」

  「義不容辭。威正,別鬧你嫂子,想拼酒我陪你。」

  底下哄堂一笑,糗秦威正要倒霉,也糗將軍護老婆。

  雪君回到座位,讓小荷把鹵好的雞翅膀拿出來,動手烤。倪荊喝了一圈回來,蹲在她身邊,奇道:「這種事你也會做?」

  雪君笑道:「怎麼?不相信我的手藝?吶——給你嘗嘗。」

  倪荊接過來看,火候適中,顏色均勻,咬一口,細細嘗,連連點頭,「好吃,我從未吃過這麼好吃的烤雞翅,肉滑鮮嫩,居然還帶點奶香。」

  小荷在一旁道:「那當然了,這個是牛奶泡過的,少夫人說叫奶香雞翅膀。二少爺再嘗我這個。」

  「奶香雞翅膀?好名字。你這個又有什麼不同?」

  「這個是香辣雞翅膀,還有甜酸雞翅膀、燕窩雞翅膀、參湯雞翅膀……」

  倪荊抬手,對著雪君道:「不用說,準是你想出來的。」

  雪君眨眼笑,「不好嗎?」

  「好,怎會不好?小荷,把每樣雞翅膀都給我來一隻。」

  「少爺別急啊,待會還有月餅呢,今年的月餅啊,咱們可是包了餡的,十幾種味道,包您吃哪個都不一樣。」

  「哦?那也每樣都給我來一塊。」

  雪君吃吃笑,「全都吃過一遍,要撐死你了。」

  「我不吃,豈不是糟蹋了娘子的心意?」

  「糟蹋什麼?又不是做給你一個人吃的,兄弟們都有份。」

  「哦!」他湊近她耳邊,「我還以為你的巧思只為我。」

  雪君慌得推他一把,「幹嗎?大庭廣眾的,你喝醉了。」

  他呵呵笑,「這點酒怎能醉得倒我?狂歡還沒開始呢,等會兒還有節目,你若是累了就先回去。」

  她搖頭,「我不累,我喜歡熱鬧。」

  「好。」他忽然站起來,大聲道,「兄弟們,你們嫂子說喜歡熱鬧,那就各亮本事來給嫂子看看,誰演得好,嫂子賞月餅吃。」

  「喲呵!」下面齊聲歡呼,都離了座位鬧起來,有舞劍的、有弄槍的、有唱戲的、有說快板的,還有表演摔跤的。秦威正最會耍寶,居然耍了一套猴拳,逗得雪君笑到肚子疼。

  她發給大家不同的月餅,就聽底下驚呼連連:「核桃!蓮子!大棗!糖……」

  盧明舉著半塊月餅研究了半天,跑過來道:「嫂子,這是什麼?我猜不出來。」

  雪君笑道:「是雞蛋黃。」

  忽聽秦威正「呸」的一聲,哇哇叫道:「這什麼味兒啊?」

  小荷急忙跑過去,連聲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不小心包進一塊臭豆腐。」

  「啊?」秦威正慘叫,其他人哈哈大笑,笑得小荷不知如何是好,搶過月餅來轉身就跑。

  「喂,喂!」秦威正在後面喊,「你跑什麼?我又沒怪你。」

  盧明推他道:「快去看看,人家小姑娘面皮薄,說不定躲起來哭去了。」

  「至於嗎?女人真麻煩。」秦威正咕噥著,還是追去了。

  「鳳兒!」倪荊扯雪君的衣袖,「你在想什麼?」

  她輕歎一聲,伸手指著忙進忙出的下人,「我在想,對他們來說,中秋不是團圓日,是比平時更忙的日子。」

  「這我倒從沒想過。」

  他從生下那天就是主子,怎會想過這些?就像智兒,多少人捧著寵著,要是管教得好,肯上進,將來就是一代將才,國之棟樑;要是管教得不好,難保不是個敗家子。唉,她這個母親,還真有點當上癮了,操不完的閒心。

  「可是,下人們都跑來過節,誰服侍咱們?總要有人端茶送水啊?」

  「可以輪休啊。比如說,把廚房的下人分成兩組,每組人都包含所有分工,年節時,提前幾天把該用的食材都準備好,做成半成品,到了節日那天,就可以一組休息,一組工作。工作的那組,給平時兩倍的工錢,算是加班費。下一個節日時,兩組再交換過來。」

  「輪休——」他沉吟,「好主意,聽起來像是車輪戰。」

  果然是當將軍的,三句話不離本行。

  「鳳兒,你有什麼好的主意,可以直接跟娘提,反正家裡的事情,早晚要你做主。」

  她做主?他的意思是要她擔起當家主母的責任?那怎麼行?她早晚要離開的。可此時此刻,她怎能說出口?

  「先別為這事費神了,來。」他拉著她走近篝火,「跟大家一起擊鼓起舞。」

  鼓聲「咚咚」作響,幾乎所有人都離了位,圍著篝火拉成一圈,好些年輕夫人也加入其中,大家唱啊跳啊笑啊叫啊,歡快和喜悅直衝雲霄。雪君彷彿回到去年中秋,音響裡放著舞曲,同學們興奮地蹦迪,音樂的節奏就像這鼓聲,敲在人心上。她不由揮起雙臂,扭動腰肢,跳起了霹靂舞,鼓聲陣陣,節奏強烈,周圍人給她擊掌助威。一曲下來,她渾身都被汗水浸透了,像是恍然夢醒,看清了周圍靜悄悄的將士,而手拿鼓槌的那人,正是倪荊。她無措地捋了捋頭髮,心道:完了,她太忘形了,大庭廣眾之下跳得鬢髮凌亂,一定又犯忌諱了。

  突然,「啪啪啪!」倪荊帶頭鼓掌,於是頃刻間掌聲雷動,歡呼不絕。

  她的視線越過篝火與他交會,她看到驚歎、讚賞和不可置信,但沒有責備。她勾起唇角,淺淺地笑,卻覺得眼角湧上濕意……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8
發表於 2016-7-5 10:47:24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三更過後,大家才陸續散了,剩下一些喝得爛醉的,倒在原地呼呼大睡。都是自家兄弟,不用送迎客套,倪荊逕自拉了雪君,在明亮的夜色中往回走。

  此刻下人們也歇了,一路都是靜悄悄的。她垂著頭,主動道:「我今晚是不是跳得太瘋了?」

  他看著她,眼神迷離起來,搖頭道:「不,你跳得很美。但今後,只准跳給我一個人看。」

  「為什麼?」她不解。

  「因為太美了,你不見那些小子眼睛都看直了?我不喜歡別人那樣盯著你。」

  他是在吃醋?這人,怎麼越來越貧嘴了?

  他鉗著她的下巴不准她躲開,追著道:「答應我,只給我一個人看。」

  她噘嘴,「這麼霸道,我才不答應。」

  「必須要答應。」

  「為什麼?」

  「因為……」

  「別拿夫君兩個字來壓我,我才不買賬。」

  「因為……」他壞壞地一笑,「你欠我個人情。」

  「啊!你這人,真狡猾。這次算你贏。」

  「鳳兒!」他擁她入懷,抵著她的額頭,「你還欠我一樣東西。」

  「什麼?」她凝神細想,「我沒欠你什麼呀。」

  「你今天送娘禮物,卻沒有送我。」

  「你羞不羞啊。」她拿手指刮他的臉,「堂堂男子漢跟人家討禮物?」

  「你不是教我,要男女平等?」

  啊!狡猾,拿她的話堵她,「好吧,現在送個禮物給你。」

  「是什麼?」他的眼睛亮了。

  「教你跳舞。」

  「跳舞?」他苦起一張臉。

  「這種叫交誼舞,很簡單的。攬緊我的腰,把這只胳膊支起來。」她調整了下他手的位置,「腹部和腿貼著我的,來,跟上拍子,我退你進,我進你退。

  記住,先邁左腳。走,一二三四,二二三四,三二三四,四二三四。好,很好,接著來,別停。一二三四,不要看腳,看我,二二三四,三二三四。四二三四。哎喲!你踩到我的腳了!」

  「啊!」他停住,有點手忙腳亂。

  「沒關係,再來,邁左腳。一二三四,二二三四,三二三四,呵呵,我踩到你了。」

  「你是故意的。」他手臂一緊,讓她整個人都貼在他身上,呼吸吹著彼此的臉。

  她的目光被他鎖住,聲音似乎不是自己的,「不是,是你走錯步。」

  「小無賴,我說不過你,所以決定不讓你說話。」

  「你不講……唔……」她的嘴被他的嘴堵住,好久之後才喘息著吐出最後一個字,「理」。

  他的唇順著面頰滑向耳際,同時將她抱起,大步邁進房間,含著她的耳垂輕喃:「這樣就不會踩到腳。」

  醉人的夜、醉人的月、醉人的酒、醉人的舞步,他帶著她激情共舞,深陷時刻,不忘貼著她的唇瓣誓言:「鳳兒,你不是傳宗接代的工具,不是!」

  ☆☆☆

  激情的汗水還未退去,倪荊翻了個身,讓她趴在他身上,手指輕撫她背上的疤痕,心疼地道:「你當初一定吃了不少苦。」

  她瞇著眼睛,享受親暱過後的餘溫,懶懶地道:「沒什麼,已經不記得了。」疼的又不是她,只是大鳳太委屈了。

  「改日我去跟娘說,取了鞭刑。」

  「真的?」她高興地在他下巴上親一下,「你真好,那順便把什麼杖刑啊扎手指啊滴蠟的都取了吧。」

  「得寸進尺!都取了,那家規何在?」

  「家規只是規矩嘛,犯了規矩可以批評教育啊,再不然罰工錢。不行不行,這樣管事的會找借口中飽私囊。可以通報批評,記過處分什麼的,總之不要體罰,太殘忍了。」

  「通報批評?記過處分?」他點她的額頭,「你的小腦袋裡哪來這麼多奇奇怪怪的東西?」

  「你管哪來的?只要是好的建議你就該考慮啊。

  不是有句話叫什麼『廣開視聽,招賢納諫』嗎?」

  「噓——」他抵住她的唇,「那是皇上說的話,不許亂說。」

  「好,不說就不說,總之是這個意思。」

  「鳳兒!」他捧起她的臉,反反覆覆地看,「我在想,你究竟是哪裡來的奇女子,讓我驚奇、讓我困惑、讓我心存芥蒂卻又如此著迷?」

  她笑笑,執起他的手指向外面,輕輕地道:「你看,天上是什麼?」

  他愣愣地道:「月亮。」

  「月亮上有什麼?」

  「嫦娥、玉兔,還有……吳剛、桂樹。」

  「如果我說,我就是嫦娥仙子,下凡來跟你續一段未了情緣,你信不信?」

  「鳳兒!」他驚坐起身,「你……你說真的?」

  她調皮地笑,「你說真就真,你說假就假嘍!」

  「鳳……」

  「噓——」她掩住他的嘴,「天快亮了,我好累,睡了好不好?」

  「鳳兒啊!」他搖她兩下,見她不回應,輕輕地歎口氣,拉好被子蓋住兩人,閉上眼睛,思緒萬千。

  嫦娥仙子?她在說笑,還是真的?

  她把頭埋進他肩窩,暗暗偷笑,心道:二十一世紀飛來的魂魄,也可以算仙女了,她不算說謊吧?

  ☆☆☆

  「鳳兒,你又在弄什麼新鮮玩意了?」倪荊進門,就見主僕三人在忙活。

  雪君抬頭笑道:「這回可不是新鮮玩意,是在扎孔明燈。」

  「扎孔明燈做什麼?」他挨著她坐下,習慣地摟住她肩頭,他發覺自己越來越愛看她的笑容,論容貌,她自然不是美女,甚至可以說有點醜,但那笑在她臉上卻顯得如此燦爛,再美的容顏都無法比擬。

  「好玩啊,我以前跟同學試過,可是沒成功,桂香說她會扎,我就讓她教我嘍。」

  「同學?」

  「哦,是我小時候的玩伴。」

  「你喜歡玩孔明燈跟我說,我扎給你,保證比桂香的手藝好。」

  「真的?」她興奮地跳起來,「那正好,這裡材料多得是,你扎一個給我啊。」

  「現在不行,我要跟副將談正事,晚點吧。」

  「好,我等你。」她朝他揮揮手,又埋頭那些竹片布帛。

  倪荊歎氣,這女人,對孔明燈比對他還感興趣!

  夜幕降臨,兩人在院子正中放燈。雪君蹲身點火,倪荊在旁邊看著,問:「鳳兒,你在燈上寫的是什麼字?」

  她隨口答:「梵文啊。」

  「又誆我。」他擰一下她的鼻頭,「這些字跟你那幾頁紙上面的字一樣,看起來很像漢文,卻又看不懂。」

  她露齒一笑,「有什麼好奇怪,我也看不懂你們的漢文。」

  蠟燭燃了一會兒,孔明燈漸漸升起,雪君目光追著燈轉,見它越飄越遠,想要伸手去夠,已經夠不到了,眼睜睜看它消失。其實她在燈上寫的是,「SOS!這裡是大周維治十三年九月初二倪將軍府,快來救我。梅雪君!」她希望孔明燈能把信息帶給父母親人,但她知道,這只是妄想而已,燈飄到一定高度就不再升高,等蠟燭滅了,燈就落了,根本不可能飄去未來的世界。

  「鳳兒。」倪荊突然從背後抱住她,摟得好緊好緊。

  「幹嗎?」她嚇了一跳。

  他定住她的臉,急切地道:「告訴我,你不會離開。」

  她怔住,澀澀地問:「怎麼突然這麼說?」

  他伸手覆上她的眼瞼,「你的眼神告訴我,你想化身為孔明燈,飛到某個地方去。」

  他居然能透過她的眼神看透她的心思,這男人的確對她動了心。而她呢?早在趴在他背上宣告她開始喜歡他的一刻,她已動心。但是,她能給他永遠不離開的承諾嗎?小說中穿越時空的女主角最後總是選擇愛情,放棄現實世界的一切。她能嗎?能嗎?那邊有她的親人朋友和梅雪君的過去未來,這邊有什麼?智兒、小荷、老夫人……可在他們眼中,她是徐大鳳,不是梅雪君。包括眼前焦灼渴切的男人,他愛的是徐大鳳還是梅雪君?

  「鳳兒!」他催促她。

  「夠了!別再叫我鳳兒。」她大喝,雙手抱住頭,縮成一團。

  「鳳兒,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倪荊嚇壞了,抱起她奔回屋裡,一路狂喊:「來人,找大夫。」

  「不,不用。」她抓著他的手臂,覺得頭疼得厲害,全身漲痛,像有什麼東西要破土而出似的。眼前一陣陣發黑,小星星滿天亂蹦,渾身冒冷汗,胃裡翻江倒海。

  「快……躲開……」她用力推他,趴在床沿拚命嘔吐,直到把晚飯吐得乾乾淨淨,整個人快虛脫,才漸漸平靜下來。

  大夫來了,手搭在她的脈搏上,皺緊眉頭,久久不動。

  倪荊在一旁焦急地問:「大夫,怎樣?我娘子得的是什麼病?」

  大夫起身,捋著稀稀拉拉的山羊鬍子,搖頭晃腦地道:「依我看,少夫人只是睡眠不足,精神失調。

  不礙事,我給她開一副安神靜心的方子,吃了之後睡一覺就好了。」

  「就這樣?」倪荊一臉不信。

  「恕老夫冒昧問一句,少夫人是不是經常發噩夢?」

  倪荊點頭道:「是,她常常夢中囈語,有時還會突然驚醒。」

  「這就是了,少夫人是心事太重了,休息不好自然頭暈嘔吐,正常的。」

  「沒事就好,」倪荊舒口氣,「桂香,跟大夫去抓藥。」

  大夫走了,倪荊坐到雪君旁邊,伸手輕撫她蒼白的臉頰,滿眼憂慮,剛想開口,她輕噓一聲,搖搖頭,把頭輕輕靠在他肩上,閉上眼,喃喃道:「我好累,讓我睡一會兒。」

  他嚥下嘴邊的話,點頭,「好,我在這兒陪你。」

  他把她放好,和衣躺在她身邊,靜靜地看她。相處數月,他很用心地去觀察她,卻始終看不透這個小女人。大多時候她活潑好動,對什麼都好奇,腦子裡有數不清的鬼點子,但不經意間就會流露出彷徨無助的眼神。她醒著的時候總是在笑,夢裡卻一直在哭。

  午夜夢迴,無數次被她的囈語驚醒,聽到的都是一句話:「救我,誰來救我。」為什麼?他對她不夠好嗎?她覺得現在的生活很痛苦嗎?為什麼要叫人救她?就像此刻,他就躺在她旁邊守護她,她依然眉頭深鎖。

  「鳳兒。」他貼在她耳邊輕喃,「你心裡究竟藏著什麼?」

  她眉頭挑了兩下,沒有睜開眼,伸出手臂環住他的腰,把臉埋在他胸前,悶悶地咕噥:「倪荊。」

  「嗯?」

  「你有沒有聽過牛郎織女的故事?」

  他渾身肌肉一僵。

  「無論他們願不願意,織女終究要回到天宮,因為——她不屬於人間。」

  「鳳兒!」他的聲音止不住顫抖。

  「如果有一天,我突然消失不見,你一定要替我高興,因為我一定是回到了屬於我的地方,那裡才是我的家。」她的聲音越來越低,說到最後,已經睡著了。

  他瞪大眼睛摟著她,心上湧起鋪天蓋地的恐懼,耳邊盤旋著她似真似假的話,她一直跟他強調她不屬於這裡,暗示她將會離開。不!她是他的妻子,是他孩子的母親,是他——是他心愛的女人,他不許她離開,她只能屬於他!

  「不,不要!」雪君的頭在枕上輾轉,額頭滲出一層密密的汗珠,「爸爸,我好怕,救救我一…」

  「鳳兒,別怕。」他在她耳邊柔聲低語,厚厚的手掌笨拙地撫著她的頭頂,「有我在這裡,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的。」

  她漸漸靜下來,呼吸隨著他撫摸的節奏平緩。

  他在她額頭輕吻,將她穩穩地圈在懷裡,啞聲道:「不管你原本屬於哪裡,現在只能屬於我,我決不讓你離開。」

  ☆☆☆

  「什麼?帶我去林縣?為什麼?」雪君瞪著滿腹心事的倪荊。

  他敷衍道:「你不是愛熱鬧嗎?我帶你出門走走,散散心,免得整日待在府裡悶壞了。」

  「少來。」她揮衣袖,「你看你那張銅像臉,傻子才信你是出門散心。」

  「總之你叫小荷收拾東西,我們明日一早就出發。」

  「總之你不說清楚,我就不跟你去。」她往床上重重一坐,擺明了你有能耐就把我抬出去。

  「你……」倪荊沒轍了,「好,我實話說了吧,我是去林縣辦差,不放心你留在府裡,想把你帶在身邊。」

  「你什麼意思?」雪君瞇起眼睛,「怕我私闖禁地?還是怕我勾結外敵把你的將軍府端了?」

  倪荊霎時臉色鐵青,眼睛冒火,「你非要這麼曲解我的意思嗎?還是你根本就不想待在我身邊,巴不得我走得遠遠的?」

  「倪荊!」她「呼」一下蹦到他面前,一手叉腰一手指著他鼻子,「你這是賊喊捉賊!想吵架就直說,姑娘我奉陪到底,用不著拐彎抹角地找借口。」

  「我什麼時候找借口吵架了?」

  「你歪曲我的意思,還跟我大吼大叫,就是想吵架。」

  「是你先歪曲我的意思。」

  「我沒歪曲,你就是那個意思,在你心裡始終認為我是個奸細!」

  「我……」

  「你不用狡辯!」她不讓他說話,手指用力戳他胸口,「你心裡怎麼想的我都知道。」

  他閉上嘴,沉著臉瞪她。

  「怎麼不說話了?被我說中了?你放心,我馬上收拾東西,順便準備枷鎖腳鐐,你明天把我拴在馬屁股後面帶著,我就算會飛天遁地也跑不了。」

  她氣沖沖轉身,突然被他一把揪住扯回懷裡,「啊!你……唔……」

  一吻過後,她癱在他懷裡,手臂緊緊攀著他的肩,他牢牢地盯著她,眸色暗沉,聲音沙啞:「小無賴,我說不過你,只能不讓你說話。」

  她聲音酥軟:「怎麼……可以這樣?」語氣嬌嗔多過抱怨。她知道自己無賴,不知為什麼,對他說的話就忍不住往歪處想。

  「現在要不要收拾東西了?」

  她眨眨眼,「那要不要準備枷鎖腳鐐?」趁他暴吼之前,大笑著跑開。

  ☆☆☆

  次日一早出發,隨行的還有秦威正和盧明,兩位副將都帶上了,這次的差事恐怕非比尋常。雪君想要問,但見倪荊著急趕路的樣子,又把話嚥回去了。

  倪荊特地給雪君挑了匹健壯的母馬,既溫順腳程又快,第四日黃昏時分,幾人已經進入林縣地界,官道兩側出現大片的耕地和稀稀落落的村莊房舍。

  倪荊緩下腳步,靠近雪君,問:「還撐得住嗎?要不我們休息一下,到農家討點水喝。」

  雪君揉揉酸疼的屁股,搖頭,「沒事,撐得住,到鎮上再休息吧。」

  話音剛落,就聽到遠處傳來喊聲:「抓賊啊,抓賊啊。」

  抬眼望去,就見一個身材矮小的男子在前面拚命跑,後面幾個村民拚命追。

  秦威正催動馬匹迎上去,吼道:「光天化日之下偷東西?簡直藐視王法!」

  那人見前面有人攔路,迅速轉進路旁的田地,秦威正急急拉住韁繩,飛身翻下馬背,三兩步追上那人,拎著後領把人提起來。那人被衣領卡住脖子,手腳在空中亂舞,聲也發不出來。

  盧明催馬上前道:「威正,放下他,你快把人勒死了。」

  秦威正手一鬆,那人跌在地上,拚命咳嗽。

  這時村民趕了上來,一個大嬸拿著笸籮就往那人身上打,口中罵著:「打死你個小賊,居然敢偷東西,打死你!」其他的村民也上來打,那人被打得「啊啊」尖叫,拚命掙扎閃躲,卻衝不出人群。

  雪君急忙叫道:「住手,不准打人。」

  眾人停了手,都奇怪地望著她。

  倪荊低聲道:「鳳兒,這種事你別管,我們繼續趕路。」

  「不管?」雪君拔高聲音,「不管就要出人命了。」

  「讓開!」她翻身下馬,撥開人群,走近那人。

  倪荊嚇出一身冷汗,喝道:「別靠近他。」這小女人都沒有一點防範之心嗎?

  雪君揮揮手道:「沒事的,你看他被打得都快掛了,還能傷害我嗎?」

  那人霍然抬起頭來,直直地瞪著雪君,眼中一片震驚。

  他是個女人!雖然她臉上髒兮兮的,梳著男式髮型,穿著過大的男式衣服,但那眉眼臉形,雪君一眼就看出她是個女人,準確地說是個女孩,她年紀絕對不會比她大。好可憐,一個女孩子居然弄得這麼狼狽。

  她心頭立刻湧上憐惜,彎下身溫和地問:「小姑娘,你還好吧?」

  眾人都被她的話驚呆了,這個活像從泥坑裡爬出來的小偷是個女人?那小姑娘更是張大嘴巴,眼珠動也不動。

  「小姑娘、小姑娘?」雪君推她的肩頭。

  她像突然驚醒,一把抱住雪君大腿,哭喊:「救救我,姐姐,求求你救我。」

  「好了好了。」雪君拍她的背安撫,「你先別哭,我救你,我一定救你。」

  「鳳兒!」倪荊不贊同地輕斥。她根本不知道這個女扮男裝的丫頭是什麼人,就滿口應承要救她?

  雪君空出一隻手拉他的衣袖,低聲道:「你看她多可憐,咱們幫幫她。」不知為什麼,她一見女孩恐懼無助的眼神就有種說不出來的親切感,這樁閒事她一定要管。

  倪荊無奈地歎口氣,朗聲道:「她偷了什麼東西?」

  拿笸籮的大嬸嚷嚷道:「她溜進我家屋子,偷了灶上的兩個窩頭,還打破了兩隻碗,驚飛了兩隻雞,嚇壞了我兩個孫子。」

  喝!闖的禍還真不小,可見是個笨賊。

  倪荊使個眼色,盧明掏出一把銅錢交給大嬸,道:「這些算她賠你的,這件事就不要追究了。」

  「不行!」大嬸推開,「偷東西按律要砍手。」

  「什麼?」雪君驚叫,「不過偷了兩個窩頭,就要砍手?這什麼鬼法律?」

  倪荊握住她的手,示意她稍安毋躁,掏出一塊銀子道:「按律也可以以金贖罪,這些夠了吧?」

  大嬸不情願地接過銀子,咕噥道:「天底下真有愛管閒事的人。」村民們也從鼻孔裡哼氣,鄙夷地瞄了他們幾眼,紛紛散了。

  雪君抱怨道:「這什麼世道?苛刑暴政,還可以以金贖罪。最可惡拿了人家的錢還給人臉色看。」

  「鳳兒。」倪荊沉下臉,「不准侮辱朝廷,這些人就是民風淳樸,才遵律法而輕錢財,看不起以金贖罪的人。」

  「哦,這麼說反倒是他們清高了?」

  倪荊搖頭,「我不跟你吵,上馬吧,咱們還要趕路呢。」

  「那她怎麼辦?」雪君看一眼把她當「尤伽利樹」的女孩。

  「姐姐,不要丟下我。」女孩水汪汪的大眼睛裡滿是祈求,「你帶著我吧,求求你,讓我跟著你。」

  「不行。」倪荊斬釘截鐵地拒絕,「我們有正事要辦,決不能帶著個累贅。」

  「姐姐——」女孩的眼淚「吧嗒吧嗒」地掉下來,「求求你、求求你,別丟下我,我好怕,別丟下我。」

  「好了好了,你先別哭。」雪君慌忙幫她擦眼淚。女孩臉上的髒污擦掉,露出她更顯清麗的容顏,濃眉大眼,鼻挺口小,簡直一個精緻的洋娃娃,沒想到這時代也有長得這麼西方化的美女。雪君越看越是喜愛,口氣越發溫和,「小姑娘,姐姐問你,你家在哪裡?你父母呢?為什麼你要女扮男裝,還偷東西吃?」

  「我家,我家……」女孩哭得更凶了,抽抽噎噎說不出話。

  雪君無奈,拉著倪荊懇求:「不如我們把她帶到鎮上,找個地方安置她,這裡人煙稀少,她又偷了人家的東西,肯定沒人願意收留她。」

  倪荊看了眼天色,再看雪君堅決的神色,只好點頭。他開始後悔帶她一起出門了。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9
發表於 2016-7-5 10:47:41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林縣鎮上檔次最高的客棧叫黃鶴樓,四層樓宇兩重院落,前面是酒樓、後面是客房,巍峨地矗立在鎮子最繁華的地帶,頗有鶴立雞群之勢。華燈初上,樓內生意正火,倪荊直接在門前下馬,率先走進樓內,店前夥計過來牽馬,也不多問,好像早知道他們要來。

  雪君抬眼看到大紅燈籠映照下的招牌,隨口念道:「昔人已乘黃鶴去,此地空餘黃鶴樓。黃鶴一去不復返,白雲千載空悠悠。」

  緊跟在她身邊的女孩失聲道:「這是唐朝詩人崔顥的詩。」

  「咦?」雪君奇道,「你居然知道唐朝,還知道崔顥?」

  「我還知道李白有首詩叫《黃鶴樓送孟浩然之廣陵》,可是黃鶴樓在武昌,這裡,應該只是一家酒樓吧?」

  「武昌?」雪君激動得一把抓住女孩的手臂,「你說的不會是長江邊上的武昌市吧?」

  女孩畏縮了下,怯怯地點下頭。

  「天啊!快告訴我,你還知道什麼?知不知道北京上海深圳、香港日本美國?」她用力搖晃女孩,「你快告訴我,快說啊。」

  女孩被她搖得頭暈目眩,臉上卻難掩激動,拚命點頭。

  倪荊已經進門,聽到聲音急忙回頭,拉住雪君道:「鳳兒,你這是幹什麼?」

  雪君一把甩開他,吼道:「別打擾我。小姑娘,快告訴我,你怎麼會知道這些?難道……難道……」

  她的聲音顫抖起來,「你也是從二十一世紀來的?」

  女孩怔怔地看著她,眼神由彷徨懷疑到淚水盈盈,突然用力抱緊雪君,「哇」的一聲號啕大哭。雪君抱緊她,本來想安慰幾句,結果一開口,也變成了嗚咽。俗話說: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她們同來自於二十一世紀,可比老鄉見老鄉感慨多了。

  樓內所有客人都好奇地盯著兩人,不知情的還以為是失散多年的姐妹重逢了呢。

  樓上有人下來在倪荊耳邊說了什麼,倪荊看看哭成淚人的雪君,再看一眼樓上,囑咐盧明安置兩人,帶著秦威正先上樓去。

  盧明為難地杵在一旁,真希望跟著上樓的是他。

  女人的眼淚,是世上最可怕的東西。

  好不容易等兩人哭夠了,盧明把她們帶進客房,雪君把房門栓上,跟女孩坐在床上大聊各自的經歷。

  原來女孩叫夏瑞亭,今年十七歲,是個高中生,家在新疆。半年前,她在放學的路上遇到一級沙塵暴,整個人被吹得暈頭轉向,醒來時就發現自己來到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地方。那裡的人講話她聽不懂,衣食住行都很奇怪,還有一群人圍著她叫公主,她害怕極了,卻不知道怎麼才能回去。後來有個懂漢語的丞相過來,她才知道那裡是安遲國,她就是安遲國的小公主,三天前在圍獵的時候失蹤了,後來在一處荒漠裡找到昏迷不醒的她。大家都認為她是受了驚嚇,所以才瘋言瘋語,國王甚至把她軟禁起來,每天請巫師做法。她過了兩個月暗無天日的生活,每天除了吃飯睡覺上廁所,什麼也不能做,不過倒是把那個什麼安遲國的語言聽懂了七八層,只是不會說。突然有一天,王后來了,說國王吃了敗仗,答應跟大周和親,要把她嫁給中土的皇帝,第二天他們就把她五花大綁地押上駱駝,一路由武士護送。開始一段時間經過得都是沙漠戈壁,走了一個多月才到了人煙繁盛的地方,然後安遲國的武士把她交給周朝的迎親隊伍。沒想到迎親使者是個色狼,想要侵犯她,她一時心急捅了他一刀,並且趁亂逃了出來。她偷了套男人的衣服穿上,一路上躲躲藏藏,不知道該往哪兒走,只知道一直逃一直逃,就逃到了這裡。她在家向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到了這兒什麼也不會做,一面要提防被兩國的人找到,一面要小心遇到壞人,身上又沒有錢,只能跟人討東西吃,討不到就偷,偷不到就餓著……

  說到這兒,女孩已經泣不成聲。

  「可憐的小妹妹。」雪君把她摟在懷裡,比起她的遭遇,自己算幸運多了。

  「姐姐。」夏瑞亭仰起淚眼看她,「我不是在做夢,我們真的穿越了時空對嗎?」

  雪君點頭。

  「天啊!」瑞亭抱住頭,喃喃叨念,「這些日子我不停地告訴自己,這是夢,是夢,可是卻怎麼都醒不了。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會這樣?」她敲自己的頭,「我那天學習學不進去,隨口說了一句,『要是能穿越時空回到古代就好了,什麼都不用做就有人養。』怎麼想到居然就成真了?我只是隨口說說的啊。」

  雪君抓住她的手安撫,「別責怪自己,這不是你的錯,要是哪個隨便說說都能成真,那時空不就亂套了?像我,從來沒有過穿越時空的想法,不同樣來到這兒了?」

  「梅姐姐!」瑞亭一把抓住她的手,「你說觸電的方法是不是真有效?你那根銅線能帶我們回去嗎?」

  雪君歎氣,「我也不知道,我看在明年春天之前,雷電都沒希望了。我是觸電來的,所以想到電擊的方法;你是沙塵暴刮來的,有沒有想過用同樣的方法回去?」

  「同樣的方法?什麼方法?沙塵暴?」

  「也許可以試一試呢?」

  「怎麼試?」瑞亭沮喪地低下頭,「我們經過沙漠的時候,每天都颳風暴,嚴重的時候人和駱駝都被流沙埋起來了,可是我還是在這裡。」

  「唉!」兩個女人相對歎氣。

  瑞亭躺在雪君大腿上,呆呆地看著頂棚,哽咽道:「梅姐姐,我想家,想爸爸媽媽。」

  「我也是。」雪君輕輕撫著她的頭頂,柔聲道,「睡會兒吧,你太苦了,不管能不能回去,姐姐以後都會照顧你。」

  ☆☆☆

  夜已深,雪君在夢中突然驚醒,本能地抬手摸向身邊,碰到一副熟悉的胸膛,她慌忙坐起來細看,身邊人果然是倪荊。

  倪荊也醒了,握住她的手道:「怎麼了?」

  她急切地問:「瑞亭呢?」

  「誰?」

  「那個小姑娘。」

  「哦,我讓盧明把她送到隔壁客房。」

  雪君的心稍稍放下,想了想,起身下床。

  倪荊拉住她,「你去哪兒?」

  「去看看她。」

  「這麼晚了看什麼?等明日一早給她些銀兩,打發她走吧。」

  「不行!」雪君大聲道,「我要把她留在身邊。」

  倪荊沉下臉,「不行!」

  「不行也要行!不管你同不同意,我都要留下她。」

  「鳳兒!」他低喝,「不要任性。」

  「我不是任性,我是認真的,如果你一定容不下她,就連我一起趕走。」

  「為什麼?」他困惑,「你們萍水相逢,為什麼要這麼護著她?」

  「因為……因為我們是老鄉。」

  「老鄉?她是歷城人?」

  「她是……總之我們來自同一個地方。」

  「鳳兒啊。」他拉她坐下,「不要人家說什麼你就信什麼,她是個來歷不明的小賊,誰知道她的話是真是假?也許她是看我們出手闊綽,想賴上我們呢?」

  「我可以肯定她說的是真的。」

  「你憑什麼判斷?要知道防人之心不可無。」

  「我就是知道!倪荊。」她搖他的胳膊,「你相信我,她不是壞人,我們倆是同病相憐,你就讓我留下她,反正咱們家也不在乎多一張嘴吃飯。」

  「這不是多一張嘴的問題,我這次任務緊迫,沒有多餘的精力照顧你,你隨隨便便撿一個人在身邊,萬一出了事怎麼辦?」

  「你就一定要這麼多疑嗎?在你眼中,是不是所有來歷不明的人都不能信任?」

  「鳳兒!」他語氣多了點惱怒和無奈,這小女人又在跟他較真了。

  她轉身背對他,「我還是那句話,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你看著辦吧!」

  他沉默半晌,從身後擁住她。

  她一扭身甩開,口氣冷冷地道:「少來,這次你別想來軟的那一套。」

  他也生氣了,沉聲道:「早知你這麼麻煩,就不該帶你出來。」

  她一聽火氣上來了,「是我要跟的嗎?當初是你硬要帶著我,現在反倒嫌我了?好,天一亮我就帶她回府去,免得在這兒礙你的眼。」說完一甩手,赤著腳跑出去,直接闖進隔壁客房,把門閂緊。

  夏瑞亭被門響聲驚醒,本能地抓起手邊東西防衛,就著月光看清是雪君,心下鬆了口氣,緩緩放下枕頭,輕聲問:「梅姐姐,你怎麼深更半夜地過來啦?」

  雪君氣沖沖地「哼」了一聲,爬進她被窩,氣悶地道:「我來陪你睡。」

  倪荊追到門口,望著緊閉的房門,徘徊一會兒,歎口氣,轉回房間。他心底也認為那女孩不是壞人,因為她有著純淨的眼神。可這次他是奉了皇上的密旨出城,必須要謹慎從事。大周與安遲連年征戰,好不容易達成議和協議,安遲還特地送來銀鈴公主和親,以表誠意,沒想到剛到周朝境內人就跑了,還傷了迎親的慶王爺。事關兩國邦交,無論如何都要趕在安遲武士之前找到銀鈴公主,押回皇宮,不能讓安遲國王有藉口對本朝發難,更要揭穿安遲假意求和實則行刺的陰謀。

  門外的腳步聲沒了,雪君知道倪荊回了房間,心中既慶幸他沒有追進來刨根問底,又有些埋怨他沒誠意哄她。唉!她長長地歎氣。

  「梅姐姐。」夏瑞亭側身躺著看她,「跟你老公吵架啊?」

  她不做聲。

  「因為我?」

  她急忙道:「不關你的事,他那人天性多疑。我會保護你的。」

  「梅姐姐。」瑞亭輕聲喟歎,「我真羨慕你。」

  「羨慕我?」雪君不明所以。

  「你就像小說中的女主角一樣,穿越時空回到古代,遇到你的白馬王子,幸福快樂地過日子。哪裡像我,掉到一個鳥不拉屎的地方,語言不通,爹不疼娘不愛,被當做禮物一樣送去給人和親。若真像小說中一樣嫁給皇帝,迷死他,讓他為我廢掉後宮放棄江山,也算我過了把癮,可偏偏皇帝還沒見到就遇到色狼,差點被強姦!逃出來之後才發現一切都跟小說中寫的不一樣,古代人既不善良也不白癡,更沒有什麼王爺啊將軍啊堡主啊之類的帥哥出來英雄救美。梅姐姐,你說老天為什麼要這麼捉弄我,讓我遇到的都是壞人?」

  雪君笑笑,「你不是遇到我了嘛。」

  「是啊,幸虧遇到你,不然我恐怕就被活活打死了。」瑞亭湊近雪君懷裡一些,「我就不明白,女主角穿越時空不是因為有白馬王子在這兒等著嗎?我的白馬王子死哪兒去了?」

  雪君再笑笑。瑞亭畢竟年紀小,吃了這麼多苦,哭著喊著要回去,心中卻還想著能遇到白馬王子。那麼她呢?因為有個倪荊,所以她的靈魂才穿越而來嗎?是冥冥中注定的情緣,還是老天跟她開的玩笑?

  ☆☆☆

  這一夜雪君睡得極不安穩,瑞亭夢中不停囈語,又是汗又是淚,雪君摟著她的頭安撫幾句,才又睡得沉了。反反覆覆幾次,天已放亮。雪君揉揉腫脹的眼睛,心中暗歎:無數次夜裡,她夢中驚擾的時候,都是倪荊在身邊安撫她,近一個月來,她幾乎忘了噩夢是什麼滋味。

  她起身,幫瑞亭掖好被角,開門出去。輕輕關上房門,還沒來得及轉身,身子就騰空而起,她剛想驚叫,就聞到那股熟悉的味道,本能地伸出雙手抱住他的脖子,正好對上倪荊的眼睛。

  他盯著她,輕聲斥道:「赤著腳就跑出來,不會先找雙鞋穿嗎?」

  她沒回嘴,反倒把頭埋進他懷裡,輕輕摩挲。這熟悉的懷抱、熟悉的氣息,是她最安穩的避風港。不敢想像,在這個陌生的時空裡,如果沒有遇上他,她現在會如何?

  難得見她溫順,倪荊把斥責的話吞回去,將她抱回房裡,彎身給她套上鞋。鞋穿好了,她沒有起身,就勢抱住他粗壯的腰,懇求道:「倪荊,你讓我留下瑞亭好不好?我真的很喜歡這孩子。」

  倪荊的大手在她頭頂輕撫,歎口氣道:「我說不好有用嗎?難道真任你賭氣回府?」

  「倪荊!」她喟歎,起身湊到他耳邊,輕輕說了一句話。他的耳朵騰一下紅了,連脖子都變成了醬紫色。

  雪君刮著他的耳根「嘻嘻」笑,他大掌在她腰上拍了下,口氣嚴肅,眼神卻溫柔,「你這女人,當真不懂什麼叫矜持!」

  她眨眨眼道:「好啊,我學著矜持,以後這三個字再也不對你說。」

  他突地一把摟緊她,唇壓上她的耳根,啞聲道:「只有我們兩個人的時候,我喜歡你的不懂矜持。」

  說罷嘴唇移到她的唇上。

  「叩叩!」房門輕響,盧明的聲音在門外道:「將軍,王爺差人來請。」

  倪荊把雪君的頭按在胸前,平穩呼吸,朗聲道:「知道了,回稟王爺,我們立刻就到。」

  「是。」

  門外腳步聲漸遠,雪君抬起頭來,疑惑地問:「什麼王爺?」

  「親國公慶王爺,皇上的親叔叔,我這次來林縣,就是幫他解決點小麻煩。走吧。」他拉起她的手,「我給你引薦慶王爺。」

  ☆☆☆

  好帥的男人!梅雪君從進屋開始,眼睛就沒離開過坐在主位的男子,他大約二十幾歲,唇紅齒白、衣著華貴,活脫脫一個苗僑偉版的楊康。原來古代真有這麼賞心悅目的男人!而他居然還是皇上的親叔叔。

  惟一美中不足的是他右手吊在胸前,看樣子是受了傷。

  慶王爺看著她直勾勾的眼神,莞爾一笑道:「倪將軍,這位就是嫂夫人?」

  哇!笑起來更瀟灑哦!

  「咳,咳咳!」倪荊用力地咳了兩聲,拉回雪君的心神,口氣不悅地道:「鳳兒,見過慶王爺。」

  「噢。」雪君下意識地吐吐舌頭,匆匆施了一禮,「見過慶王爺。」她平日只見過小荷等人給倪荊行禮,具體怎樣她也不會,只好依葫蘆畫瓢。

  眼見慶王爺愣了一愣,隨後笑道:「嫂夫人不必多禮。」

  倪荊有意無意擋在雪君身前,遮住她的視線,推她一下道:「你先下去吧,我跟王爺有正事要談。」

  什麼嘛!在人前端大男人的架子,女人就不能參與正事嗎?她偷偷踩他一腳,心不甘情不願地往門口挪動。只聽身後慶王爺道:「一百幅畫像已經準備好,還請倪將軍盡快安排人手下去。」

  雪君走到門口,忍不住回頭看。帥哥啊,哪個不想多看一眼?她目光還未觸及慶王爺,卻先看到一疊厚厚的畫像,畫上是個身穿異族服飾的女人,濃眉大眼、鼻挺口小、眼窩深陷,這是……她不由自主走近,遲疑道:「這不是瑞亭嗎?」抬眼看倪荊,發現他也是一臉震驚。

  慶王爺霍地站起身,幾步跨過來,大聲道:「嫂夫人,你見過畫中人?她人在哪裡?」

  雪君被他突如其來的肅殺之氣嚇到,不由倒退兩步,本能地靠向倪荊。

  倪荊握住她的手,沉聲道:「王爺放心,末將馬上把人帶到。」他眼色一遞,盧明立刻轉身出去。

  看這陣式,絕不是好事。雪君盯著慶王爺吊起的手臂,腦海裡迅速閃過瑞亭昨夜講述的遭遇。難道他就是瑞亭口中的色狼?不!她不能眼睜睜看著瑞亭羊入虎口。

  她放開倪荊的手就往外跑,倪荊一把拉住她道:「鳳兒,你去哪兒?」

  「放開我!」她奮力掙扎,高叫,「我不准你們傷害瑞亭。」

  樓下一陣騷動,夾雜著女人的尖叫,是瑞亭的聲音。倪荊死死抱住雪君,她掙扎不開,轉身哀求:「倪荊,我求你,不要傷害瑞亭,她是無辜的,她只是個孩子。」

  「她無不無辜自有王爺定奪,鳳兒,此事你別再插手。」

  「這個世界上我是她惟一的親人,她的事我怎麼能不管?」

  慶王爺目光一寒,若有所思地瞥向雪君。

  倪荊急忙道:「內人前些日子風邪纏身,一直未好,有時候會胡言亂語,王爺不要放在心上,我立刻帶她下去。」說罷抱起雪君就走。

  「放開我,倪荊,你相信我,瑞亭是無辜的。她跟我一樣,只是一不小心闖入這個時空的靈魂,她什麼都不知道啊……」

  房門開了,盧明扛著夏瑞亭進來,她在他肩頭扭動嘶叫,一眼看到雪君,急急喊道:「梅姐姐,救我。」

  「瑞亭。」雪君想要上前,被倪荊的鐵臂困住,強行往門外拖。

  「梅姐姐——梅姐姐——」瑞亭的呼喊突然頓住,彷彿見到什麼可怕的東西。

  雪君徒勞的掙扎,卻只能眼睜睜看著房門在她眼前合上,最後看到的是瑞亭無助的淚眼和慘白的臉色。

  「不——」她用力揪緊倪荊的肩頭,哭喊:「你們不能傷害她,求求你,不要傷害她。」

  倪荊恍若未聞,直接把她抱出客棧,喝令一聲:「威正。」秦威正立刻跟上來。

  他把她丟上秦威正的馬背,抽出腰帶三兩下捆住她的手腳,厲聲道:「立刻送嫂子回府,由你親自看守,不准她踏出房門半步,明白嗎?」

  秦威正雖滿臉詫異,但什麼都沒問,點頭道:「末將明白。」

  「倪荊!你這個混蛋!」雪君趴在馬背上,嘶聲大吼。

  他手臂壓住她的後背,眼神複雜,鄭重地道:「鳳兒,我是在救你。」

  她停止掙扎,看進他的眼,看到了他的焦灼、擔憂和疑慮。良久,他們只是這樣怔怔地看著彼此,是眼神的較量、是理智的抗衡、是心靈的掙扎。

  她吐了口氣,緩緩點頭道:「好,我回去,但你要放開我。」

  他遲疑了下,鬆開她的手腳,把她扶正了跨在馬上,朝秦威正道:「啟程吧。」

  「倪荊!」她彎身拉住他的手,滿眼渴求,聲音嘶啞,「幫我保住瑞亭,如果她有什麼不測,我會恨你。」

  他猛地一震,神色更暗了,垂下眼來,什麼也沒說,在馬屁股上重重拍了一下。

  「駕!」秦威正的呼喝聲在空氣中迴盪,她轉過頭來,看到倪荊頭也不回地轉進客棧,那背影寬闊、結實、卻沉重……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0
發表於 2016-7-5 10:47:54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怎麼辦?我能做些什麼?」梅雪君在地中央轉圈,搓手跺腳。

  秦威正捏著眉心道:「嫂子,你坐一會兒吧,說不定將軍馬上就有消息了。」

  「你還說?叫你去打聽消息你又不去,我說了我不會跑,你聽不懂人話是不是?」她一肚子火氣全發洩在秦威正身上。

  秦威正硬著頭皮挨罵,一板一眼地道:「對不起,嫂子。軍令如山。」

  「軍令個頭!軍令就是用來對付我們這種弱女子的嗎?你給我出去,看著你更煩!」三兩下把秦威正踹出去,她「砰」地關上門,倚著門板坐下揪頭髮。

  怎麼辦?小說裡女主角回到古代不都是萬能的嗎?為什麼她只能困在這裡一籌莫展?就算她逃出去又能如何?她手無縛雞之力,除了倪荊誰都不認識,想要接近慶王爺難如登天,更別說救出瑞亭。她不知道他們現在人在何處、不知道他們想怎樣處置瑞亭、不知道公主逃婚刺傷皇親到底有多大的罪名、不知道誰有能力可以保住她。除了寄望於倪荊,她什麼都不知道。

  想到這個時代的苛政酷刑,她就覺得渾身發冷,別的不論,單單刺傷慶王爺一項,想必就足以治瑞亭的死罪了。

  死——她不由打了個冷戰。不屬於這個時空的靈魂,卻如此怕死,不知道瑞亭會不會怕?也許,死也是一種解脫,讓她可以安然回到現代去?不不,她在想什麼?怎麼可以就這樣放棄?要想辦法,一定有辦法可以保住瑞亭的性命。

  門外突然傳來秦威正的聲音:「將軍!」

  他回來了?她霍地拉開門,險些撞上倪荊的胸膛。她一把抓住他的衣襟,焦急地問:「怎樣?瑞亭呢?」

  倪荊關上房門,緩緩轉身,眼泛血絲,神色暗淡,艱澀地道:「鳳兒,我已經盡力了。」

  「什麼?」雪君只覺腦中轟然一響,眼前天旋地轉、腳下發軟,只有靠倪荊的支撐才不會摔倒。她的聲音好像不是自己的,嘶啞縹緲:「你的意思是,她已經……」

  「她還沒死,但皇上已經下旨,賜今夜子時在西城門外火刑。」

  「不,不!」她搖頭,不停地搖頭,猛地抓緊他,急切地道,「還有機會,沒行刑就有機會。你幫我想辦法,倪荊,你一定有辦法可以救她的對不對?」

  倪荊搖頭,滿眼歉意。

  「不,一定有辦法的,一定有辦法的。」她喃喃叨念,突然仰起頭,「你不是跟惠妃有些交情?請她去跟皇上求情?要不然請她安排我見皇上,我親自去跟皇上求情?」

  「別傻了,鳳兒。夏瑞亭冒充公主,刺殺王爺,有意挑起兩國爭端,死有餘辜,誰求情都沒用。何況後宮不問國事,你想害死惠妃娘娘嗎?」

  「什麼冒充公主,刺殺王爺?什麼有意挑起兩國爭端?這是誰說的?那個色狼王爺,還是那些沒有骨肉親情的安遲人?」

  「鳳兒!」他厲聲道,「不准對王爺不敬。她刺殺慶王爺是事實,護送她和親的安遲官員也抓到了,他們說她根本不是銀鈴公主,還指責是我方將人掉了包,口口聲聲要我們把銀鈴公主交出來。這一切都只說明一件事,那就是和親根本就是挑起戰事的陰謀,不管她的公主身份是真是假,她都必須死。你明不明白?」

  「不明白!」她渾身發抖,不知是氣憤還是傷心,「就算和親是個陰謀,她也不過是安遲國君的一顆棋子,整件事情最無辜的就是她,現在你們還要殺她?」

  「這是對安遲挑釁的懲罰,無不無辜都得殺。你跟她非親非故,為什麼要一味護著她?」

  「因為我們同病相憐、因為我們都不屬於這裡、因為我們的靈魂都來自未來、因為我們只是一不小心穿越了時空的倒霉鬼!」她激動地朝著他吼,「你不是一直問我從哪裡來的嗎?我告訴你,我來自未來,幾百年甚至幾千年後的將來。我根本就不是徐大鳳,我叫梅雪君,一場意外讓我的魂魄離了身體,醒來我就變成了徐大鳳。瑞亭跟我一樣,她不是什麼倒霉的安遲公主,也不是掉包公主的奸細,她只是一不小心闖入這個空間的靈魂,她沒有做錯任何事。現在你明白我為什麼要護著她了嗎?現在你明白為什麼我身上有那麼多解不開謎了嗎?你明白了嗎?」

  倪荊倒退兩步,臉色慘白,呆呆地看著她,突然上前摀住她的嘴,「砰」一聲將她壓倒床上,額頭抵著她的額頭,一字一句道:「不許再說這種話,永遠不許再說什麼時空顛倒、借屍還魂的話。你就是徐大鳳,是將軍夫人,是我倪荊的妻子。」

  「唔,唔唔……」她在他身下搖頭。

  「不許搖頭!」他的手捂得更緊,目光兇惡凜冽,口氣陰冷,「不許說不,不許再替那個假公主求情!」

  「唔唔,唔……」她掙扎扭動得越激烈,他鉗制得越緊。她瞪大驚恐的雙眼,像從來沒認識過他一樣,渾身的力氣似乎被抽乾了,手腳癱軟,眼神也漸漸渙散。

  「鳳兒!」他急忙放開手,無措地搖她。

  「咳,咳咳咳……」她猛烈咳嗽,躲開他的碰觸,縮到床鋪一角。不,這不是她認識的倪荊,他的眼、他的表情像隨時要將她捏碎。

  「鳳兒!」他湊過去,輕輕地將她摟在懷裡,安撫地揉著她的頭髮,瘖啞地道,「我嚇著你了。對不起,我……我太怕失去你。」

  雪君一震,頭靠著他的胸膛,清晰地感覺到他急促的心跳和不安的氣息。

  他的聲音微微顫抖:「你知道嗎?本朝律例,只有對待妖巫才用火刑。夏瑞亭就因為口口聲聲時空穿越,才惹得皇上震怒,賜以火刑。我不能讓你冒這個險,不管你說的是真是假,我只當什麼都沒聽過,從今天起,忘了你的過去、忘了你的來歷,你就是徐大鳳,就是我倪荊的妻子。」

  妖巫?火刑?她當初的擔憂成真了。沒人會接受穿越時空這麼荒謬的事情,沒人願意相信,即便愛她如倪荊,也選擇逃避現實,因為只有漠視,才能保住她的命。她若不安安穩穩地做她的將軍夫人,就是自尋死路,更妄稱救瑞亭?她終於明白倪荊剛進門的那句話,他已經盡力了,他是盡了所有的力氣才讓瑞亭的事情不至於牽連她。

  「鳳兒,鳳兒。」他輕輕搖她,「你有沒有聽進我的話?」

  她下意識地點頭,緩緩伸出手臂環住他,抱得好緊好緊。

  ☆☆☆

  夜色如水,星空像每個晴朗的夜晚一樣燦爛,西城門外人聲鼎沸,百姓都出來看火燒妖女。上了年紀的老人說,上次火刑距今大概五十年了,那次燒的是個能隔簾看物的妖僧,大火燒了三天三夜才歇,那妖僧的慘叫聲現在想起來還覺得毛骨悚然。

  梅雪君坐在馬上,聽著百姓的竊竊私語,心中不由一陣悲涼。人們愚昧無知的結果就是抗拒一切他們認為不合理的東西,只要常理不能接受,就稱為巫妖,加以毀滅。五十年前的妖僧,今天的夏瑞亭。難道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瑞亭被活活燒死?不!不能!可是她又能做什麼?她求過倪荊,或者找個死囚代替瑞亭,瞞天過海,可監斬的是慶王爺,逃得過百姓的眼,逃不過慶王爺的眼。她也求他暗地裡派人去劫法場,卻只引來他的傷心震怒,斥責她怎能陷他於不忠不義?他不許她跟瑞亭見面,就連觀刑都強制她跟他共乘一騎。若不是他有維護刑場秩序的任務在身,恐怕他會把她綁在家裡,直到行刑結束。

  遠處火把攢動,一隊侍衛押著人犯緩緩而來,慶王爺領騎在前,身後跟著他的貼身護衛,秦威正和盧明分別守在囚車兩側。押解囚犯的人手不多,卻個個都是大內精銳,對於巫妖行刑,朝廷一向重視,生怕出了什麼差錯,何況這次處決的是安遲假公主,皇上擔心有安遲武士混在百姓之中,特別命令倪荊預先在刑場周圍佈置好兵力。

  夏瑞亭身著囚衣,長髮披散,衣服上血漬斑斑,臉上儘是髒污,遮掩了精緻的五官,只在亂髮之中看到一雙低垂的眼眸,混沌渙散,沒有焦距。

  他們居然對她用刑!雪君心中一痛,不由就要下馬。察覺她的騷動,倪荊在她腰間的手臂攬緊,貼在她耳邊道:「不要惹麻煩。」

  「可是……」

  「你救不了她,只會令她更難過。」

  囚車在刑台前方停下,兩個侍衛將夏瑞亭架起,她手腳軟綿,耷拉著腦袋,腳鐐拖在地上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音。

  雪君看出不對勁,急切地問:「他們把她怎麼了?為什麼她看起來好像沒有知覺?」

  倪荊低歎一聲,「他們給她灌了迷藥,也是為了減少她烈火焚身的痛苦。」

  「減、少、痛、苦?」雪君一字一咬牙,「將一個無辜的女孩活活燒死,還談什麼減輕痛苦?一群偽君子!」

  侍衛訓練有素地圍住刑台,台上台下柴薪早已堆好,淋好松油,只等時辰一到,監斬官下令。

  第一通鼓響,慶王爺走到監斬席上端坐,俊逸的臉龐在月色泛出皎潔的光暈,雪君狠狠盯著他,再不覺得他瀟灑倜儻,只覺得他的美帶著邪氣。天邊不知何時飄來一片烏雲,遮住月色,天空只餘點點星光,慶王爺的臉陷入陰影之中,更添幾分陰鬱之氣。雪君暗自磨牙,若論妖巫,他比瑞亭更像妖人,該受火刑的是他!

  第二通鼓響,雪君根本無法安坐,恨不能飛上刑台。坐騎感覺到主人的不安,「踏踏踏」在原地打轉,擾得周圍兵士紛紛讓開。倪荊急忙撫拍馬頭,抬眼就見慶王爺冷冷地看向這裡。忽一陣冷風吹過,吹熄了監斬席兩側的火把,慶王爺的視線在暗夜中看不分明了,倪荊卻已出了一身冷汗。當日是看在兩人二十年交情份上,慶王爺才答應不追究鳳兒來歷,但也放下話來,讓他看好自己的夫人,若再惹出任何麻煩,就不要怪他不留情面。這位年輕的王爺平日裡雖熱中於女色玩樂,辦起事來卻乾脆利落絕不手軟,否則也不會成為皇上最依仗的寵臣。加上他的皇叔身份,朝廷上下,哪個都要懼他幾分。

  第三通鼓響,人群突然靜默下來,雪君抓緊胸口,感覺心跳就快停了。慶王爺長身而起,抽出令牌隨手一擲,淡淡地吐出兩個字:「行刑。」

  「不——」在雪君淒厲的嘶吼聲中,二十把火炬一起投向刑台,松油遇火即燃,剎那間高台周圍紅光沖天,陷入一片火海,圍觀人群被火光烘烤得紛紛後退。

  「不——瑞亭——瑞亭——」雪君拚命掙扎,抓撓倪荊的手臂,幾乎要把他的鎧甲撕裂。倪荊一手摀住她的嘴,用手臂手肘將她牢牢地壓在馬背上,動彈不得。

  冷風吹得更猛,火借風勢,風助火威,夏瑞亭的髮絲衣擺隨風飄搖,不一會兒便沾上火星。她的囚服也淋了松油,火舌迅速捲入衣服裡,燒到肌膚。迷藥下得很重,她一直昏昏沉沉的,直到感覺到灼燒的疼痛,才悠悠轉醒,睜眼就見滿眼紅光,皮膚的刺痛清晰地傳入大腦,她本能一聲尖叫:「啊——」

  「卡!」空中猛然一聲閃電,正響在監斬席上方,臨時搭建的棚頂轟然倒塌,壓住一片人。眾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意外驚呆了。轟隆隆雷聲連綿,頃刻問瓢潑大雨從天而降,豆大的雨點打在人身上生疼。

  百姓慌了,驚叫聲呼喊聲亂成一團。

  倪荊率先催馬衝向監斬席,高喝:「先救王爺。」

  雪君趁他分心之際掙脫,跌下馬來。

  「鳳兒!」倪荊立即伸手去撈,卻沒有抓到她,戰馬前衝的速度太快,等他勒馬轉身,她已被人群淹沒。

  大雨澆熄了火勢,也澆醒了瑞亭,她惶惶然望著四周星星點點的火苗和高台下亂成一片的人群,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雪君逆著人潮往前衝,手腳並用地爬上一人多高的刑台,鬆開瑞亭的繩子。

  「梅姐姐?這是……」瑞亭有點搞不清楚狀況。

  「先不要問,快跟我走。」雪君顧不了許多,拉著她就跑。

  「啊喲!」瑞亭腳下踉蹌,被腳鐐絆倒。那鐐銬有手腕粗細,起碼二十幾斤,她先前受了刑,身上傷痕纍纍,根本一步也走不動。

  雪君扶起她,想要背著她走,剛背轉過身,就聽下面有人喊:「妖女要逃。」

  這一聲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聚集到刑台上來。雪君心下一涼,抬眼望去,只見二十名大內侍衛以最快的速度包圍刑台,拉弓搭箭,齊齊對著她們。士兵已分批將百姓攔住,部分人手還在搭救監斬席下的同袍,外圍埋伏的人手依然動也不動的堅守在原位。倪荊治軍一向以嚴謹高效著稱,沒有主帥命令,就算天塌下來他們也要堅守崗位。這是身為一名將軍的驕傲,但此刻,倪荊卻如此痛恨他的驕傲,他多希望他的手下是一群酒囊飯袋,這樣鳳兒她們就有機會趁亂逃走。

  倪荊飛身落到高台上,腳下踏著燃了一半的木材,望著雪君,伸出左手道:「鳳兒,放下她,過來。」

  雪君下意識把瑞亭抱得更緊,哽咽搖頭,「不,我絕不會丟下她。」

  「鳳兒!」他輕喝,卻只得到她更堅定的眼神和更心痛的神情。

  盧明快步過來在倪荊耳邊說了什麼,他臉色一變,直覺朝監斬席掃了一眼,低聲道:「排查人群。」

  盧明點頭,退下去。

  雪君看向監斬席,意外竟沒看到慶王爺,她心中若有所悟,突然站起身揚聲道:「倪荊,你還不明白嗎?瑞亭不是什麼妖女,她是神女,有天神護體,你們要殺她,就是逆天而行,要遭天譴的。這場大雨就是最好的證明!」

  「轟!」人群中一片嘩然。

  「鳳兒!」倪荊惱了,「你在說些什麼?還不趕快過來。再遲一步,你們倆都要萬箭穿心。」

  「哈哈哈哈!」雪君仰天大笑,「倪將軍,你在威脅我們嗎?你可知你剛才一句萬箭穿心已經冒犯了神女,如果你不立刻命令弓箭手撤離,就會遭到報應。慶王就是你的前車之鑒。」

  她的話一出口,監斬席那邊又是一片嘩然。

  瑞亭拉她的衣袖,小聲道:「梅姐姐,你瘋了嗎?」

  她壓低聲音:「別說話,這是我們惟一的機會。」雪君小心注意監斬席的動向,心知慶王爺一定是出了什麼意外,搞不好是被砸死了。她不知道的是,慶王爺消失了,就在棚頂倒塌的一瞬間消失了。

  雨還在下,絲毫沒有減緩的趨勢,雷聲滾滾,轟然不絕。人群的騷動越來越大,似有控制不住的趨勢,有人在傳:「冬雷陣陣,必生異相。」

  倪荊和雪君對峙著,雨水順著她的鬢髮滑過臉頰,打透了她的衣服和繡鞋。他眼前突然浮現普濟寺禮佛那日,細雨濛濛,山路崎嶇,她趴在他背上,濕漉漉的秀髮搔著他的脖子,在他耳邊輕言細語:「倪荊,我想我開始喜歡你了。」禪夜大師說她只有十八年的陽壽,是有人篡改了她的命盤。她說她來自未來,是不小心闖入這個時空的靈魂,夏瑞亭跟她一樣,所以她拚死也要保護她。他明知她剛剛說的是謊話,是在妖言惑眾,可此時此景,若藉著這妖言可以救她們兩人的性命,那麼就由他不忠不義一次又如何?

  突然想通了,他臉上不由露出一絲微笑,他背對眾人,只有雪君和瑞亭能夠看到他的表情。雪君詫異,不明白他突然笑什麼。他握住佩劍的右手鬆開,輕輕搖了搖,啟口道:「撤!」

  幾乎同時,又一個閃電劃過,雷聲在刑台上方炸開,一個侍衛手一抖,箭弩疾射而出。雨聲混淆了倪荊的耳力,當他看到箭時,箭身已經越過他直奔雪君。他一躍而起,伸手去抓箭尾。接連兩個閃電劈下,劈斷了捆綁瑞亭的柱子,電流順著雨水撲上瑞亭的腳鐐,發出閃爍的藍光「辟啪」作響。藍光籠罩了夏瑞亭和梅雪君全身,箭弩在此刻到達,倪荊抓住了箭尾……

  一切只發生在眨眼之間,倪荊呆呆地盯著前方一點,手中握著半截焦黑的箭尾,眼前的兩個女人在電光中消失了,活生生地消失了。他腦海裡只有雪君瞪大的雙眼,她甚至來不及發出聲音。所有人都嚇傻了,百餘人的刑場,沒有一絲人聲,只有「隆隆」的雷聲和「嘩嘩」的雨聲……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9-12 09:25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