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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容蓉 -【野蠻王爺】《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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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9 08:41:26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容蓉 - 野蠻王爺

玩世不恭的北胡十二王爺夏明儔,
女人對他來說是越艷越好! 一看到她的第一眼,
他就莫名覺得這女人對了他的脾胃,
是否之前大魚大肉吃多了,
所以想換清粥小菜解解油膩?
看她的反應真有趣,那欲拒還迎的模樣,
在在激起他的挑戰欲,不過玩歸玩,
想他十二王爺的自由,豈是一個女人就能綁住的,
可是怎麼一嘗到她的甜美,竟讓他破天荒的,想留住她……
長孫婕從沒忘記過,這男人當初拯救她的英偉模樣,
但他嘴角邊的輕佻、還有數不盡的流官,卻讓她很感冒,
偏偏——他竟放出風聲,說她是他的新寵,
看他那副奸計得逞的樣子,她就氣得牙癢癢的,
完了,這下閨女名譽全被他給毀了,教她不委身也不成,
難道自己一生的幸福,注定栽在這個獵艷高手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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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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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9 08:42:25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天色迷濛,細雨如絲,漫山遍野的桃花,在這薄紗般的雨霧中嫣然怒放,如含笑的佳人。

  十一歲的長孫婕僵著身子從地上爬起,發現自己正站在一棵桃樹下,身上的衣衫濕了大半,透出陣陣寒意,和她一起從馬上滾落山坡的雙胞胎姐姐長孫倩,則倒在一旁的草叢裡昏迷不醒。

  風緊一陣疏一陣的吹著,帶起幾片嫣紅的花瓣,飛舞著落到她身上。不遠處,一個高大的灰色身影,身後拖著條長長的血跡,正艱難地向她爬來。

  對了,就是這個朝她爬來的傢伙,明明跟那些劫持她們的強盜是一夥的,怎麼會在一陣「有人來了」的騷亂中,突然拔刀殺了幾個看守她們的盜匪,帶著她和姐姐逃到這裡?

  「小公主……」

  那人抬起一隻手,眼神呆滯地望著她,氣息微弱。

  不知道是因為冷還是因為害怕,長孫婕小小的身子不禁顫了顫,心底卻忽然冒出一股想笑的衝動。

  拜託,不要亂叫人好不好,她長孫婕雖然是貢郡太守的次女,但爹爹是寒士出身,說她是名門閨秀都很勉強了,哪裡會是什麼公主。

  「小公主……」

  那人閉上眼睛,低低喘了幾口氣,又蠕動著身子向她爬來。

  先前他帶著兩個小姑娘和人廝殺,背上挨了好幾刀,鮮血正從傷口不斷流出,此刻又被雨水沖刷著,血跡一滴滴滲入身邊青潤的草地中。

  而他彷彿如沒有知覺般,只是吃力地向長孫婕爬去,好像生命中只剩下這麼一個目標,就是要爬到她身邊。

  看著那個帶血的身影向自己逼近,莫名的恐懼突然席捲過長孫婕的心房。

  她想尖叫著跳開,又想哭喊著去找爹娘,可下一刻,她想起這裡是荒郊野嶺,身後還有個昏迷不醒的姐姐時,整個人就如被凍住似的,再也挪不開半步。

  至少,有她擋在前頭,這人不會對姐姐怎麼樣吧?

  長孫婕細嫩的小手緊緊抱住身邊那棵桃樹,用力的連指甲都陷進去。她慘白著臉,鼓足勇氣問出一句話。

  「你、你到底想怎麼樣?」

  聽出她語氣中的害怕,那人頓住身形,望住她的目光不見絲毫的猙獰。

  「屬下沒能保護好小公主,罪該萬死……」雨水順著他青白的唇角流入,出口的嗓音卻乾澀得嚇人。「二公主思念小公主成疾,屬下……只是想帶小公上去見二公主……」

  他說著,困難地從懷中取出一個半圓形玉墜,側頭看了一陣,眼中流露出癡迷的神情,而後將玉墜緩緩托起,手臂伸向長孫婕。

  「這是二公主送給屬下的平安墜子,請小公主帶回去還給二公主,就說……就說屬下沒能完成二公主的心願,不配帶著……」他緩了口氣,用幾乎看不見血色的唇發出孱弱的聲音。「對了,二公主如今叫洪娟,住在中原……安平府北十五里外的落西村。」

  冷風吹拂,帶來陣陣寒意,長孫婕害怕極了,哆嗦著身子向後退了一步。「我不是什麼小公主,你認錯人了!」她抱住身旁那棵桃樹,幾乎要哭出來。

  那人愣了愣,隨即搖搖頭,嘴角扯出一抹古怪的笑容。「不,屬下第一眼看見你,就知道你是小公主了。」

  他說話時的樣子很狼狽,渾身混雜著血水與雨水,露出的一口白牙,看在長孫婕的眼裡像是一頭惡獸在磨牙。

  於是她拚命搖頭,聲嘶力竭地大喊。「不,不,你認錯人了,我叫長孫婕,我爹爹是貢郡太守長孫暢,我不是什麼小公主,我不是!」

  無奈地看了她片刻,那人想了想,將玉墜小心翼翼握在手裡,強忍著劇痛,又緩緩向長孫婕爬來。

  「別、別、你別過來!別過來!」長孫婕頓時膽顫心驚,躲在那棵桃樹後,一邊跳腳,一邊大叫。

  那人再次頓下身形,掙扎著想要坐起,無奈身上傷勢太重。試了幾次都跌回地上,只好抬起頭深深凝著她,目光沉重而悲哀,宛如一匹孤傲的狼,將在荒野中孤獨死去。

  「要我不過去也可以。還請小公主……過來一下。」他說著。口中噴出鮮血,順著嘴角流淌下來。

  從小嬌生慣養的長孫婕,哪裡見過這樣的場面,哭喊著就是不肯過去。

  「那、屬下只好過來了。」那人說著,歎了口氣,拖著一身的泥濘和鮮血緩緩前行,身後襯著漫山的桃花和青青的草地,那情形詭異極了!

  眼看著他還有幾步就能抓住自己和姐姐,長孫婕從樹後探出一張哭喪的小臉,扯著嗓子大叫。「別,別,我過去!」

  那人鬆了一口氣,垂頭低喘幾下。又抬眼望向長孫婕,目光雖然溫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示意她上前。

  抱緊已然冰冷的身軀,長孫婕咬緊嘴唇,小心翼翼向前跨出一步。

  那人搖了搖頭,表示距離不夠,要她再上前。

  晶瑩的淚水在眼眶中不住打轉。長孫婕無可奈何,小心翼翼又向前跨出一步,總算到了那人伸手可及之處。

  只見那人驀地探起半個身子,一把抓住長孫婕,將那只白玉墜子繞在她的手腕上。「小公主,我要你發誓,你一定會去安平府看二公主……」

  猝不及防的她放聲大叫,對著他又踢又打,一心只想掙脫他的手。

  誰知那人雖在垂死邊緣,手上的力氣卻大得驚人,只輕輕一帶,長孫婕就站立不穩,跌跪在草地上,和他面對面望著。

  「小公主,我要你發誓,你一定會去安平府看二公主。」他捏緊她的手腕,又一次開口,低沉陰冷的聲音彷彿來自地獄。

  手上傳來的劇痛令長孫婕嚇白了臉,望著眼前這張凶神惡煞的面容,她只能本能地點頭。

  「不夠,我要你發誓。」那人還不放心,深冷的嗓音再度傳來,令長孫婕整個人像浸在冰窖中。

  「我……我發誓。」她輕顫著嗓音,彷彿末日即將來臨。「我會去安平府看二公主……」

  那人滿意地笑了,放開長孫婕,將臉貼到地面,緩緩閉上眼睛。「記好,二公主如今名叫洪娟,住在安平府城北十五里外的落西村……」

  說到這裡,他倏地睜開眼,眸中似有火焰噴出。「小公主要是食言而肥,我裘怒江就是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長孫婕不由得驚呼出聲,一屁股向後跌坐出去。「不要……」她大叫,手臂在空中胡亂畫著圈圈。「我去,我絕對會去!」

  裘怒江橫臥在地,胸膛不停地起伏,他睜眼看向漫天的細雨,臉上流露出欣慰的神情,乾澀的嘴唇開了又合,合了又開,彷彿在祈禱什麼,又彷彿在哀歎什麼,卻未發出一點聲音。

  然後,他望著長孫婕手腕上掛著的那塊白玉墜子,唇邊揚起一抹溫柔的笑,再也不動了。

  「爹……娘……快來救婕兒啊!」

  長孫婕再也忍不住了,哭叫著爬向一邊,當她看見昏倒在桃樹下的長孫倩時,發瘋似的衝過去,搖晃著她的身體。「姐,你醒醒啊,婕兒害怕!」

  但回答她的,只有沙沙的雨聲,和她自己驚惶的聲音,在空曠的山谷中迴盪。

  不知哭叫了多久,長孫婕跌坐在地,模糊著淚眼望向天際,一遍又一遍問著蒼天。為什麼?為什麼好端端的世界,會變成這個樣子?

  做夢,她一定是在做夢!

  心裡是這麼想著,她閉上眼睛使勁晃了晃腦袋,念了幾句「快點清醒,快點清醒」之後,又驀地睜開眼。

  映入眼簾的,仍是遍野盛開的桃花,和那帶著漫天愁緒的綿綿雨絲。

  這麼說,一切都是真的!?

  她絕望地靠在樹幹上,絕望地看著四周,心裡甚至開始羨慕姐姐,睜眼看見強盜就嚇得昏死過去,哪像她活活受了一整天的罪!

  氤氳的水氣漸漸泛濃,將遠近的山林染成一片殷紅,天色已在不知不覺間暗了下來。

  長孫婕倚著那棵桃樹,彷若一尊沒有生命的瓷娃娃,任憑淅淅瀝瀝的雨水一遍又一遍打在她身上,既不覺得冷、又不覺得餓,只覺腦中一片混沌……

  恍惚間。一個清朗且帶著些許傭懶的腔調在她身邊響起。「是長孫姑娘吧?怎麼躲在這裡?讓本王難找。」

  突如其來的聲音喚回了她的心智,長孫婕驀地抬頭,發現眼前站著個十七、八歲的少年男子,銀白的盔甲上滿是水珠,唇邊掛著一抹笑,正彎下半個身子,好整以暇地看著她,臉上帶著幾分打量落水狗的輕佻神情。

  難道那些強盜追上來了?

  長孫婕戒備地看著面前的陌生男子,一言不發,像只受驚的小貓,隨時準備給人最後一擊。

  見她如此模樣,來人啞然失笑,眼中興味更濃。

  「可憐的小丫頭,被嚇壞了。」他伸出手,裝出很親切的樣子,拍拍她的小腦袋瓜。

  刺眼的笑容傳入她的眼底,長孫婕更加確定他的惡意。出於自衛的本能相對姐姐的保護,她像一頭失控的小老虎,猛地朝前撲去,張口咬上他的脖子。

  「啊!長孫姑娘,你別誤會,我是來救你的!」少年男子猝不及防,倉促出口的聲音,再也聽不出懶洋洋的味道。

  不放,就是不放,看你還怎麼欺負人!長孫婕這麼想著,一口還沒長齊的牙齒咬得更加用力。

  少年男子的雙手在空中比了幾下,打又不是、拉又拉不開,空有一身武藝卻無用武之地。

  老天!他到底怎麼惹上這個小姑娘了,竟讓她的反應這麼強烈?

  正在這時,一個滿臉落腮鬍的中年漢子帶著一群士兵隨後跟上,見到眼前的情形時,都忍不住驚訝的張大嘴。

  「馬叔叔!」看到這個以前常在自家作客的中年長者,長孫婕立刻放開那個少年男子,帶著無比的委屈,哭喊著撲到馬遙懷中。「有壞人欺負婕兒……」

  聽她這麼一說,眾人指責的目光一齊移到那名少年男子身上。

  「別看我,我什麼都沒做。」—手摀住脖子,少年男子另一隻手舉得高高的,臉上的表情無辜,隨後又補充道:「天就要黑了,把地上的屍體收拾收拾,我們早些回去。」

  「姐姐只是昏倒,才沒死呢!」即使從大家的表情中她已明白那少年男子不是強盜,但哭得正起勁的長孫婕還是忍不住嚷嚷,心中則因為他的眼拙,又添了幾分不滿。

  那天接下來發生了些什麼事,長孫婕已經不記得了,只知道回家後到處亂糟糟的。第二天,家中尚未恢復平靜,她已從丫鬟口中得知,那個少年男子叫夏明儔,是當今王上的十二弟。

  有沒有搞錯,那個討厭的傢伙居然是個王爺?

  長孫婕頭一甩,滿臉不以為然。

  她從小就聽爹爹說過,當今王上沉穩剛毅、風華內斂,是北胡有史以來最賢明的君主。但那個傢伙嬉皮笑臉,吊兒郎當,又自以為是的可以,哪有半點皇族的威嚴?

  「二小姐,十二王爺文武雙全,可是王族中最出色的子弟喔。」她的貼身丫鬟小汾已經十三歲了,說話時眼睛晶晶亮亮,很有少女懷春的味道。

  他?出色?文武雙全?

  彷彿聽到個天大的笑話般,長孫婕嗤之以鼻。

  「二小姐,你別笑,王上這次派他來貢郡剿匪,他剛來就從強盜手中救回你和大小姐,大家都說他是個了不起的英雄。」小汾趕緊出言,再次為夏明儔辯解。

  英雄?

  長孫婕笑得更加不以為然,救她和姐姐有什麼了不起,準是他手下的將士為了討好他,把所有的功勞都讓給他。

  要她說啊,功勞應該是大家的,尤其是馬叔叔,肯定是最大的功臣。因為在長孫婕幼小的心靈中,只有馬叔叔那種彪形大漢,才有資格稱得上英雄。

  長孫婕一直是這麼想的,哪怕過了五年之後,她的想法一點也沒變,即使,他一直是貢郡最耀眼的人物。

  的確,在這個遠離京師的邊關之城,由於十二王爺夏明儔的特殊身份,讓他的一言一行都深受眾人矚目。

  事實上,不論掃平長期盤踞在此的土匪流寇、還是使貢郡一躍成為各國商賈竟相雲集的繁茂之地,他都有不可抹滅的功勞。

  只不過……她總覺得大家似乎在有意無意間擴大他的優點,卻對他的缺點視而不見。

  這其中,當然也包括她的姐姐長孫倩。

  自從那次被救回之後,夏明儔在姐姐的心目中——俊美、優雅、瀟灑、高貴,簡直就如同天神。

  就像此刻,容貌嬌美的長孫倩,緊挨著長孫婕坐在鞦韆上,用那含羞帶怯的嬌柔嗓音軟語。

  「小婕,你再說說看,他那天,嗯……是怎樣從漫天鵝毛般的大雪中,救起嬌弱無助的我的?」

  「姐,那是春天,桃花開得正艷,天沒下雪,頂多有點雨水而已。」每次說到這兒,長孫婕都會發笑。

  五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足以讓一個乳臭未乾的黃毛丫頭變成一個亭亭玉立的大姑娘;足以讓十二王爺夏明儔在貢郡留下數不清的風流韻事,卻不足以糾正姐姐這個認知中的錯誤。

  這也難怪,只要一想起與十二王爺曾經有過交集,姐姐眼中總是折射出異樣的光彩。但至少,他在她眼中是人而不是神,她才不會人云亦云的也瘋狂迷戀上他。

  「下雨就下雨,人家只是覺得從漫天風雪中抱起我,比較有氣勢嘛。」長孫倩嗲聲嗲氣的哼聲,接著又不耐煩地催促道:「你快說,他是怎麼抱起我的?是不是很溫柔、很呵護、像對待自己最寵愛的寶貝?」

  沒能親眼看見夏明儔抱起自己,一直是長孫倩心中最大的遺憾。

  「是啦,是啦,我的好姐姐,我走了,你自己慢慢玩吧。」好笑地瞅著姐姐發亮的眼神,長孫婕看了看天色,從鞦韆上跳下。

  姐姐要是知道那傢伙差點把她當成死人處理掉,不知會作何感想?

  當然啦,這種事她才不會說呢,她怎麼忍心破壞一個純真少女多情浪漫的愛情夢?

  唉,她跟姐姐雖說是雙胞胎,但為什麼她倆一點都不像?

  無論是長相,身材,脾氣,愛好,還是其他方面。

  「小婕……」長孫倩不甘心被妹妹敷衍,也跟著跳下鞦韆。

  不理會姐姐的懊惱,長孫婕眨眨眼頑皮一笑,而後快步消失在長孫府花園長廊的盡頭。

  她要去軍營找馬叔叔射箭了。

  事實上,那次遇劫事件雖然令爹娘草木皆兵了好一陣子,但也不全沒有半點好處。至少爹爹同意了讓她習武的要求,並領著幼小的她,拜她心目中最像英雄的馬參軍為師。

  「女孩子家好端端的練什麼武?」為了這事,娘親不知嘀咕過多少遍。

  「她練練武藝,就當成強身健體也好,至少不像倩兒一樣,風一吹就倒。」在這件事上,爹爹倒是滿開通的。

  因為姐姐回家後大病一場,病得爹娘都以為姐姐可能會熬不過去了,那陣子,活潑健康的她是爹娘心頭最大的安慰。

  可是……那些強盜為什麼要綁架她和姐姐呢?這個問題在她腦子裡轉了好久,卻一直沒有答案。

  劫財?

  不會,爹爹雖是一郡之長,但和許多商賈富戶比起來,她家並不算有錢啊。

  劫色?

  不可能,那時她和姐姐根本還沒長大成人!

  懷著滿心的疑慮,她問過爹爹,誰知爹爹卻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

  不甘心的她又悄悄去問馬叔叔,馬叔叔看了她好一陣,咕噥著說了句「大概是你爹當太守,得罪人了吧」之類的話。

  結仇?她有些懷疑。

  「難道你們沒問過那些強盜嗎?」她問馬叔叔。

  「問過,可那天只抓住幾個小嘍囉,他們也說不清楚。」

  雖然對那件事她有很多疑問,但時間一長也就漸漸淡忘了、不過……她卻一直記著那位強盜叔叔襲怒江,也一直記著她對他的承諾——到安平府的落西村,找一位名叫洪娟的女子。

  說句心裡話,她一點也不想遵守這個承諾,甚至還在剛被解救回家時,偷偷把那只白玉墜子弄丟過一次。可在當晚,那個強盜叔叔就在夢裡化成惡鬼,狠狠嚇了她一次,嚇得她再也不敢起壞心。

  但中原好遠喔,爹娘是不可能讓她去的。這也是她為什麼要學習武藝的原因,她希望有一天,有能力獨自行走在中原廣闊的天地間。

  摸摸掛在她胸前已經五年的白玉墜子,她忽然覺得,自己和那個素末謀面的洪娟,離得好近好近。

  「長孫姑娘,你來了!」

  響亮的嗓音夾雜著興奮喚回她的思緒,長孫婕一抬眼,原來是軍營到了,站崗的士兵正笑嘻嘻地同她打招呼。

  一般來說,軍營不准閒雜人等人內,尤其是女子,但長孫姑娘卻是例外,因為她是太守的千金、馬參軍的高徒,更重要的是十二王爺知道這件事後,只是淡淡一笑,並沒有反對。

  「今天好熱鬧喔。」看向人來人往、不似往常安靜的軍營,長孫婕跳下馬。

  「王爺剛從京裡回來,當然熱鬧啦。」站崗的士兵不禁眉飛色舞起來。長孫姑娘長得漂亮,人又和氣,是大家心目中公認的美女。

  哦?長孫婕頗為意外地挑挑眉。

  這陣子為了王上大婚突變,十二王爺又莫名其妙涉政的事,北胡上下鬧得滿城風雨,沒想到他卻突然從京裡回來了,她原本還以為他要在京裡待上好一陣子呢。

  想到十二王爺,她不禁想到姐姐,姐姐要是知道十二王爺從京裡回來了,肯定會不顧一切跑來看他。

  自從兩年前她無意中說出,她在射箭時曾看到十二王爺後,姐姐便著了魔似的硬要跟她一起來軍營,只為看心上人一眼。

  這就是愛吧,精神可嘉!長孫婕感歎不已,可是……她又不得不懷疑,十二王爺韻事滿天飛,紅顏知已遍天下,姐姐跟這種人在一起有幸福可言嗎?

  「當然會幸福!」姐姐斬釘截鐵地回答。「人不風流枉少年,韻事多,才顯得他有魅力啊,喜歡的人多,才顯得他搶手啊,沒女人喜歡的男人我才沒興趣呢。不過話又說回來,只要他認真看過我,肯定會為我著迷!」

  令人遺憾的是,姐姐不辭辛苦、風吹日曬跟到軍營都快兩年了,十二王爺卻從未用正眼瞧過她一下。

  原因很簡單——姐姐不是十二王爺喜歡的那類女人。

  大家都知道,十二王爺雖然喜歡美人,卻不是生冷不忌,而是喜好美艷型的女子。偏偏姐姐是那種我見猶憐的嬌柔姑娘,即使她能勾起天下無數男子的保護欲和愛慕之心,但仍半點都勾不起十二王爺的慾望。

  這一點,從他對姐姐視而不見的態度一望便知。但姐姐就是不死心,整天白日夢做個不休。

  呵,少女情懷總是詩嘛!

  那她的情懷呢?

  她只想變成一隻快樂的小鳥,在藍天下自由飛翔。男人嘛,她還沒想過。哪怕是十二王爺又怎麼樣,長得是不錯,但只是看著養眼而已。

  走到箭道中央,長孫婕掏出一條絲帶繫在額間,又伸手從箭囊裡抽出一枝箭,拉弓上弦,如疾電般射了出去,嗖的一聲,正中五十步開外的靶心。

  「好!」一聲喝采在她身後揚起,帶著似曾相識的熟悉。她詫異回眸,正好對上一雙充滿笑意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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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9 08:42:42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十二王爺?

  長孫婕錯愕的目光,隨之落到身邊那個衣袂飄飄的年輕男子身上。

  五年了,她雖然一直跟著馬叔叔在軍營裡習武,也遠遠望見過夏明儔幾次,但和他並沒有什麼交集。而如今,他就站在自己身邊,眉宇間的改變並不大,仍舊高雅閒適、豐神如五,一樣的……自命風流!

  「射得很好,下過不少苦功吧。」夏明儔手抵下顎,上下打量她,清朗的聲音裡多了幾分玩味。

  面前的人兒有著一張素淨的臉,長扇般的眼睫下是一雙清澄慧點的瞳眸。緊身的短衣勾勒出苗條的曲線,如雲的秀髮束在腦後,暖風吹起,她額前的絲帶隨風舞動,為她平添一份渾然天成的俐落。

  沒想到記憶中那個哭哭啼啼的小丫頭,竟變得如此英氣勃勃孰,只是……清秀,長得太清秀了!

  他向來不喜歡清秀的女子,因為清秀在他眼中等於平淡,平淡等於無味,這也是這幾年來他不曾注意到她的原因。

  含著一絲探究,他的目光停在她身上,由於背光,他的五官在陽光投射的陰影下,顯得更加立體深邃。

  只不過,這種完美落到長孫婕眼裡就變了味。好在誇獎的話人人愛聽,是千古不變的道理,她微微側頭,一朵小小的笑花躍上唇畔。「王爺過獎了,是馬叔叔教得好。」

  她的笑如含苞待放的花蕾,又如雨後的彩虹,夏明儔眼中有片刻的迷惘,然後他輕咳一聲,臉上笑意更濃。「長孫姑娘,本王帳裡有不少好弓,你要是喜歡,我送你一張。」此時的他忽然不能確定,清秀是不是真的等於平淡無味。

  長孫婕本想敷衍幾句便轉身離去,卻在聽見他的話後,硬生生讓唇邊的那抹弧形,彎得更加燦爛。

  「王爺,您要送我一張……弓?」按捺不住心頭的驚訝,她不確定的問,生怕自己一不留神聽錯了。因為十二王爺喜歡好弓和喜歡女人一樣是眾所皆知的事,但他拿弓送人……好像還沒聽說過。

  「是啊。」他揚揚眉,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寶刀送壯土,紅粉贈佳人,難得長孫姑娘箭射得好,送你一張弓也叫物盡其用。」

  瞪大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她迎上他的目光。看他渾身上下散發出自命風流的味道,她該討厭才是,但不知怎麼的,她並不覺得他的笑容刺眼,難道是因為他要送她弓的緣故嗎?

  只是……他真會這麼好心?長孫婕心裡還在猶豫,夏明儔已經向她招手,示意她一起走向大帳。

  好吧,先去瞧瞧再說!長孫婕三步並作兩步跟了上去,姑娘她向來膽子大,怕他什麼?再說,看看他在玩什麼花樣也好。對十二王爺這個人她不感興趣,但對他收藏的弓,可就另當別論了。

  看著前一後兩條身影在陽光下消失,靶場上的將士們都愕然瞪大雙眼,僵了似的站在原地。

  不知過了多久,有人回過神來,拍拍馬遙的肩膀。「馬老弟,王爺八成看上你徒弟了。」

  「別瞎說,王爺自有分寸。」馬遙收回視線,一臉正經咳了咳又道:「而且你們也知道,小婕不是王爺迷戀的那種女人。」

  的確,長孫婕不是夏明儔迷戀的那種女人,不過……什麼事都有例外。

  帶著長孫婕一路走回自己的營帳,夏明儔的眼底閃動著不明的光芒。

  一般來說,他是喜歡美艷的女子,可今天不知怎麼的,他突然覺得這位長孫姑娘笑起來好迷人。

  尤其進了大帳後,他發現長孫婕對弓的興趣,遠比對他還高時,眸中的興味就更濃了。

  一直以來,女人見了他莫不芳心大動,趨之若駑,難道……風流無敵的他在她眼裡,竟比不上一張沒有生命的弓?

  漫不經心摸了摸脖子,那個五年前被她咬傷的淡淡牙印,此刻就像一隻小蟲啃噬著他的心。

  相貌清秀的她,竟引起他的注意力,難得!

  她和別的女人不一樣,長相雖然平淡了些,但有味,值得他為她破例,或者是大魚大肉吃多膩味了,偶爾換碟清淡小菜嘗嘗也不錯。

  於是,他不著痕跡走到她的身邊。「想試試這張弓?」他問,聲音低低的,帶著幾分蠱惑。

  顯然沒料到他離她這麼近,正目不轉睛盯著弓的長孫婕一驚,下意識倒退好幾步,差點撞到他身上。

  「小心了。」他一把扶住她,拇指有意無意滑過她的掌心。

  「啊……」長孫婕如觸電似的縮回手。喂,男女授受不親,這傢伙到底有沒有念過書啊!

  對她敏感過度的反應,夏明儔彷彿全無知覺。他不疾不徐自牆上取下那張漆黑黝亮的穿雲弓,遞給長孫婕。

  長孫婕側著身子瞅了他一陣,見他沒什麼後續動作,這才想著剛才大概是他不小心碰到她,自己可能太敏感了。於是她大大方方接過弓,而後雙手使勁,想擺個灑脫豪放的彎弓射鵰姿勢。

  嗯?見鬼了!怎麼連吃奶的力氣都使出來了,那張弓卻仍文風不動?霎時,一抹酡紅在她臉蛋上,如雲霞般染了開去。

  見此情形,夏明儔微微一笑,泰然自若從她身後握住她的手,彷彿這個動作對他來說,是再自然不過的事。

  「長孫姑娘,我來幫你。」他說著,輕輕一帶,那弓就在兩人手中如滿月般張了開來。

  這……這……這是怎麼回事?

  發現自己整個人幾乎嵌在夏明儔懷中,毫無準備的長孫婕頓時呆住了。此時的她不但身子燥熱難當,就連心臟都差點停止跳動。如此親密的距離,讓她無法抑止住心慌,只覺得有股陌生的氣息從他身上湧出,一路燒進她心底。

  「你瞧,這不是很容易嗎?」他將頭淒到長孫婕耳邊,臉上帶著優雅自信的笑容,接著又惡意的低問:「婕兒,跟著我怎麼樣?」

  嘎?被他燒得暈頭轉向的長孫婕頓時清醒過來,手足並用的掙脫他的懷抱,兩眼瞪著他,彷彿聽不懂他所說的話。

  他走近她身邊,伸手托起她的下巴。「我的意思是說,我要你和我在一起,做我的女人。」他又說,深黑的眸中帶著前所未有的熱切。

  這些年他一直沒留意過她,在他的印象中,她只是一個不起眼的小姑娘。沒想到今天才發現,她不但長大了,還像朵盛開的茉莉,帶著濃郁的芬芳,乍看不怎麼起眼,卻愈看愈迷人,讓他忍不住起了採擷之心。

  「你、你、你……」事情發生得太突然,長孫婕的腦子有些轉不過彎,嘴角更是抽筋似的扯了起來。

  夏明儔可沒耐心聽她把話說完,他的手指轉而霸道撫上她的唇瓣。「我要你,要你做我的女人!」

  長孫婕臉一紅,趕緊用手摀住他的嘴。

  「拜託,這種事你別叫這麼大聲好不好?」她壓低了嗓音,天啊,這事要是傳了出去,她拿什麼臉見人?

  也不想想,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更何況十二王爺夏明儔的風流韻事,貢郡不知有多少人等著嚼舌根呢!

  「這麼說,你同意了?」見獵物輕易落入自己的掌握,他反而有些失望。怎麼說,她也該擺出一副欲擒故縱、欲迎還拒的姿態,好讓他這個獵人有種成就感。

  長孫婕啪的打下他的魔爪,向後退開幾步,直到感覺自己安全了,這才翻翻白眼,沒好氣地哼聲。「才沒呢!」

  什麼爛人!整天笑得像個登徒子,還以為自己有多風流倜儻,就算天底下的女人都喜歡他這副鬼調調,她長孫婕偏不!

  大概小時候那次遇劫讓她留下太深的印象,長孫婕總覺得他臉上那抹永不離唇的笑,既輕佻又邪佞,像是在惡意嘲諷她。

  對她的反應,夏明儔似乎早有預料,他好整以暇靠向桌面,雙腿隨意交疊在一起。「說吧,喜歡什麼樣的禮物,我送你。」女人撒撒嬌,擺擺架子,到最後還不都一樣會臣服於他。

  「誰要你的東西!」氣紅臉的小佳人如刺蝟般跳起。這人還真自大得可以,她都說不了,他還問她要什麼。

  不知為什麼,長孫婕就是莫名討厭,他將自己誤認為那種膚淺的女人!

  「那些東西,你自個兒留著慢慢送人吧。」衝著夏明儔做了個鬼臉,她轉身就往外跑。

  跑了沒兩步,她突然想起自己虧大了,不但被他抱、還被他摸,又氣呼呼折回去,抓起牆上最漂亮的一把弓,甩下一句「這是你欠我的!」,這才大模大樣跑出營帳。

  而夏明儔則一臉愕然,下巴差點驚落在地。

  他豐神俊秀、偉岸多情的堂堂北胡國十二王爺,居然被一個生嫩的小女孩給甩了?

  錯愕片刻,他忽然笑了起來。真是不得了的小東西,不但拒絕他的要求,還大剌剌搶去他一張弓,有意思!比那些只知道順從他的女人有意思多了。或許,他不介意陪她玩一玩,至少她能帶給他新鮮的感覺。

  自從那些盜匪被剿清之後,他可閒得很,需要來點調劑,越刺激越好!

  長孫婕抱緊那張搶來的弓,沒有再去射箭,而是一口氣跑回家。畢竟剛才發生的事對她來說太不可置信了,心口還禁不住的怦怦亂跳。

  這個死王爺、爛王爺,眼睛也不知怎麼長的,她是那種妖裡妖氣的女人嗎?居然要她做他的女人,哼!

  要是那個爛王爺敢再向她提出這種無禮的要求……長孫婕手裡有一下沒一下撥弄著弓弦,突然壞心地想,乾脆一箭射穿他腦門算了。

  嘻嘻,被射穿腦門的十二王爺,看他還怎麼去拈花惹草!想到得意處,她忍不住笑出聲來。

  「小婕……聽說十二王爺回來了?」長孫倩充滿少女情懷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只是聽起來有些古怪。

  長孫婕一抬頭,正好看見姐姐推門而人。一身水紅的透明薄紗,頭上梳著個高高的雲髻,上面綴滿艷麗的五彩小花,手裡還拿個精緻無比的金絲花籃,儀態萬千地向她走來。

  「你……」長孫婕舌頭打結,話都不會說了。

  她眼睛沒毛病吧,怎麼才出門半天,姐姐不但身上的衣服變了,連一舉一動也變得怪模怪樣,讓人有點毛骨悚然!

  「別這麼看人家嘛,人家會難為情的。」

  婀娜的身姿在屋子裡舞出一個圓形,長孫倩嬌柔地將手中花籃往桌上一擱,而後一步三搖扭到長孫婕身邊坐下,媚眼如絲瞅了瞅一臉驚詫的她,嗲聲嗲氣地說:「你還不知道吧,過幾天爹就要請十二王爺來府裡做客,他不是喜歡艷麗的女子嗎,娘特意請了『偎香閣』的紅牌舞姬來幫我打扮,瞧,我正在試裝呢,你說我這身散花仙子的裝扮怎麼樣,是不是能吸引住十二王爺的視線?」

  說完她還不忘用手絹掩住唇,眨巴著眼睛媚媚的嬌笑幾聲。

  笑聲入耳,長孫婕渾身汗毛都豎了起來。「是、是……」她幹著嗓子說,雞皮疙瘩差點掉了一地。

  「我就知道。」長孫倩得意地抿抿唇,又推了一把閃神的她。「你還沒說呢,十二王爺是不是真的回來了?」

  「是、是……」在姐姐連聲催問下,長孫婕勉強拉回神志,還沒消化完姐姐裝扮成散花仙子的事實,腦子裡忽然想到個十分嚴重的問題。「嘎?十二王爺過幾天要來?」

  「是啊。」長孫倩柳眉輕佻,笑得甜甜的。「這次多虧你的師父馬參軍,爹才有幸請到十二王爺來家裡做客。」

  聽了長孫倩的話,長孫婕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姐,你別告訴我,十二王爺這陣子受了王上大婚刺激,想要在貢郡找個才貌雙全的富家小姐當王妃,所以……」

  「是啊,是啊!」長孫倩一愣,有些詫異地點頭。「你怎麼知道的,難道這事在外頭已經傳遍了?」娘明明說這事保密得很啊。

  眼睛瞪得更大,長孫婕臉上的神情愈加古怪。「你別告訴我,爹還送了馬叔叔幾千兩銀子當謝禮?」

  「咦,小婕,你今天好聰明喔。」長孫倩驚訝的聲音再度傳來。「馬叔叔本來不想收,可爹怎麼好意思讓他白辛苦,硬是塞給他五千兩銀子!」

  老天!長孫婕腦子裡嗡的一聲,整個人頓時呈茫然狀。

  不是她有未卜先知的異能,而是……這本來就是她出的主意嘛!天啊,馬叔叔居然把她的玩笑話當真,騙錢騙到自個家了。

  那個爛王爺哪有受什麼刺激呀,憑他風流的個性,要他搬個女人回家鎖住自己,還不如直接要他的命算了!

  萬一嗜錢如命的爹娘知道那五千兩銀子一去不回,萬一滿心雀躍的姐姐知道這只是空歡喜一場,還有啊,要是那個爛王爺知道自己被一群貪財的手下拿去當搶錢的工具……呃,那她不就玩完啦!

  「小婕,我在問你話,你怎麼了?」恍惚中,姐姐驚訝的聲音傳人耳底。「你手上的弓哪來的,好漂亮喔!」

  「十二王爺送的。」她有些暈乎乎的回應,顯然還沒從剛才那個令人震驚的事實中清醒過來。

  「十二王爺送的?」拔高的尖銳嗓音驀地在廂房響起,就見長孫倩雙眸晶亮,不顧美女形象,一把搶過長孫婕手上的弓,轉身就往外跑。邊跑她還邊叫:「這張弓我沒收了,你再找十二王爺要一張好了!」

  「姐,你等等,我……」長孫婕嘴巴張了又合,合了又張,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

  與此同時,夏明儔一身銀白盔甲坐在中軍帳內,素來懶洋洋的臉上,居然破天荒出現了怔愣神情,那抹老是掛著唇邊的淺笑,也在不知不覺間收起。他滿臉不可置信地瞪著手下的將官,愕然道:「我受到王兄大婚刺激,所以要在貢郡找個才貌雙全的富家小姐當王妃?你、你們再說一次!」

  幾個月沒回來,當他穿戴整齊,正想親自下場操練士兵時,沒想到竟會聽見這個震撼的消息!

  「王爺受王上大婚刺激,要在貢郡找個才貌雙全的富家小姐當王妃!」眾將官異口同聲,嘹亮的聲音響徹雲霄。

  夏明儔使勁揉了揉太陽穴,真不明白這些手下腦子裡是不是裝了稻草。「你們覺得憑本王的身份長相,我的婚事還用得著你們操心嗎?」

  「當然不用!」如雷的喊聲再度響起,接著便是一片嘈雜。

  「王爺您也知道,平州去年大旱,莊稼顆粒無收,王上雖然下旨賑災,可那點錢糧分到每家每戶,還不夠塞牙縫,眼看著今年老天又不賞臉……」

  「咱們營中的士兵大多是平州人,軍心不免浮動,所以大家就想給士兵們一些犒賞以穩定人心,跟朝廷要銀子是不可能的,所以只好委屈王爺一下下了……?」

  「想與王爺聯姻的人家非富即貴,末將們就每戶收它五千兩銀子,一共收了二十萬兩,早在前兩天就全數發放下去了,現在木已成舟,就請王爺將就一下,去各家做做客,認識一下那些千金小姐……」

  「有好東西吃,又有美女看,這倒是很不錯的差事!可惜末將沒那福氣,要不就……」

  聽了半天,夏明儔終於明白,敢情自己竟被手下拿去當賺錢的工具!

  搞什麼名堂,夏明儔心頭驀地襲上一股火氣。「說!誰出的主意!」他一掌擊上桌案,臉上的表情堪稱恐怖。

  營帳裡的將官們嚇了一跳,均有志一同的往一旁讓開,將月光投向參軍馬遙。

  「是你!?」夏明儔微瞇著眼凜視他,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齒。

  孤零零站在營帳中央,馬遙左右望望,一時間不知所措。

  「好,從明天起罰你減一年的俸,再給我掃一年的茅廁!」夏明儔陰冷的嗓音彷彿閻羅催命般響起。

  從被出賣的震撼中清醒過來,馬遙扯著破鑼鼓似的嗓子喊開了。

  「冤枉啊!上陣打仗俺是內行,這主意俺可想不出。」

  「不是你又是誰?」

  「是……是小婕!」這主意他不過拿來暫用一下,哪知王爺會這麼生氣。

  小婕啊,不是師父不講義氣,此刻王爺大發雷霆,要削我的官減我的俸,師父好歹教了你五年,你就稍稍委屈一下了。

  「她?」眼前出現一張俏麗中帶著朝氣的小臉,夏明儔冷哼一聲,神情莫測。

  「是啊,小婕說貢郡商賈雲集,只要打著王爺娶妻的旗幟,不怕那些人不乖乖掏銀子。」馬遙趕緊說明。

  夏明儔的臉色頓時暗了三分。

  「小婕還說,王爺像只蜜蜂似的到處採花,知道有這等好事肯定樂開了,絕對會舉雙手雙腳贊成。」

  像只蜜蜂似的到處採花?夏明儔的臉色霎時又陰沉三分,這女人當他堂堂十二王爺是什麼人,採花大盜嗎?

  他的嘴角揚起一抹邪惡笑容,看得在場的人一陣毛骨悚然,就連馬遙也趕緊閉上嘴,不知道剛剛所說的話,是不是太過分了。

  「好,好得很,本王從明天起,就一家家去吃『花酒』……」他兀自輕喃,目光穿過所有人,投向不知名的遠方。

  如果先前他對長孫婕只有五、六分興趣的話,那麼現在,他對她的興趣已然又增加不少。

  的確,能想出這個主意也算聰明,只是……哼哼,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把他形容得如此不堪,更不該惹毛他!

  敢在虎口上拔牙?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東西,等著付出代價吧。不過他並不著急,先讓她得意幾天再說,以後有的是時間找她算帳。

  敢暗算他的人,他絕不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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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9 08:43:49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這些天,長孫婕終於嘗到何謂驚弓之鳥的滋味。

  她既沒去軍營習武,也沒像平時一樣到處玩耍嬉鬧,而是每天像老鼠似的窩在家裡,一顆心七上八下。

  就算在睡夢中,她也常夢到夏明儔跑來找她算帳,再順便揭發她的醜惡罪行,讓她成為爹娘和姐姐的靶子。偶有客人上門,她更是疑神疑鬼,連門都不肯出。

  這樣的日子已持續了十幾天,家中一直風平浪靜,夏明儔在外面吃酒做客的消息,倒是不斷傳來。

  難道是她多想了,那個自命風流的傢伙巴不得有這麼個機會?還是馬叔叔根本沒吭聲,他至今還不知道是她出的主意?

  心中殘留著幾分餘悸猶存的惶恐,但不管怎麼說,她總算恢復了正常生活,再也不像前些日子那樣戰戰兢兢、草木皆兵。

  多虧府裡這陣子忙得人仰馬翻,所有人的注意力全放在那個王爺身上,要不然以她的反常,不讓人覺得奇怪才有鬼!

  拿著絲巾擦拭著手中寶劍,長孫婕眨巴著眼睛望向窗外,正在慶幸自己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時,爹爹緊張兮兮、如臨大敵般的聲音已從門外清楚傳來。

  「小婕,明天十二王爺來府裡做客,你好好準備一下!」

  啊?!明天,完了!

  噹的一聲寶劍落地,長孫婕驚得差點沒把自己戳出一個透明窟窿。

  所以,第二天——

  「小姐,你給我起來!」天色尚早,一道拔高的女聲就從廂房裡傳出,那是長孫婕的貼身丫鬟小汾,正氣呼呼練獅吼神功的聲音。

  「唉,唉!」長孫婕悶著頭縮在床上裝病,擺明著不想參加晚上的宴會。

  「起來!」搞了老半天太陽都快曬屁股了,還沒能將長孫婕從被窩裡拖出來,小汾終於一記長吼,刷的一下掀開被子。

  也不想想,客人是渾身上下金光燦燦的十二王爺,老爺夫人哪敢有半點怠慢。

  別說小姐裝病,就算小姐真的病了,用爬也得爬著去見客人。在這個重要時刻,豈容小姐耍潑?平時看小姐滿聰明的,怎麼這會兒腦子跟豆腐渣差不多?

  「啊……」殺豬似的尖叫滿室縈繞。

  小汾只當沒帶耳朵,抖開早已放在一旁的衣衫,放在長孫婕身上比了比,露出滿意的笑容。

  「這條百褶裙可是我熬了幾個通宵才趕出來的,穿在小姐身上正合適,包準比大小姐那身妖裡妖氣的打扮漂亮多了!」

  「這麼艷的百褶裙穿在我身上,還不是一樣妖裡妖氣?」叫了幾聲沒人理睬,長孫婕只好坐起身,一邊套鞋,一邊沒好氣地拉下衣服。

  「我不管!」小汾雙手往腰上一插。「反正,小姐要是辜負我的一片苦心,我就要小姐好看!」

  兩人正拉拉扯扯中,府門外忽然響起一串熱鬧的鞭炮聲,不一會兒,一個小丫鬟飛也似的跑至窗前。

  「二小姐,十二王爺和馬參軍到了,他們一來就問起你,老爺讓你趕緊出去招呼貴客!」

  啊?怎麼會這樣!

  主僕兩人頓時大吃一驚,手忙腳亂一陣瞎忙,外加乒乒乓乓一陣亂響,等房門再度打開、長孫婕被扶出來時,已經是個娉娉婷婷、我見猶憐的美人了。

  「小汾,裙子太緊了,不好走路,我看還是另外換一條吧。」一隻腳才踏出房門,長孫婕就不知深呼吸幾次,帶著乞求的表情望著小汾。

  「什麼?」小汾當場不接受地叫了起來。「這可是為小姐你量身訂做的裙子,小姐是嫌我做得不好嗎?」

  「當然不是,只是走路……」

  「我扶你!」小汾氣蓋山河一聲虎吼,義不容辭地一把挽住她的手臂。「就這麼給我去!」

  「我……」

  與其說是扶,不如說是被自家丫鬟拖著往前走,長孫婕跌跌撞撞穿過花徑,搖搖擺擺踏過幾座庭院,好不容易來到大廳外,不知怎麼的,許多剛才還沒來得及想的問題,此時全冒了出來。

  明明說好晚上來做客的,那個王爺這麼早跑來做什麼,而且一進門就問起她,絕對沒安好心。

  也不知是不是杞人憂天,長孫婕不由自主擔心起來,尤其聽見大廳裡傳出那道懶洋洋、彷彿天塌下來都不關他事的熟悉笑聲時,她更是止不住的冒冷汗,連腿都軟了。

  「小姐,你怎麼了?是天氣太熱的緣故嗎?」扶著臉色有些蒼白的小姐,小汾不解地看看天空。

  「小汾,我……」長孫婕張嘴,正想說自己身體不適想回房休息時,不知哪個多嘴的丫鬟,見了她先叫起來。「二小姐到!」

  看樣子橫豎是逃不過了!

  長孫婕無可奈何歎了口氣,一顆心雖然縮得如米粒般大小,但還是咬咬牙推開小汾,擺出一副光明磊落的姿態毅然前行。

  一時間,她忘了自己穿的百褶裙只能小碎步、柔弱無骨的搖著走,所以……還沒跨出兩步,她就絆到門檻。

  「啊!」隨著一聲淒厲的尖叫,她一路滾進大廳。

  「小姐……」小汾大驚失色,跟著衝了進去。

  被摔得七葷八素的長孫婕不知道接下來發生了什麼事,只知道一陣暈眩過後,她被拉進一個強健的臂膀中,耳邊傳來的是小汾的悶叫,還有爹爹和馬叔叔緊張兮兮的聲音。

  「小婕,你沒事吧?」

  「沒、沒事……」

  她勉強笑了笑,看見爹爹、馬叔叔和小汾,都相當不安的站在一旁,另外還有張似笑非笑的俊臉,那雙深黑色的瞳眸,正邪肆地望著自己,而她……竟靠在一個男人的懷中!

  是十二王爺!心頭驀地竄過一陣顫慄,長孫婕情不自禁又啊了一聲,趕緊閉上眼睛正想裝昏,卻聽見一個輕得只有她能聽見的傭懶聲音,幽幽鑽入耳底。

  「婕兒,你要是身體不適,本王不介意親自抱你回房。」

  婕兒?親自抱她回房?一聽這話,長孫婕立刻完全清醒,手忙腳亂地從他懷裡掙脫出來。

  開玩笑,她可介意得很!也不想想,沒事被他抱著在府裡走上一圈,她以後還能做人嗎?

  長孫婕一把扶住小汾,晃著還在發昏的腦袋,手在裙子上亂拍一氣,彷彿要把他留在身上的氣息給全部拍掉。

  對她孩子氣的舉動,夏明儔也不以為意,他笑笑坐回椅子上,一雙別有深意的眼眸,卻始終凝鎖住面前的她。

  這小東西,幾日不見還真有點想她,不過她看上去瘦了些,氣色也不太好,怎麼?知道害怕了?

  可惜啊,她知道的太晚,若不好好在她身上找回一點補償,就太對不起自己這些日子所受的罪。

  察覺出大廳氣氛暗潮洶湧,長孫暢連忙開口緩和。「多謝王爺出手相扶。」又向著剛剛站好的長孫婕招招手。「小婕,你也過來謝過王爺。」

  有沒有搞錯,她會摔跤還不都是他的錯,爹爹竟要她謝他?算了,人家好歹是客,就便宜他這一回。

  心底縱有一萬個不願意,長孫婕還是福了福身。「多謝王爺。」

  「不必客氣。」夏明儔斂眉淡笑,一副受之無愧的模樣。

  討厭!要不是爹爹逼著,她才不會跟他客氣呢!

  撫著摔在地上被撞紅的鼻子,長孫婕想瞪夏明儔卻又不敢,只能悄悄地、不屑地、惡狠狠地在心裡冷哼,由小汾扶著坐到一旁。

  真倒楣,竟在這個爛王爺面前出這麼大糗!口中喝著僕人端上來的茶水,長孫婕晦氣地想著,恍惚間,馬叔叔帶著討好的嗓音傳來。

  「小婕今天真是漂亮,看著都像個姑娘家了。」

  長孫婕一愣,覺得有好幾道視線一齊落到自己身上,馬叔叔是有幾分心虛,爹爹是玩味,小汾是驕傲,而夏明儔,他唇角的那抹笑更加邪氣了。

  這一刻,她甚至後悔聽小汾的話,穿了條這麼惹火的裙子,那個王爺該不會以為她是故意穿給他看的吧?

  想到這兒,長孫婕漂亮的臉蛋不禁紅了起來,她連忙晃晃茶杯,狀似漫不經心地問:「爹,娘和姐姐呢?」

  「還在打扮吧,馬上就到,馬上就到。」長孫暢笑盈盈地說,後面那句是衝著夏明儔解釋的,女人打扮很費事,特別是小倩又喜歡磨磨蹭贈,要不然他怎麼會先拉小婕出來拖延時間。

  才出口,說曹操曹操就到。

  在一陣通報聲過後,就聽得門外環珮叮噹,一股香風迎面襲來。「奴家參見王爺。」長孫倩的嬌媚聲在大廳裡柔柔響起。

  「咳、咳……」見到那個說話的人兒,長孫婕和馬遙猛地咳了起來,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長孫暢老臉更是一片通紅,目瞪口呆看著眼前衣衫單薄到嚇人的女兒,而夏明儔則有趣的挑挑眉,一臉見怪不怪的神情。

  貝齒輕咬薄唇,長孫倩蓮步輕移,款款走了過來。

  粉紅的水紗下,長孫倩窈窕纖細的身段幾近中裸,美好的曲線誘人地呈現在眾人眼前,吹彈可破的肌膚、微啟一點的櫻唇,那一顰一笑、一舉一動都嬌媚到令人毛骨悚然。

  呃……這哪裡是散花仙子,簡直就是狐狸精嘛!

  沒錯,正是九尾狐狸!

  也不能怪長孫倩呀,她原本要扮的散花仙子昨晚被人捷足先登了,而且前天、大前天、大大前天,大大大前天……什麼昭君出塞、貴妃出浴、洛神凌波,都已有人裝扮過了,所以長孫倩一咬牙,乾脆扮個最妖艷的女人——坦己。

  「這……這……」長孫暢結結巴巴,都不知該說什麼好,尷尬的眼神不時掃向妻子。

  原本小倩要扮妲己,他就不同意,是妻子信誓旦旦保證會打扮得體,他才勉強接受,沒想到小倩竟穿成這副模樣,簡直連花樓裡的舞姬都不如,這事要是傳了出去,他長孫太守的臉要往哪擱?

  看見女兒玉指輕掩唇畔,向夏明儔投去一記勾魂無比的秋波,長孫暢終於承受不住,扯開嗓子大叫。

  「來人啊,快、快給大小姐拿件披風!」他腦充血,手腳直抖到無力。

  「爹……」

  不理會大女兒嗲聲嗲氣的抗議,長孫暢冷著臉讓她穿上披風,而後又忙不迭宣佈午宴開始。

  精美的菜餚如流水般送了上來,涼盤熱炒,美酒甜點,令人目不暇接。

  席間,爹爹慇勤的勸酒聲,姐姐鶯鶯燕燕的笑聲,馬叔叔豪爽的大嗓門,娘親輕柔的招呼聲,伴隨著悠揚的舞曲,在大廳裡聲聲交織,勾勒出一幕賓主同歡的喜慶畫面。

  但長孫婕卻垂著腦袋,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因為她老有種芒刺在背的感覺,而讓她產生這種不舒服感覺的罪魁禍首,就是那個坐在主位上,對她不懷好意的十二王爺夏明儔。

  不要問她為什麼,她就是知道他邪惡的目光不住繞著她轉,即使他在跟別人說話,她也能感受到他打量的眼光。

  於是,喝了幾杯酒之後,再也受不了的長孫婕手一歪。「哎呀!」她將一杯滿斟的酒灑在自己裙子上。

  眾人一愣。

  「爹,娘,我下去換件衣服。」她迫不及待地起身,也不管旁人臉上的表情如何,只想飛快逃離熱鬧非凡的大廳。

  「小姐,你是故意的?」跟著主人走到四下無人處,小汾忍不住發問。

  當時大家的注意力全放在十二王爺身上,唯有她站在小姐身邊,這才發現小姐的小動作。

  「才沒有呢!」長孫婕矢口否認,開玩笑,要是承認自己是故意把酒灑在小汾辛苦縫織的裙子上,小汾不發飆才怪。

  「小姐……」小汾不以為然地瞟她一眼,頓了頓,又興奮地捏她一下。「我看十二王爺對你滿有意思的,你換好衣服趕快回去,別讓大小姐在他面前晃得太久。」

  因為十二王爺雖然談笑自若,但他的目光卻始終停在自家主子身上,這一點她觀察得很清楚,絕對沒錯。怕只怕小姐這一離開,大小姐那妖裡妖氣的打扮,會把王爺的注意力吸引過去。

  「小汾,你別亂說!」長孫婕調皮地吐了吐舌頭。他哪裡是對她有意思,八成是在想該怎麼算計她吧,不過這事可不能跟小汾明說。

  「不會吧……」小汾狐疑地轉過腦袋,還想說什麼,長孫婕已扯開話題。「裙子濕濕的貼在身上真不舒服,我們快點回房吧。」

  剛進廂房,長孫婕忽然摀住腦袋「唉唷、唉唷」一個勁叫頭疼,說是中暑,想喝碗清涼的綠豆湯。

  會是這樣嗎?心裡雖然不太相信,可看到主人那張痛苦的臉,小汾也不好說什麼,只能滿腹狐疑地走了出去。

  而廂房裡的長孫婕一看小汾走遠,也不裝頭痛了,三兩下換下一身衣服,趕緊溜之大吉。

  反正人也見了,酒也喝了,剩下的就麻煩爹娘和姐姐招呼,她可不想再受這個罪!

  千萬別怪她,這本來就是爹娘和姐姐的事,與她無關!

  午後的陽光從繁葉中灑落,空氣中瀰漫著草木的清香。

  長孫婕跑到一處偏靜的角落,挑了塊鬆軟的草地坐下,口裡銜了根草穗,心中只覺一陣暢快。

  暖風陣陣,吹起她絲緞般的秀髮,胸中泛起的酒意染紅了她的面頰,長孫婕伸了個懶腰,愜意地倒下身子,不一會兒就安適地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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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9 08:44:03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日光和煦,照著一個挺拔的身影,輕踏的足音帶著幾分倦懶、幾分隨意,令人昏昏欲睡的午後,就連蟬鳴部不似先前聒噪。夏明儔獨自漫步在花徑上,穿過林蔭的微風,送來陣陣舒爽。轉過一處涼亭,當他發現前方那個睡得正香的小人兒時,不禁放緩腳步。

  「我們真是有緣,婕兒……」隨著一聲和緩的低喃,他悄然走近,莞爾的笑意在眼中流轉。

  事實上,沒了婕兒的午宴令他備感無趣,哪怕眼前有美味的佳餚、有另一位妖艷的長孫姑娘,都喚不起他半分興趣。

  尤其午宴過後,急著將他「送作堆」的長孫太守,又刻意讓那位長孫姑娘帶他到府裡走走,沒興趣的他使了點小計便擺脫了那位「妲己」,獨自溜到這安靜的花園一角。

  可笑,他居然對艷麗的女子失去興致,這樣的情況已經持續幾天了?

  是從婕兒拒絕他、又惹上他的那天開始嗎?

  人的劣根性——得不到的東西永遠最好。他夏明儔既非聖人,又豈能例外?

  的確,如果婕兒撒撒嬌、擺擺架子,隨意裝模作樣幾下就同意做他的女人,那他對她的興趣一定不會這麼高,說不定沒幾天就膩了。

  可她偏偏不把他放在心上,這倒激起他不同以往的挑戰欲,覺得征服也是一種快樂,那種成就感,就像征服草原上難馴的野馬一樣。

  望著眼前甜美的睡顏,夏明儔自嘲地揉揉下巴,在她身邊坐下。

  朦朧中,長孫婕感覺有一雙手在她臉上輕撫,滑過她的眼、她的鼻,停在她的唇邊。她困惑地睜開眼,看見一張含笑的男子面龐,不禁愣住。

  十二王爺怎麼會在這兒,她不是在做夢吧?

  「吵醒你了?還早,繼續睡吧。」

  一道閒適的聲音帶著少有的寵溺和溫柔,自頭頂傳來。

  呃!昏茫的睡意立刻跑了大半,長孫婕使勁咬了舌頭,真的會痛。

  她仍不相信,又用力眨眨眼,再甩甩腦袋,那張溫雅的面容還是懸在眼前,此刻長孫婕終於完全清醒。

  「啊……」她宛如被踩著尾巴的貓,受驚似的坐起,正要向外爬開,卻被一雙手牢牢拉住,扯入寬闊的懷中。

  「你、你、你……」漂亮的臉蛋漲得通紅,她抖著嗓子想高聲呼叫。

  「你大可以叫非禮,本王不在乎有人聽到。」親暱的聲音低低掠過耳畔,帶著幾分誘惑,長孫婕立刻閉上嘴。

  她可不想被人看見自己和這個臭名遠播的王爺在一起,萬一被人知道,吃虧的可不是他!

  只是……心裡好不甘!她悄悄握起拳頭,暗自氣運丹田,想找機會偷襲,然後逃開。

  沒想到她剛握緊拳頭,他就搶先扣住她的脈門,令她全身真氣渙散,半分力氣都使不上來。

  「別急著走,這兒風景不錯,多坐一會兒吧。」薄唇吐出淡淡的聲音,他彷彿漫不經心地哼聲,眸中射出的光芒卻帶著無法輕忽的威嚴。

  長孫婕不敢造次,深吸一口氣,再也不敢亂動。

  「這才乖。」他滿意地笑了,用手托起她的下顎,傭懶的嗓音如在獎勵聽話的孩童。

  將他異樣的目光納入眼底,長孫婕有些害怕了。「你、你想怎麼樣?」她顫聲問,心底不住打著小鼓。

  這個爛王爺雖然花名在外,可從沒聽過他強迫女人啊,她該不會……有幸中頭彩吧?

  唇畔勾起一抹淺笑,夏明儔顯然很享受她的害怕,玩味的目光始終凝鎖住面前的她。良久後他緩緩開口:「你知道本王為什麼今天這麼早到你家嗎?」

  是來告狀的吧?長孫婕瑟縮了一下,臉色驀地發白。

  撩起她的一縷秀髮在唇邊親了親,他的笑仍舊爾雅迷人。

  「這些天你一直沒來軍營,本王想你了,早點來是想找個機會和你好好談談,只可惜……你好像一點都不明白本王的心意,午飯還沒吃完就跑了,嘖嘖,你是存心躲本王嗎?」

  談談?和這個王爺?用這種噯昧姿勢?

  望著眼前愈擴愈大的英俊面容,長孫婕惶恐的嚥下口水,幾乎語不成調。「當……不、不……我、我……」

  「你想說什麼?我的婕兒?」他的氣息停在她的發稍,嘴角雖然帶著笑,但身上散發出的氣勢,讓他看起來像一頭蓄勢待發的獵豹。

  長孫婕連忙扯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而後艱難地伸手抵住他的胸膛。她深吸一口氣,當下決定好漢不吃眼前虧。

  「我、我道歉。」裝可憐,她還是會的。

  而他,卻沒放過她眼中一閃而逝的狡點光芒。

  「為什麼道歉?」他問,聲音懶洋洋的,像貓兒正在捉弄著老鼠。

  「呃……我不該出那個主意。」她溫柔地靠在他的胸膛,努力裝出最乖巧的模樣。

  「哦?」手指悠然享受著她髮絲帶來的美好觸感,他揚起個明明瞭然,卻故作不知的鼻音。「你出了什麼主意,讓你對本王如此內疚?」

  「就、就是拿你賺錢的主意……」她垂下眼簾,出口的嗓音聽起來還真有幾分愧疚,可旋即,她又哼哼唧唧為自己辯解。

  「但那也不能全怪我。有道是一日為師,終生為父。我看馬叔叔愁眉苦臉、唉聲歎氣怪可憐的,就信口胡謁了幾句,沒想到馬叔叔他居然當真,這、這……」這是怎麼說的。

  感覺抱住她的手臂倏地一緊,她趕緊咬住嘴唇,默不作聲。

  「僅僅這些?」夏明儔勾起唇角,笑得更加撲朔迷離。「可本王怎麼聽說,有個小丫頭說本王像蜜蜂似的到處採花?」

  「呵、呵……玩笑話,玩笑話,天底下誰不傳頌您十二王爺風流倜儻,俊美無儔,怎麼可能像只蜜蜂似的到處採花,我看是花兒到處采您還差不多,呃,不,我的意思是,您怎麼會做出那種不入流的事情,肯定是有人在胡說八道……」

  長孫婕幹著嗓子假笑幾聲,心中卻哭著發誓,下次找著機會,非扯著馬叔叔的鬍子好好整他一頓不可,騙錢騙到她家不算,還在這個王爺面前出賣她,把她說的話全供出去了。

  「是嗎?」他不置可否地挑挑眉,凝起眸仔細看她,灼熱的氣息幾乎覆上她的唇畔。「那你,又是怎麼看我的?」

  長孫婕嚇了一跳,趕緊向後倒,想拉開兩人的距離,卻被他緊緊鎖在懷中,無奈之下,她只好輕顫著嗓音回答。

  「當、當、當然是和大家一樣……」

  「哦?」他的目光不懷好意。「這麼說,你也和那些女人一樣,對本王存有傾慕之心羅?」

  傾慕他?長孫婕張大嘴半天合不攏。傾慕他什麼啊!這個爛王爺還真自以為是得可以!

  只是,現在還在他的掌握中,她能這麼說嗎?

  「嗯、嗯。」長孫婕瞪圓了眼睛,使勁點頭。

  「既然你如此傾慕本王……」夏明儔頓了頓,臉上又露出那抹看似瀟灑的招牌笑容。「那就給你個機會,讓你做本王的女人,只要你能讓本王滿意,過去的事本王就既往不咎。」

  老天,怎麼又來了!

  再也想不起一箭射穿他腦門的豪言壯語,長孫婕的腦袋裡一片混亂。招架不住的她只能舔著乾澀的嘴唇,嘿嘿兩聲。

  「小女子身份卑傲,配不上王爺尊貴的身份……呵呵……配不上……」

  他聳聳肩,做出寬宏大量的表情。「本王不在乎。」

  「那個……呵呵……呵呵……小女子貌不出眾,怕、怕有辱王爺的面子。」她假笑太多,不但嗓子啞了,連牙齒都發疼。

  就見夏明儔瞇起眼,邪邪的目光掃過她全身,看得她渾身汗毛直豎,而後悠哉的音調響起。「你是瘦了點,長得也不夠漂亮,不過本王是個大氣的人,將就湊合著也就算了。」

  啥!將就湊合著也就算了?

  她長孫婕雖不是一笑傾城、再笑傾國,可好歹也長得清純俏麗、氣質高雅、蕙質蘭心,怎麼說也算得上是個美麗佳人,他竟敢這樣侮辱她,長孫婕的鼻子頓時氣歪到一邊。

  「當然了。」他比出一根食指,在她已經歪了的鼻子面前晃動。「你也可以不答應,那本王就將你的所作所為昭告天下,再順便跟你算算這些日子以來,本王的精神損失費。」

  告知天下?精神損失費?

  長孫婕瞪大眼睛,一口氣提不上來,幾乎僵成化石。

  接著,就聽見那熟悉的清朗嗓音悠悠傳來。「其實將你的所作所為告知天下,也沒什麼大不了,頂多賠人家二十萬兩銀子也就是了,當然,要是有人上長孫府鬧事,那又是題外話了。」

  敲敲那張已然呈白癡狀的臉蛋,夏明儔心情大好,笑得更加得意。

  「至於本王的精神損失費嘛,嗯……堂堂北胡十二王爺放下所有國家大事於不顧,被迫到處吃喝,到處受花癡女騷擾,還要擔上好色的惡名,你說,這筆帳該怎麼算呢?」

  長孫婕只覺眼前的漩渦不斷擴大,她快要昏倒了。

  大概察覺出她的異樣,他安撫著拍拍她的背,唇邊的輕笑仍舊燦爛。「婕兒,怎麼樣,做不做本王的女人,你自己挑好了。」

  讓她自己挑?老天,還不如讓她直接死了算了!

  正在惶恐不安,不知該如何對答時,遠處忽然傳來長孫倩嬌滴滴的叫聲。「十二王爺,十二王爺?您在哪兒?」

  救星來了!長孫婕立刻眉眼大亮。

  「我姐來了,你、你放手!」她壓低了嗓音說,掙扎著想脫離他的懷抱,順便避開這個令她尷尬的問題。

  他卻不為所動,緊緊箝住她的手。

  「你還沒回答本王。」他傾身靠向她,在她耳邊吹氣。

  「好,好,我答應,我什麼都答應你。」她緊張地抿抿唇,胡亂答應著,眼睛卻早已望向別處。

  得到她肯定的答覆,他笑著鬆手放開她,看她連衣服都不整理一下,就迫不及待要離他而去,這讓夏明儔皺了皺眉,一把又將她拉回自己身邊。

  啊!要不是趕緊摀住嘴,她差點叫出聲。

  「你最好記住今天說過的話。」盯著滿臉驚嚇的小佳人,他瞇起眼,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我在軍營裡等你十天,十夭內你要是不來,到時可別後悔我沒提醒過你。」

  長孫婕情不自禁打了個哆嗦,連忙用力甩開他的手。「會,我一定會去……」

  會去才有鬼!

  「還有,我不喜歡你躲我,晚上的宴會?」他依然坐在原地,眸光一挑。

  「參加,我一定參加……」瀉藥什麼地方有賣啊?

  他滿意地點頭,目送連滾帶爬的她消失正視線之外。

  「十二王爺,您在哪裡,您在……喲,您在這裡啊!」

  伴隨著一陣香風,長孫倩嬌滴滴的聲音自身後傳來,夏明儔收回視線,緩緩起身,唇邊拉開的那抹弧度比平日更加迷人。

  他有這個自信,只要真的同他在一起,婕兒一定會喜歡上他,說到底,這世上沒有他夏明儔搞不定的女人。

  長孫婕驚慌失措地逃回廂房,沒等一臉怨氣的小汾開口,就驚魂未定地大叫。

  「金剛經呢,金剛經在哪裡?」

  小汾一愣,倒把指責的話忘到九霄雲外去。「小姐,你怎麼啦?」怎麼個把時辰不見,小姐看上去怪怪的?

  「送瘟神,去晦氣……」長孫婕喃喃自語,跳著腳在屋子裡翻箱倒櫃,看得小汾目瞪口呆,不知小姐受了什麼刺激,竟會如此失常。

  此時的長孫婕不但眼前金星亂冒,耳中風聲胡響,腦子裡還塞滿夏明儔那張似笑非笑、奪人魂魄的笑臉!

  完了,完了,她誰不好惹,怎麼偏偏惹上這個超級大瘟神。不難想像,她今後的人生鐵定一片黑暗!尤其想到晚上還要陪他一起吃飯,長孫婕更是顫得差點連呼吸都快停止了。

  但在接下來的晚宴上,這個超級大瘟神卻好似換了個人,不論是爹爹的敬酒,還是姐姐情意纏綿的眼波,他都來者不拒。席間,他像個隨意的客人,同主人把酒言歡,風趣又詼諧的話語,常引來陣陣不絕於耳的暢笑。

  唯獨對她,他自始至終沒正眼看她,更別提同她說話了。

  難道下午發生的事只是一場夢?偷偷瞟向坐在對面的夏明儔,長孫婕有些不確定了。

  似乎對她好奇的眼神一無所覺,夏明儔拿起酒杯緩緩啜飲,含笑的目光在席間移動,卻沒在她身上停留,彷彿對她一點興趣也沒有。

  怎麼會這樣,長孫婕又一次偷偷向夏明儔望去,這大概是今晚,她第二十次偷看他吧。

  但夏明儔還是那副對她視而不見的模樣。

  原來她下午真是做了場夢,沒想到這個爛王爺,竟然出現在她的夢裡嚇她,也許,也許是這些日子她太緊張了吧。

  長孫婕長長吐了口氣,腦子裡不禁開始她的計劃。熬過今晚,她要出去好好玩幾天,放鬆自己。

  就在她想得出神之際,眾人紛紛起身離席,原來時辰不早,夏明儔要返回軍營了。爹娘執意偕同家人送他出府,她也只好跟著去。

  誰知,就在他走出府門,與她擦肩而過的那一剎那——

  「婕兒,你偷偷看我的模樣真是可愛……」他低啞的聲音,帶著調笑之意,輕輕飄進她的耳底。「不過,別忘了十天之約!」

  滿臉笑意的她頓時被定在原地,再也挪不開半步。

  惡夢,絕對是惡夢!

  在痛苦的猶豫中,長孫婕有生以來最難熬的日子開始了。

  從來不信鬼神之說的她開始燒香拜佛求菩薩,連娘親從道觀裡討來的符紙都不放過,擺得滿屋子都是。

  只不過……平時不燒香,臨時抱佛腳,這樣管用嗎?

  時間一天天過去,當第十天的陽光照耀大地時,她牙一咬,決意不去軍營。

  理由很簡單,那天她是被迫答應的,並非出自於她的本意,豈能作數。

  再說了,她也不信那個爛王爺真會把她怎麼樣,他可是眾人崇拜的大人物,而大人物應該不會相一個小姑娘斤斤計較吧?

  「小婕,今天還不去軍營啊?」

  身上背著那張漂亮的大弓,姐姐長孫倩期盼的聲音從門口傳來。自那日在家中和夏明儔近距離接觸後,她對心門中的偶像更著迷了,恨不能天天見到他,時時跟在他身邊。

  「姐,跟你說過多少遍了,這些天馬叔叔跟著王爺到處喝酒,沒空和我射箭,不用去軍營了。」長孫婕心虛地撇過頭,信口胡謁。

  「他還要喝酒啊……」聲音裡帶著說不出的失望,長孫倩嘟起紅艷的小嘴,別彆扭扭的轉身離去。

  然而,到了第十一天,一個驚雷般的消息,在貢郡的大街小巷炸開,來勢之兇猛,有如烈火燎原。

  「十二王爺有新寵了!」四面八方都是這條傳聞。

  那個王爺又有紅顏知己了?好啊,這下沒有她的事了吧。初聞此訊,長孫婕眉開眼笑的想著。

  「小姐!你聽我把話說完呀!」氣喘吁吁跑來報信的小汾,看著眼前這個少根筋的主子,真是有苦說不出。

  「哦,你說,你說。」得意忘形的長孫婕這才注意到,小汾的臉色有些發青。

  「……」小汾附在她耳邊一陣低語。

  「什麼?!」一陣穿透耳膜的怒號,在廂房裡隨之爆開。

  直到這時她才明白,那個眾人口中十二王爺的新寵——竟是她長孫婕!

  「無恥、下流、卑鄙!他竟敢……我找他算帳去!」不顧小汾的苦苦勸阻,氣急敗壞的她抄起弓箭,怒氣騰騰的殺向軍營。

  軍營裡一如往昔,馬叔叔正帶著一幫土兵操練,長孫婕負氣地一甩腦袋,拔腿就往裡沖。

  「小婕,你等等……」馬參軍在後面叫她,但長孫婕正在氣頭上,理也不理,跑得更快了。

  來到夏明儔住的大帳,她驀地撩起簾帳,控制不住地狂吼。「夏明儔,你給我說清楚,誰對你茶飯不思,誰為你神魂顛倒,誰在你身上留下永遠的愛痕,誰又是你的女人了?」

  大帳裡,正在商量事情的幾名將官登時一愣,一齊轉過頭來,然後一個個笑得像老狐狸似的閃出帳外。

  「你總算來了。」收起平攤在桌上的豐皮地圖,夏明儔挑眉看她,低沉的嗓音裡帶著懶洋洋的笑意。

  獵物終於落網了,敢十天內不來他的軍營,還要他使些手段,他的婕兒真是不同凡響,不過,他要的不就是這種與眾不同嗎?

  帳外,馬遙的身影一現,又退了下去。

  也不知怎麼搞的,對上夏明儔那張笑得皮皮的臉,長孫婕的火氣莫名其妙減了許多,聲音也不由自主變小。

  「你說、你說!」她深吸一口氣,強壓下想釘稻草人下詛咒的衝動。「誰對你茶飯不思,誰為你神魂顛倒,誰又在你身上留下永遠的愛痕?你不說清楚,我跟你沒完沒了!」

  「婕兒。」走到她身邊,夏明儔和緩的聲音在她耳旁低低響起。「是我為你茶飯不思,是我為你補魂顛倒,至於身上留下永遠的愛痕……」

  他輕笑,伸手攬住她欲後退的身子,眸光更深。「別忘了,見到我的第一次,你就在我身上……不……是在脖子上留下一個深深的牙印。所以,你注定是我的女人。」

  男子濃烈的氣息充斥鼻間,長孫婕怔住了,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她咬著唇,心裡開始後悔,今天實在不該跑來興師問罪,現在好像羊人虎口。

  正在這時,帳外傳來一陣騷動。「王爺?」幾名將領探了探頭。

  「你在這兒乖乖等我,我馬上就回來。」衝著她溫柔一笑,他轉身邁出大帳,隨著那幾名將官漸漸走遠。

  乖乖在這兒等著?她才沒這麼傻呢!

  探頭看看軍營外,似乎發生了什麼事,長孫婕趁著沒人注意,倏地一下竄出大帳,拔腿向營外跑去。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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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9 08:44:20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日頭將落,空氣中帶著淡淡的暑氣,讓人提不起勁。

  長孫婕騎在馬上,沿著軍營外的翔水河緩緩前行,小臉繃得緊緊的,眉頭更是擰成一團。

  從軍營裡跑出來後,她並不想立刻回家。

  對她來說,獨自出來玩耍並不新鮮,從小就亂跑慣了,長大後趁著練武之便溜出來的次數更多,但像今天這般愁眉苦臉不知要往哪去,卻還是頭一遭。

  真不知走了什麼運,她竟被那個王爺看上……呃,不,是給耗上!要不然,她肯定永遠都不會引起其他人注意,更不可能成為貢郡的焦點。

  想不到出名這麼容易。

  可問題是,她根本不想因為這樣而出名啊!

  爹娘的盤問、姐姐責難的異樣目光,隨便哪一樣都夠她受的,更何況還有滿城的風言風語等著她。

  天啊,她是招誰惹誰!長孫婕垂著腦袋,正在那兒閒晃,忽地,一陣混亂的馬蹄聲夾雜著激昂的叫嚷,從遠處傳來。

  她勒住韁繩,側著腦袋循聲望去,就見不遠處的山崗上,一群北胡士兵正策馬圍擊一名手執長劍、騎著白馬的青衣男子。

  此時距離街遠,她看不清那名疾馳而來青衣男子的臉,只覺得他即使處在劣勢中,也絲毫不減自信昂揚的氣度。而當她看見那群北胡士兵的首領竟是馬叔叔時,不禁大吃一驚。

  「馬叔叔,怎麼了?」愕然之下,她扯開嗓子大聲叫喚。

  小婕?聽見前方傳來長孫婕的嗓音,正領著土兵緊迫不捨的馬遙臉色一變。

  「小婕,我們在逮奸細,快閃開!」他使勁向外揮了揮手。

  逮奸細?

  錯愕一愣後,長孫婕立刻高興起來。有道是養兵干日,用在一時,今天既然被她撞上了,她就幫馬叔叔抓奸細,順便看看她這五年來練武的成果如何。

  滿臉興奮的她飛快地一提韁繩,把馬橫在路間,然後從背後取下弓箭,搭弓上弦,準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那青衣男子射去。

  可是……見鬼了,她明明已經瞄準了,弓也拉開,手卻不由自主抖了起來。這也難怪,她向來只射箭耙子,如今想射真人還真要有點勇氣。

  「小婕,快閃開!」馬遙大感苗頭不對,在後面邊追邊叫,也顧不得要活捉那名男子了,旋即命令手下士兵。「放箭,快給我放箭!」

  嗖嗖嗖一陣亂響,數十枝羽箭夾著風聲向那青衣男子疾飛而去,那青衣男子並不回頭,手中寶劍向後翻轉,挽起一片劍花,叮叮噹噹一陣響,所有箭枝全數落到地上,而他卻毫髮無傷。

  見此情形,眾人都倒抽一口氣,尤其是馬遙,忍不住又大叫起來。「小婕,聽見沒有,快閃開!」

  長孫婕這才明白自己根本不是人家的對手,手裡還搭著箭,額頭上卻不禁冒出滴滴冷汗。

  想射,不敢,想退,又心有不甘。

  就在她進退維谷之際,那名青衣男子已然逼近,就聽他一聲清嘯,身子破空而起,長孫婕還沒意識到發生什麼事時,身子一緊,已落入那名青衣男子懷中。

  「啊……」她驚叫一聲,手中弓箭落地,旋即一僵,被點住穴道。

  「別動!」穩穩落在她身後的青衣男子輕喝,隨後將寶劍一橫,架在長孫婕的脖子上,一副要置她於死地的模樣。

  「都給我退下,否則別怪刀劍無眼!」

  長孫婕呼吸窒住,臉色也瞬間變得蒼白,馬遙和隨後趕到的士兵部大驚失色,進退兩難的站在原地,一時間拿不定主意。

  那人眉一挑,手中寶劍推進,長孫婕的脖子上頓時出現一道紅痕。

  「好,好,我們退,你可千萬別傷了你手上的姑娘。」忍住想衝上前救人的衝動,馬遙好聲好氣地答應,揮手向後連擺。「退下,你們全給我退下。」

  「你也給我退下。」青衣男子冷哼一聲。

  微微猶豫一下,馬遙笑得像個彌勒佛似的和他討價還價。「要我退下也可以,那……請問您能不能先放了這位姑娘?」

  青衣男子冷笑,眼中沒有任何溫度。

  「一到安全的地方,我自會放了她,想要她平安無事可以,你最好聽我的。」

  說著,他將寶劍輕輕一推,長孫婕的脖子眼看著就要滲出血珠。

  「好,好,我退,我馬上退。」馬遙見狀連忙帶著手下土兵,磨磨蹭蹭退下。

  「快點!」

  青衣男子冷喝一聲,見北胡士兵部退遠了,這才收起寶劍,衝著長孫婕微微頷首。「姑娘,暫時委屈你了,只要你乖乖合作,我保證你性命無虞。」

  說完,也不待一臉慘白的長孫婕有什麼反應,雙腿一夾馬肚,馬兒便飛也似的向前奔去。

  「王爺,大事不好了,那個奸細逃掉了——」哭喪的嗓音斷續傳來,讓悠哉悠哉坐在大帳裡等著好消息的夏明儔轉過頭來。

  根據探子回報,今天會有個漢人軍隊裡的重要人物前來盜取情報,於是他在軍營裡設下天羅地網等那人上鉤,沒想到那人狡猾,遠遠發現情況不對後掉頭就跑。

  「你們這麼多人去追,都讓他給跑了?」夏明儔皺了皺眉,心中頗為不悅。這麼點小事都辦不好,難道他手下養了一群飯桶下成?

  跪在底下的士兵一見情況不妙,連忙大聲回稟。

  「回王爺,屬下們追得正起勁,沒想到長孫姑娘突然出現在前頭,長孫姑娘見我們捉人,也想幫忙,結果反被那人劫去做人質,屬下們投鼠忌器,所以……最後讓他給逃了。」

  什麼?夏明儔眸光一凝,以為自己聽錯了。早先發現婕兒不見時,他也沒多在意,因為尚有要事要處理,誰知……

  「你再說一遍,他劫持了誰?」

  偷覷了眼主子那張嚇人的臉,那名士兵有些害怕了。

  「是、是……是長孫婕姑娘。」

  他趕緊把人跑掉的責任往長孫婕頭上一推,要不然,難保王爺不將他們軍法處置。

  眼中閃過一絲冰冷寒意,夏明儔定定地望著他。

  「我叫你們去捉奸細,你們倒好,不但告訴我奸細跑了,還告訴我長孫姑娘被劫,馬遙呢,讓他自個兒來見我!」

  「回、回王爺的話,馬參軍怕長孫姑娘有什麼閃失,帶著人悄悄跟在後頭,想保護長孫姑娘。」那士兵結結巴巴地說。

  保護?是怕回來不好交差吧。夏明儔衣袖一甩,不再理會他,大步跨出營帳。

  自出生起,他就不知失敗是何滋味,如今怎容得這種事發生。更何況,一想起長孫婕那張惹人憐愛的小臉,他的心就不由自主揪到半空。

  他,英明神武的十二王爺,要是連自己在乎的女人都保護不了,豈不淪為天下人的笑柄!

  在乎她?

  至少現在是。

  剛開始接近她只是為了好玩沒錯,但現在的他,心情卻有明顯的不同。尤其在聽到婕兒被擄的那一剎那,他竟有—種難言的恐慌。

  他從來就不是個情緒外放的人,可婕兒卻令他牽腸掛肚不已!

  帳外,萬丈霞光渲染了整片天際,夏明儔的唇角微微上揚。

  許久未曾遇上對手,這一次他倒要親自去看看,那名漢人奸細的本事究竟有多大!

  夏明儔快馬加鞭,一路追到靖寧關關口,此時已是午夜時分,卻仍不見長孫婕的影子,一股不祥的預感在胸中升起。

  強勁的夜風吹過,道路兩旁的樹林沙沙作響,抬眼望去,天地間漆黑一片,彷如濃墨潑灑下采。

  他深深吸了口氣。

  已經多久沒來靖寧關了?到如今,只怕快有兩年了吧。

  由於這條路是西域各國與漢人生意來往的主要通道,歷來盜賊猖獗,過往客商常常遭襲,令人頭疼不已。

  所以,五年前王兄派他來貢郡,掃平長期盤踞在此的土匪流寇後,貢郡在短短幾年內便迅速成為商賈雲集之地,哪怕是兩年前和漢人起紛爭的時候,貢郡的繁華也絲毫無損。

  地盤要搶,銀子也要賺,發戰爭財的大有人在,不是嗎?

  又是一陣冷風吹過,即使是夏季,北地氣候日夜變化急遽,令人有種秋意颯涼的錯覺。

  就在此時,一陣聲響,只見馬遙帶著幾名手下,如喪考妣似的從樹林裡竄了出來,一副天塌地陷的淒慘模樣。

  「王爺,小婕被人擄進關了。」他哭喪著臉。

  心中的預感被證實,夏明儔不由自主勒緊馬韁。「那你們還杵在這裡幹嘛,怎麼不追進去?」

  「王爺,我們全穿著北胡的軍服,追進去怕惹出麻煩啊。」過了靖寧關就是漢人的地盤,馬遙抓著腦袋,沙啞的聲音有如哭訴。

  瞥了眼前方龐然矗立,彷彿能將人一口吞噬的關隘,夏明儔的身子微微繃緊,像頭作勢欲擊的獵豹,而他的目光卻有如清冷的泉水,在暗夜中沉凝內斂。

  「你們先回去,我去去就回。」他說著,翻身下馬就走向關隘。

  在場的將士見狀,全都愣住了。

  「王爺,您身繫國家安危,不能輕易涉險啊!」有人叫了起來。

  他一揚手。「有人從我眼底下劫走長孫姑娘,我就能從那人手中把長孫姑娘給奪回來。」

  「王爺,屬下陪您一起去。」馬遙連忙跟上去。

  「屬下也陪王爺一起去!」在場的將士一擁而上。

  「不許!」他停步回身,目光緩緩掃過眾人。「你們穿著軍服進入漢境,難道真想惹出什麼亂於?」

  「可是,王爺,軍隊裡不能一日無帥啊!」馬遙看情勢不妙,焦急地喊道。

  「我不在的時候,讓洪將軍代理軍務。」

  「王爺……」

  「嗯?」夏明儔眉心一緊。

  馬遙和一干將士們不由得後退一步。

  跟隨王爺多年,他們知道王爺向來隨和,談笑間瀟灑如風,但他們深知,王爺在溫文爾雅的背後,其實藏著一股不易顯露的霸氣。

  一旦他臉上出現這種嚴肅的表情,不論是誰,都絕無可能讓他改變心意,就算是王上也不能!

  眼睜睜看著夏明儔的身影消失在前方黑暗中,馬遙和僵在當場的將士們面面相覷,一臉欲哭無淚。

  老天,王爺竟三思孤行,隻身涉險!

  眾人的脖子上忽然感到涼颼颼的,因為他們知道,大難快臨頭了!

  星月被濃重的雲層掩去光華,天地間黑暗一片。藉著風吹草

  動的掩護,夏明儔迅速翻過關牆,落在關內。看了眼前方蒼茫的大地,他提了口氣,身子像獵豹般疾速奔出。

  自五歲起他就拜師學藝,長大後又帶兵平亂,讓他的膽子向來就大,從沒害怕過什麼,可這回……一想起婕兒那清麗的臉蛋和窈窕婀娜的身段,他的心頭就掠過一陣緊張。

  婕兒或許算不上漂亮,但她自有一股奇特的魅力,尤其是那雙如潭水般明澈的眼眸,和使起小性子時的俏麗模樣,都令他著迷不已。

  也許是自從那次看她射箭後,就被她深深迷住,要不然他為什麼會送她弓?只不過那時的他,還未察覺到心中的情愫罷了。

  不過,能讓他夏明儔動心著迷的女人,那別人……眸中倏地閃過一絲冷意,夏明儔不由自主握緊雙拳。

  萬一婕兒有什麼差池,他一定會讓那個吃了豹子膽的傢伙後悔莫及!

  風吹雲卷,前方一簇跳動的篝火,在黑漆的夜色中顯得詭譎突兀。

  是誰在野外露宿?

  夏明儔微瞇起眼,腳底的步伐隨之加快,沿著高低起伏的山路轉過幾個土丘,一堆燃在小溪旁的篝火赫然躍入眼簾。

  然而,當他看見那個盤腿坐在簿火旁的嬌小身影時,他頓時不敢置信地瞪大雙眼,眉毛挑得老高。

  婕兒?婕兒怎麼一個人坐在這裡?

  火光照著她的側臉,襯得她細潔的面頰更顯嬌柔。只見她手中拿著朵小花,一邊扯著花瓣,一邊喃喃念著:「回去……不回去……回去……不回去……」

  腦子裡冒出無數個問號,夏明儔不禁屏住呼吸,在暗處仔細觀察片刻,發現篝火旁的確只有長孫婕一人後,這才放輕腳步悄悄站到她身後。

  「討厭,怎麼又是回去?不算,再來過。」手上的花兒被扯光了花瓣,長孫婕嬌瞠一聲,拿起放在腳邊的另一朵小花,又低著頭數了起來。「回去,不回去,回去,不回去……」

  望著四周散落一地的花瓣,夏明儔不解地皺眉,探究的目光將她牢牢鎖定。

  「婕兒,你這是在幹什麼?」靜了片刻,滿腹疑問的他忍不住發聲。

  「啊!」長孫婕驚叫一聲,驀地轉過身子,晶亮的眼對上他炯炯的瞳眸,整個人蹦了起來。

  「你、你、你怎麼會在這裡?」她瞪圓了眼睛,驚奇地問。

  「你還沒回答我的話。」他跨前一步,低沉的嗓音不容置疑,碩長的身影籠罩住嬌小的她。

  在他迫人的氣勢下,長孫婕情不自禁吞了口口水,往後挪了挪。「我在想……要不要回北胡去。」

  「什麼?」夏明儔一愣,彷彿聽不懂她的話,一臉怪異地瞅著她。「為什麼你不回去?難道……」他突然傾身抓住她的手腕,眸中射出駭人的光芒。「那傢伙把你怎麼樣了?」

  長孫婕嚇了一跳,連忙否認。「才沒呢,你胡說些什麼!人家才沒像你這麼卑鄙!」

  話才出口,她驀地望見他眼底的不悅,趕緊縮手,虛張聲勢地嚷起來。「你放手啦,你弄疼我了!」

  夏明儔眸色一深,隱忍住怒氣,緩緩道:「那你為什麼不想回北胡?」

  「我……」長孫婕悄悄偷覷他一下。

  「別想和我耍花樣。」捏住她的手腕隨之一緊。

  「好嘛,好嘛,我說就是了。」又瞟了他一眼,長孫婕低下頭,腳在地上來回畫著圈圈。

  「我從小就發過誓,一定要到中原的安平府去一趟,你也知道,我爹娘是不可能讓我去的,我覺得今天既然到了漢人的地盤上……呃……這是個很好的機會,所以正在想是不是要去一趟安平府……再順便到處玩一下。」

  「你想去安平府?」夏明儔瞇起眼睛,有些不明白的看著她。早就知道中原遼闊,有許多好玩的地方,但婕兒怎麼獨獨想去那個名不見經傳的安平府?

  長孫婕猶豫了一下,想起脖子上的白玉墜子,小聲說:「有人、有人托我帶樣東西到那兒。」

  「托你帶東西到那兒?誰會托你帶東西到那?」夏明儔狐疑地瞅著長孫婕。

  「是、是……」想起那個叫裘怒江的強盜叔叔,長孫婕張了張嘴,突然不想說了,因為她自己到現在也還是一頭霧水,說不清個所以然。「反正我答應過人家,還跟人家發過誓。」

  夏明儔不吭聲,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陣,柔聲道:「婕兒,你以為在中原行走有那麼容易嗎?」

  聽他提起這件事,長孫婕自信滿滿地抬起頭笑了。「我不是會武功嗎,自保應該沒問題。」

  「就你那點花拳繡腿?」夏明儔有趣地挑起眉毛。「也不知道是誰,今天剛做了人質,還大言不慚。」

  什麼叫花拳繡腿!長孫婕的小臉立刻黑了半邊,從鼻子裡哼了個不屑的聲音給他聽。

  「我又不到處找人打架,有顆聰明的腦袋也就夠了。」

  「聰明的腦袋?」夏明儔忍俊不已。「婕兒,你有長那玩意嗎?」

  長孫婕頓時氣結,就聽夏明儔又是一聲輕笑。「別的不說,出門在外到處都要花銀子的,你有嗎?」

  銀子?正忙著生氣的她忽然眉眼大亮。

  「有,我有!」

  長孫婕忙不迭答應著,用力掙開夏明儔的手掌,神氣活現的從懷裡掏出幾錠白花花銀子在他眼前晃。

  「這是我今天賺的。」她得意地揚起小腦袋瓜。「就是今天擄我來的那個漢人將軍,他說今天委屈我了,這些銀子送給我壓驚……」

  「他還說,天黑了,女孩子—個人在路上不安全。」所以帶她來到邊境上的一個小鎮,並給她找了家客棧,不過當時她一心只想早點回家,便連夜跑了出來。

  可跑著跑著,她突然想起五年前那次遇劫事件,想起自己曾經許下的諾言,不禁又猶豫起來。雖然她很擔心爹娘著急,但如果想到中原溜躂一圈,現在無疑是個絕佳的機會,有道是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嘛。

  想來想去,實在拿不定主意的她,乾脆生了堆火,在這兒數起花瓣。

  盯著長孫婕眉飛色舞的模樣看了片刻,夏明儔忽然—伸手,抓起那幾錠銀子,扔進了火裡。

  「啊!你干麻?」毫無防備的長孫婕一愣,尖叫著就要去搶銀子,卻被他一把拉住。

  「婕兒。」嘴角揚起一抹邪肆的笑,夏明儔望著眼前的小人兒,心中迅速做出決定。「你要去安平府,我陪你去。」

  「你陪我去?」長孫婕有些聽不懂,她去安平府是有事要辦,他一起去幹嘛?

  「路上這麼不安全,你一個嬌滴滴的弱女子怎麼能獨自上路,乾脆我委屈點,當你的護花使者好了。」

  他當護花使者?長孫婕的頭頂突然飄過幾片烏雲。

  她怎麼覺得,他比較像是——採花大盜啊?!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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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9 08:44:35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盛夏,炙熱難當,就連山頭那邊吹來的風,也不帶一絲涼意。

  好熱喔!長孫婕垂著腦袋騎在馬上,心中懊悔不已。通常這個時候,她肯定躲在廂房裡偷喝梅子湯,嗯……最好再加點冰塊。

  吞了口唾沫下肚,她的嘴唇愈發乾澀,抬起頭,惱人的目光隨之投向前方那個礙眼的灰色背影。

  就算她自討苦吃,跑到這兒來受罪,也是她自己心甘情願啊,怎⼳獨自行走江湖的滋味還沒嘗到,反倒變成跟在他的馬後吃灰?

  都怪那個爛王爺,知道他是怎⼳威脅她的嗎?

  「要嘛我帶你去安平府,要嘛馬上跟我回貢郡,沒得商量。」他口氣強硬,沒有半點商量的餘地。

  她又不是三歲小孩,要他帶什⼳!跟他回貢郡,讓他再出一次風頭,再做一回大英雄?她才沒這⼳傻呢!

  心中雖不屑他的作為,可思前想後,為了這次千載難逢行走中原的好機會,她還是點頭答應了。

  原來她這⼳沒骨氣,沒原則,氣死人了!

  當跟班本來就夠窩囊了,而那個陰謀得逞的王爺,還不時用眼角斜斜瞟著她,一副悠然自在的神情。

  討厭,她又不是逗他開心的猴子!

  怕只怕在他眼裡,她連只小小的猴子都不如,嗚……

  「婕兒,前面有個涼亭,喝口茶再走吧。」思忖間,夏明儔清朗的嗓音從前面傳來。

  要他獻什⼳慇勤!

  「不喝。」長孫婕頭一歪。

  夏明儔帶著笑意的眼眸在她臉上停了片刻。

  「好,你不喝,我喝。」

  說著,他獨自下馬走向搭在涼亭外的茶鋪,落坐之後,他一邊喝茶,一邊搖著扇子,還挑眉向杵在太陽下的她晃晃茶碗,一臉愜意。

  他居然把她一個人晾在馬路上曬太陽,自己跑去喝茶了?!長孫婕不敢置信地眨眨眼,瞪著他看了好半天。

  誰知那個傢伙一點悔過之意都沒有,非但沒再看她一眼,還當她不存在似的,和茶鋪裡的客人說笑起來。

  「這位公子,太陽毒烈,叫你家娘子一起進來喝口茶,消消暑吧?」一位好心的老者實在看不過去,說了一句。

  「老伯,你有所不知。」夏明儔轉過頭,笑得無害。前幾天我家娘子在路上碰到個夷人,給了她一個美容秘方,說是只要每天在太陽底下曬四個時辰,一個月後就能美若天仙。我家娘子愛美成癡,正在試那個法子靈不靈。方纔我勸她進來別曬了,她還同我生氣呢。」

  「喔?是這樣啊。」一陣驚訝的抽氣聲響起。「這⼳說倒是老朽孤陋寡聞,妨礙小娘子美容了。」

  他……他竟敢如此敗壞她的名聲!夏明儔爽朗的笑聲傳入耳底,讓長孫婕差點氣炸了肺。

  在那傢伙眼裡,她真有這⼳蠢嗎?!長孫婕負氣地一夾馬肚,沿著被太陽曬得滾燙的大道直衝,也不管身後的叫喊聲。

  夠了,她受夠了,她要自個兒闖蕩江湖!

  反正來到漢人的地盤已經五、六天了,只要跑得遠遠的不被他找到,她才不用他呢。

  跑了一陣,她回過頭,大道上空蕩蕩的,並沒人追來,長孫婕不禁輕哼一聲。

  實在搞不懂他為什⼳會進關找她,更搞不懂他為什⼳非要跟她一起去安平府,也許是他太無聊,想找樂子吧。

  這些天來,他不但喜歡用那種嘲笑、挖苦的眼神看她,還喜歡有事沒事逗她,每每都氣得她跳腳大叫,但他卻開心得要死。

  老天,怎麼會有這樣惡劣的人,又怎麼會偏偏讓她遇上!長孫婕歎了口氣,渾身無力。

  天底下最倒霉的人,大概就是她吧。

  自從那天夏明儔莫名其妙送她弓之後,她就被他纏上,尤其這次進入漢人的地方,她整天和他待在一起,對他惡劣的本性有了更深的認識,有時候氣起來,真恨不能狠狠踹他一腳。

  漂亮的小臉因羞憤而漲紅,長孫婕快馬加鞭,一口氣衝進前面的小鎮,在鎮上繞了一圈,終於在鎮尾看見一家豪華又氣派的客棧,便毫不猶豫的下馬,進去點了一桌豐盛的酒菜。

  「小娘子,就您一個人用?」看著長長的菜單,店小二驚得宜咋舌。

  「當然!」長孫婕瞪了多嘴的店小二一眼。

  這些天氣都氣飽了,她從沒吃過一頓好飯,今天犒賞一下自己不行嗎?還有,她要大肆慶祝自己終於擺脫夏明儔的糾纏。

  店小二趕緊住嘴,不再吭聲。

  一桌好酒好菜,長孫婕好心情地看著街上的景致,直到酒足飯飽起身結帳時,這才忽地變了臉色。

  不會吧,她身上沒有銀子!

  事實上在進入漢境的第二天,夏明儔就買了套漢人衣裙叫她換上,並把她身上僅存的一點碎銀子都扔了,說是不准她用其他男人的錢。

  什麼跟什麼,這明明是她從家裡帶出來的銀子,她不服氣的跟他辯了好幾次。

  誰知那個爛王爺非但不聽,還頭一揚,不理她了。

  真是豈有此理!

  可是現在……看著客棧裡有不少客人偷偷往她這邊瞧,長孫婕有些急了,不但臉漲得通紅,連額上都冒出點點汗珠。

  「小娘子,你該不會出門忘了帶銀子吧?」見她在身上摸來模去,也摸不出半個銅於兒,店小二的臉色漸漸不對了。

  這年頭吃白食的人見得多了,可這麼秀氣的女子也開始吃白食,唉,真是人心不古。不過瞧她這身衣飾,倒是滿值錢的。

  「要不,你脫下這身衣服當飯錢?」店小二斜瞅著她,「好心」的提醒。

  「不、不、我有錢……」長孫婕面紅耳赤,連聲音都結巴,恨不得立刻找個地洞將自己埋起來。

  正在這時,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從門口清楚傳來。

  「她的帳我付。」

  滿堂看熱鬧的酒客都轉頭,眼前忽地一亮,就見大門入口處,一名年輕的公子手搖折扇走了進來,臉上帶著閒適的笑。

  聽到那熟悉的嗓音,長孫婕立刻迅速的跳起,連眼圈都紅了。「誰要你多管閒事!」

  沒別的,只因為那人是夏明儔!她身無分文、當眾出醜都是他害的,他還敢裝模作樣充好人,還有沒有天理啊!

  聽她這麼說話,眾人啊了一聲,不明白是怎麼回事。

  難得有人肯當冤大頭替她付帳,這位小娘子怎麼這麼凶,難不成她還真願意當眾脫衣服?

  夏明儔笑嘻嘻看了眼又羞又惱的長孫婕後,從懷裡摸出一錠十兩重的銀錠,拋給店小二,而後向眾人拱拱手。

  「不好意思打擾諸位,我家娘子和我鬧脾氣,從家裡偷跑出來,身上自然沒帶銀子。」說著,他又轉頭對拿了銀子眉開眼笑的店小二道:「麻煩準備間上房,天色不早,我和娘子要打尖。」

  原來如此,客人們了然點頭。

  不過,長孫婕再也受不了了。

  「喂,你把話說清楚,誰是你娘子啊?」她忍不住衝到夏明儔面前,揚起腦袋大聲質問。

  滿堂客人一聽,笑得更加厲害。

  「這位公子,你家娘子的脾氣可不大好,要好好管教,不能太寵溺了。」

  「少年人,女人倔起來像頭驢,別把她們太當一回事,給她們點厲害瞧瞧就行了。依我說,只要一鞭在手,不出三天她就老老實實。」

  「小娘子,難得你夫君長得好又疼你,這可是別人修多少年都修不來的福氣,你就不要耍脾氣,跟夫君回家好好過日子吧……」

  天啊,他們把她當什麼人了!看著夏明儔一臉自若的同大家點頭,還不時謙虛地聆聽馴妻要訣,長孫婕氣得臉都白了。

  「小娘子,請這邊上樓。」店小二一見形勢不對,趕緊招呼長孫婕,生怕她一賭氣跑掉,這宗買賣就落空了。

  正在氣頭上的長孫婕剛要向外跑,冷不防卻被夏明儔一把拉住,隨即將她雙手扭到背後。

  「諸位,明兒見。」夏明儔點頭致謝,大廳裡頓時又響起一陣曖昧的笑聲。

  強忍著嘔血的感覺,長孫婕被夏明儔拉進二樓的客房。趁他放手關門的空檔,她拿出藏在腰間的匕首,抬手就刺。

  「婕兒,你這是做什麼?」

  彷彿身後長了眼睛,夏明儔的身子往旁邊一閃,如泥鰍般滑開,身形一晃,匕首就莫名其妙落到他手中。

  長孫婕倒抽一口氣,忍不住脫口怒罵。「你……你混蛋!你、你,你……你不要臉!」她邊罵,右手呈刀狀狠狠劈出。

  「呵呵。」握住她襲來的手腕輕輕一拉,長孫婕頓時跌入他的懷中。他饒有興味的抿唇一笑,深麥贊同的點頭。「是啊,也不知是誰,現在就往我懷裡撲,不過我都不計較了,你也別太當真。」

  「你、你……」激動過度的她一口氣提上下來,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好圓潤的肌膚,像玉一樣……本王當初怎麼會覺得你不起眼呢?」低沉的嗓音帶著說不出的曖昧,在長孫婕耳邊幽幽響起。

  那個爛王爺,像老太婆似的在叨念什麼?

  冰涼的感覺自額頭傳來,令長孫婕清醒不少。她睜開眼滴溜溜轉了轉眼珠子,忽然發現自己衣衫不整的躺在床上,床邊則坐著個滿臉壞笑的傢伙,頓時什麼都想起來了。

  「啊!」隨著一聲驚叫,長孫婕抓緊衣襟骨祿一下坐起,也不顧冰袋從頭上落下,她手臂伸得老長,直指夏明儔。

  「你、你、你把我……」

  「你中暑了。」

  「我的衣、衣、衣……」

  「是我替你寬衣解帶,沒別人看見。」

  「你混、混、混……」

  「你要敢給我罵出口,信不信我馬上把你丟到井裡去漱口?」他吊兒郎當挑挑眉,聲音裡卻透著冷酷。

  這個爛王爺肯定不是人,絕對是惡鬼投胎!

  堅信好漢不吃眼前虧的長孫婕趕緊閉嘴,委屈的難堪卻讓她忍不住掉下淚來。

  「婕兒,乖,別哭,是我不好……」一看到顆顆晶瑩的淚珠,讓原本只想嚇嚇她的夏明儔,心中泛起罪惡感。

  他喜歡和婕兒開玩笑沒錯,那是因為他喜歡看婕兒生氣時,她臉蛋紅撲撲的俏麗模樣。

  於是,他輕輕摟她入懷,拍著她的背脊安慰道。

  「說實話,除了解開你的衣服外,我可是很君子的什麼都沒做……你也知道,中暑的人不能多穿衣服,我是出於好心。」

  「真的?」長孫捷停下哭泣,一雙淚汪汪的眼瞅著他。

  「當然是真的。」輕歎苫舉起一隻手。「我對天發誓。」又攬出掉在床上的冰袋繼續聲明。「我一直在擔心你,忙著給你敷冰塊,哪還有心思幹別的事?」

  好像有道理。長長的睫毛一揚,長孫婕楚楚可憐地望著他,像一隻乖巧聽話的貓。

  「那你先放開我好不好?」

  他托起她的下顎,嘖嘖搖頭。「不好,我喜歡這樣擁著你說話。」

  「夏公子,您要的冰鎮薄荷茶……喲,夏夫人,您醒了,小的馬上就走。」從虛掩的房門外看到這一幕,店小二將手中的薄荷茶往門邊的桌上一擱,滿臉笑意地帶上房門退出去。

  天啊,她竟讓別人看見,她和這個爛王爺衣衫不整的抱在一起!

  「你……你放開我!」長孫婕奮力掙扎,想大聲叫,又怕被人聽見。

  「婕兒,喝點茶消暑氣。」不理會她的氣惱和掙扎,夏明儔反剪住她的雙手,打橫抱起她走到桌邊坐下,又舀了勺薄荷茶送到她嘴邊,好聲好氣地哄著。「乖,張嘴。」

  不喝,就是不喝!一肚子悶氣的長孫婕僵著脖於把頭扭開。

  「這可是消暑的聖品,乖乖喝了它。」他仍在她耳邊輕哄。

  長孫婕連眼皮都不眨一下。

  「嗯,我知道了。」低低的笑聲在她的耳畔繚繞。「我的婕兒真浪漫,原來要本王親口餵你。」

  親口餵她?長孫婕像是被雷劈到,身子驀地僵住。

  「不用你喂,我、我自己來!」她用力掙脫雙手,端起桌上的茶碗,咕嚕嚕一口氣把茶喝光。

  「沒了。」她將碗口翻轉,在夏明儔眼前晃了晃,看見他噙笑的眸中閃過一抹捕獲獵物的得意,讓她渾身汗毛都豎了起來。

  一個被捕貪的獵物會是什麼下場?

  想到悲慘之處,她只覺得頭疼欲裂,連呼吸都快停窒了。

  自從那天喂茶事件發生之後,夏明儔對外就堂而皇之的稱她為娘子,這讓長孫婕對他的態度有了不小的轉變,從任意鬥嘴到能避則避。

  就算這世上真有那種屢敗屢戰不屈不撓之人,也不會是她長孫婕!

  不過……令人意外的是,也不知是不是看出她心底的害怕,或者又想玩什麼別的花樣,他雖然還是用那種露骨的眼神看她,卻沒有進一步的動作。

  想了幾天也沒想出個所以然,長孫婕也就懶得再動腦子。不過,他們每晚總以夫妻的名義投宿,對此,她仍頗有微詞。

  「喂,我們又不是真的夫妻,還是分開住比較好。」

  「江湖險惡,要不是為了保護你,你以為我願意和你住?」

  「保護我也不用同住一間房吧,我們可以以兄妹相稱……」

  「兄妹?憑你這點姿色,說你是我的妹妹,誰肯相信?」

  不要生氣,千萬不要生氣,長孫婕牙關緊咬,硬是憋住體內欲爆發的怒火。

  他是自己的剋星,對上他每戰必亡。長孫婕暗暗告訴自己,她認命。

  好在他每天都把大床讓給她,自己則坐在椅子上打盹。這大概是那個爛王爺唯一可愛之處吧。

  說句心裡話,每晚看著他在椅子上沉沉入睡的模樣,她的良心都有些不安,可轉念一想,是他自己捨不得花銀子,也不能怪到她頭上。

  捨不得花銀子?會是這樣嗎?

  看著安平府高大的城牆就在眼前,長孫婕甩了甩頭,把這個疑問暫時拋到了腦後。

  進城之後,天色尚早,兩人便穿城而出,往北走了十五里,在一處彎彎繞繞的山谷裡,找到了那個叫落西村的村子。

  村子不大,數十座原木搭建的平房,零零落落散在傘山腰上。此時正值黃昏,裊裊炊煙從林間升起,給人一種恍若世外桃源的感覺。

  將馬拴在山下,兩人徒步而行,沿著青石鋪就的山道向前走了一段,長孫婕找了位坐在門前生爐火的大嬸問話。

  「大嬸,請問村子裡有個叫洪娟的人嗎?」

  「你找洪姑娘。」大嬸笑嘻嘻抬起頭,卻在見到長孫婕後驀地一愣,呆了半晌後才用手指著山道的另一頭。「她住村西口,倒數過來第三家,門口有棵大榕樹的那戶人家就是了。」

  依著那位大嫂的指點,兩人一路前行,沿途見著她的人都滿臉驚訝的看著她,彷彿她是什麼怪物。

  「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按捺不住滿腹的疑問,長孫婕扭頭問他。

  夏明儔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番。

  「好好的,什麼都沒有。」他皺了皺眉,心底也十分好奇,為什麼這裡的人對婕兒會有這麼奇怪的反應。

  兩人又行了片刻,長孫婕抬頭望去,一棵枝葉茂盛的大榕樹出現在眼前,她知道,那個大嬸指點的地方到了。

  長孫婕示意夏明儔在原地等著,自己則探著腦袋向虛掩的大門裡頭張望。「請問……」

  她的話還未說完,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住了。

  彷彿夢境般,這裡是一片花的海洋。滿園的鮮花,粉紅的、梅黃的、淡紫的、乳白的,所有的花在夕陽下盛開,美得令人陶醉。

  就在這片花海中,有一位窈窕的年輕女子,身上穿苦素白的長裙,正在替一株木槿剪枝。

  「請問你找誰?」聽見聲音,那白衫女子回過頭,臉上露出和善的笑。

  「啊!」長孫婕一聲驚呼,隨即摀住嘴,眼睛瞪得老大。從外面聞聲衝進來的夏明儔見到那名女子,也倏地愣住。

  原因無他,只因那白衫女子看上去雖是二十七、八歲的樣子,但那張俏麗的臉龐,卻和婕兒長得幾乎一模一樣!

  長孫婕緩緩走向那白衣女子。在見到她的那一瞬間,她有種強烈的直覺,這白衫女子肯定就是洪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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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9 08:44:48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請問你找誰?」白衣女子又問了一聲,放下手中的花剪,將散落耳邊的秀髮向後攏,露出一截瑩白的手臂。

  「我……」長孫婕舔了舔嘴唇。「我找洪娟,她是住這裡吧?」

  「我就是,請問姑娘找我有什麼事?」她輕輕地問,聲音清脆悅耳,彷彿山間流動的清泉,而她的眼睛卻像是隔著一層水霧,顯得朦朧。

  果然是她,雖然長孫婕早就猜到這個答案,但是……

  好奇怪的感覺!

  一方面,不知道是不是她和自己太相像的緣故,長孫婕對眼前的白衣女子,打心底感到親近;另一方面,當她對上眼前女子那雙大而迷濛的眼睛時,心裡竟有幾分莫名的緊張。

  恍惚間,夏明儔低沉的嗓音從身旁溫和傳來。「小婕,你不是有東西要帶給人家嗎?」

  「哦,是這樣的,有人托我帶這個給你。」長孫婕倏地回神,趕緊從脖子上取下那塊掛了五年之久、幾乎成為她身體一部分的白玉墜子,遞到洪娟面前。

  對面的人並沒有伸手去接,只是愣了愣,輕聲問道:「是什麼東西?」

  長孫婕感到愕然,腰上忽然一緊,原來夏明儔發現其中端倪,湊到她耳邊低語。「婕兒,她的眼睛……」

  「啊……」直到此時她才發現,這麼出塵的女子,竟是個瞎子!

  聽見她的驚呼,洪娟也不在意,只是淡淡一笑。「小女子幾年前偶染眼疾,如今目不能視,倒是驚嚇貴客了。」

  她的聲音輕輕柔柔,不帶半點情緒,彷彿是在敘述一件無關緊要的事,但長孫婕卻在她的眼底,看到一股明顯的憂傷。

  「看過大夫嗎?」她脫口而出。

  洪娟一怔,唇邊綻出一朵輕幽的笑。

  「沒用的,大夫看不好的。」她抬頭望向天空,似乎想穿透雲層,望向那不知名的遠方。

  長孫婕深深吸口氣,走上一步,將手中的白玉墜於交到洪娟手上。

  「喏,就是這只墜子……」

  顫抖的手在墜子上摸了模,洪娟平靜的臉頰霎時變得蒼白,她正想張口說話,門外卻傳來一陣喧鬧。

  「洪姑娘,有客人來了?這位姑娘長得和你好像,是你家親戚?」

  親戚,是這樣嗎?長孫婕心念一動,扭過頭,就見一位中年大嫂笑嘻嘻站在門外,後面還跟著些半大不小的孩子。

  而洪娟聞言則渾身一顫,蒼白的臉上泛起一層奇異的紅暈。她無預警地一把抓住長孫婕的手臂,由於太過用力,白皙的手背上青筋突現。

  「王大嬸,你說這位姑娘長得和我很像?」她扭頭轉向門外,拔高的聲音裡帶著莫名的急切。

  「是啊,簡直一模一樣。」

  「一模一樣……」洪娟反覆叨念著,握住長孫婕的手更加用力。「這位姑娘,我有些話想問你,跟我到屋子裡小坐片刻,好嗎?」

  「這……」

  長孫婕頓時語塞,瞄了眼若有所思站在一旁的夏明儔,一時間拿不定主意。她是很好奇,是有很多問題想問,是想跟著進去,可是……在心底,她又莫名的感到緊張。

  彷彿知道她的心思一般,洪娟將頭轉向夏明儔的方向。「這位公子也一起進屋喝杯茶吧。」

  他也要跟著一起進去?覺得自己的隱私被人偷窺一般,長孫婕不怎麼樂意。

  瞅了眼什麼情緒都寫在臉上的長孫婕,夏明儔了然一笑。「放心進去吧,我在外面等你。」說完,又轉向洪娟。「洪姑娘,容在下在院子裡看看鮮花就行,你們進屋聊吧。」

  「那也好。」洪娟點了點頭,拉著長孫婕走向花叢後的小屋。

  而這一刻,長孫婕竟被夏明儔臉上的笑容所迷惑,手雖被洪娟牽著,卻不住回過頭看他,心中甚至有那麼一點點感動,這個夏明儔,並不似她想像中那麼糟。

  夏明儔一直到目送她們進屋後,這才笑瞇瞇掏出收在衣袖中的摺扇。如果說,他先前來安平府的目的純粹是為了婕兒的話,那麼到現在,他對這件事本身已經起了興趣。

  首先,這個貌似婕兒、年紀又比婕兒大上十幾歲的洪娟,她的真實身份到底是什麼?就憑她一身恬靜素雅的氣質,說她是個普通村姑,打死了也沒人會信。

  還有,究竟是誰讓婕兒帶著那只白玉墜子,到這個不知名的山村送給洪娟?而洪娟在拿到墜子後,她的表情為什麼會如此怪異?

  有趣,還真有趣。

  不過,該從哪兒問起呢?

  瞟了眼圍在門口瞪著他瞧的好奇村人,夏明儔狀似漫不經心,搖著摺扇走了過去……

  洪娟領著長孫婕穿過明亮的前廳,走進一間不算大、但佈置得相當溫馨的廂房裡。「姑娘,請隨便坐。」她擺手示意,摸索著拿起桌上的茶壺,要給長孫婕倒水。

  「不,不,我自己來。」長孫婕連忙搶過洪娟手上的茶壺,表情有點尷尬,她怎能讓一個行動不便的人為她倒水。

  默不作聲在原地立了片刻,洪娟試探著問。「姑娘,你能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嗎?」

  「我叫長孫婕。」

  「長孫……」洪娟低下頭默默念著,似乎在想些什麼。

  長孫婕深吸一口氣,問道:「有什麼不對嗎?」

  「沒什麼不對,是個好名字。」洪娟笑了笑,表情卻相當的虛弱,停頓了一下又問:「你是北胡人吧?」

  長孫婕瞪眼瞅著她,手中的茶杯停在半空。

  「別怕,我也是北胡人。」大概感受到她的不自在,洪娟接著說道:「不過我十二歲就離開了北胡,再也沒有回去過……」她的聲音飄渺如絲,彷彿回到遙遠的過去。

  就算長孫婕再愚鈍,也瞧出她似乎陷入某種痛苦的回憶中,連忙插嘴道:「洪姑娘,你說的沒錯,我是北胡人,我爹是貢郡太守長孫暢,嗯……不知道你聽說過沒有?」

  「長孫暢?」洪娟微微一愣,而後抱歉的搖搖頭。「對不起,我沒聽說過。」

  「呃,沒關係,我爹也不是什麼有名的人。」

  話是這麼說,但長孫婕卻不免有些失望。原以為提到爹爹,這位洪姑娘會想起些什麼,因為,她總覺得這位洪姑娘跟她有某種特殊的聯繫。

  沉默片刻,洪娟突然開口。

  「長孫姑娘,你爹娘……他們待你好嗎?」

  她呆了呆,不解地瞅著洪娟。「他們待我很好啊。」但心裡一點也不明白,這位洪姑娘究竟想說什麼?

  「瞧我問的。」意識到自己的失言,洪娟自嘲地笑了笑,撫摸著手中已經握出汗跡的白玉墜子。

  「他呢,他在哪裡?怎麼不自己把東西交給我,是不是已經……」說著,她眼圈一紅,再也說不下去了。

  「你說的是……裘怒江?」抬眼望著面容慘淡的洪娟,長孫婕遲疑地問。

  聽到這個名字,洪娟微顫著咬緊唇角,點了點頭。

  「他……」長孫婕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說了出來。「他死了。」

  即使早已預料到事情會是這樣,但聽長孫婕親口說出來,洪娟還是忍不住輕顫起來。「死了,他死了嗎?」

  長孫婕被她的模樣嚇著,小心翼翼地問:「洪姑娘,你沒事吧?」

  「沒事。」迷濛的眼眸泛起晶瑩的淚光,洪娟哽呸嚥著抽泣一聲。

  「他……是怎麼死的?」

  長孫婕頓感為難,她總不能說,他是因強盜窩裡起內訌而死的吧?

  她敢打包票,這位洪姑娘肯定不知道裘怒江是強盜。戲文裡不是寫得很多嗎?

  越是凶狠剽悍的強盜,就越是喜歡這種目不能視的純情乖乖女,以為這樣就可以洗清他們內心深處的罪惡感。

  聯翩浮想在長孫婕小小的腦袋瓜裡發揮到極致,她一咬牙,本著人死為大的寬廣胸懷,既往不咎地為裘怒江撒了個小小的謊。

  「五年前我和我姐姐遭一群強盜綁架,他為了救我們,被強盜砍了好幾刀,最後因流血過多而死……。」

  聽到此,洪娟嗚的一聲哭了出來。

  「還有,他讓我帶句話給你。」

  洪娟抬起頭,似乎在聆聽。

  「他說,他沒能完成二公主的心願,不配帶著這只墜子,所以叫我帶回來還給你。」

  洪娟聞言,攥著白玉墜子的手微微顫動,臉上早已佈滿淚珠。

  「呃,既然東西和話都已經帶到了,我……我就不打擾了。」

  雖然她還是滿頭霧水,但人家哭得那麼起勁,她留在這兒好像滿彆扭的,思及此,長孫婕遲疑著起身。

  「長孫姑娘,你等等。」洪娟抹了抹眼淚,忽然叫住她。我有樣東西要送給你。」

  長孫婕一愣,連連擺手。「洪姑娘,不用了,我什麼都不缺。」

  彷彿什麼也沒聽見,洪娟逕自走到衣櫃前,摸索著從裡面取出一個不怎麼起眼的黑木匣子,折回桌前。

  「長孫姑娘,你今年多大了?」她問。

  「十六」

  「許了人家沒有?」

  長孫婕臉蛋一紅。「還……沒。」但不知怎麼的,她的眼前忽然飄過夏明儔碩長的身影,她趕緊暗啐自己一口。

  就在她心慌意亂之際,洪娟將那只漆黑的匣子擺到桌上。

  「這是我的一點心意,當作你以後成親時的賀禮吧。」說完,她雙手摸索著打開盒蓋。忽地一陣異樣的光彩在眼前流動,長孫婕頓時驚呆了。

  那是顆鴿蛋般大小的寶石,紅艷似火,在夕陽的照映下,發出璀璨的光芒,讓人直以為見到了落入凡間的神器。

  纖長的指撫上寶石,洪娟的聲音和緩而清冷。「這就是冷焰寶石,你應該聽說過吧?」

  冷焰寶石!長孫婕不禁倒抽一口氣。

  冷焰寶石是北胡最著名的寶石,傳說是由天神的心凝結而成的,蘊藏著神奇的力量,沒想到竟會出現在這裡。

  而且……這位洪姑娘竟要把寶石送給她當結婚賀禮?長孫婕不敢相信地晃晃腦袋,又使勁揉揉眼睛,想確認自己不是在做夢。

  「你一定很奇怪,我怎麼會有這顆寶石吧?」洪娟又問,輕柔的嗓音裡染著一絲傷痛,不待長孫婕回答,她又自言自語地說起。「打從我出生起,這顆寶石就一直藏在我家的藏寶閣裡。」

  想不到這位洪姑娘的出身競如此富貴,長孫婕挑高眉毛,驚訝地啊了一聲。

  洪娟也不在意,繼續說道:「小時候我無憂無慮,過得很幸福,直到十二歲那年,一切全變了,先是我爺爺死了,接著又有仇家打來……」她輕輕一笑。「那時我還小,不明白是怎麼回事,長大後才知道,原來我家的榮華富貴,都是我爺爺像強盜一樣搶來的。」

  長孫婕大出意外,不禁又「啊」了一聲,洪娟的聲音仍不斷傳來。

  「那時我家大亂,我爹妻妾眾多,誰都顧不了誰,但我娘卻執意要陪我爹同生共死……」

  「那是個風雨交加的夜晚,沒有月亮,沒有星星,就像我們全家看不到希望一樣,黯淡無光。我娘叫襲怒江帶著我和妹妹、還有這顆價值連城的寶石趁亂逃走,希望我們能逃到一個安全的地方,好好過日子。」

  「裘怒江大我六歲,從小就是我的貼身侍衛,那時候他自己都還是一個孩子,哪有能力帶著兩個小女娃逃命,其中的艱辛可想而知……。」

  長孫婕聽得入神,兩隻眼睛瞪得大大的,就聽洪娟接著說道。

  「我和妹妹從小嬌生慣養,哪裡吃得了這種苦,才逃了七、八天就生病了。我病得幾乎昏迷不醒,每天都要裘怒江背在身上走路,而我妹妹才剛滿週歲,更是整天啼哭不休……」

  「為了躲避追兵,裘怒江天天背著我和我妹妹走山道,這樣的日子就算是鐵打的人也撐不住,又逃了三、四天光景,他終於支撐不了,也開始生病。」

  「正在無計可施之際,我們遇到一個我娘曾經幫助過的人,而裘怒江便自作主張,把我妹妹交給那人暫時代養,想等一切安定後,再把她接回來……

  沒想到我們的仇家到處捉拿我們,他帶著我東躲西藏,好不容易躲到這個他出生的地方安定下來,已是三年之後的事了。但沒想到當他去接我妹妹時,卻怎麼也找不到當初那個收養我妹妹的人了……」,長孫婕聽到這裡,忍不住問。「那後來呢?」

  「後來我每天在家裡望眼欲穿,好不容易盼到他回來,卻不見我妹妹的身影。

  我心裡非常生氣,大罵他是劊子手,尖叫著要他賠我妹妹的命來,並從此不再給他笑臉看。」

  長孫婕忍不住驚呼。「那他呢?」

  「他從來都不回嘴,只是默默的看著我,任我哭鬧叫罵……」

  「可我知道,他嘴上雖然不說,心裡卻愧疚萬分,以後每到春天,他都會到北胡國找我妹妹,但要在茫茫人海中找一個失散多年的小女孩,談何容易。

  有時,我都想叫他放棄算了,可話到嘴邊,想著我妹妹是因為他才不見的,便又狠狠瞪他,彷彿他是我的仇人。

  就這樣,他持續找了七、八年,一直無功而返,誰知在五年前的春天,他去了北胡後,便再也沒有回來……

  其實他每次離開,我心裡都有不捨,甚至還會偷偷跑到村口,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山路的拐角,但我一直都倔強的裝作不在意。直到那次,我在家等了他三個多月還不見他回來,就知道他一定遇到了什麼意外……

  也就是那個時候,我才知道他在我的心裡有多重要……於是,我天天哭,日日哭,哭到眼淚都干了、哭出血來,一雙眼睛再也看不見東西……」

  「但是我挺得下來,因為我在等他,等他回來,等他給我一個說法。」洪娟說著,拿起白玉墜子貼在頰邊輕輕撫摩。「這是我小時候給他的,是一塊普通的玉,他卻一直帶在身邊當寶貝。」

  長孫婕眼睛一酸,遲疑著問。「我……是你妹妹嗎?」

  「不、當然不是,你是長孫太守的女兒,怎麼可能是我妹妹。」

  「可是……我們真的長得好像!」長孫婕抽泣著,哽咽道:「而且裘叔叔說,他看到我的第一眼就知道我是什麼小公主,還有……他不但要我來這兒看你,還稱你為二公主。」

  「天下相像的人這麼多,也未必都是血親,想必是他誤會了,才要你來看我。

  至於公主之稱……」洪娟吃吃地笑了,眼中卻流出淚來。「我在他的心目中永遠都是公主,我的妹妹自然也是公主。」

  聽起來好像有些道理,可又隱隱覺得有哪不對,長孫婕瞪大眼睛望著面前那張蒼白但不減清麗的面容,久久無言……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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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9 08:45:04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夜風吹來,樹葉百草輕輕搖曳,帶來些許涼意,當長孫婕跟著夏明儔過滿山寂靜回到城裡時,已是夜半時分。

  燭光燃起,鴻翔客棧的天字號客房頓時亮了起來。長孫婕將手中的木匣擺上桌案,而後坐下,良久不語。此時的她神情木然,彷彿三魂七魄早已游離。

  夏明儔拉了把椅子坐到長孫婕身邊。他不清楚那個白衣女子到底和婕兒講了些什麼,也看不出這只黑木匣子有何古怪。不過,他並沒有打擾她,只是陪她坐著,腦子裡則整理之前從村民口中探聽來的消息。

  所有的疑問,都集中在一個叫裘怒江的男人身上。照理說,托使兒帶那只墜子給洪娟的人應該是他才對,可他怎麼會和婕兒扯上關係?那名裘怒江出生在落西村,四歲時父母病死,被一個遠房親戚帶走……十二年前,他突然回到了落西村,並帶來這位洪姑娘。之後的每年春天,他都會出門兩、三個月,他去了哪裡、做了什麼事,沒人知道,只知道五年前他出門後便再也沒有回來,洪姑娘還因此哭瞎了眼。

  唉,癡情女子一個!

  無奈的事實固然讓人唏噓,但婕兒有必要這麼一直失魂落魄嗎?難道是因為她們長得太相像的緣故?

  不知過了多久,一隻飛蛾撲進火裡,發出劈啪的聲響,長孫婕有些茫然地抬起頭來。

  夏明儔充滿憐愛地揉了揉她的秀髮,正想叫她早點休息,沒想到長孫婕蠕了蠕唇瓣,忽然手一動打開木匣,屋於裡頓時光華一片。

  即使從小見慣奇珍異寶的夏明儔,在看見那顆火紅寶石的瞬間,也不禁為之動容,而當他發現在燭火的映照下,寶石中央竟浮起一束火焰般的藍色圖案時,臉色頓時大變。

  「冷焰寶石!」他脫口而出。

  「你看過這顆寶石?」長孫婕詫異地望著他。「你相信嗎?洪姑娘竟把它送給我。」雖然和這個坐在自己身邊的十二王爺一直不對盤,但此刻的她,卻發現自己只想跟他分享這個秘密。

  「這顆寶石是洪姑娘……她送你的?」一時間,夏明儔驚愕萬分。因為就他所知,冷焰寶石一直收藏在大內,直到四十幾年前,當時的九王爺起兵造反後,寶石從此下落不明。

  這是皇室的秘密,知道的人沒幾個,他卻是其中之一。

  而洪姑娘竟擁有這顆寶石,並把它轉送給婕兒。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洪姑娘的身世就相當令人懷疑,而婕兒……夏明儔的臉色不禁又是一變。

  「是啊,你相信嗎?」絲毫沒有察覺夏明儔臉上的表情,她呢喃著問,腦子裡滿是洪娟的身影。

  她想起洪娟臉上的笑是那麼恬談,舉手投足間的風姿是如此優美,而當自己衝動地邀請她回北胡、並願意照顧她一切生活起居時,竟被她微笑著拒絕了。

  「這裡是他出生的地方,有他的味道……」記得當時她輕輕地說,轉向窗口的臉龐帶著深深的眷戀。「我住在這裡很開心,大家都對我很好,總會幫我把花拿到城裡賣個好價錢。」

  恍惚中,夏明儔低沉的嗓音清楚傳來。「婕兒,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此時此刻,他不得不問。

  望著夏明儔關切的面容,長孫婕心生感激,但要跟他說些什麼呢?到現在,她自己也不太清楚。

  可是,他大老遠陪她來,應該有權知道是為什麼吧?低頭沉思片刻,長孫婕便東一點西一點,從頭說起。

  沒想到夏明儔越聽,臉色越沉,當他聽到裘怒江是五年前劫持她的強盜之一、並喊她小公主時,他眉頭陡然一挑,伸手蓋上盒子。他已然猜到婕兒的真正身份。

  她——長孫婕,居然是昌平九王爺的孫女!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這件事就必須就此打住。不是他想得太多,而是有些事他不能不想。

  萬一這事傳了出去,即使王兄不是那種趕盡殺絕的人,而他也大可憑借王弟的身份保住婕兒的性命,但是……九王爺以前的仇家呢?那些窺凱冷焰寶石的人呢?

  他不敢想像事情的後果,更不敢想像婕兒今後將會遭遇到什麼危險。

  婕兒是他的,無論如何,他都不能冒這個險!

  如今最好的辦法就是將這件事隱瞞下來,讓當年所發生的一切,成為永遠的過去!

  「婕兒,匹夫無罪,懷璧壁其罪這個道理你懂吧?」他問,臉上難得正經。

  長孫婕一愣,點了點頭。

  「所以……」他將那只黑木匣子推到長孫婕面前,並握住她的手。「藏好這顆寶石,不要讓別人知道你擁有它。還有……關於洪娟和襲怒江這兩個人,你最好忘掉他們,就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忘掉他們,就當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為什麼?」長孫婕詫異地問,水汪汪的眼中滿是不解。

  「你別管為什麼。」夏明儔握住她的手,無意間加重了力道。

  「回去後你什麼都不要說,包括對你爹娘和姐姐。」

  「包括對我爹娘和姐姐?」

  長孫婕不由得瞪圓了眼,更加詫異了,她正想回去問問爹娘,問家裡是不是有這兩個親戚呢。

  想到親戚,她的心忽然抽緊了一下。

  她這才發現,她家從沒有什麼親戚,別說舅舅、阿姨、伯伯、嬸嬸之類的人,就連爺爺、奶奶、外公、外婆也沒有,彷彿爹爹和娘親是從石頭縫裡蹦出來的。

  「照我說的做。」緊緊盯住長孫婕的臉,夏明儔的語氣不再閒適沉穩,而是帶著莫明的強硬。「只要你乖乖聽話,我就把你是我女人的流言清得一乾二淨。」

  咦,這倒滿划得來的嘛。

  也不再追問為什麼了,長孫婕趕緊點頭答應,想了想又噘起嘴,討價還價的添上一句。「你上次送我的弓被我姐姐拿走了,你還要答應再送我一張弓才行。」

  「你要多少張弓都行。」

  長燭徹夜未熄,當天邊第一縷金光劃破晨霧,東方初白之際,夏明儔便帶著她啟程返回北胡。

  雖然長孫婕還想到別處走走看看,但夏明儔執意不許。此時的他,腦中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早日回到北胡,早日讓婕兒離開中原,早日讓她忘掉在這兒聽到、看到的一切。

  他也並未食言,回到貢郡後,不但送來幾張漂亮的大弓,還找人專門為她訂製一把精巧無比的女子用弓。

  流言自然也被封殺,但出乎長孫婕意料的是,當那些流言完全消失後,她非但沒有想像中喜悅,反而像失落了什麼似的,心裡空空的。

  怪了,她這是怎麼了,這不是她一心巴望的嗎?

  尤其當她聽說,夏明儔又開始一家家喝花涵時,長孫婕更是遏止不住滿肚翻騰的酸意。

  她向來樂觀,更不會去自尋煩惱,可是……她又清清楚楚知道,這些天的不快樂,全部因為一個男人——十二王爺夏明儔。

  如果上次沒有同他一起去中原,她可能還會像從前一樣巴不得離他遠遠的。但他們不但一起去了,還發生一些不尋常的事,這讓她對他產生一股異樣感覺。這種感覺很奇怪,像江南的春雨,迷濛又纏綿,躲也躲不開,時時困擾著她。

  「小婕,聽說十二王爺昨天在李大富家喝酒的時候,直誇李家那個妖女漂亮,我扮的姐己沒她漂亮嗎?真是氣死人了!」廂房裡,姐姐長孫倩鬱悶的話語清晰傳來,讓長孫婕眉心一陣緊鎖。

  大爛人,大爛人,大爛人!虧他還說喜歡她,哼!

  等下次見到他,一定不給他好臉色看!

  下次?她有多久沒見到夏明儔了?

  大概快一個月了吧!

  事實上,自從傳出夏明儔又去喝酒的消息後,長孫捷便賭氣的再也不去軍營,而那個爛王爺,居然也沒來看她。

  真是沒心沒肝!

  不看就不看,誰希罕!

  只是……嗚,心裡悶得慌,真想狠狠咬他一口。

  長孫婕在胡思亂想之際,長孫倩軟軟的聲音又在耳旁輕輕響起。「小婕,你被漢人好細劫走的那段日子,郡裡到處傳說你是十二王爺的女人,不過這些天,這傳言居然又沒了,到底是真是假啊?」

  長孫婕心中一慌,連忙大聲否認。

  「沒有的事!姐,你別聽人亂嚼舌根!」

  長孫倩側著腦袋看了長孫婕一會兒。「我想也是。」她鄭重其事地點頭,想了想,又狐疑地問道:「不過他單槍匹馬、不顧自個兒安危跑到漢人的地盤去救你,還真讓人不得不起疑心啊。」

  長孫婕差點被噎著,否認的聲音更大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這種人最喜歡出風頭了,不單槍匹馬去漢人地盤上救我,怎麼顯得出他十二王爺的英明神武?」

  「有道理耶。」長孫倩想了想,深表贊同地點頭,忽而眸光閃亮,一把抓住長孫婕的手。「小婕,我好羨慕你喔,要是被漢人奸細劫走的那個人是我就好了,我一定把握機會,追尋今生的最愛,和十二王爺在遙遠的異國,展開一段唯美的愛情故事,但發生在你身上……」她不禁長長歎了口氣。「唉,對牛彈琴,可惜了。」

  她是頭……牛?長孫婕不樂意了,嬌俏的小臉立刻黑了半邊。

  意識到自己說錯話,長孫倩趕緊摀住嘴。

  「好嘛,好嘛,我也是頭牛,是頭母牛好了,哞一哞一小婕,你看像不像啊?」她邊說,邊扯出怪臉學牛叫。

  看著姐姐誇張的樣子,長孫婕不由得笑了起來。

  「小婕!」見她笑得開心,長孫倩忽然出現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伏上她的肩頭。

  「嗯?」長孫婕側過臉。

  「小婕,你上次送我的弓太大了,我拉不開……你是不是可以再送我一張?」

  眼珠子在牆上滴溜溜轉了一圈,長孫倩可憐兮兮地絞著手指。

  長孫捷一楞,愕然張大嘴。

  「我就知道小婕最好了。」只見長孫倩在她臉上猛親一口,而後直奔那張她垂涎已久的女子用弓,飛快地從牆上拿下來背在身上,也不待長孫婕有什麼反應,一溜煙就跑了出去。

  這哪裡是送,簡直就是搶嘛!

  「姐,姐……」等長孫婕奔到門口,早就不見姐姐的身影。

  那張弓,可是十二王爺專門為她訂做的耶!

  嗚……好心疼!

  帶著自己也說不清的煩躁心情,長孫婕鼓著臉在花園裡游遊蕩蕩,直到天色大黑,肚子餓得咕咕叫了,這才垂頭喪氣往回走,沒想到還隔著老遠,就發現自己的廂房裡漆黑一片。

  咦,小汾上哪去了?

  她心中奇怪,推開門正想去點蠟燭,眼前驀地閃過一道寒光,在還來不及弄明白發生什麼事之前,冰冷的劍鋒已然架上她的脖子。

  「小公主,麻煩你把冷焰寶石交出來。」黑暗中,一個涼颼颼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小公主?冷焰寶石?

  長孫婕倒抽一口氣,這句話比那把架在她脖子上的寶劍更令她吃驚。

  誰會叫她小公主?誰又知道她有冷焰寶石?難道是裘怒江灼鬼魂不成?可是鬼魂需要用劍嗎?還有,她已經去看過洪娟,也把白玉墜子還給她了呀!

  見她不出聲,那人動了動寶劍,出口的嗓音帶著令人下寒而慄的冷意。「聽見沒有?」

  真的和記憶中的裘怒江,聲音有幾分像!

  長孫婕不禁駭然,偷偷側眸望去。月光透過窗欞照進屋於,但那人的臉隱在黑暗中,看不真切,只有一雙發光的眼睛,閃著如野獸般的嗜血光芒,惡狠狠的盯著她看。

  寒意刺骨,她的手足在瞬間冰涼。

  「好、好,我聽見了……」她抖著嗓子答應,整個人差點僵成一決化石,此時的她,早把學過的那點三腳貓功夫,都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快點!」脖子上的寶劍移到她的背後,那人推了她一下。

  強壓下心頭的恐懼,她向前跨出兩步,腳下卻絆到一個軟綿綿的東西,她低頭一看,似乎有個人橫臥於地,難道是小汾?長孫婕

  不禁驚叫起來。

  「閉嘴!」那人驚惶地朝門外一望,一把拉住她的手臂,不耐煩地開口。「老子只是把她弄昏了而已,你再叫,老子就要了她的命。」

  一聽到小汾沒死,長孫婕鬆了口氣,也不用那人再說,便趕緊打開衣櫥,從裡面摸出她偷偷藏著的那只黑木匣子。

  心中雖然有些不捨,但……花錢消災也是好事,更何況這本來就不是她應該擁有的東西。懷著這樣的心態,長孫婕深吸一口氣,小心翼翼將盒子遞到那人面前。

  「喏,就是這個。」她顫抖的說著。

  「打開!」那人壓低嗓音,目光中透出急切。

  長孫婕不敢有半點違逆,連忙照做,屋於裡頓時升起一道耀眼光華。

  隨著極度震驚的抽氣聲,來人一伸手,將匣子牢牢抓在手裡。

  「小公主,這寶石怎麼用?」

  啥?長孫婕頓時一愣,寶石除了賣錢還能怎麼用?

  見她不答,那人冷哼一聲,將匣子放入懷中,突然起了個心眼……只見他出手如電,猛地朝長孫婕後頸劈去。

  長孫婕哼都來不及哼,就倒在地上。

  「到了那兒,你遲早都會說的……」來人咧嘴一笑,抱起昏迷不醒的她,閃身溜出了門外。

  長夜將盡,穿過山林的曠野之風讓長孫婕悠悠轉醒。她晃了晃腦袋,發現自己身處郊外。不遠處,一個身材魁梧的青衣漢子懷抱寶劍,正低著頭靠在樹下假寐,在他身邊,一簇篝火將熄將滅。

  她居然又被綁架了!

  瞪著那堆火看了老半天,長孫婕這才勉強認清這個事實,心底發出一聲比死還難過的哀歎聲。

  真是流年不利!

  「你醒了。」靠在樹下的人不知什麼時候睜開了眼睛,瞪著她瞧。

  「你、你……」長孫婕不由得也瞪大眼睛,不過沒等她說完,那人已經冷著臉走到她身邊,刷的一下抽出寶劍。

  啊!他要幹什麼?

  長孫婕一口氣提到喉嚨,驚恐地望著他。

  那人獰笑一聲,而後手起劍落,原本綁在長孫婕手上的繩子頓時散落。

  「怕了吧?」對她的反應似乎很滿意,那人瀟灑地甩了個油紙包給她。「快吃東西,吃完了我們趕路。」

  趕路?望著眼前這個四十多歲的大漢,長孫婕有些摸不著頭緒。

  「我們去……哪?」她小心翼翼擠出一個笑臉,生怕一下留神把這人惹毛了,自己就得留在這兒做孤魂野鬼。

  「少囉嗦,快吃!」那人打鼻孔裡哼了一聲,一彈手中寶劍。

  長孫婕面色窒了窒,趕緊閉上嘴巴。

  現在狀況不明,她應該算是人質,還是聽話點比較好。

  心裡這麼想著,長孫婕打開油紙包,拿起裡面的一塊滷肉,一邊吃一邊偷偷打量那人。她注意到,那人右臉上有一道歪歪扭扭的疤,從眉角一直延伸到耳根。

  好奇怪的疤痕,她好像在哪兒見過!

  對上那人不快的眼神,長孫婕趕緊將視線挪開,可下一刻,五年前的那一幕從腦海裡跳出,她猛地又將視線拉回。

  天啊,是他!

  「你是將軍!」長孫婕脫口而出。

  她想起來了,這人就是五年前綁架她和姐姐的強盜頭目,就是他臉上的這道疤痕,讓姐姐嚇得一睜眼就昏了過去,她清楚記得,裘怒江叫這個男人「將軍」。

  那人頗為意外的咦了一聲,還劍入鞘,神氣地挺了挺胸脯。

  「小公主,看不出來你記性滿好的。」

  怎麼又叫她小公主?

  長孫婕有些不太明白地抬起頭。「那個……請問你是不是弄錯了,我爹是貢郡大守長孫暢,我不是什麼公主。」

  那人滿臉怪異地望著她。「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你和二公主都見過面了,她沒告訴你嗎?」

  二公主?長孫婕愣了愣。

  「你說的是……洪娟?」瞪大眼睛望著面前這張黑黝黝的臉,長孫婕一顆心倏地揪緊。

  「當然就是她了。要不然我怎麼知道你是小公主,又怎麼知道冷焰寶石在你手上。」

  長孫婕沉默半晌,忽然問:「請問……我是哪國的公主?」

  「哪國?」那人愕然張大嘴,像看怪物似的斜斜瞅著她。「還會是哪國,當然是我們北胡國。」

  北胡?她怎麼可能是北胡的公主,長孫婕的腦袋有些轉不過來。

  「不過……」那人撓了撓頭。「你爺爺是,呢……也就是昌平的九王爺。」

  昌平?那個多年前領兵造反的九王爺……竟是她爺爺?

  一時間,纏繞在長孫婕心頭的疑團豁然解開。想起那日洪娟奇怪的話語、奇怪的表情,她的鼻頭泛起一陣酸。

  洪娟的的確確是她的親姐姐啊!

  只是姐姐她……長孫婕抬起水光氤氳的眼眸。「她……還好吧?」

  「誰?」那人一呆,不知所以然。

  「我姐姐——洪娟。」

  「她?」那人面色一驚,忽而歎了口氣。「她死了。」

  長孫婕大吃一驚,情不自禁尖叫起來。「你、你竟然殺死她了!」

  「你瞎說些什麼!」那人火氣上衝。「你以為我是什麼人,我是你爺爺殿前威風八面彪騎大將軍——牛奔星!我怎麼會殺她。」

  「那……她是怎麼死的?」

  牛奔星沒好氣地掃她一眼。「病死的。」

  「你胡說!」長孫婕歇斯底里的聲音陡然炸開。「兩個月前我見她時,明明還好好的,怎麼一眨眼的時間就病死了?」

  「我怎麼知道。」牛奔星不耐地哼聲。「反正我見到她的時候,她已經病得快不行了……」

  不但躺在床上自言自語說個沒完,還哭得淒淒慘慘、悲悲切切,搞得他也賠了不少眼淚進去,到最後還是他幫她料理後事。

  牛奔星的聲音像根根芒刺紮在她的心上,長孫婕悵然若失,胸臆間升起一股難以言響的苫楚。

  某名的,她腦中又閃過姐姐曾經對她說過的話:那時我家大亂,我爹妻妾眾多,誰都顧不上誰,但我娘卻執意要陪我爹同生共死……

  娘親陪著爹爹同生共死,姐姐也跟娘親一樣陪著心上人同去了。那她呢?為了心愛的人,她也會同娘親和姐姐一樣嗎?

  山風吹過,長孫婕單薄的衣裙在秋風中沙沙作響,她卻像失了魂般,定定的望著前方,眼前浮現出夏明儔碩長的身影。

  從小到大,她接觸過的男子並不算少,但讓她印象最深的卻是他。雖然從前對他討厭得很,但自從上次兩人一同行走中原後,她對他的印象已經慢慢轉變、並時常想著他。

  這同娘親對爹爹,姐姐對裘怒江的感情一樣嗎?

  不,不一樣的。娘親對爹爹、姐姐對裘怒江的感情,一定此她對夏明儔強烈深沉得多。換句話說,爹爹對娘親怎樣她不清楚,裘怒江對姐姐一往情深卻是不容置疑的,哪像那個大爛人對她,這麼多天都不聞不問……

  思及此,長孫婕的眼眶不禁一紅。

  他現在想必還不知道她失蹤了吧?

  如果知道,他會怎麼做呢?

  是同上次一樣來救她,還是……想到傷心處,長孫婕忍不住自憐自艾掉下幾滴眼淚。

  「我的小公主啊,求求你不要哭了,你再哭下去,我也要哭出來了……」牛奔星捶著胸口狂叫。

  此時此刻,他有點後悔帶了這麼大一個包袱上路,拖累自己不說,還擺著一張苦瓜似的臉,搞得他都快精神錯亂了。

  現在想想,小公主懵懵懂懂的連自己的姐姐是誰都搞不清,八成真的不知道冷焰寶石該怎麼用。不過,憑他牛奔星的聰明才智,會參不透寶石的奧妙?

  想甩掉小公主,但看看四週一片荒郊野嶺,萬一小公主迷了路、或被野獸當點心給吃掉,他牛奔星會良心不安的。

  想他牛奔星就是格調不同,連綁架個人,都綁架得這麼有血有肉有良心!

  心中叨念著自己的種種優點,牛奔星勉強擠出一張發僵的笑臉,拿起一隻鹵雞腿,遞到長孫婕面前。

  「小公主,來,吃東西,吃東西……」

  心中可嘔極了,好不容易歷盡千辛萬苦才熬到今天,眼看著大功就要告成,沒想到現在卻淪落到要哄女人吃飯的地步。回想起自己這些年的淒慘遭遇,牛奔星長歎一聲,唉,真是虎落平陽遭犬欺!

  長孫婕抿抿唇,接過雞腿啃了幾口。「牛大叔……」她欲言又止。

  「嗯?」牛奔星側眸。

  「那……我爹……長孫暢是什麼人?」

  「他?」牛奔星哼了一聲,不屑地撇撇嘴角。「他算什麼東西!想當年,他不過是我手下一名小小的……」

  不過,長孫暢好像也不算是他的手下,牛奔星暮地頓住,想了想,又狠狠啐上一口。「這種人居然也能當上太守,真是小人當道,北胡沒救了,哼!」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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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9 08:45:18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夜深沉,柔和的月光如同水銀洩地,襯得站在屋簷上,一身紫色長袍的夏明儔更加碩長挺拔。

  三更半夜不睡覺、杵在長孫府的屋頂上做什麼?

  這還用問,當然是為了去見那個令他牽腸掛肚的小人兒。

  自從從中原回來後,只要有時間,他就用這種方式來探望長孫婕。

  不是他不願意正大光明來見婕兒,只是婕兒是他女人的流言才剛被封殺,白天來會引起他人誤會;至於晚上,他手下那些將官給他找的麻煩還沒結束,總不能收了人家的銀子,卻不去喝酒吧?

  所以只好熬到半夜,梆打三更後,偷偷溜到婕兒住的廂房,看著睡夢中一臉嬌憨的她,以解相思之苦。

  以解相思之苦?夏明儔不禁苦笑。

  對於女人,他一向招之即來,揮之即去,幾時淪落到這種地步!

  自古美人溫柔鄉都是英雄家,看來他也不能例外。

  記得以前他曾笑話王兄,說他為了感情,做出失控的事,而他呢?

  竟夜半三更站在人家的屋頂上!?

  他承認,他陷進去了,不能沒有她。在他心中,已經容不下別的女子,只等她心甘情願的進駐。

  好幾次,當他聽見婕兒在睡夢中咬牙切齒哼著他名字時,他都想叫醒婕兒,告訴她,他就陪在她身邊。

  但他捨不得吵醒她,在心底甚至有一絲絲高興,這說明婕兒心裡開始有他了,不是嗎?

  也許這樣,才能讓婕兒對他的印象更深吧……

  看著長孫婕的廂房近在眼前,夏明儔提起一口氣,帶著自己也說不清的複雜情緒,輕盈的自屋頂落入院內。

  藉著風兒吹拂樹稍的聲響,他推開東邊虛掩的雕花格子窗,跳了進去,又轉過一道玉石屏風,婕兒的床榻就在眼前。

  這會兒,是婕兒蓋著被子,還是被子蓋著她呢?想起婕兒貪涼時壓著被子睡覺的可愛模樣,他不禁笑了。

  踏著宙外朦朧投進的月光,他走向床前,視線卻在接觸到花帳的那一刻,驀地楞住。

  被褥在床上疊得整整齊齊的,卻不見婕兒的身影。

  這麼晚,她會去哪?是晚上睡不著,出去透透氣嗎?

  深斂的眸光帶著疑惑,夏明儔掃視廂房一周,又在床邊稍稍等了片刻,仍舊不見長孫婕的身影。

  難道……婕兒今天出門去了?

  思付間,聽見遠處傳來一陣腳步聲,他側眸一望,就見一群家丁舉著燈籠正在巡夜,不一會兒又是一隊家丁走過。

  今天好特別,怎麼這麼多人在巡夜?

  心中隱隱覺得這事相婕兒的失蹤有關,夏明儔皺了皺眉。

  想出去問個究竟,又不知該如何解釋他為何會出現在長孫府,猶豫了一下,他決定先回去,等明天再說。

  次日,當夏明儔派人到長孫府打探情況,帶回的消息居然是「長孫小姐偶染風寒,這兩天一直臥床不起。」

  聽完手下的凜報,夏明儔霍地站起,一言不發策馬直奔長孫府而去。

  『長孫府的家丁見十二王爺來了,頓時亂成一團,而心事重重,整日唉聲歎氣的長孫暢,也趕緊陪上一張笑臉迎了出去。

  「我想見長孫婕姑娘。」夏明儔也不客套,開門見山的說出來意。

  十二王爺風風火火跑來,只為見小婕?長孫暢突然覺得事情不妙,臉上的笑立刻僵住。「王爺,小婕她身染重病,不便見客……不便見客。」

  「沒關係,本王去見她。」夏明儔目光微凝,不為所動。「本王略懂一點歧黃之術,說不定正好派上用場……

  長孫暢一驚,呼吸差點窒住。

  「爹!聽說十二王爺來了?」嬌柔的嗓音帶著無比的驚喜,長孫倩一身水紅色的衣裙,如蝴蝶似的飛了進來。

  長孫暢原本想叫女兒纏住夏明儔的,可抬眼看見他臉上少見的淡漠神情時,還是向女兒揮了揮手。

  「小倩,爹和王爺有事要談,你先回房去吧。」

  不滿被敷衍的長孫倩噘起小嘴,扭著腰肢擺了回去。

  看女兒走遠,長孫暢又示意左右人全都退下,等到屋內只剩和夏明儔時,這才抖起嗓子開口。

  「啟稟王爺,小婕病得不輕,又怕傳染他人,已被下官送到鄉下去了.鄉下離這說遠不遠、說近可實在不近啊……」

  不是他有意欺瞞,昨晚聽小汾說,打昏她的那個人,臉上似乎有一道連至耳根的疤,他不禁一個買兩個大。

  不是牛奔星還會是誰!那傢伙不是失蹤五年,怎麼又冒出來了?還綁走小婕?

  他要的地圖,不是早給他了嗎?

  心中雖然百思不得其解,但這種事他可不敢張揚。

  且不說他曾在昌平九王爺手下做過事,單憑小婕的真實身份一旦洩漏出去,他長孫家三、四十口,輕則流放充軍,重則滿門抄斬啊!

  長孫暢正在那兒胡謅,夏明儔忽然挑眉望向他。「楊振環,你還想欺瞞本王多久?」

  楊振環?長孫暢被這三個字驚得倒抽一口冷氣,臉上一片死灰。

  多少年沒聽人叫起這個名字了,十二王爺他……他怎麼會知道他的本名?長孫暢用手摀住臉,可以預見自己未來是如何淒慘。

  「本王不但知道你叫楊振環,還知道你為昌平九王爺修過十年的墓,是他的修墓官,哦,不,應該說是你的師父——北胡第一能匠胡兼是他的修墓官,你是在胡兼死了之後才接替他的位置繼續修墓,本王說得對嗎?」事實上,從中原回來後,他就將長孫暢的真實身份調查清楚了。

  夏明儔不疾不徐的聲音,像天外飛來的大石,無情地砸在長孫暢頭上。他的臉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

  就在他自己覺得死期快到了的時候,夏明儔篤定的聲音悠悠響起。「別擔心,只要你老老實實回答本王的話,本王是不會為難你的。」

  「是,是。」不為難就好啊。

  「說,婕兒到底怎麼了?」

  十二王爺叫她婕兒,應該是喜歡小婕吧,希望他能愛屋及烏。腦中閃過無數個念頭,長孫暢歎了口氣,認命地頭一低。「小婕她……她被牛奔星給帶走了。」

  「牛奔星?」夏明儔目光一凝,眼睛瞇起。「他是什麼人?」

  「他是九王爺殿前的彪騎將軍。」長孫暢抖著嗓子,聲音哀怨極了。「從前小人負責修墓,而牛奔星則負責墓地周圍的安全……」

  不料墓修成之後,九王爺竟要殺他們這些工匠滅口。

  幸虧他的妻子同小婕的親娘是遠房親戚,小婕的親娘得了這個消息後,便派裘怒江偷偷跑來報信……

  於是他連工錢都沒領,連夜就逃。

  沒多久,朝廷開始清剿九王爺的勢力,他伯受牽連,趕緊帶著妻小離鄉背井,沒想到卻在路上遇見身帶兩個公主的裘怒江。

  見他們可憐,他心一軟,便收養了其中一個小公主——小婕,以回報他的報信之恩,襲怒江也分了不少珠寶給他。

  得到那些珠寶後,他的想法自然也改變了。

  一向戒備謹慎的他當機立斷,不但改名換性,還拿這些珠寶,在北胡買了個一宮中職。

  他要大隱隱於朗!

  出乎意料的是,他官運亨通,沒幾年就當上貢郡太守,而那個牛奔星在九王爺被剿滅後,竟跑到貢郡當起強盜來。

  「本來他當他的強盜,我做我的太守,各不相干……誰知王上竟下令要在貢郡剿匪……」

  也就是十二王爺剛來貢郡的那陣子……

  一時間,貢郡境內哀匪遍野,強盜們流離失所,他長孫暢正在得意忘形之際,卻很不巧的在一次剿匪行動中,被牛奔星撞見。

  牛奔星見他當上太守,而自己居然變成強盜,連口強盜飯都吃不穩時,可以想像,他當時受到的打擊有多大。

  人人都想發財,人人都想過著神仙般快活的日子,可怎麼才能發財呢?

  「所以,當年他綁架我兩個女兒,要我交出九王爺墓地的全圖。「

  因為墓室裡不僅有無數殉葬的珍奇寶貝,還有佈滿機關暗器的陷阱,不熟悉情況的人走進去,無疑是自尋死路。

  對牛奔星的要求,他當然不敢吭聲,只能乖乖獻上地圖,沒想到十二王爺卻在得知土匪綁架人的消息後,興沖沖的跑去救人。

  女兒救了回來他當然高興,牛奔星也興高采烈的盜墓去了,可一個多月後,牛奔星又氣急敗壞的出現在他面前,大叫著打不開九王爺的墓門。

  「那兩扇門是天然形成的、只有靠能夠吸取日月精華力量的冷焰寶石,才能開啟……」

  他很婉轉地告訴牛奔星,叫他打消這個念頭,不料牛奔星聽了嘴一咧,笑得異常詭異,眨眼間不見了蹤影。

  「之後,我就再也沒有見過他,也不知道這五年他跑到哪裡去了,更不知道他為什麼會莫名其妙跑回來,還莫名其妙帶走小婕。

  講完長長的一段往事,長孫暢口乾舌燥、嘴唇發青,而夏明儔的臉色卻忽然變得非常奇怪。

  「你說……開啟九王爺的墓,需要冷焰寶石?」

  「對,那是我師父為了九王爺特意設計的,九王爺要求我們……」

  夏明儔也不待長孫暢把話說完,一把抓起他,扭頭就走。

  「王爺,您……」不是說好不難為他嗎?

  「給我畫地圖!」

  乍暖還寒時,青碧的山林已染幾分蕭瑟,夏明儔獨自站在一處高地上,打量著不遠處水霧瀰漫的龍首山。

  龍首山位於昌平西南處,因山峰狀似籠頭、被騰江圍繞而得此名。每天天明之際,水霧自江面升起,籠罩枉山的四周,使龍首山看上去,還真有幾分神龍在天的氣勢。

  九王爺把墓地選在這裡,想必是為了龍派和風水吧?

  不過,倘若他知道他死後不久,昌平就被二王兄拿下,他的子孫還隱姓埋名、到處東躲西藏,甚至連他的彪騎將軍都一心三思想盜他的墓時,九王爺會作何感想?他還會起兵造反嗎?

  但時間不會逆轉,成王敗寇向來是歷史上的不二法則,史書只為勝利者歌功頌德,沒有人會記得一個失敗的英雄。所有的一切,都將在漫漫的歲月長河中被塵沙緩緩蓋過,直至煙消雲散。

  江風帶著潮氣迎面撲來,不遠處轟然作響的騰江之水奔流而去。夏明儔不再多想,捲起手中地圖,提起一口氣,直奔他的目標——龍首山。

  此時天色尚早,鳥雀卻已啼鳴,籠罩在龍首山四周的那層薄霧已悄然淡去,一束似雲非雲、似火非火的異樣光芒自山腰透出,染艷了半個山頭。

  想必那就是冷焰寶石所散發的光芒吧。

  腳下的步伐不知不覺加快,掠過初染楓紅的山林,夏明儔來到包裹在一片耀眼光華下的巨大墓門前。

  強光刺著他的眼,但他還是馬上發現墓門上方刻著一幅雙龍戲珠圖。那顆冷焰寶石就浮在珠子上方,正以一種忽快忽慢的速度當空旋轉著。

  寶石中間的那束藍色火焰,如有生命般不斷膨脹擴大,在陽光照射下,透出無比妖異的妖氣。

  因為擔心婕兒的安危,夏明儔並未多想就跨進墓門,在看見規模龐大、結構複雜的墓室、以及塵垢後透出的富麗圖飾時,他不禁挑高了眉毛。

  真不愧是北胡第一能匠的顛峰之作,也不枉九王爺十年的心血!

  他收回目光辨了辨方位,按照長孫暢所繪的地圖邁開了腳步。

  剛開始,從外面射進的些許光亮讓他還能夠隱約辨認位置,可前行了一陣,墓室周圍已漸漸暗下,要靠火摺子照明才能看清。

  一陣冷風吹來,火摺子忽明忽暗,帶來陰腐的氣息,令人毛骨悚然。

  夏明儔七轉八彎摸索著穿過十數條雨道,眼前突然一亮,幾縷柔和的光芒自前方射來,那是嵌在牆上的幾顆夜明珠,在黑暗中閃閃發出的光芒。

  聽長孫暢說過,見到夜明珠就表示到了墓室中心。

  沉斂的眸掃視一下四周,夏明儔深吸一口氣,稍稍停頓之後又邁開腳步,穿過偏殿,來到墓室正廳前。

  「牛大叔,你好了沒有?」

  還在廳門外,夏明儔就聽見一個熟悉的女音傳來,清脆中帶著嬌嫩。

  是婕兒的聲音!他的一顆心霎時間收緊。

  廳門虛掩,夏明儔側過身子,小心朝裡頭望去。

  在這之前,他曾經多次想像與婕兒重逢時的畫面,但……絕對沒料到是眼前這一幕!

  被無數顆夜明珠照得富麗堂皇的墓室大廳內,就見婕兒背著大包小包,腳下還擺著好幾個鼓脹脹的牛皮褡撻,她正伸長脖子踮著腳,衝著裡面一扇拱門大叫。

  「牛大叔,見好就收吧,我們只有兩個人,背不動這麼多寶貝!再說……這裡陰森森,怪嚇人的!」

  「就快好,就快好……」裡面傳來一個男音,高昂的聲音亢奮無比。「老來驚擾你爺爺的亡靈也不好,這一趟能多拿點就多拿點

  夏明儔憋著一口氣差點上不來。

  有沒有搞錯,他想她,擔心她,不辭辛苦的趕來救她,而她卻在這兒若無其事的稱劫匪為……大叔?!

  強忍著欲嘔血的怒氣,夏明儔如獵豹般走了過去。

  長孫婕又叫了幾聲都沒得到回應,只好無奈地歎口氣,剛想省點力氣靠到身後的柱子上時,突然覺得有股奇怪的熱氣自右耳吹來,令她渾身汗毛直豎。

  天啊,該不會是爺爺的鬼魂,來懲罰她這個不孝孫女吧?

  可是……看著牛大叔孤苦伶仃、漂泊半生,到了這把年紀無妻、無子、無田、無地、這個遮風擋雨的屋子都沒有,實在是太可憐了,她才動了側隱之心幫他,更何況牛大叔人好又風趣,她還滿喜歡他的咧。

  呃……爺爺陪葬的寶貝這麼多,應該不會介意小小的被拿走一點,救救別人的急吧?

  就不知鬼魂講不講理?

  想到這兒,她鼓足勇氣,猛一轉頭卻看見一個人,一個滿臉陰鬱的人站在自己身側。

  十二王爺?長孫婕驀地怔住。

  「你怎麼會在這裡?」呆了好一陣,直到確定眼前的人影不是自己的幻覺,她才眨了眨眼,好奇地問。

  怎麼會在這裡?她以為他是來遊山玩水的嗎?夏明儔努力壓制住怒氣。「你說呢?」他的聲音平平板板,表情卻很危險。

  長孫婕像是忽然領悟到什麼,面色一僵。「你、你已經知道我的身份了?」她緊張地問。

  他望著她,點點頭。

  「那……你打算怎麼辦?」她可憐兮兮吞了口唾沫。

  夏明儔的眸光仍舊牢牢鎖住她。「第一眼看到冷焰寶石的時候我就說過,就當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那不光是對你說的。」

  長孫婕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原來他早就知道了,害她白擔心一場,如果是這樣的話……她歪著腦袋思忖了一會兒。

  「待會兒出去的時候,你會幫我們一起拿寶貝嗎?」她滿懷希望地問。

  什麼?婕兒竟要他一起……盜墓?

  夏明儔狠狠掃了她一眼,正要開口拒絕時——

  「轟隆隆、轟隆隆……。一陣震耳欲聾的聲音自遠處陡然響起,腳下的大地、四周的景物也彷彿天塌地陷般,劇烈地搖晃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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