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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夜闌人靜,月光灑進敞開的窗,鋪了一室銀光。
叩叩。房門外傳來敲門聲。
寢房內,姚芝穎欲吹熄桌上刻有吉祥字樣的青玉燭台上的燭火,聽到叩門聲,揚聲輕問:「是誰?」
「丫頭,是爹。」蔣伯符在房門外出聲。
蔣馨聞言,連忙披上已褪下的外袍,緩步走出小廳,前去開門。
「爹,這麼晚了,有事嗎?」說話的同時一側身,讓蔣伯符入內。
蔣伯符瞥了她一眼,逕自走入房內,在小廳落座,揚手示意她也坐。
「今日見過六爺了?若是爹沒猜錯,六爺明早就會上門來提親。」蔣伯符這話說得極是肯定。
「譽哥的確是這麼說。」姚芝穎坦承。
「爹知道你們情投意合,不會阻止你嫁給他。但這一口氣就是嚥不下,加上雖然爹失去一個女兒,但今日又得了另一個女兒,都還沒跟這個女兒多相處一些時日,父女倆就要分開了,爹實在是捨不得你。」蔣伯符大掌輕拍女兒置於桌面上的手,愛憐地看著這個他今日才剛認的小女兒。
「爹,女兒就算嫁人了,也會時常回來看您的,這裡可是女兒的娘家呢。更何況大家同住天龍城,您若是想女兒,隨時都可到勤王府來看我。」姚芝穎雙手輕握住他一雙手,明瞭眼前的老人是真心將她視作女兒,她何其有幸,重生後,還能得到一個疼愛她的爹。
「可爹就是嚥不下這口氣。想當初喬譽是如何不給老夫面子地拒絕這門親事。」蔣伯符一想到喬譽先後拒絕太后和皇上的賜婚,深覺受辱,也替已逝的愛女心疼;雖然喬譽是因為心有所屬,可作爹的,就是嚥不下這口氣。
姚芝穎無言,不知該如何安慰他,因為造成喬譽拒婚的原因是她,以她現在尷尬的身份,還真是無法開口。
可她心底明白,若是不讓爹一吐怨氣,只怕她和喬譽的婚事不會順利……忽地她心生一計,此計不僅可讓爹出一口氣,也能替自己小小報仇一下。
「爹,我有個主意,可以讓您一吐怨氣。」聞言,蔣伯符訝異地看著笑容狡黠的女兒,被勾起了好奇心。
「什麼主意?」姚芝穎低聲訴說,蔣伯符聽了,雙目難掩訝異,瞧著眼前笑得一臉頑黠的小女兒,這是在已逝女兒身上見不到的神情,眼裡不禁浮現疼愛。他這個小女兒鬼點子多,相信以後他的日子不會寂寞,老天還是待他不薄的。
「好,就依你,讓咱們父女倆,一整喬譽吧。」蔣伯符仰首哈哈大笑。
翌日一早,太師府來了位貴客。門房早有準備,一路恭請貴客到書房。
「六爺,真是貴客臨門啊!」蔣伯符拱手請他進入書房,笑得別具深意。
喬譽撩袍落座,僕人送上茶盅即躬身退下,蔣伯符在他對面落座,等著他主動開口。
「蔣太師,本王就開門見山直說了。本王是來提親的,請蔣太師同意將蔣馨嫁予本王。」喬譽也不廢話,直言此行的目的。
蔣伯符沉著地端起茶盅,掀開盅蓋,慢條斯理地啜飲了口茶。
「若是老夫記得沒錯的話,六爺曾兩次拒絕與小女的婚事,為何今日會主動上門來提親呢?」喬譽黑眸一瞇,微慍地瞪著明顯找碴的人,薄唇微勾。
「蔣太師,咱們明人就不說暗話了。本王要娶的人一直只有姚芝穎,若非她重生之後附身蔣馨身上,本王今日也不會上門來提親。」喬譽這話說得直白傷人,毫不留情面,聽得原就對他不滿的蔣伯符更加不快。
蔣伯符咬牙忍了,老臉上的笑容有絲扭曲,面對喬譽的猖狂,硬逼自己冷靜後再開口:「六爺說得是。可她現在的的確確是老夫的女兒,老夫視她為小女兒,對她一樣疼愛,實捨不得讓她這麼快就嫁出去。」好你個喬譽,老夫不為難你,誓不甘休。
「蔣太師看來是在刁難本王了。」喬譽俊臉一沉,黑眸直視對座笑得一臉老狐狸的蔣太師,薄唇勾起一弧冷笑,五指輕敲椅把,每敲一聲,仿若敲在蔣伯符心上,在那雙凌厲的黑眸盯視下,蔣伯符不由得吞嚥了口口水,老臉上的得意笑容頓時收斂不少。
「咳。」蔣伯符輕咳了聲,雙眼不敢與他銳利的黑眸對視,心下一顫的同時,想起這六爺在朝野間的評價喜怒無常、恣意妄為;加上近來變得狠厲無情,實非可托付終身的良人。
若女兒還在世,以她怯懦溫婉的性子,絕無法與喬譽相處,可現在他這個小女兒真能與喬譽相處得好嗎?他倒是好奇起兩人相處的情形了。
「蔣太師,本王沒什麼耐心,若是你存心為難本王,本王自可請皇上賜婚,只怕到時咱倆的翁婿關係,只會更僵了。」
喬譽語帶威脅,若非看在他是小穎兒的爹,他可不會容忍他對他不敬。
「六爺,既然你與小女情投意合,老夫也不忍阻止,只不過……」
「只不過什麼?」喬譽神情不耐地問。
「小女想對六爺做個測試,這是小女之意,並非老夫。」蔣伯符將事情撇得一乾二淨,就怕喬譽日後記恨為難他。
喬譽擰眉。「什麼測試?」蔣伯符起身,來到檜木書桌前,雙手捧起一個紅木盒,放到喬譽身旁的小几上。
「還請六爺親自打開。」喬譽瞥了他一眼,納悶他葫蘆裡賣什麼藥,將紅木盒打開,木盒底躺著一副狼面具。
黑眸緊盯著狼面具,不發一語。
「咳!」蔣伯符在一旁輕咳了聲。「小女說請六爺戴上狼面具,然後隨老夫到後院一趟。」蔣伯符話說得小心翼翼,就怕下一刻喬譽翻臉。
他這個小女兒恁是大膽,竟敢這樣戲弄連當今皇上都承認難與之相處的六爺。
喬譽俊臉似笑非笑,大掌輕撫栩栩如生的狼面具,無奈笑道:
「這丫頭還真是記恨啊!」在蔣伯符驚訝的目光中,喬譽笑著戴上狼面具,轉頭看向蔣伯符,「接下來呢?
那丫頭又想玩什麼把戲?」語氣裡有著明顯的縱容。
蔣伯符驚訝過後,忍住唇角的笑意,輕咳了聲。
「請六爺隨老夫來。」兩人一前一後走出書房,沿途不少僕人訝異地看著戴上狼面具、雙手負於後、姿態閒適的喬譽。
兩人來到後院,後院裡早有六名姑娘在那等候,六人身形相當,衣著服飾打扮也一樣,最為重要的一點是,六名姑娘全都戴著猴面具。
喬譽一看,面具下的薄唇揚起,頓時明白了。
「蔣太師,本王只問一句,這六名姑娘裡,確實有本王要的人嗎?」
「回六爺,小女確實在六人之中,只要六爺能猜出哪個是小女,那麼老夫就同意這婚事;若是猜錯,就請六爺下回再來了。」蔣伯符不禁佩服起他這個鬼靈精的小女兒,竟然想得出這方法戲耍喬譽,也的確是讓他出了口怨氣。
喬譽臉上戴著狼面具,看著眼前排成一列的六名姑娘,六人臉上唯一露出的是雙目,卻又故意閉起,讓他無法由眼神去看出對方是否是他要找的人。看來這丫頭是跟他玩真的。
喬譽在六人面前走上一回,黑眸精銳地掃過六人的眼皮。
「小穎兒,你倒是挺大膽的,敢如此戲弄本王,你該知道本王脾氣不好,要是本王這次沒有猜對你,你就不怕本王一氣之下找蔣太師麻煩嗎?」目光如炬地掃視過六人,注意到其中一人眼皮輕顫了下,不禁唇角微勾,腳步停在其中一名姑娘面前。
「本王還記得你之前曾求本王盡快迎娶你過門,還說要替本王生十個孩子,怎麼現在本王都親自上門來提親了,你倒是頑皮地跟本王玩起遊戲了。」黑眸含笑注視著面前的姑娘,這一回眼皮顫動得更快,連置於身側的雙手都緊握成拳了。
喬譽臉上的笑容加深,長臂一伸,摟住面前戴猴子面具姑娘的纖腰,同時另一隻手揭下她臉上的面具。果然面具下的容顏正是他要的人。
姚芝穎一臉怒氣,杏眸不悅地瞪著他,不客氣地揭下他的狼面具。
「我什麼時候求你盡快迎娶我過門?還有我何時答應替你生十個孩子?我又不是母豬!」姚芝穎小手輕捶他胸口,不滿他公開毀她名譽。
喬譽仰首哈哈大笑,雙臂一緊,將她緊摟入懷。
「那可能是本王記錯了,如果你想替本王生二十個孩子,本王也絕對養得起。」
「你胡言亂語什麼……」話說到一半,櫻唇即被攫住,喬譽當著眾人的面吻上她,讓眾人看得目瞪口呆。
蔣伯符在長廊下瞧著兩人的互動,瞧得興味盎然。
前一刻還對他威逼、一臉嚴厲的喬譽,現在卻在眾目睽睽下與他的女兒打鬧,最後更以吻宣誓。
相信今日喬譽演出狼王選猴妻這齣戲,很快就會傳遍天龍城,而他再怎麼不想把女兒嫁給他也不行了。
「咳咳!」蔣伯符刻意咳了幾聲,提醒公然調戲他女兒的男人,步下長廊,來到兩人面前。
姚芝穎羞得無臉見人了,螓首埋在喬譽懷裡,任由他將她緊緊摟抱住。
「六爺,你打算何時下聘迎娶小女呢?」蔣伯符瞧著喬譽佔有慾十足地摟抱著女兒,心裡感歎著與這個小女兒相處時間太短。
「本王明日下聘,後天迎娶。」喬譽恨不得兩人立即拜堂成親,可以名正言順將懷裡的人兒帶回府。
「好,老夫也不為難,就等後天六爺親自前來迎氣小女過門。」蔣伯符爽快答應。
聞言,姚芝穎在喬譽懷裡抬頭,沒錯過蔣伯符眼中的不捨,櫻唇抿了抿,開口低道:「譽哥,這婚事會不會太快了?」
「本王一點也不覺得快,這一回,可不准你再拒絕。」喬譽話裡透著警告,輕撫她小臉的大掌卻十分溫柔。
「如果你是擔心嫁衣的問題,那你一點都不用擔心,本王早為你準備好了。本王與你的婚禮,絕對不會因為時間太快而辦得草率,絕不會委屈你的。」他為她準備的嫁衣可是在她出事前"他第一次開口求親前就準備好了。
「譽哥……」姚芝穎杏眸激動地注視著一直深情凝視著她的男人,這個高高在上、行事只憑個人喜好的男人,對她竟會如此執著,她何其有幸能遇上他。
「你什麼都不用擔心,就等著本王后天親自前來迎娶你過門。」喬譽含笑深情凝望著她。
姚芝穎瞧向一旁的蔣伯符,他對她露出慈愛笑容,她這才放下心,螓首重新偎靠在他懷裡,在他懷中嬌羞低語:
「好。」這一日,是勤王迎娶蔣太師之女的日子,迎親隊伍浩浩蕩蕩,由勤王府出發,沿途街道兩旁擠滿圍觀群眾,喜樂聲不斷,待來到蔣太師府迎娶新娘上轎,再返回勤王府。
勤王府這日賓客絡繹不絕,而喬譽這日臉上的笑容始終不褪。直到夜幕低垂,賓客陸續散去後,喬譽踩著微醺的步伐踏進月泉閣,一路來到主房。
推開房門,滿室的喜氣,喜床上端坐著身著鳳冠霞帔的新娘,熾熱的目光緊緊鎖住那抹艷紅身影。
「六爺。」苓兒恭敬欠身,含笑離開新房,替兩人關上房門。
喬譽大步來到喜榻前,伸手拿起置放在一旁的喜秤,揭開蓋頭,一張妝點得格外美艷的嬌容映入他眼底。
姚芝穎嬌羞地抬眸,對上他火熱的黑眸,又害羞地垂下螓首。
「小穎兒,本王今日終於如願娶到你了。」喬譽私下仍喜歡喚她小穎兒。拿起桌上的酒壺替兩人斟了杯酒,在她身旁落座。
姚芝穎伸手接過酒杯,兩人喝過合巹酒後,她再也忍不住秀眉輕蹙地開口:「譽哥,可以先幫我把鳳冠拿下來嗎?」這頂鳳冠上綴滿珍珠和金花,壓得她都快抬不起頭來了。
喬譽連忙替她拿下鳳冠,看到她如釋重負吁了口氣,心疼地將她摟入懷裡。
「今天辛苦你了。」
「譽哥,我肚子好餓。」
姚芝穎可憐兮兮地在他懷裡抬頭。今兒個一大早只吃了點粥,即被幾個丫鬟擺佈梳妝打扮,穿戴一身鳳冠霞帔,踏人喜轎,送到這勤王府新房。好幾次,她都想自個兒掀開蓋頭偷吃點東西,又礙於苓兒在一旁而不敢妄動,只好忍到現在。
喬譽疼寵地在她紅唇上落下一吻,將她攔腰抱起,大步走到滿桌菜餚的桌前落座,讓她坐在他大腿上,開始餵她吃飯。
「譽哥,找一天,咱們一同回梧桐城好嗎?我很想念爹娘和二哥。」今日她其實很想將梧桐城的家人帶來,可她又要用什麼名義?只能找一日回去親自對家人說明發生在她身上的玄奇事。
「好。」他一口答應,心知她心底遺憾家人無法前來,日後他自會帶她回梧桐城一趟,以解她思親之愁。
在餵飽她後,喬譽抱起懷中人兒走回榻前,兩人互為彼此褪去一身喜服。喬譽目光一直緊盯著她嬌羞的容顏,將她抱起輕放在喜床上,扯下繫於床柱上的床幔,雙手開始剝除她身上的單衣。
「譽哥,你覺得是姚芝穎美,還是蔣馨美?」身下人兒突如其來冒出這麼一句,喬譽看著上身只剩下一件貼身褻衣,雪白嬌軀正誘惑著他,可她那一雙頑黠的杏眸直盯著他,等著他的答案,心知若是回答得不好,只怕他的洞房花燭夜必生變。
喬譽起身,剝除身上的衣裳直至赤裸,高大身形伏在她身上,雙手撐在她頰畔,薄唇勾起一抹邪笑。
「蔣馨美不美,對本王來說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具身軀裡的靈魂是本王愛的小穎兒,否則縱使是個傾城佳人,本王也無心對待。」
「譽哥,若是我今日重生在一個老婆婆身上,那譽哥你也會愛這個老婆婆嗎?」
他的回答令她十分滿意,最重要的是他主動提及他愛她這一點,可轉念一想,若是老天對兩人殘忍,她重生在不對的人身上,兩人豈不是注定無緣了。
喬譽劍眉一擰,確定這丫頭是在故意找碴,動手扯下她上身的褻衣,薄唇吻上她紅唇,在她唇邊低語:
「本王不回答這種沒發生的問題,最重要的是現在你在本王身下;還有,今夜是本王的洞房花燭夜。」話落同時狠狠吻上她紅唇,大掌同時除去她身下的褻褲,讓她無法丹胡思亂想。
午後,一輛華麗馬車緩慢行駛在道路上。
馬車兩旁有著身著勁裝的人員護送,明眼人一看,皆知護送之人必是身手不凡,這就更加令人好奇起馬車內是何人了。
馬車內,高大俊逸的男人背靠著車廂假寐,大腿上躺著一名姣美女子,正閉目熟睡著。
陡然,馬車緩緩停下,車門外傳來刻意壓低的聲音:「六爺,前頭有處茶棚,是否要稍作休憩?」
「不用。跟店家買些茶水和包子給弟兄們填填肚子,約莫再一個時辰即可抵達梧桐城,再讓大伙好好休息。」喬譽同樣壓低嗓音吩咐。
「是。」高峰領命。
一刻鐘後,馬車重新上路,往梧桐城方向而去。
半個時辰後,喬譽大腿上熟睡女子嚶嚀了聲,睜開惺忪睡眼。
「醒了。」俊臉上有抹溫柔笑意,凝看著猶帶困意的小臉,雙臂將她嬌軀小心地提抱起,摟入懷裡。
「還有多久才會到梧桐城?」姚芝穎掩嘴打了個哈欠,偎靠在他頸間,任由他將她摟抱在懷裡。
「約莫再半個時辰,要不要再睡一會?」大掌輕撫她一頭柔滑青絲,柔聲低哄。
螓首輕搖,嬌軀傭懶地軟進他懷裡。
一行人昨日一早便起程,喬譽並未要求大伙趕路。此趟前去梧桐城純屬遊山玩水,沿途只要有美好的風景或是有趣的事物,便停下馬車。
昨日路經鳳凰城,便在鳳凰城內遊玩了一天,今早離開時路經圓通寺山腳下,又上山參拜;馬車走得緩慢,讓她不知不覺間又睡著。
目光垂下,看著左手腕上的青龍鐲,那是在兩人成親後,翌日一早,喬譽重新為她戴上的。
「在想什麼?」薄唇在她秀額輕輕落下一吻,注意到懷裡人兒的靜默。
「沒什麼。只是在想,我和這青龍鐲之間似乎有很深的緣分,或許我命中注定要嫁你為妻,才能還魂活下來。」她至今猶難忘當魂魄離體時,姑姑曾說過她與喬譽緣定三世,以及青龍纏住她的身體,載著她投到蔣馨身上。姑丈要她往南行求得生機,而她南行遇到了喬譽,更獲得了他的訂情信物青龍鐲,讓她無法不信她的生機是來自與喬譽之間的緣分。
「沒錯。你這輩子注定是本王的人,就算是死也別想擺脫本王。」喬譽每每想起那一個月的分離,失去她,他宛若行屍走肉般地活著,因而現今總會忍不住緊緊摟抱住懷中人兒。
「是的,我就算是死,也絕不會離開你。」姚芝穎明白他的不安,主動獻上樓唇。
兩人唇舌糾纏許久,這才離開彼此,深情盡在不言中。
半個時辰後,馬車進入梧桐城,在姚芝穎的指路下,一路來到姚府大門口。
喬譽率先下馬車,不在意下屬的眼光,將姚芝穎一把抱下。姚芝穎沒他臉皮厚,被他抱下馬車後,立即推開他,不敢看向身後一群人的目光。
姚芝穎抬頭看向面前她想念已久的家,杏眸忍不住泛紅。
「走吧。」喬譽摟著她細肩一同走上前,拉起朱紅大門上的扣鐶輕叩。
「誰啊!」裡頭傳來聲音,緊接著腳步聲逐漸靠近,下一刻,大門由內拉開,走出一名面容慈祥的老伯。
「劉伯。」姚芝穎忍不住激動低喚。
「兩位有何要事?」劉伯打量著眼前面生的一男一女,由兩人的衣著看來,非富即貴。接著目光落在男人身旁的姑娘身上,怎麼這姑娘瞧他的眼神十分熱切,他剛才似乎聽到她喚他劉伯?
「麻煩這位老伯轉告主人,就說是勤王喬譽夫婦前來拜訪。」喬譽對著劉伯說。
劉伯一聽大驚,暗忖大少爺不正是在勤王府當總管嗎?怎麼也沒有事先通知一聲。
「您快請進,我去請老爺和夫人出來。」
劉伯匆忙朝喬譽躬身行禮,即轉身加快腳步,一路喊著:老爺、夫人!貴客駕到,快出來啊!
「這劉伯還是一樣性子那麼急。」姚芝穎搖頭笑道,牽著喬譽的大掌踏進久違的家門。
兩人走在通往大廳的碎石路上,姚府裡的一草一木都讓她忍不住一再駐足。
怎麼也沒想到,她三個月前離家,再回來時卻換了身份。
「六爺,貴客臨門啊!怎麼會突然拜訪寒舍呢?承寬這孩子怎麼也不事先通知一聲,若是怠慢了六爺可就失禮了。」姚老爺偕同夫人在接獲劉伯的通知後,匆忙趕了出來,話說著說著,就要朝喬譽跪下來。
「不可!」姚芝穎臉色微變,快一步上前阻止兩老。
「姚老爺、姚夫人,都是自家人,以後不需如此多禮。本王這趟前來,是為了一解王妃的思親之苦,以及另有要事相告,還請安排較穩密之處談話。」喬譽直接表明來意。
姚老爺和姚夫人看著眼前容貌姣美的王妃,不解為何她眸底有著激動;還有,喬譽口中的一家人又是怎麼一回事?夫婦倆狐疑地對望。
「請六爺和王妃隨老夫到偏廳吧。」姚老爺側身相請,喬譽以手示意他先行,不必多禮。
兩夫婦在前頭帶路,喬譽輕擁著眸底泛淚的姚芝穎,尾隨在後。
四人先後進入偏廳,雕花木門一關上,姚芝穎無預警地朝兩老跪下,哽咽地朝他們低喊:「爹、娘!女兒回來了。」姚老爺和夫人一臉驚慌,急急忙忙一左一右扶起她,不懂她為何突然下跪。
「王妃,您為何朝咱們兩老下跪,還叫我們爹娘呢?」姚老爺納悶地問。
「是啊!您怎麼會喚我們爹娘呢?」姚夫人狐疑地看著眼角滑下淚水的王妃,再瞧了眼她身後不發一語的喬譽,疑惑著為何他並未阻止王妃的舉動,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爹、娘,我是芝穎啊!我回來了,只不過是重生在別人身上。」姚芝穎連忙將發生在自己身上的離奇事一五一十說清楚。
「你……真的是芝穎!這怎麼可能呢?芝穎的骨灰早被承寬帶了回來,兩兄弟合力將她葬在她最喜歡的桐花林裡了。」姚老爺和夫人一聽,十分震愕,瞠目結舌瞪著王妃,許久後,姚夫人語氣不信地開口。
「娘,我好想吃您為我作的人參紅棗雞湯。還有,爹您的棋品還是一樣差嗎?輸了老是不承認。」此話一出,姚家夫婦皆是一震!真的是芝穎?!真的是他們的女兒回來了?!
「芝穎,娘的乖女兒,真的是你嗎?」姚夫人激動得淚流滿面,抱住姚芝穎。
「娘,您不是常說老天沒開眼嗎?對咱們姚家不公平嗎?現在我們真的要感謝老天了。」姚芝穎不捨娘親落淚,忙不迭地為她拭去臉上淚水。
「是啊!老天開眼了,這一回總算開眼了!」姚夫人又哭又笑,一雙手不停地在女兒臉上、身上輕撫,女兒雖然變了個人回來,可仍然是她的乖女兒啊!
「娘,我還想吃您作的鹵東坡肉、辣炒螺肉、三鮮菇蒸魚。」姚芝穎撒嬌地一一點出娘親的拿手好菜,那是獨屬於娘親的味道。
「好好好!你想吃什麼,娘全作給你吃。」姚夫人疼寵地笑道。
「六爺,真是多謝您照顧小女。」姚老爺在一旁開心地拭去臉上淚水,朝一旁始終笑而不語的喬譽道謝。
「爹啊!您向他謝什麼,您可是他的岳父大人,應該是他向您道謝才對。」姚芝穎拉了拉爹的手,朝一旁的喬譽笑得十分嬌甜。「譽哥,還不快過來拜見岳父、岳母大人。」喬譽笑睨了愛妻一眼,聽話地上前,拱手彎身朝兩老恭敬一喚:「小婿拜見岳父、岳母。」
「六爺,快別客氣。」姚家夫婦急忙上前扶起他,怎麼也沒料到會有個王爺女婿,今天一連串的驚嚇實在太大了。
叩叩。門外傳來叩門聲,下一刻,雕花木門由外被推開,走人一抹頎長身影。
「爹、娘,劉伯說六爺夫婦來訪?」姚承翰目光瞥向爹娘拭淚的舉動,眉頭微皺,方才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承翰快來!芝穎沒死,她回來了!」姚夫人上前拉過二兒子,將方纔聽到的離奇事再說上一遍。
「這……怎麼可能?」姚承翰大驚,目光鎖住從方纔他進門就一直對他笑的女子。
「二哥,幾個月不見,你依然如此風流倜儻啊!」姚芝穎說出兄妹兩人私下笑鬧的話。
姚承翰一聽這調侃語調,的確只有他那頑皮的小妹會這樣對他說,可這事實在太過玄奇,令他難以相信。
「你真的是芝穎?這怎麼可能?已死的人怎麼可能重生?還有,為何大哥並未來信告知?」姚承翰仍是不信。若這是事實,這麼大的事情,為何大哥沒有來信告知?
「是我要大哥不要先告訴你們的,畢竟發生在我身上的事太過離奇,我想親自向你們解釋清楚。」姚芝穎看出二哥眼中的懷疑,不過她一點也不擔心,因為她接下來要說的話,絕對會令二哥立即相信她就是他的小妹。
「是真的!承翰,她真的是芝穎。」姚家二老異口同聲。
「二哥,有一件秘密,只有我們兄妹知道,如果你仍然懷疑我,我就當眾說出來。」姚芝穎走到他面前,笑得一臉狡黠。
「什麼秘密?」姚承翰盯著眼前笑得一臉狡黠的女子,她此刻的笑容確實像極了小妹調皮的模樣。
「爹、娘,您們知道二哥心底真正喜歡的人是誰嗎?那個人就是喜--」話還沒說完,立即被人摀住嘴,同時給拉到一旁去。
「你真的是芝穎!」姚承翰大喜,激動地看著面前女子。實在太離奇了,可他感謝老天對姚家的恩賜,讓小妹又活了回來。
姚芝穎笑得一臉頑黠,拉下搗住嘴的大掌。「二哥,這下該相信我的話了吧,還要不要把那個人的名字說出來?相信爹娘可是好奇得很。」姚承翰一臂勾住她的脖頸,對她笑得十分愉快。
「二哥信了,就不用再多說了。」
「二哥確定不滿足爹娘的好奇心嗎?不過話說回來了,她都回來那麼久了,又沒有我在一旁礙事,你怎麼還沒將人給搞定?這一聲二嫂,小妹我到底還要等多久?需不需要小妹我幫你呢?」姚芝穎同樣笑得一臉愉悅,長指輕點二哥胸膛,笑著挖苦。
「當然需要了。二哥的幸福,就靠你了。」姚承翰低聲笑道。
「沒問題,包在小妹身上。」姚芝穎小手輕拍他胸膛,笑著一口答應。
兄妹倆在一旁竊竊私語,舉止親暱,卻看得一旁的喬譽劍眉微蹙,大步上前,將姚承翰懷裡的人兒給拉了回來摟人懷裡。
「既然大家都相信王妃就是芝穎,我們夫妻這趟就沒有白來了。」姚承翰看著這個王爺妹婿佔有慾十足地摟著妹妹,笑而不語。
「六爺,難得來一趟,就多留幾天吧。」姚夫人實在是太想念女兒了,現在女兒沒死回來了,她只想和女兒多聚幾天。
「是啊,六爺,若是沒有急事,還請留下來多住個幾天。」姚老爺也開口留人。
夫妻倆都深怕女兒下一刻就要被眼前這個男人給帶走。
「爹娘,您們放心,我和譽哥會留下來多住幾天的。」姚芝穎偏頭笑看著身旁的男人,替他一口答應。
「是的。請岳父、岳母放心,本王夫妻會留下來住幾天的。」喬譽含笑輕撫身旁人兒一頭青絲,並未反對。來時他就決定要陪她開心留在姚府住上幾天。
喬譽的應允,讓姚家人全安下一顆心,久違的歡笑又回到每個人臉上。
「老爺、夫人,姑老爺回來了。」驀地,木門外傳來丫鬟的聲音。
「什麼?德成回來了!他回來得正是時候,快請他過來一趟!」姚老爺笑著朝門外大喊。
喬譽瞧姚家眾人高興的模樣,心下已猜到來人的身份。
「來人就是那位辭官的狀元郎馮德成?」
「沒錯。正是我姑丈。」姚芝穎偎靠在他懷裡笑道。
沒多久,門外傳來腳步聲,下一刻,木門被人推開來,走入一道清俊修長的身影,看到眾人皆在,不禁笑開來。
「大哥、嫂子、承翰,怎麼大家都在,是在討論什麼事嗎?」
「姑丈,你回來啦!」姚芝穎笑著走上前,她已有半年多未見著姑丈,還真是想念這位向來疼愛她的長輩。
「這位姑娘是誰?為何稱馮某為姑丈?」馮德成一臉納悶,他確定自己從未見過眼前的姑娘,況且會叫他姑丈的,唯有三人,這位姑娘又是誰啊?
「姑丈,我是芝穎啊!」姚芝穎笑看他一臉疑惑,在他面前調皮地伸出右掌,先是握拳,接著再五指大張,虛晃一圈,那是小時候他逗她時最喜歡做的手勢。
「……芝穎?」馮德成果然被這個熟悉的手勢給弄傻了,呆看著面前陌生的姑娘。
姚家眾人見狀,全都忍俊不禁地笑開來,姚夫人輕斥調皮的女兒。
「芝穎,別再戲弄你姑丈了,還不快向你姑丈解釋清楚。」
「嫂子,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馮德成一頭霧水地看著眾人,不解嫂子為何會說這個面生的姑娘是他素來最疼愛的侄女呢?
「姑丈先請坐。」姚芝穎扶著難得呆楞的馮德成到一旁的紅木椅上坐下,奉上一杯茶水後,這才開始說明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
馮德成聽完後大為震撼,驚愕得起身,雙手握住她纖肩,細看笑著站在他面前的人。
「你真的是芝穎?」
「姑丈再問下去,我可就要生氣了,到時可不是一串糖葫蘆就能了事了。」姚芝穎輕皺俏鼻,雙臂環胸,斜睨著他。
見狀,馮德成大笑出聲,將面前的人緊摟入懷,身後姚家眾人也忍不住笑了出來。這兩人的互動就像父女,姚老爺常忍不住吃醋呢。
「果然是我的小芝穎。」馮德成疼愛地輕揉她的頭。
「德成,怎麼突然回來了?」姚老爺會這麼問,是因為他向來是在女兒中秋生辰及過年時才會回來,今兒個
怎麼湊巧在這個時候回來。
「大哥、嫂子,其實這次回來是因為文儀托夢給我。半個月前,文儀人夢來告知我姚家血咒已除,感謝我這十八年來的奔波,並和我互許來世之約。清醒後,我心裡總覺得不踏實,又掛心芝穎,所以立即趕了回來。沒想到一回來,果然有個驚喜在等著我。」馮德成一臉疼寵地輕捏懷中人的俏鼻。這丫頭原本的相貌酷似心愛之人,加上又貼心懂事,讓他忍不住對她掏心掏肺,兩人相處猶如父女。
「原來如此。」姚老爺與家人驚訝對視,想起唯一的妹妹,忍不住歎息。
「姑丈,幸會了,本王常聽穎兒提起你。」被忽視已久的喬譽主動上前,不著痕跡地從馮德成懷中拉過愛妻。
此舉令馮德成挑眉。方纔他就一直覺得有道如刃目光在他摟抱住侄女時直注視著他,有如芒刺在背,現在總算明白是何原因了。這位勤王,可真是好強的佔有慾啊!
「不敢。芝穎還請六爺多照顧。」馮德成拱手行禮。聽聞勤王喬譽性子喜怒無常,做事只憑自己喜惡,可眼下瞧他將芝穎輕摟入懷,一手佔有地扣住她纖腰,而芝穎在他懷中綻放的笑容是那樣耀眼奪目,兩人間自然流露的恩愛,令人無法忽視,看得出來喬譽十分寵愛芝穎。
「本王的愛妃,本王自是會好生疼愛。」喬譽笑得十分滿足。
「姑丈,你放心,他不敢欺負我的,我現在可是多了個同在天龍城的太師爹爹,若是他真敢惹我不快,太師爹爹不會放過他的。」姚芝穎小手輕拍他的胸膛,笑得十分得意。
「愛妃現在是吃定本王了嗎?」喬譽黑眸含笑,沒好氣地說。
「沒錯。」姚芝穎笑得十分開心,雙臂抱住他的腰,一臉小人得意狀,看得喬譽好氣又好笑。
兩人的對話令姚家眾人忍不住大笑出聲,瞧喬譽對芝穎如此疼愛,姚家眾人也就安心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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