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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溫妮 -【傲鷹戲愛(大漠荒鷹之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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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19 00:14:06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溫妮- 傲鷹戲愛 -大漠荒鷹03

一句“三爺你未婚妻來了”,把蘇抉堯打入惡夢的淵藪。 那個老嚷著長大後要嫁給他的野丫頭竟然找上門來?!
雖然他曾經刻意捨下她,卻從來沒有真正將她遺忘! 怎麼她要來之前也不事先通知,害他到處跟人家說── 他的未婚妻是個溫柔賢淑、精通琴棋書畫的完美女人。
這下來個母老虎,大家不就見識到她是怎麼“賢慧”法?! 況香凝從小就期盼快快長大,好成為配得上他的妻子, 偏偏從那唯一一次的見面後,他就再也沒有捎來消息。
對於他這種不把婚約放在眼裏的人,她為何要默默忍耐?! 既然他狠心“遺棄”她,那她也有一套“應對之策”! 但絕不是去找他“負責”,而是看他到底夠不夠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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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19 00:14:18 |只看該作者
楔子

  我不管……說好了你以後要娶我!

  蘇抉堯皺了皺眉頭,午夜夢回聽到這種逼婚的話,實在令人愉快不起來。

  那任性又嬌蠻的清脆女聲,再一次勾起蘇抉堯深藏已久的記憶。

  一定是最近俗務繁重,加上身邊不時有雜音煩擾,他才會夢見這件早該被遺忘的往事。

  蘇抉堯搖了搖頭,想將那張甜蜜的小小笑靨趕出他的腦海,繼續進入夢鄉。

  但是,他越是想要擺脫這個夢魘,這個小娃兒的影像就越發鮮明。

  那一望無際的蔚藍蒼穹,再次清楚地映在他緊閉的眼皮上。

  那兒的天空總是一片湛藍,不同於大漠偶爾會染上黃沙的色彩;就連那兒的空氣聞起來也異常特別,那帶著水氣與青草味的氣息,是蘇抉堯一輩子也忘不了的。

  他僅在那兒待了幾個月,但那兒的味道卻深植在他心中,不曾淡去。

  如果撇開那段令人哭笑不得的回憶,蘇抉堯絕對承認自己非常喜歡那裏,所以當初他才會選擇來黑鷹堡——這個與那兒有著相仿天空的地方。

  雖然他曾刻意捨下她,卻沒有完全舍去與她共同擁有的回憶。

  如果讓那個小丫頭知道這件事,恐怕又有一堆解釋不完的話了吧!

  我們說好了,你得等我長大喔!說好了喔……

  笑語清亮的小小人兒任性地再度侵入蘇抉堯的夢境,把往日的兒時戲言再次攤在蘇抉堯眼前,也不管他究竟同不同意。

  當年就是因為這樣,他的終身大事就這麼被定下來了,根本由不得他說不。

  哼!我至今尚未成親,絕不是在等她長大。蘇抉堯在淺眠中冷冷嗤笑一聲。就算有父母之命又如何?我絕不會娶那個野丫頭的。

  不斷被打擾的睡眠讓蘇抉堯有些不悅,他睜開眼,不再勉強自己繼續入眠。

  透過未完全合上的窗櫺,蘇抉堯瞧見遠方泛著魚肚白的天空。

  他霍然起身,反正近來堡中的雜務增加,不如提早起床工作好了。

  正當他在梳洗時,那有若銀鈴的甜甜笑聲又浮現耳際——

  蘇抉堯用力地搖了搖頭。

  那種有如兒戲般的娃娃親事他才不會承認!就算再過五十年,他也不打算娶那個野丫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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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19 00:14:3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蘇抉堯急忙奔走,他行色匆匆,仿佛身後有妖魔鬼怪在追趕似的——說句不客氣的話,他根本就覺得那些人比妖魔鬼怪更加可怕。

  早知道夢見那個擾人清夢的“故人”肯定沒好事,他就應該整天都窩在書房裏辦公,但蘇抉堯千不該、萬不該,最不該的就是臨時起意到外頭透透氣,否則現在他也不會被這票娘子軍追趕了。

  下回,他踏出房門前,絕對要先翻過黃曆。

  “三爺、三爺……你等等啊!別走這麼快嘛!”一大票娘子軍在蘇抉堯身後呼喊。

  蘇抉堯聽若未聞的繼續埋頭趕路,他是鐵了心不回頭,反正只要裝作沒聽見就行了。

  因為根本用不著勞煩她們開口,蘇抉堯就已經清楚她們的目的了。

  她們說來說去還不就是為了“那件事”嘛?那他又何苦浪費時間,聽她們重提一遍?

  雖然蘇抉堯打定主意不理她們,但他實在太小看這群娘子軍了——

  他以為自己已經遠遠甩掉身後的追逐者,可當蘇抉堯再一抬眼,幾位穿紅戴綠的婆婆媽媽卻已站在他眼前。

  顯然她們是算准了他的行進路線,才能先行一步堵人。

  真是太大意了!

  “三爺,連喊幾聲都沒見你回頭,你該不會是刻意躲著我們吧?”為首的趙大娘甩著手中的紅巾,呵呵地笑著。

  “怎麼可能呢?!”就算是,也絕不能說出口。蘇抉堯打開手中的摺扇,露出一派溫文儒雅的笑容,他輕聲地解釋:“我正趕著要去找堡主,所以一時沒聽到你們在叫我。”

  聽他的聲音多麼平靜、瞧他的表情多麼和善,完全看不出蘇抉堯有半絲不悅之色,簡直要讓人以為他是真的沒聽到她們的叫喚。

  “我說三爺,你這次可別想再甩開我們了。”趙大娘手一揮,她身後的婆婆媽媽同一時間動作,“唰”地一聲,齊齊打開她們手中的畫卷。

  刹那間,各色佳麗的畫像團團圍住蘇抉堯。

  蘇抉堯見狀,萬年不變的溫柔淺笑險些僵住。

  昨兒個夜裏,他才夢到那個總愛追著他跑、要他娶她的野丫頭,結果今天就被他避了好一陣子的媒婆逮個正著,這不算交了惡運是什麼?

  所以,他以後出門,一定要先翻翻黃曆!

  “各位大娘,這些畫都很棒,但是我真的不能再拖了,堡主正在等我呢!”蘇抉堯只消瞧畫像一眼,就已經完全明白這群三姑六婆的用心。

  可惜的是,他並不打算乖乖上鉤。

  蘇抉堯隨口敷衍了兩句就準備離開,但已經看穿他的趙大娘,硬是站在蘇抉堯面前,阻擋他的去路。

  “三爺,你別再逃了,我們已經打聽過了,堡主在杜姑娘那裏,你是絕對找不到他的。”趙大娘得意一笑。

  由於黑鷹堡位在中原極西之地,放眼望去淨是一片無邊無際的大漠,在這兒可說是想玩也沒得玩、想跑也沒處跑,簡直是無聊透頂!

  窩在這黃沙漫天的地方,加上又沒什麼好消磨時間的去處,她們這些老婆子無聊得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最後,終於將腦筋動到黑鷹堡眾多的適婚青年身上。

  再怎麼說,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有哪個人最後不成家立業的?所以她們得意地準備推動她們的完美大計。

  可惜沒多久她們就狠狠地撞了壁。

  因為黑鷹堡雖然男丁眾多,但是女子卻少之又少,加上距離最近的小鎮也要走上大半天的路程,然而鎮上的女子也沒有比這兒多多少。

  雖然前些時候堡主救出一大票險些被賣入妓院的可憐姑娘,本以為有了這些姑娘總能夠談婚論嫁了吧!可是堡中的未婚男子卻一個接著一個,拒絕讓這群婆婆媽媽替他們作媒。

  由於黑鷹堡以豪商巨賈之姿,雄踞大漠邊緣,加上擁有眾多精良的衛士及通商人材,簡直是所有姑娘眼中的好歸宿。所以,她們怎麼也不肯放棄這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後來趙大娘想了許久,終於發現問題的所在。

  不管是堡主黑嘯天、二爺夜離,或者是三爺蘇抉堯——黑鷹堡的三大巨頭,都沒有半個肯成家立業,難怪堡中打光棍的年輕男子跟著效法。

  所以說,要想讓黑鷹堡的青年們早日成家,首要之務就是從這三位頭兒的身上下手。

  但想從他們身上下工夫,卻不是這麼容易的事。

  光是堡主黑嘯天的威嚴就讓人不敢逼近,二爺夜離更是冷淡得讓人害怕,說來說去,就屬三爺蘇抉堯最為親切,也最容易下手。

  因為堡主和二爺不時為了堡務外出,而蘇抉堯總是留守的那一個,所以她們不選蘇抉堯還能選誰呢?

  一滴冷汗緩緩從他的額際滑落,蘇抉堯強撐著幾乎要破裂的笑容,但是表面上依舊不動如山。

  這群三姑六婆也未免太過厲害,竟然連堡主的去向都事先打聽好了才來堵他。

  不過……她們該不會以為他會乖乖就範吧!

  蘇抉堯在心底冷冷一笑,然後快速收起摺扇,“啪”的一聲,清亮的聲響立刻吸引了她們的注意力。

  “趙大娘,我是很樂意看看這些畫像,但你可別忘了我是個已有婚約的人,在這種情況下另談婚事,未免太對不起我那未過門的妻子?”

  蘇抉堯笑得如沐春風,幾乎要讓人忘了這兒是氣候酷熱的大漠,而非春花三月的揚州。

  “再者我那未婚妻一向溫良淑德,我又怎好背著她做出這等不仁不義的事?這未免太對不起她,也更對不起我們兩家的長輩。”

  蘇抉堯一派義正辭嚴的模樣,讓人幾乎被他的巧言瞞騙過去。

  不過,趙大娘可沒這麼好拐呐!

  “三爺,雖然堡中人人都知道你有個未婚妻子,但誰也沒見過她不是嗎?誰知道你是不是隨口說出來唬弄我們老人家的?”

  此言一出,所有的娘子軍紛紛點頭,她們早就聽聞蘇抉堯有個琴棋書畫無一不精、女紅針黹樣樣皆曉的未婚妻。

  更難得的是,據說她不但品德出眾,甚至長得美若天仙,種種優點加起來簡直不像人間所有。

  這麼出塵的佳人,也難怪大家會對她興致勃勃。

  偏偏從來沒有人見過她,時間一久,自然就有人起疑,尤其現在娘子軍們又致力於為堡中未婚男女拉紅線,能揪出一個單身漢是一個。

  以往,眾人都懼於堡主的威嚴,誰也不敢在他的地盤上撒野,但現在來了個杜姑娘,引走堡主全副的注意力,頓時讓娘子軍們有機會可以好好發揮一下。

  趙大娘等人堅信,只要能把黑鷹堡的三個頭頭送入洞房,要想說服其他的單身男子,肯定沒有問題。

  “請大家別這樣。”蘇抉堯笑得一臉為難,仿佛受到什麼天大的刁難。“我之所以沒讓大家見過我的未婚妻,實在是因為她的年紀尚輕,又一直養在深閨,鮮少與外界接觸。若勉強讓她長途跋涉而來,未免太過辛苦,相信各位大娘也不希望她在前來大漠的途中發生意外吧?”

  蘇抉堯這話說得合情合宜,原本還想繼續相逼的娘子軍們,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麼回嘴。

  蘇抉堯見狀,緩緩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當然,這抹笑是絕不能讓任何人見到的。

  正當娘子軍們意興闌珊地準備走人,打算再從長計議時,有人大吼大嚷地沖了過來——

  “三爺,大事發生了,有貴客臨門!”

  聞言,所有娘子軍全停下腳步,想知道是什麼樣的貴客臨門,畢竟平常黑鷹堡很少接待客人的。

  “我……那個……三爺你、你的……”傳報的門房喘得幾乎要說不出話。

  “慌慌張張的成何體統,好好喘口氣再說。”蘇抉堯輕斥。

  門房依言用力地喘了幾口氣,這才終於能正常地開口——

  “三爺,你的未婚妻來了,她現在就在堡外等你!”

  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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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抉堯必須承認,他與他那“溫良淑德”的未婚妻第一次會面,絕對稱不上是什麼美好的經驗。

  還記得那年他年方十六,而他那“溫柔美麗”的未婚妻,根本只是個流著鼻涕的小女娃,而且還是個愛騎小馬四處亂闖的野丫頭。

  唔……這跟他在人前所說的似乎不大一樣?

  他會說謊當然是有原因,只不過現在不是解釋的時候。

  總而言之,蘇抉堯曾經有很長一段時間在外地求學,由於學堂離家太遠,因此他在學成之前,壓根兒沒打算返鄉。

  但那一年很特別,因為夫子生了怪病,所以學生都暫時被遣回家。

  雖然蘇抉堯並不想離開學堂,也很清楚那個怪病並不會傳染給別人,卻也不能說出實情,最後只得乖乖坐上返鄉的馬車,迎接即將到來的現實——

  說起山西蘇家,人人都知道那是以煤業起家的大族。

  但家大業大反而是個大問題,要是子孫哪天為了爭奪煤山繼承權,而產生家族內鬥,那可會讓老祖宗在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寧。

  所以先祖早有交代,讓大房的子孫從商,二房的子孫習文。

  一來可以徹底根絕二房爭產的心,二來又可以為蘇家增添書香氣息,不讓人笑話蘇家除了銅臭味和煤礦味之外,就沒半點可以拿出來炫耀。

  也不知是二房子孫真有習文的念頭,抑或是無心經商,總之這個決定並未遭到反對。

  二房的後代也真的乖乖提筆習文,甚至還出過好些個秀才和舉人。

  蘇抉堯就是二房這邊的血脈,這也是他被送到遠方學堂的原因。

  傳到了他們父子這一代,一如先祖所期盼,蘇家除了是煤業大家外,亦出了不少文人雅士,而蘇抉堯的父親,正是北方知名的人像畫師。

  到此,蘇抉堯的未來看似已經大勢底定了,其實還有一段小插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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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爹、娘,孩兒回來了。”蘇抉堯一邊向久別重逢的爹娘請安,一邊不由得四下打量。

  即使他已經將近六年未曾返家,但如今他的舉動卻不是對家中的一切感到陌生所致,因為家中的種種擺設幾乎沒有太大的變化。

  真正令蘇抉堯奇怪的是,打從他一步下馬車,就看到滿屋子的僕人忙進忙出,打包行李的打抱行李、整理雜物的整理雜物,人人都忙得昏天暗地,完全沒有一絲歡迎他返家的模樣,反倒像是屋主即將遠行似的。

  “抉堯,你可回來啦!”蘇母見到許久不見的兒子,立刻喜上眉梢。她拉過兒子仔細打量。“嗯,人長高了,也俊多了,簡直要讓娘認不出你來。嗯?你似乎又壯了不少?”

  蘇母奇怪地拍拍兒子的胸膛,隱藏在他月牙白的儒衫下,是比同齡男子更加強健的筋骨,光看兒子斯文的外表,是絕對無法想像的。

  “大概、大概是學堂時常舉行蹴踘,所以身子骨變好吧!”蘇抉堯尷尬一笑,將話題轉開。“娘,僕人們在做什麼?難不成是要搬家?”

  但說是搬家也有些奇怪,畢竟屋中的擺飾並未移動,怎麼算得上是搬家?

  “那個啊……”蘇母正欲回答,卻瞧見僕人準備把蘇抉堯的行囊搬進屋裏。“少爺的行李就直接搬上車,不用搬進屋裏了。”

  僕人領命,將蘇抉堯的行李移到另一輛馬車上,才將學堂派送學生回家的小車打發走。

  就這樣,那些行李甚至沒能回到蘇家片刻,就又上了馬車。

  蘇抉堯狐疑地看著母親,再次問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唉呀,我還沒跟你說嗎?”蘇母恍然初醒的說道:“我們馬上就要出發去蒙古了,你回來得正好,我還在擔心不知道你何時才會抵達?”蘇母總算鬆口氣,能直接拎著兒子上路當然是最好的。

  “什麼?!”蘇抉堯一臉訝然。

  什麼蒙古?難道說他今天沒有回來的話,爹娘就要撇下他了嗎?

  見到兒子吃驚的表情,蘇母只是呵呵笑著。

  “你該不會以為爹娘會拋下你不管吧?放心,你爹早就想好了,如果你真的趕不回來的話,我們也會留兩個僕人通知你雇車追上來。”

  這是對多年未見的兒子該說的話嗎?蘇抉堯驚訝不已,怎麼好像他不是他們親生似的,竟然還得自己追趕上去。

  蘇抉堯搖搖頭,對於爹娘的做法不予置評。

  “娘,既然我已經到家了,那好歹也解釋一下我們為什麼要去蒙古?”蘇抉堯擰著眉,想不出那荒草連天的塞外蒙古有什麼吸引他們的地方?

  雖然書中總說那兒風吹草低見牛羊,天似蒼穹地似碧海……

  但別說是熱鬧的城鎮,就連人煙也不見幾許,像這麼一個荒僻的地方,他這對文質彬彬的父母究竟為何非去不可呢?

  說文質彬彬絕不誇張,他爹可說是徹徹底底的文人,這輩子恐怕還沒提過比筆還重的東西;而他娘一向深居簡出,兩個平素不好遊玩的人,怎麼會突然想跑到長城之外的地界呢?

  雖說蒙古距離他們所在的山西不算太遠,近幾年國內亦安強富裕,不用擔心外族來襲,但是跑到那種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這點就夠教他好奇了。

  “呵呵……我們打算去找你況伯伯。兩年前我和你爹去了一趟塞北,那時你爹被那兒的美景深深吸引,回來後畫了不少不錯的圖,那些圖居然還大受好評,這讓你爹準備往風土畫發展看看,所以這回我們打算在那兒多待一陣子,好讓你爹專心繪畫。”蘇母解釋道。

  蘇父素來以人物畫像聞名,但頗受好評的也僅限人物畫這一項,因此蘇父有些唏噓,幾乎要以為自己只有這份能耐而已。

  但那些塞外風情畫受歡迎的程度,讓蘇父再次對自己的才能重新燃起希望,打算在塞北住上一段時間,好好醞釀、發揮一番。

  “況伯伯?”蘇抉堯一時間沒能意識到是哪位況伯伯。

  “就是那個在塞北養馬為業的伯伯啊!”蘇母提醒道。“還記得小時候常送你一些小玩意兒的那個況伯伯嗎?”

  母親這麼一提,蘇抉堯總算想起來了。

  塞北距離山西不算近,卻也不算遠,因此每隔一、兩年,況伯伯就會到蘇家作客。

  因為況伯伯一直沒有子嗣,所以格外疼愛蘇抉堯,有什麼好玩的,總不忘算上蘇抉堯一份。

  比起父親交友圈中那些文人朋友,蘇抉堯將這位況伯伯視為相當特別的一位。

  畢竟,一個是斯文的著名畫師,一個是豪放的養馬巨賈,各方面皆迥然不同的兩人居然會走在一塊兒,而且友誼曆久不變,的確是相當特殊。

  總而言之,他們一行人就這麼浩浩蕩蕩地前往塞北況家。

  雖然不是第一次長程旅行——蘇抉堯求學的地方遠在京城。但越接近目的地,蘇抉堯就益發無法抑止心中興奮的情緒。

  以前只能從況伯伯口中聽聞的塞外風光,如今就近在眼前,猶帶著幾分少年心性的蘇抉堯,怎能不興奮?

  況伯伯曾經說過,塞北到處放眼望去,皆是無邊無際的青青草地,不管如何策馬奔騰,都無法抵達盡頭。

  廣大且遼闊的土地、養滿馬匹的青翠草地——那是蘇抉堯印象中不曾見過的美麗景象。

  再加上況伯伯口中永遠也說不完的遊牧民族故事,蘇抉堯簡直等不及快快抵達蒙古了。

  將近半個月的旅程,蘇家一行人終於抵達況家的土地。而他們一到達,立刻受到況家人的熱烈歡迎——

  “蘇老弟,你總算到了,如果再不來,我可真的要跑到山西找你們呐!”首先豪爽歡迎他們的,就是況家的主子——況雲天。

  “況大哥,接下來這段時間我們一家子就要打擾你了。”蘇父客氣地拱手。

  “說什麼傻話,你還跟我客氣什麼?!只要你不嫌棄老哥哥我這裏荒涼,你高興住多久就住多久。”況雲天豪氣地拍胸膛保證,然後眼角餘光瞥見了蘇抉堯。“抉堯,這不是抉堯嗎?”

  自從蘇抉堯被送到學堂後,他已經好些年沒見過這小子,先前也沒聽說抉堯會一同前來,難怪況雲天會大吃一驚。

  “況伯伯,好久不見了。”蘇抉堯有禮貌的打招呼。

  “哎呀,幾年不見,你倒已經長得一表人才啦!”況雲天一向把蘇抉堯當成兒子看待,態度上自然也相當熱絡。“瞧瞧這張臉,肯定迷倒不少京城的姑娘。不過抉堯啊!你記住一件事,迷倒人家還沒關係,但你可不准亂來喔!我不希望我們家香凝嫁過去之後,得跟其他女人共事一夫。”

  況雲天揮著碗口大的拳頭,半真半假的威脅蘇抉堯。

  “誰?”蘇抉堯愣了一下,怎麼會突然冒出一個他沒聽過的名字?

  “況大哥,這點你絕對不必擔心,有我們夫婦倆給香凝撐腰,絕不會讓她嫁過來受委屈的!”蘇父說什麼也不會讓兒子有一絲半毫的機會,破壞他與況雲天多年的友誼。

  “啊?”父親的話讓蘇抉堯又愣住了。

  “是啊,況大哥,香凝這麼可愛,我們怎麼捨得讓她受委屈呢?”蘇母也笑眯眯地跟著保證。她可是非常喜歡這個未過門的媳婦呢!

  就見父母二人完全無視于滿頭霧水的蘇抉堯,你一言、我一語地替蘇抉堯保證著,蘇抉堯越聽就越糊塗,壓根兒不曉得自己捲進了什麼事裏。

  “爹、娘,你們有誰可以回答我,‘香凝’究竟是誰?”

  蘇抉堯的提問讓正熱絡談話的大人們全都愣住了,他們瞧著蘇抉堯,活像看到了什麼妖魔鬼怪。

  “咦,抉堯,你不曉得香凝是誰嗎?”首先回過神的是蘇母,她立刻揪著兒子詢問。不會吧!

  “我應該知道她是誰嗎?”蘇抉堯皺眉,這個名字他還是頭一遭聽見。“剛才你和爹說什麼未過門的媳婦,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雖然嘴巴上是這麼問,但蘇抉堯心底卻隱隱浮現一抹不祥的感覺,這讓他非常不想聽到父母親的回答,總覺得他絕對不可能會喜歡這個答案。

  “香凝是你況伯伯的獨生女,也是你的未婚妻!”

  “未婚妻?!”突如其來的話令蘇抉堯渾身一震,他是什麼時候冒出了一個未婚妻?為什麼他以前從來沒有聽過呢?!“為什麼沒有人跟我提過?你們又是什麼時候幫我訂的親?”

  “兩年前,我和你爹來找況伯伯,那時我們瞧香凝可愛,又與她特別親近,就幫你訂了這門親事。”蘇母不悅地問著丈夫。“孩子的爹,你怎麼沒跟抉堯說呢?”

  “我以為你會跟他說,每次家書不都是你執筆。”蘇父把責任推得一乾二淨。

  “這麼重要的事情,當然是做爹的來說……”

  蘇抉堯瞧著爹娘你一言、我一語地推卸責任,心底除了歎氣之外,還是只能歎氣,任何人莫名其妙多了個未婚妻,都會有同樣的反應吧!

  更重要的是……

  “況伯伯什麼時候有女兒的?我怎麼從來沒有聽說過?”蘇抉堯記得很清楚,況伯伯就是因為一直沒有子嗣,所以才會特別疼愛他,但那個叫香凝的女兒又是打哪兒冒出來的?

  “唉呀呀……”蘇母畢竟比較心細,立刻就發現問題的所在。“對了,香凝出生的時候,抉堯已經進了京城的學堂,所以才會不曉得香凝的存在。”

  雖然他們會定期寫家書互報平安,但從沒提過況雲天弄瓦之喜的事。因為家書當然是寫自家的事,所以這件況家的喜事也就完完全全被遺忘了。

  聞言,蘇抉堯更想歎氣了。

  就算那個叫香凝的小女孩出生時沒有人通知他,至少、至少訂下婚約時,也總該告訴他一聲吧?難不成爹娘打算等他學成返鄉之後才告訴他嗎?

  蘇抉堯覺得自己的頭開始痛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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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19 00:14:44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香凝、香凝……”

  牧場的圍欄外,一抹小小的白衣身影大聲嚷道,試圖引起策馬奔馳者的注意,可是她已經喊得聲嘶力竭,騎士卻聽若未聞的繼續驅使馬兒。

  騎士一身豔紅騎裝,有如一朵張狂的紅蓮令人無法逼視,而她胯下的馬兒則載著這抹紅蓮飛馳,仿佛要在綠地上點燃出火焰。

  騎士就這麼在大地上來回疾馳,直到過足了狂奔的癮,這才慢慢緩下馬兒的腳步,準備讓它回馬廄休息,此時,騎士才終於注意到圍欄旁等候多時的白衣人兒。

  “香凝,你怎麼又擅自跑來騎馬?別忘了,今天你可是要跟我學刺繡的啊!”一見到騎士好不容易把注意力轉向她,白衣人兒立刻擰著細眉抱怨。

  她教導表妹女紅已經一個多月了,偏偏她這個學生恁不受教,三天兩頭就往外跑,害得她每次為了找學生而四處奔走。

  要知道,這個牧場可不是普通的大呐!等她找到學生時,也差不多累了。白依依不由得懷疑這根本就是表妹的詭計。

  白依依瞪著表妹姣美的容顏,努力維持住怒氣,希望這麼做能讓表妹曉得,這回她是真的生氣了。

  “我忘了,抱歉。”況香凝微笑著,仿佛真的忘了今日與表姐有約。

  可已經深知況香凝性子的白依依,才不吃這一套呢!雖然她總是拿香凝可愛的笑顏沒轍,但不代表她會輕易上當!

  忘了?她天天都為表妹安排各式各樣的課程,怎麼可能會“忘了”呢?!

  “香凝,我可不是第一天認識你。別忘了姨母特地邀我北上小住,就是希望我能教導你學習女紅,否則姨母無法安心讓你出嫁啊!”白依依顯然對況香凝的逃避非常不滿。

  況香凝連根針都穿不上,照這樣的速度,要想縫好一套大紅嫁裳不知要到何年何月,要她代香凝縫個十套嫁衣還比較容易達成呢!

  在這荒僻的塞外,白依依可是一天也待不下去,要不是看在姨母殷殷請托的分上,她又怎麼會同意過來呢?

  偏偏香凝實在不受教,不是跑得無影無蹤,就是用盡藉口逃避學習,簡直是頑劣不堪。

  雖然白依依費盡口水勸導她,但況香凝卻怎麼也聽不進去,非但不像一般女孩家,還硬是穿上外族人的束袖衣褲,說這樣比較方便騎馬。

  聽聽!這是女孩子家該說的話嗎?!

  “表姐,你怎麼跟我爹娘一樣,老說些嫁不嫁的問題,難道你都不嫌煩嗎?”

  況香凝莫可奈何地搖搖頭,因騎馬而淩亂的發,變得更加狼狽不堪,白依依見狀,幾乎要尖叫出聲。

  在白依依的想法中,女孩家根本不應該做出任何會把自己弄得髒兮兮的活動,除了讀讀詩詞、繡繡花鳥,最多就是在自家庭院裏撲撲蝶吧!

  所以她怎麼也無法忍受況香凝三不五時就男裝打扮的習慣。

  這實在太不合禮教了!

  白依依是況香凝母系那邊的親戚,她來自南方,不管是出嫁前或是出嫁後,都是循規蹈矩的千金大小姐。

  出嫁前,她一直是地方上出了名的乖巧姑娘;出嫁後,更是令人津津樂道的賢德女子。可惜這段婚姻並不長久,約莫一年多前,白依依意外喪偶,之後她便回到娘家,準備孤獨終老。

  由於況母一向喜歡白依依,不忍心看她終日閉門不出,便打著請白依依指導況香凝為婦之道的大旗,邀請她到塞北來散散心。

  但“指導”不過是名目上的理由——況香凝非常確信母親是真心想找個人好好“教育”她一番,只可惜她並不打算乖乖照做。因此,她與表姐你追我跑的遊戲,變成了況香凝近來的另一項新嗜好。

  “香凝,你若再這樣頑皮,是想什麼時候出嫁啊?別忘了你的夫婿還在等你長大,如果你繼續這副小孩子心性,對方又怎麼敢上門求親?”白依依忍不住叨念,希望藉此提醒香凝,她已經是個有婚約在身的人,總不能一直率性的過日子吧?

  但白依依怎麼也沒想到,她這番話卻引來了反效果——

  “那個男人才沒有在等我呢!”況香凝氣得面紅耳赤。

  那個男人……那個男人打從他們那唯一一次的會面之後,就再也沒有消息,像這樣的人,她為什麼要承認他是自己未來的夫婿?!

  況香凝氣呼呼地,只差沒敲鑼打鼓、昭告天下,說她不要這門婚事了。

  “香、香凝?”白依依嚇了一跳。香凝怎麼會突然這麼激動?

  “不管我現在是好是壞,他根本不會在意的,或許沒有我這個人,他還會比較開心呢!”況香凝別過頭,悶悶不樂地說道。

  這麼多年,他都沒消沒息的,她對這個未婚夫還能有什麼盼望?

  “香凝,你在說什麼傻話啊!你們之間有婚約,他怎麼可能捨下你不管?再怎麼說,這可是雙方家長允諾的婚事,他當然會來娶你。”白依依勸道。

  況香凝聽見表姐的話之後,心中大大的不滿,忍不住癟嘴嗔道:“那個十年都沒給我捎過半封信的男人,誰稀罕他來娶我?!”

  況香凝說完,甩頭就策馬離去,留下表姐在原地跳腳。

  況香凝的思緒飛揚,平穩的躂躂馬蹄聲並沒有平復她的情緒,她覺得自己此刻的思緒反倒像是被馬蹄踏過的草地,徒留下一個個坑洞。

  十年了啊……

  這些年爹娘總在她耳邊說:只要她快快長大,蘇抉堯就會來娶她!所以況香凝從沒有一刻忘記過他們的婚約。

  但隨著時間流逝,況香凝開始懷疑——他根本就不想娶她。

  因為這些年來,蘇抉堯非但沒再來塞北瞧她一眼,甚至連封信都沒寄過,她僅能從蘇家二老寄來的問候信中,尋找關於蘇抉堯的隻字片語。

  將近十年的等待,逐漸令況香凝變得沒有耐性。

  尤其他又像是在躲她似的,在離開京城的學堂之後,居然跑到大漠去了!

  就算黑鷹堡是名聞天下的商賈又如何?就算堡主是他的結拜大哥又如何?他就能這樣拋開蘇家的一切嗎?

  他拋開了蘇家,也……拋開了她。

  況香凝心煩意亂地任由馬兒隨意走著,待她回神時,發現馬兒居然自個兒尋回家了。

  她將馬兒交給小廝照料,才踏進家門,爹娘就迎了上來——

  “香凝,你總算回來了。依依說你騎馬跑得不見蹤影,讓娘擔心死了。你跑到哪兒去了?有沒有受傷啊?”況母擔憂地瞧著女兒。

  “老婆,你在擔心什麼啊?我們家香凝騎術那麼精湛,再說,這一帶都是我們家的地盤,能出什麼事?”況雲天哈哈大笑,對於自家女兒的騎術非常自滿。

  “你喲,就只會寵女兒,誰說在自家土地上就不會出事?前兩年你不是還從馬上摔下來過?如果連你都會墜馬,還有誰不會墜馬?”況母抱怨道。“再說,女孩子家騎術精湛有什麼用?多學點女紅還差不多。”

  況香凝是他們夫婦倆的獨生女,又是多年無子之後,好不容易才從菩薩那兒求來的寶貝千金,因此丈夫格外寵溺她,幾乎到了百依百順的地步。所以多年來況香凝只愛騎馬、不愛女紅的事,也被丈夫睜隻眼、閉只眼給放過。

  但現在可不能再這麼下去了!

  況母是這麼想的——以前女兒還小,她還可以不在意,但如今女兒都已經及笄了,若再不學點為婦之道,她怎麼放心讓女兒出嫁呢?

  她特別商請白依依前來幫忙,但效果卻不彰,也難怪況母不高興了。

  “女紅再好有什麼用?反正蘇抉堯根本就不打算來娶我!”況香凝癟著小嘴,低頭嘀咕著。

  雖然況香凝說得相當小聲,但還是讓母親聽個明明白白。

  “你這孩子怎麼又說這種傻話?”況母大吃一驚,雖然她早就從白依依那兒聽到女兒賭氣跑掉的經過,卻沒料到女兒居然這麼在意。“你只要聽娘的話,乖乖地跟依依學習女紅和女德,然後耐心等著出嫁就行了,別淨想些無關緊要的事!”

  究竟是什麼人對香凝說些亂七八糟的話,才會讓香凝心神不寧?況母不安地想著。

  香凝對學習女紅已經沒什麼興趣了,現在又加上這一層莫名其妙的排斥,好事豈不徒增變數?

  思及此,況母不由得一股氣直上心頭。如果讓她逮到是誰對香凝亂嚼舌根,她不扒了那人一層皮才怪。

  “我不覺得無關緊要啊!”況香凝擰眉。“這些年來,蘇抉堯從沒寫過一封信給我,你們確定他還記得有我況香凝這個人嗎?搞不好他根本就忘了這件事。”

  說到這件事,況香凝的火氣又上來了。

  她也沒要求他天天寫信,就算是一年一封、即使內容只是問候她的爹娘也行,只要有那麼一丁點證據,可以證明蘇抉堯並沒有忘記塞北的況家就夠了。

  但蘇抉堯卻連這麼基本的事都沒做到,也難怪況香凝如此忿忿不平。

  “傻孩子,抉堯怎麼可能會忘記婚約這麼重要的事?男兒志在四方,現在他肯定是準備努力奮鬥幾年,等你懂事一點才來娶你。”況母笑呵呵地解釋。“黑鷹堡可是非常有名的地方,能夠在那裏佔有一席之地,不正說明了抉堯非常的努力。”

  “要努力不能留在山西蘇家努力嗎?為什麼一定要跑到那麼遠的地方?而且,他從沒給我捎過半點消息,又怎麼知道我到底長大了沒?難道我只能坐在家裏等他哪一天突然想到我?”況香凝不快地大喊,她可是爹娘捧在手心裏疼愛長大的呐,誰敢這麼忽略她?

  就只有蘇抉堯,只有他敢這麼做。

  “香凝,你忘了蘇家的祖訓嗎?抉堯這一房的子孫嚴禁習商,所以他會跑到黑鷹堡去,並不是沒有道理。”許久沒吭聲的況雲天提醒道。他相信,抉堯沒留在老家,絕不是因為逃避婚約!

  況香凝並不這麼認為,她冷眼瞧著父母——只見他們兩人皆一臉信心滿滿。

  “我不想再等下去了,我要去黑鷹堡。”

  況香凝的宣告有若平地一聲雷,讓況氏夫婦都嚇了一大跳。

  “香凝,你說什麼?”況雲天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要去黑鷹堡。”況香凝再次堅定地說道。“既然他不理我,那我就自己去找他,我要親自去確認他到底值不值得讓我等,如果他不值,我就不嫁他了。”

  說完,況香凝轉身回房,準備立刻執行這項決定。

  “香凝,你別亂來啊!”不愧是見過大風大浪的馬商,況雲天立刻恢復鎮定,攔下女兒勸道:“你又不知道黑鷹堡在哪,這樣貿貿然出發,發生意外怎麼辦?”

  “我沒打算一個人出門啊!”況香凝端起一張甜蜜蜜的笑顏瞧著父親。“爹,相信你一定會派大隊人馬護送我過去吧?”

  “這……”況雲天一時語塞。

  見狀,況香凝笑得更加無辜了。

  “如果我不小心迷了路的話,可能就回不來了呐……你也知道人家從沒出過遠門,什麼意外狀況都可能碰上嘛!”況香凝笑眯眯地補上一句威脅,完完全全吃定了最疼她的爹,因為他一定捨不得她受半點損傷。

  “我記得爹說過,出門在外最怕遇上強盜。人家雖然學過武功,但也只會那麼一招半式,如果真遇上盜匪,絕對無法對抗,爹啊!你一定會派一隊最厲害的護衛保護我吧?”說完,況香凝一派天真地仰望父親,還順便無辜地眨眨眼。

  “這個……”況雲天啞口無言了。

  女兒就這麼吃定了他?可悲的是,況雲天還真想不出什麼理由拒絕。因為,就算女兒拒絕護送,他也一定會偷偷派人保護啊!

  “如果有人護送,我當然可以安全的抵達黑鷹堡,不用擔心迷路,也不怕會出什麼狀況,爹娘又能隨時得知我的消息,一舉數得呢!”況香凝輕快地擊掌,不由得父母勸說,她已經決定好了。

  “香凝……”況雲天還想再說些什麼,但況香凝已經飄然離去。

  但況香凝離開不久,就見到表姐臉色蒼白地瞪著她。

  “香凝,女孩子家怎麼能夠如此不顧廉恥地跑去找男人?就算對方是你的未婚夫也不應該,再說,黑鷹堡可不是隔壁的小城鎮啊!那兒可是與這兒完全不同的地方呐!”

  “就算相隔千里也沒關係,我已經厭煩等待了。”況香凝的意志堅定。“還是你覺得我再花個五年、十年,繼續等下去比較好?”

  白依依本想答說“當然應該繼續等待”,但被況香凝的美眸一掃,什麼話也說不出口了。

  況香凝有一種奇妙的魄力,總是令人無法招架。她長得很美,這一點是所有人都認同的,但除了美貌之外,還擁有一雙充滿野性的眸子,那是有若野獸一般,充滿力量的眼神,讓人看出她絕不是徒有美貌的女子。

  她有自己的想法,也一向貫徹自己的想法。

  雖然平時況香凝會收斂她那過於懾人的眼神,甚至會故作無辜的模樣,以達到她的真實目的。而且當她認真起來時,要想撼動她的決定,簡直比登天還難。

  白依依瞧著她,忍不住想歎氣。

  “表姐,不要再跟我說女孩子就應該乖乖躲在家裏的大道理,那些我聽不懂、也不想懂。”況香凝搖了搖頭,歎息道:“表姐,你這輩子完全依照那些大道理在過日子,可是你真的快樂嗎?”

  “我?”白依依一愣,為什麼話題會轉到她身上?她明明就是來勸香凝不要衝動的啊!

  “你出嫁不過三年,丈夫就納了三個妾,雖然你從未反對他納妾,還因此博得了‘淑德’的美名,可是你真的不介意他納妾嗎?!如果換作是我的話,根本不可能忍受得了自己與其他女人共事一夫。”

  況香凝定定地瞧著表姐,想聽聽她真實的想法,因為況香凝不相信會有人能這麼大方地與別人分享自己所愛的人。

  換作是她,獨佔都來不及了,又怎麼可能與別人分享呢?

  就算人家說她這是孩子氣的舉動那又如何?如果必須要犧牲自己的心意,那她況香凝寧可一輩子孩子氣,也不願意受委屈。

  “這……”白依依啞口無言。

  突然被擊中內心深處最隱私的事,令她根本開不了口。當初丈夫納妾時,她真的不介意嗎?

  “表姐,我想我這一輩子都不可能達到你的標準,因為我打算照自己的想法行事,因為我已經厭膩等待,而且我也很想知道,那個讓我等了十年的男人,究竟夠不夠資格讓我枯等。”

  況香凝說完,轉身準備離開,卻被白依依喊住——

  “香凝,你不能夠就這樣離開,這對你的名聲不好。”為了確認未婚夫的人格而離家遠行?這是何等荒謬的事啊!

  “那又怎樣?如果我這輩子就這麼被他拋在一邊,成為一個棄婦,你認為我的名聲又會好到哪里去?”況香凝一副滿不在乎的表情。

  她已經等了十年,難道要她再等另一個十年?

  “你……”白依依無言,但她又好羡慕香凝的勇氣。就像方才香凝問她的,她真的不在乎丈夫納妾嗎?

  她怎麼可能會不在乎呢?!可當年的她卻沒有勇氣反對!

  書上說:要女子以夫為天,不應該反對丈夫的任何決定,說這樣才是正確的為妻之道、說這樣才能博得外人的讚賞……

  這些白依依都做到了,也得到了讚美,但她從來就不快樂!

  況香凝瞧著表姐的表情好一會兒,然後突然道:“如果你這麼擔心我的名聲,不如陪我一起去黑鷹堡?路上有你同行,相信爹娘也不會反對我走這一遭。”

  “陪你同行?!”白依依嚇了一大跳,怎麼也想不到她會做出這種提議。

  “對啊!你這輩子幾乎都足不出戶,唯一一次的遠行就是到我家來,結果你來了之後,也很少去別的地方,難道你不覺得無聊嗎?如果你能跟我一起去黑鷹堡的話,至少我們還可以一起遊覽各地的風景,肯定比你窩在家裏開心得多。”況香凝表情愉快,預備拐表姐陪她上路。

  既然要出遠門,當然要多拉個人做陪囉!否則一個人去多無聊?

  “這……”白依依有些心動,卻又忍不住躊躇。當她從家鄉啟程前來塞北時,一路上的種種風光的確令她相當喜愛,如果她陪表妹前往黑鷹堡的話,肯定能看到更多不同的景色。

  況香凝看得出表姐有些心動,但並不打算立刻逼她回答,便道:“這樣吧,你慢慢考慮,我等你的答覆。”說完,況香凝擺擺手離開了。

  況香凝知道,她已經成功拐到一個旅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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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19 00:15:00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況香凝想做的事從來沒有人能阻止。

  一如她所預期的,況雲天果真派人護送她到黑鷹堡。而他們也一路平安抵達,沒讓況氏夫婦多出幾根白髮。

  當況家向黑鷹堡報出身分時,衛士的反應倒是相當奇特。

  “三、三爺的未婚妻來訪?!”

  大門的衛士嚇了一跳,全都忍不住多瞧主車幾眼,直到接過況家的拜帖時,他們還在努力偷瞄,很想看看裏面究竟是什麼樣的富貴人兒。

  其中一名門房接過拜帖後立刻回去通報,剩下的人雖然很快就恢復了守衛的隊形,但明眼人一瞧就曉得那些衛士還在偷瞄主車。

  “大概沒人曉得蘇抉堯有個未婚妻,才會讓黑鷹堡的人如此感興趣吧!”況香凝不快地對表姐說道。

  呿,肯定是蘇抉堯從沒提過她!況香凝嘟著小嘴,悶悶不樂地想著。

  果然,她要求爹娘不要通知蘇抉堯她來訪的消息是對的。看吧,這麼一試,不就試出了蘇抉堯不想讓旁人知道他早有婚約!

  說不定,他已經有了情人,所以那些人才會如此驚訝。

  況香凝越想就越往壞裏想,只差沒替蘇抉堯配好妻兒了。

  “我覺得事情並非如此。”表姐搖了搖頭。“看來黑鷹堡的人早就曉得他已有婚配,但不能肯定他們表現出來的熱烈態度究竟所為何來。”

  連看門的衛士都有這等反應,看來全黑鷹堡的人都知道況香凝的存在,甚至為了某種原因而對她格外好奇。

  這一點,真的非常奇怪。

  況家牧場與黑鷹堡素無來往,所以他們熱烈的態度更顯得突兀。

  “到底是什麼原因,等大家見面之後不就曉得了。”況香凝對表姐的憂心相當不以為然,就算蘇抉堯真的有了情人,甚至有了妻兒又如何,她就不信蘇抉堯敢對她不利。既然如此,那就沒什麼好怕的啦!

  不過,她還是有些不高興。但是況香凝絕對不會承認是因為在意蘇抉堯竟然“隱瞞婚約”。

  “香凝。”白依依輕喚一聲。她突然有些後悔隨表妹出遠門了。“我們這一趟似乎有些不合禮法……”

  這個表妹自從踏出家門,簡直像飛出籠的鳥兒,益發隨興了。

  “表姐,現在說這些也沒用,反正等會兒見了面,自然就可以知道我們到底來得對不對,順便問清楚那些衛士究竟在看什麼!”況香凝癟了癟嘴。

  況香凝幾乎忍不住想要歎氣。原以為旅行能讓表姐不再滿口規矩,但她顯然錯了,因為表姐囉唆的程度簡直更勝以往。

  通報的動作極快,不一會兒,就聽到一大群腳步聲紛湧而至,那些熱絡的交談甚至傳入況香凝的耳中。

  雖然況香凝聽不清楚談話的內容,但那些高昂的聲調絕對沒有半絲敵意。

  況香凝挑了挑眉,有些訝異竟然會受到盛大的歡迎。依她原先的猜想,如果蘇抉堯真的另有情人,黑鷹堡實在不大可能會如此歡迎她的到來。

  沒給況香凝太多思考的時間,況家隨從已經打開車門,讓她和白依依下車。

  況香凝一踏出馬車,就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跳。

  除了況家的護衛隊和黑鷹堡的衛士外,還有一大堆不知打哪兒冒出來的婆婆媽媽,一瞧見兩位美麗姑娘現身的同時,四周高昂的交談聲就更加熱絡了——

  “唉呀,兩位姑娘都好美,不曉得哪個才是三爺的未婚妻呢?”

  “我說該是那位穿白衣的姑娘,瞧她一副嬌柔的模樣,不正符合嗎?”

  “這倒也是,紅衣的姑娘雖然也很美,但感覺上就有些不同。”

  “唔,所以大家都認為應該是白衣姑娘囉?”

  “應該不會錯,畢竟三爺不是說了……”

  “是啊、是啊!白衣姑娘一瞧就是溫柔賢淑,肯定沒錯……”

  況香凝呆愣地聽著耳邊鬧哄哄的交談聲,有些瞭解他們的談話內容,卻又有些不甚明瞭。

  什麼好像?又跟什麼符合?這些人究竟在說什麼啊?

  況香凝努力想搞懂這些問題,但她發現自己完全無法專心,因為一個穿著淺蔥色儒衫的男子正朝她迎面走來。

  男子手執一把摺扇,沒有打開扇面、更沒有裝模作樣地搖扇,即使如此,看來就已經無限風雅。

  他的唇角噙著淺淺笑痕,配上溫柔的眼神,看得出他的出身與教養皆屬上乘,是個徹頭徹尾的溫文君子。

  況香凝發現自己無法開口,只能定定地瞧著那人。

  其實,蘇抉堯的樣貌與十年前並沒有太大的變化,時間讓他曾有的青澀全數褪去,並為他增添幾分歷練過後才能擁有的迷人風采。

  待況香凝回過神時,不由得在心底斥責自己。因為她居然能夠完全記得蘇抉堯的模樣,而且還能輕鬆比對出這十年來他的變化。

  你明明沒必要這麼在意他的啊!況香凝對自己暗罵道。你可是來看他夠不夠資格當你的夫婿,現在就看呆了像什麼話啊?!

  雖然她這麼努力地警告自己,但隨著蘇抉堯越來越靠近她,況香凝的呼吸就益發急促。相隔十年的再次相會,她真的很緊張。

  蘇抉堯越走越近,他離她只剩五步、三步、兩步、一步……

  然後,他揚起一抹歡迎的笑容,對著況香凝身旁的白依依說道:“況姑娘,好久不見!”

  此話一出,周遭那些婆婆媽媽的反應可說是歡聲雷動,大家都很高興自己猜對了蘇抉堯的未婚妻正是那位白衣女子。

  “沒想到三爺的未婚妻真的這麼美,他沒騙我們……”

  “說得也是,這麼一來,我們的計畫不就……”

  “有什麼關係啊!還有……”

  在欣喜非常的眾人之中,唯有況香凝一人刷白了臉。

  她還記得他的模樣,但他卻已經認不得她了……

  況香凝不懂自己為何會大受打擊,其實她不應該這麼訝異啊!畢竟十年前她還是個小女孩,容貌肯定變化很多,他會錯認是理所當然的,但是……為何她會覺得如此受傷呢?

  一旁的白依依也嚇了一跳,她張口就欲解釋。但她還來不及出聲,蘇抉堯卻已然笑彎了腰。

  雖然十年不見,但況香凝的反應依然好猜得很——蘇抉堯不由得為自己的惡作劇成功而感到得意。

  除了他以外,所有的人皆不明所以,況香凝更是一臉不知所措,這讓蘇抉堯更加快意不已。

  “蘇、蘇公子?”白依依愣住了,他怎麼笑得這麼愉快啊?

  況香凝也愣住了。他笑得也未免太開心了吧?該不會是他以為白依依才是他的未婚妻,所以覺得很開心?

  一思及此,況香凝的心情就更低落了。

  但她還來不及讓情緒繼續低落,一個柱狀物就抵住了她的臉頰,隨之傳來的,是蘇抉堯戲謔的笑語——

  “香凝,你被騙到了嗎?”

  況香凝吃驚地抬眸,蘇抉堯的笑顏已然近在眼前,而抵住她臉頰的柱狀物,正是他手中的摺扇。

  此話一出,別說況香凝和白依依呆了,原本欣喜笑談的人們也都住了口,愣愣地看著這全新的發展。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三爺的未婚妻不是那名白衣女子?!

  眾家婆婆媽媽全都嚇了一大跳,根據蘇抉堯之前的說詞,那名柔順可人的白衣女子才比較像他的未婚妻啊!沒想到正主兒居然是一身紅豔的另一人。

  雖然紅衣女子也同樣美麗,但賢良淑德……她是嗎?

  婆婆媽媽們懷疑的眼光全落在況香凝身上,她們懷疑嬌俏活潑的她,真的會是蘇抉堯口中,那個集天下美德於一身的良順女子嗎?

  雖說以貌取人是不好的,但她們還真的看不出來呐!

  “這麼久不見,開一個小小玩笑應該無妨吧?”蘇抉堯挑眉一笑,這才轉身向眾人宣佈。“這位是我的未婚妻,況香凝況姑娘,看來她會暫時在黑鷹堡打擾,立刻去請管事先生替他們一行人安排住所。我有些私話想跟況姑娘說,如果沒有重要的事,不要來打擾我們。”說完,蘇抉堯一刻也沒多停留,立刻帶著況香凝離開。

  在旁人眼中,他們親近的模樣就像久別重逢,想多爭取一些相處時間的愛侶,殊不知蘇抉堯根本是硬扯著況香凝離去。

  兩人無言地走了一段距離,在確定四處沒有人後,蘇抉堯才稍稍緩下腳步。

  旁邊正好是他辦公的書房,蘇抉堯想也沒想地就把況香凝扔了進去。

  “你突然跑來這裏做什麼?”一關上房門,蘇抉堯的語調立刻變得冰涼。

  他一整天沒遇見半件好事——先是被夢境擾得不得安眠,然後又被娘子軍追趕,接著許久不見的未婚妻竟然自己蹦出來,也難怪蘇抉堯會語氣不善。

  蘇抉堯又莫可奈何地想到。真是因為他今天出門沒先翻過黃曆嗎?今天黃曆上肯定寫著「諸事不宜,禍從天降”吧!

  還沒等況香凝回答,蘇抉堯就想到另一個問題——

  “你打算在這裏待多久?”他決定快刀斬亂麻,能愈快送走況香凝愈好!

  還沒好好打聲招呼就要趕她走?況香凝訝然。蘇抉堯的態度讓況香凝非常的生氣,十年不見,一見面就想趕她走?!

  平撫怒氣之後,況香凝涼涼地一笑。“就像你剛才說的,我決定暫時在黑鷹堡打擾,但期限未定。”

  為了確實惹惱蘇抉堯,況香凝還刻意將“期限未定”四字講得格外清晰。

  “什麼?!”蘇抉堯擰眉,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無由惹上一身麻煩。“不行!請你立刻回塞北。”蘇抉堯想也沒想就下逐客令。

  “我不走。”況香凝也不是什麼養在深閨的柔弱千金,哪會把一個小小的逐客令放在眼底?“該走的時候我自然會走,你趕我也沒用。”她驕傲地抬高下巴,拒絕被蘇抉堯看扁。

  “你——”

  “我怎樣?”哼哼,她可是被爹寵溺大的,耍任性她最在行。

  “黑鷹堡不能留你,等一下我就讓人‘送’你們離開。”蘇抉堯也不是省油的燈,要驅逐不受歡迎的客人可是簡單的很。

  “唔……”況香凝沒料到他會這麼執意趕她走,但這樣反而讓況香凝的倔脾氣全上來了。“你想趕我走也沒關係,我記得附近有個小鎮,到時我就去那裏待著,讓全部的人都知道,堂堂黑鷹堡的三爺竟然把‘好久不見’的未婚妻趕走。”“好久不見”四字讓況香凝說得咬牙切齒。

  要不是蘇抉堯多年來一直刻意忽視她,她幹嘛這麼辛苦地跑來找他?

  現在好不容易見上一面,他竟然要趕她走。這男人怎麼這麼過分啊?!

  “你威脅我?”蘇抉堯訝然,這女人居然一見面就威脅他?

  “我就是威脅你怎麼樣?!”況香凝也不甘示弱。

  兩人大眼瞪小眼好一陣子,最後蘇抉堯決定放棄這個無聊又幼稚的僵持。

  “香凝,你特地跑到大漠是為什麼?可別說你閑著沒事幹、專程翻山越嶺來看我呐!”蘇抉堯涼涼地說道,他有合理的理由懷疑況香凝的動機。

  聞言,況香凝臉兒一紅。

  因為她真的是專程來看他的啊!

  蘇抉堯瞧她臉上可疑的紅暈,覺得有些奇怪,方才那個牙尖嘴利的潑辣丫頭上哪兒去了?難不成她的舌頭被貓叼走了?

  得不到況香凝的答覆,蘇抉堯只得換個話題——

  “伯父、伯母可好?他們知道你來黑鷹堡的事嗎?”

  瞧護送車隊的陣仗,隨便想也知道況氏二老肯定知情,否則怎麼會有如此招搖的陣容呢?

  雖然早已猜到答案了,但蘇抉堯還是想問,因為他打算一步步套出況香凝的目的。

  不可能會有人無緣無故跑來大漠,除非是另有盤算。

  “我爹娘都很好,外頭的護衛隊就是爹特地指派的。另外,你別想套我的話,他們都曉得我會在黑鷹堡待上一段時間,如果你趕我走的話,我就立刻到山西去跟蘇伯父和蘇伯母哭訴。”況香凝笑眯眯地威脅他。

  可以哭訴的對象太多了,總會讓她找到一個吧!

  “你到底想做什麼?”蘇抉堯一臉無奈,她的花招像是耍不完似的,如果跟著她起舞,蘇抉堯會覺得自己是個呆子。

  “我要留在黑鷹堡一陣子,就這麼簡單。”她笑得一副得逞的模樣,但她還真的得逞了。

  蘇抉堯歎了口氣。“我知道了,你高興留多久就留多久吧!”

  或許他真的該去弄本黃曆來看看!蘇抉堯不由得這麼想著。

  他有個預感,未來的生活肯定不會太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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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方面,況香凝前腳才剛被蘇抉堯帶走,這頭白依依立刻就被一群婆婆媽媽給包圍了。

  “這位姑娘,你叫什麼名字啊?”

  “白、白依依。”白依依答得有些害怕。雖然這些婆婆媽媽的表情和聲音都很和善,但她們過於熱情的模樣,實在令白依依招架不住。

  “白姑娘,你跟三爺的未婚妻是什麼關係啊?”

  “我是香凝的表姐。”

  問題到此都很普通,但接下來……

  “白姑娘,那你今年多大啦?許過人家沒?”也才一會兒的工夫,這群婆婆媽媽愛作媒的天性就露出了馬腳。

  但被眾人包圍的白依依因為太過緊張,完全沒有發現不對勁。

  “我……是個寡婦。”白依依呐呐地說道。她不曉得這些人為什麼要問這些事情,但也只能老實地回答。

  聽說每個地方的風土民情都不盡相同,難不成這兒的人一見到陌生人就問婚嫁的事?

  “寡婦啊……”

  白依依此言一出,馬上就有人發出歎息之聲。

  “寡婦的話是有些難辦……”

  “難辦?”白依依驚恐地睜大眼,會有什麼糟糕的事情發生嗎?

  “不過,就算是寡婦也不能說就沒機會了。”一位老婆婆仗義直言,然後她轉頭對白依依問道:“你有沒有孩子啊?”

  “沒、沒有……”說到這件事,白依依難免有些黯然。當初,夫君正是因為她無出而要求納妾。

  可是,在婚後半年就納妾,是否有些急躁?

  白依依跌入往事之中,沒注意到身旁那些婆婆媽媽一聽到白依依沒生過孩子,臉上都露出滿意的笑容。

  “既然沒有孩子,那還是有機會的。”

  “是啊、是啊!誰說寡婦就沒機會再嫁呢?”

  正當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磨拳擦掌準備為白依依尋找第二春時,終於有人注意到事情不對勁——

  “咦……我們不是要問三爺未婚妻的事嗎?怎麼大家全只記得作媒啊?”提問的人正是趙大娘。

  不過她不怪大家,畢竟黑鷹堡最缺的就是適合讓她們作媒的姑娘,現在好不容易來了個漂漂亮亮的白姑娘,難怪大夥兒會忘了正事。

  白依依才剛回過神,就見眾人全睜大眼瞧自己,險些把她給嚇昏過去。

  “請、請問還有什麼事嗎?”該不會又是什麼怪裏怪氣的問題吧?

  “白姑娘,我們聽三爺說他的未婚妻非常賢慧溫良,不但擅長女紅針黹,而且琴棋書畫無一不精,最難能可貴的是,她還熟讀各種關於婦德的書籍,所以我們想跟你打聽況姑娘真是這麼優秀的女子嗎?”趙大娘代眾人發問。

  雖然況香凝的出現,證實了蘇抉堯的確有未婚妻,但在聽聞她的種種事蹟後,是人都會好奇況香凝真有這麼優秀嗎?

  “啊?”白依依完全愣住了。

  賢慧溫良?擅長女紅?熟知婦德?她們是在說誰啊?!

  如果這是在說她的表妹況香凝,簡直是完完全全的不像吧!

  白依依苦笑了一下,她不瞭解蘇抉堯為什麼要扯這種謊。就算蘇抉堯與況香凝十年不見,光憑想像也不該有這麼荒謬的想法吧?

  如果世間真有這麼完美的女子,白依依也很想見見她。

  可是,即使白依依非常確定況香凝並沒有如此優異,也不好在陌生人面前揭表妹的短處,只能乾笑幾聲。“這種事情用說的不准,最好的辦法就是眼見為憑。”

  白依依很滿意自個兒的說詞。她既沒承認,也沒否認,這麼一來,應該就不算是扯表妹後腿了吧?

  “白姑娘,你說得真是客氣!”趙大娘微微一笑。“像白姑娘這麼謙遜的人,肯定不會直接告訴我們實話,但白姑娘放心,其實我們都瞭解你的話的。”

  “咦?”白依依愣了一下。發生了什麼事?她們真的瞭解她的話嗎?那她為何反而有種不好的感覺……

  “如果白姑娘要我們眼見為憑,那況姑娘肯定就如同三爺所說的一樣完美。在場有不少人都看過況姑娘繡給三爺的繡帕,以前我們都不相信那繡帕是他未婚妻繡的,現在聽白姑娘這麼一說,那條繡帕肯定真的是出自況姑娘之手囉!”趙大娘笑眯眯地補充道。

  “啊?”白依依張口結舌,已經不知該說什麼才好了。什麼繡帕?香凝可是連朵花都繡不好的人呐,怎麼可能繡得出手帕呢?!

  她們該不會是弄錯人了吧?

  可是、可是蘇抉堯的未婚妻就是況香凝啊!

  白依依越努力想找出答案,思緒就越顯混亂。

  這件事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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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繡帕?"況香凝愣了一下。

  “嗯,好像還有香包袋和其他的東西……”白依依撫著額角,一邊努力回想趙大娘她們提過的各種物品。

  因為全是些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兒,所以要想全部記起來還挺困難的。

  “表姐,你覺得我做得出那些玩意兒嗎?"況香凝不禁擰眉,別說是自個兒動手做,她可是連要怎麼做都不知道呐!

  “我……不覺得。”白依依歎氣。

  這事果然有問題,但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蘇抉堯說那些小禮物全是未婚妻送給他的,但香凝卻否定了。

  所以,究竟是誰送給他的呢?

  沉默了一會兒,況香凝終於悶悶不快地開口——

  “他果然另有情人。”

  “咦?”

  “表姐,你想嘛,那些玩意兒既然不是我送的,當然是其他女人送他的。尤其他又特別寶貝那些東西,如果說送禮的人對他沒有意義,我才不信!"況香凝說得咬牙切齒。她費了這麼大工夫跑到這寸車不生的大漠,可不是為了看蘇抉堯與其他女人要好。   

  “好像也有道理……”白依依歪著頭,有點同意道。

  然後,她突然發現一個問題。

  “如果蘇公子真的另有情人,那你該怎麼辦啊?"白依依難掩擔憂之色。

  以前她的夫婿納妾就讓她非常難過了,如今香凝甚至還沒嫁過門就發現蘇抉堯另有情人,這讓香凝情何以堪啊?

  “了不起本姑娘不嫁了!"況香凝突然大聲地宣佈。她的聲音之大,與其說是在宣告,倒更像是在說服自己。

  “香、香凝?"白依依被況香凝突如其來的拒嫁宣言嚇了一大跳。她拉住況香凝,擔心表妹會做出什麼傻事。   

  “反正我本來就是來觀察蘇抉堯值不值得我嫁,如果他真的另有情人,那我也可以打道回府了。”況香凝從椅子上站起來,氣勢驚人地再次重申。

  “咦?”

  白依依還來不及反應,況香凝又說:“我們一定要先想辦法確定他是不是另有情人。表姐,你會幫我吧?"

  “我當然會幫你,可是……我們要怎麼做呢?"她們在黑鷹堡人生地不熟,根本不知道該從何查起,而且,如果多數人都相信那些小玩意兒是況香凝送的,那表示真正送禮的人被藏得很隱密。   

  不管是哪個問題,感覺上都難以解決!

  “你放心,我已經想到幾個方法了。”況香凝信心滿滿地說道。

  “真、真的嗎?"瞧著表妹如此自信的模樣,不知為何,反倒令白依依更加擔、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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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啊,香凝,你確定真的要這麼做嗎?"白依依一邊幫況香凝打理衣裳,一邊擔憂不已地問道。

  她可一點也不覺得這是好主意啊!可是香凝的心意已決,根本難以撼動。

  白依依再一次後悔自己為什麼要跟著表妹跑來這千里之外的大漠?不對,打從一開始,她就不應該接受姨母的請托去塞北況家的。

  “表姐,這是能最快確定的辦法啊!"況香凝壓根兒沒把白依依的擔心放在心上,她瞧著銅鏡中的自己,終於滿意地笑了。

  銅鏡映照出來的並非美嬌娘,而是一名樣貌俊俏的翩翩公子。

  況香凝愉快地把玩手中的摺扇,將扇面時開時關,輕鬆的模樣與一旁的白依依形成強烈對比。

  況香凝本來就比一般女子高,加上長年習慣褲裝打扮騎馬,因此穿起男裝完全沒有任何不適感。

  旁人見到她,可能也只當她是長得比普通男子稍微俊俏的男兒吧!

  正當況香凝開心地玩著摺扇時,白依依還不忘勸道:“香凝,你一個女孩子家偷偷跟蹤男子實在不好,要不要放棄這個計畫?一定還有其他的辦法可想。”

  跟蹤自己的未婚夫到酒樓?這可是白依依不敢想像的舉動!

  但況香凝壓根兒沒聽見白依依的勸告,當表姐為她束好發後,她開開心心地拋下表姐,準備開始這項大瞻的行動——

  黑鷹堡位在通往西域的絲路附近,他們的生意內容,大多是跟絲路上的各國商人交易物品。

  想跟外國商人做生意的人很多,但黑鷹堡卻是其中的佼佼者,然而能從眾多競爭者中脫穎而出,擁有優秀的通譯人材正是黑鷹堡致勝的原因。

  今天,蘇抉堯要到附近的小鎮去洽談生意。

  會這麼費事,是因為黑鷹堡只招待私人性質的訪客。

  黑鷹堡名聲響亮,加上堡中藏有各式稀奇古怪的珍奇異寶,難免引人覬覦。為了避免堡內出入分子變得複雜,所以乾脆不招待外賓。

  黑鷹堡在洽談生意時,會到鎮上最大的一家酒樓去。

  雖說是這裏唯一的一家,但可不是隨隨便便的普通酒樓。

  畢竟獨佔了所有的生意,因此店主也很豪氣地將酒樓佈置得美侖美奐,甚至還設有歌伎及舞伎,成為小鎮上最為賺錢的行業。

  今晚,蘇抉堯在最華美的環翠閣設宴款待來自遠方的貴客。當他到達的時候,貴客還沒出現,反倒是酒樓裏最出名的舞伎環翠早早就現身了。

  “三爺,好久不見。”環翠嫣然一笑,對蘇抉堯的興趣盡顯無遺。

  “環翠姑娘,好久不見。”

  相較於環翠毫不掩飾的熱情,蘇抉堯的態度就顯得客氣而冶淡,但環翠並不介意,因為她就是喜歡蘇抉堯這淡漠有禮的態度。

  環翠一直都知道自己長得很美,男人看到她時,鮮少不對她另眼相待,想占她便宜的更是多到數不清。

  而少數不會占她便宜的男人當中,就屬蘇抉堯最得她的心,他那淡然的態度每每讓環翠忘了自己是一個舞伎,她仿佛變回了一個平凡的姑娘,在自己喜歡的男子面前心兒蹦蹦跳。

  每當黑鷹堡在此設宴時,環翠總會精心打扮一番,希望能吸引蘇抉堯的注意。可階並非每次都是由他代表出席,今天終於能夠再見到他,難怪環翠會如此熱情。

  “三爺,環翠先敬你一杯。”環翠開開心心地為蘇抉堯斟酒,她甚至希望今晚的客人永遠不要出現,這樣一來,她就可以霸佔他一夜了。

  “不了,今晚有重要的生意要談,如果在客人來之前喝醉就糟了。”蘇抉堯有禮地拒絕了環翠的敬酒。

  環翠雖然有些失望,卻也不敢強求,畢竟就是這樣微笑著拒絕的蘇抉堯,才令她如此傾心啊!

  蘇抉堯表面上微笑,但心底卻相當不高興。

  真是的,為什麼他今天得來赴宴呢?蘇抉堯不滿地在心中抱怨著。

  明明堡主人就在堡中,但是他卻為了那個來自江南的姑娘,搞得無心工作,還得勞煩蘇抉堯代他赴宴。

  大哥有姑娘的問題,難道他就沒有嗎?

  一想到這件事,蘇抉堯就更不高興了。

  況香凝已經在黑鷹堡落腳三、四天,至今他還搞不清楚她究竟所為何來。

  她總不可能是真的特地來看他吧?

  蘇抉堯一想到這荒謬的可能性,忍不住輕笑出聲,一旁的環翠見到蘇抉堯的笑容,更是心花朵朵開,還以為他是喜歡她今日的裝扮呢!

  以往蘇抉堯的態度總是謙沖有禮,但是拒人於千里之外,因此環翠雖有滿腔熱情,卻一直找不到機會傾訴,難得今日蘇抉堯的心情如此高興,環翠當然立刻把握機會。

  正在想著況香凝的蘇抉堯,一時不察,就這麼硬生生被環翠撲倒在地。

  “環、環翠姑娘?"蘇抉堯皺眉。她為什麼突然撲過來?

  蘇抉堯試圖推開環翠,但環翠卻是鐵了心,手腳並用地纏住蘇抉堯,她整個人往蘇抉堯身上贈,想要引起他“性”趣的動機不言而喻。

  “三爺,環翠喜歡你很久了,難道你不知道嗎?"環翠嬌聲問道。任何男人被她這麼一喚,很少會有人拒絕的,這一點環翠對自己非常有信心。

  其實環翠早就知道蘇抉堯有未婚妻,但她壓根兒不在乎。像她這種倚門賣笑的女人,能夠撈個小妾做做就算祖上積德了。更何況,如果能跟蘇抉堯在一起,就算要沒名沒分地跟著他,她也心甘情願。

  這兩天小鎮上最大的流言,正是蘇抉堯的未婚妻到了黑鷹堡。

  據說她長得非常美麗,是難得一見的美人兒。

  這消息一傳出來,立刻令環翠非常緊張。

  環翠之前聽說過,蘇抉堯的未婚妻是集各種美德于一身的千金小姐。當時環翠還不相信世間會有如此完美的人,如果她真有這麼美好,肯定是個醜得嚇死人的醜八怪,所以蘇抉堯才沒讓她露過臉……  

  但隨著況香凝的出現,證實了蘇抉堯的未婚妻不但優秀,更是個美人兒,反而燃起環翠的競爭之心。

  環翠不想放開蘇抉堯,只要有一絲機會,她就不會放過!

  像蘇抉堯這種樣貌俊、家世好的男人,就算三妻四妾也不足為奇。所以環翠現在死命纏住蘇抉堯,希望能得到他的垂青。

  “環翠姑娘,請你自重。”蘇抉堯的聲音裏增添了一分怒氣。若想把環翠硬從他身上扒下,並不是沒有辦法,但他不能確定那麼做會不會傷到環翠。

  倒不是因為蘇抉堯心疼環翠可能受傷,而是黑鷹堡往後還要來酒樓談生意,總不好得罪環翠這個頭牌舞伎。

  就是這麼一個心念轉動,環翠纏他纏得更緊了。

  蘇抉堯不耐煩地緊皺眉頭,為什麼女人都這麼麻煩呢?

  先是香凝,然後是環翠,難道他最近女禍臨頭?

  蘇抉堯開始很認真地想,他是否該去算個命、改個運呢?

  “環翠是真心喜歡三爺的啊……”環翠眨著大眼,硬是擠出幾滴淚水,看起來楚楚可憐。

  可惜這招對蘇抉堯完全不管用,因為他被環翠一身的香粉刺激得只想打噴嚏,根本無心觀賞環翠練習了很久的美人垂淚。

  “環翠姑娘,我是有婚約在身的人,不應該做出任何對不起未婚妻的事。”蘇抉堯已經開始不耐煩了,但形象還是得多少顧一下。再說,為了黑鷹堡往後招待客人方便著想,他不想太傷環翠的心。

  不過,她若再蠻纏不休,就別怪他不客氣了。

  “三爺,環翠並沒有癡心妄想成為你的妻子,只要三爺偶爾能想到環翠,環翠就已經心滿意足了。再說,像三爺這種美男子,有個三妻四妾又何妨?"環翠吐氣如蘭,使出全副的媚功就是想要得到蘇抉堯。

  再說下去也只是在浪費時間。蘇抉堯不快地想著,正當他打算動手拉開環翠時,一抹月牙色的身影突然闖了進來—

  “你這個女人立刻給我放開他!"

  事情發生得太突然,環翠還來不及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就被人推倒在地,只見旁邊已然站著一個俊哥兒。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是從哪里闖進來的?!”環翠尖叫。

  黑鷹堡設宴時,酒樓都會把先後左右的幾個小廳淨空,以免閒雜人等打擾宴會的進行,為什麼還會有人誤闖進來?

  但沒有人理會環翠的問題,只見闖入者轉頭看向還躺在地上的蘇抉堯,毫不客氣地提足踢了他一下。

  “你為何還躺在地上?等著那女人再撲上去嗎?"闖入者不管是聲音或眼神都像能噴出火。

  蘇抉堯見狀,終於忍不住爆笑出聲。“哈哈哈……哈哈哈……”

  被蘇抉堯這麼一笑,闖入者更加生氣了。“你笑什麼笑?!我可是特地來救你,避免你被這個恐怖的女人吞了,還是說……我打擾了你的好事?"

  環翠張口結舌地看著這兩個男人,然後,她注意到一件不尋常的地方,闖入者的聲音很尖銳,聽起來非但不像男子的聲音,反而更像是……

  “香凝,為什麼你總是一出現就能惹事呢?"蘇抉堯笑得幾乎喘不過氣,因為整件事實在太可笑了。

  況香凝闖進來的模樣,簡直像是來拯救良家婦男的英雄—喔!應該說是英雌才對。

  該怎麼說呢?十年的時間似乎沒讓況香凝成長多少,還是一出現就轟轟烈烈的惹事生非,活像不把眾人搞得人仰馬翻誓不罷休。

  像這樣的野丫頭居然是他的未婚妻?!蘇抉堯突然有些好奇,如果讓趙大娘那票娘子軍知道他的未婚妻其實不如他所說的溫良賢淑時,會有什麼樣的表情?

  “我是來救你的耶,你為什麼反倒取笑我?!”況香凝氣呼呼地說道,小兒女嬌態表露無遺。

  “你、你是女人?!”環翠終於確定了,憑她見過這麼多男人,要想認出一個假扮成男子的女人還不簡單。但環翠目瞪口呆的樣子,也真是夠精采了。

  聽到環翠又驚又怒的問句,況香凝這才注意到她。

  “是啊!我是女人。”況香凝氣呼呼地瞪著衣衫不整的環翠,賭氣似的又補上一句。“而且我還是你那“親愛的三爺”的未婚妻!"

  “什麼?!”環翠忍不住尖叫出聲。眼前這個凶婆娘居然是傳聞中那個恭儉賢慧的未婚妻?   

  “沒錯,她是我的未婚妻。”蘇抉堯好笑地附和著。

  就算黑鷹堡從此都不能再到這家酒樓也無妨,因為這整件事實在太好玩了。

  “怎、怎麼會?!”環翠大驚失色。

  這個傳聞未免也太浮誇了吧引環翠雖然曉得傳聞多少會誇張一點,但眼前這個例子未免也太……就算是退一百步,不,就算再退一千步好了,這個會孤身闖入酒樓的凶娘兒們,怎麼樣都算不上溫柔!   

  到底是哪個混帳在散佈流言的?她一定狠狠教訓那個人一番!

  “我保證,我說的每一句都是實話。”蘇抉堯好抱歉、好抱歉地笑著。“所以環翠姑娘,我真的無法接受你的心意,因為我有這麼一個未婚妻就非常滿足了。”

  言下之意就是說,家裏有這麼一隻母老虎已經夠讓人吃不消了,不可能再增加任何一個可能會爭風吃醋的妻妾。

  “三爺……”環翠覺得自己的美夢完全破碎了。她夢想中的翩翩君子,居然是一個懼內的男人,而且他們還沒成親就這樣,如果成親以後還得了?!

  蘇抉堯從環翠的表情就能看出她現在的想法,對於自己風采迷人的形象幻滅,他意外的一點也不在乎,大概是因為這整件事實在太好玩了,所以付出這點代價也不為過。

  再說,這麼一來還能徹底擺脫環翠的糾纏,簡直是一舉兩得。

  環翠失魂落魄地站起身,她現在的心情非常複雜,再也待不下去了。

  “三爺……”環翠再瞧她曾經愛慕過的男人一眼,心碎啊!"環翠突然感到身體不適,請恕我先行告退,接下來的宴會,環翠會請其他姐妹代勞。”

  說完,環翠有如孤魂似的飄了出去。這個打擊實在太大了,她一定要一個人好好靜一靜。

  待環翠離去後,蘇抉堯這才好整以暇地從地上爬起。他為自己斟了一杯水酒,默默地瞅著況香凝。

  被瞧得非常不自在的況香凝終於忍不住出聲:“為、為什麼一直看著我啊?!”她的雙頰臊紅,因為她終於意識到自己幹了什麼荒唐的事。

  天啊!她剛剛的表現簡直就像是一個被冷落在家的妒婦,跟一個酒樓舞伎爭風吃醋。

  她甚至還沒嫁給蘇抉堯,為什麼她得這麼悲慘地,在出嫁前就先演練一遍妒婦的模樣呢?她不要啊!

  “看你到底是來做什麼的啊?"蘇抉堯微微一笑。

  "香凝,我相信你一定有一個非常完美的理由,可以解釋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

  言下之意,就是如果她找不出理由就完了。

  當然,況香凝是找不出什麼好理由的。

  可就算撕爛她的嘴,她也不會說出實話,這是她僅存的自尊心。

  “香凝?"蘇抉堯等了半晌,還是沒有等到回答。   

  “我只是碰巧經過罷了。”在沉默片刻之後,況香凝硬生生掏出一個不成理由的理由。

  “喔?"但蘇抉堯只是挑了挑眉,沒再追問下去。

  這麼一來,反而是況香凝覺得渾身不自在。她偷偷瞄著蘇抉堯,就見他一會兒喝酒、一會兒吃菜,一個人也樂得很,完全當況香凝不存在似的。

  “你不打算追問我究竟是來做什麼嗎?"況香凝有些害怕,總覺得他的沉默像是隱藏著某種詭計。

  其實她今天根本不打算現身的,可要不是那個舞伎實在太過分,而且蘇抉堯又完全沒有反抗的動作,況香凝才不會氣得跳出來解決。

  等她意識到的時候,事情已經無法挽回。

  現在,況香凝真的覺得奸後悔啊!

  “就算我問了,你也不可能告訴我真話吧?"蘇抉堯瞧也不瞧她一眼,逕自說道:“所以我又何必浪費力氣問你?再說,你也算是幫我解決了一件大麻煩,這回我不再跟你計較。”

  “你這是什麼意思?"況香凝不懂。

  什麼大麻煩?是指那個舞伎嗎?

  可是,如果連她都有辦法推開那個舞伎的話,蘇抉堯當然也辦得到啊!這麼點小事有什麼好值得道謝?

  還是說……蘇抉堯真的文弱到連個女人都推不動?

  況香凝狐疑地瞧著蘇抉堯,卻看不出他究竟文弱到何種地步。

  在她的記憶中,蘇抉堯應該沒有這麼文弱啊!

  正當況香凝還在思索時,突然有人敲了房門,今晚宴會的賓客終於出現了。

  蘇抉堯出門迎接時,順便將況香凝給扔了出去。

  今晚的插曲,就到此為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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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19 00:15:23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唉……”

  白依依無奈地坐在一旁數著表妹歎氣的次數,打香凝從酒樓回來後,不但三不五時就歎氣,也沒再想什麼鬼主意,難不成她轉了性?

  “唉……”

  聽聽,又歎了一聲。雖然以往她總要香凝當個文靜嫻淑的女子,但現在看到表妹乖乖坐著不動,白依依還真有些不習慣呢!

  糟糕,她居然會覺得活潑不羈的模樣比較適合香凝。

  “表姐,我覺得自己好像笨蛋。”歎夠了氣的況香凝,終於重新打起精神。

  雖然上回的事成了一團爛帳,事後還傳出她其實是個母老虎的傳言,但由於沒有任何足以佐證的實例,所以那個傳聞最後也不了了之。

  在外人的印象中,蘇抉堯的未婚妻依然是既美麗又賢良的。

  每當聽到這類的讚美,況香凝總是心情非常鬱悶。

  哇,什麼賢慧淑德啊……那種標準真的有人做得到嗎?

  可一想到這很有可能是在形容蘇抉堯的情人,況香凝就覺得更悶了。

  “怎麼說呢?"白依依覺得表妹是衝動了些、做事瞻前不顧後了些,應該還沒到笨蛋的地步吧!

  “上次去酒樓大鬧之後,我發現蘇抉堯其實不太常離開黑鷹堡。”況香凝說出自己的新發現。

  黑鷹堡是由三個人在領導,這三人便是黑嘯天及他的兩個結拜兄弟。

  堡主黑嘯天,他是對外的代表及裁決者;二爺夜離則負責警備方面的工作,目前他接受了一項特殊的委託,所以人不在堡中;而三爺蘇抉堯則是一肩擔起堡中事務的運作,據說當堡主不在時,蘇抉堯甚至有權代表堡主作決策。

  因此,這三兄弟當中,就屬蘇抉堯最少外出。

  上次蘇抉堯之所以會去酒樓設宴,就是因為堡主臨時把任務交到他手上,否則他根本不會出門。

  不過,近來蘇抉堯不時得替堡主外出,況香凝才以為他是去會見情人。但事實上,那是因為堡主現在將全副心神都放在一個來自江南的美人身上,所以很不負責任的把工作全丟給蘇抉堯處理。

  況香凝還沒見過那名美人,據說她因為身體太過虛弱,所以泰半時間都待在專屬的小樓上,鮮少出現在眾人面前。

  “然後呢?這有什麼問題嗎?"白依依聽了半天,還是沒搞懂有什麼重要訊息藏在裏頭。

  況香凝白了表姐一眼,難道她還沒有聽出來嗎?

  “這說明了蘇抉堯如果真的有個情人,那肯定是在堡內,不在外頭!"況香凝堅定地宣佈道。

  “啊?"白依依愣住了。如果人在堡中的話,那不是早就該發現了?

  “唉喲,你不知道嗎?"見表姐還是不懂,況香凝歎了口氣,繼續說明。“關於那些傳聞,並不是打從一開始就有的。”

  “你的意思是……”白依依小口微張,她終於有些明白了。

  “意思是,蘇抉堯很可能是為了某些原因,才突然說他有一個非常完美的未婚妻!否則在此之前,堡內根本沒什麼人知道他有未婚妻。”

  白依依一邊聽,一邊點頭,然後她心頭突然浮現一個猜測,難道說……

  可是,真的會是這樣嗎?

  正當白依依還在努力猜想時,況香凝已經開始發表她的高論—

  “我猜他肯定是有了情人,但礙於已有人曉得他有婚約,所以不好公開他另有情人,才故意把我捧得高高的,然後等到我真的出現時,再以我根本沒那麼完美為由解除婚約,然後跟他的情人在一起。”況香凝咬牙切齒地吐出她的猜想。

  “啊?!”白依依愣住了,怎麼表妹的猜測與她的完全不同啊?"是、是這樣的嗎?"她真的好懷疑啊!

  “你想嘛,根本沒有人能夠達到傳聞中的標準,又要是才女,又要是淑女,我根本沒有一項是合格的,這種傳聞對我這個正牌未婚妻來說,簡直是把陷阱擺在我面前,逼我不得不跳進去。因為我是蘇抉堯的未婚妻,所以我就應該那麼完美不是嗎?"

  “是嗎?"白依依更加疑惑了,這件事真的有這麼複雜嗎?

  她總覺得香凝的猜想建立在一個很奇怪的基礎上,如果她和香凝沒有突然跑來黑鷹堡,那他這個計畫還進行得下去嗎?

  “一定是這樣的!"況香凝非常堅信自己的猜想。

  以她小時候與蘇抉堯交惡的關係,加上這十年來他的不聞不問,他的確很有可能會毫不在意的傷害她。

  有那麼一瞬,況香凝覺得有些難過。

  但況香凝也不打算當個默不吭聲的受害人,如果事情真如她所猜想的,那在她被退婚之前,一定要先揪出蘇抉堯的情人,然後快他一步解除婚約。

  她才不要當個被退婚的棄婦咧!況香凝握拳,信誓旦旦地提醒自己。

  但這個時候況香凝還不知道,現在她之所以會這麼氣憤,並不全是因為自己有可能會被莫名其妙退婚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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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的好惡真的是非常微妙的事。

  蘇抉堯一直認為自己討厭況香凝,尤其經過那種“特別的”相處經驗後,他覺得他會一直討厭下去。

  但現在,他有些不確定了。

  她還是十年前那個任性妄為的野丫頭,但現在的她卻帶給他許多意想不到的樂趣—思,是樂趣沒錯。

  蘇抉堯近來發現,取笑她的行為,成了他最大的娛樂。

  像上回她嚇跑了舞伎環翠那件事,就讓蘇抉堯的心情愉快了好一陣子。

  黑鷹堡位置偏僻,日常生活也挺無聊,這時有個娛樂效果極佳的人在身旁,似乎也不太壞。

  特別是在猜測她究竟來黑鷹堡做什麼,看她慌了手腳、拚命掩蓋事實的模樣,總能帶給他無限的快樂。

  才十來歲的小女孩果然還是太嫩了,才會被他要著玩。

  不過,她到底來做什麼啊?蘇抉堯依然很好奇。

  原本還滿腦子只有況香凝的蘇抉堯,看到前方一閃而過的人兒時,雙眼立刻為之一亮,他想也沒想就追了上去。

  看來他的運氣還真不錯,那個人躲他躲了好一陣子,沒想到今天卻出現在他面前,如果不追上去,豈不對不起自己?

  蘇抉堯前腳剛走,況香凝後腳就跟著出現了。

  她本來打算去打聽點消息,卻意外看到蘇抉堯追著人跑,這似乎有些奇怪!就她印象所及,蘇抉堯一向是非常沉穩的人,仿佛天塌下來也不會影響他。所以他這不尋常的舉動才會引起況香凝的注意。

  然後,當然是跟著追上去啊!

  蘇抉堯的腳步飛快,況香凝追得有些辛苦,她覺得非常奇怪,蘇抉堯不是文弱書生嗎?之前明明連舞伎都推不開,為什麼現在卻跑得連她都快追不上?

  但況香凝來不及細思,終於追上蘇抉堯了。她隨便選個地方躲起來,想知道蘇抉堯究竟是為什麼要追著醫娘跑?

  沒人知道醫娘叫什麼名字,大家都喊她叫醫娘。況香凝對她的認識也不深,只知道她專門在照顧堡主心愛的杜綾羅姑娘,而且醫娘也不常在旁人面前露臉,泰半時間,這位四十開外的婦人都是來去匆匆。

  雖然見面的次數不多,但況香凝對醫娘還挺好奇的。據說醫娘是在幾個月前才來到黑鷹堡,與堡主談過之後就住下來了。

  但她究竟來自何方,卻沒有人曉得。

  不過,有件事況香凝倒是挺確定的,那就是醫娘肯定出身不惡,雖然她打扮得相當樸素,但仔細一瞧,就可以發現她身上的衣著、飾件,無一不是上上之選。若不是識貨之人,很難發現這看似樸實無華的裝束實則造價昂貴。

  普通的醫者能夠負擔得起這樣的裝扮嗎?況香凝非常懷疑。   

  “三爺,請問你找我有事嗎?"醫娘表情鎮定地問道。光瞧她這副模樣,很難想像她剛才還刻意躲避蘇抉堯,要不是被攔住了,她才不會理他咧!

  醫娘再一次怨恨自己,早知道輕功這麼重要,當年真不該偷懶、沒好好練習。不過事到如今再抱怨也無濟於事。

  “你應該很清楚我找你是為了什麼。”蘇抉堯不置可否地答道。雖然口頭上滿不在乎,但卻緩緩朝醫娘移進一步,給對方無形的壓力。

  醫娘瞧了他一眼,然後點點頭,瞭解地說道:“我是個醫者,所有人找我都是因為生病了。三爺,請問你是哪兒不舒服?"見蘇抉堯沒吭聲,醫娘更是大刺剌地說道:“我懂了,是某些不方便說明的病症嗎?沒問題,我瞭解的,男人總有些說不出口的毛病。

  這麼吧,三爺,我晚點再過去找你可以嗎?我相信你應該也不想讓其他人發現這個問題吧?我保證,我們可以悄悄解決這個問題的。”醫娘微微一笑,仿佛在保證她會保護他的“小秘密”。

  醫娘的暗示明顯是說蘇抉堯有什麼見不得人的隱疾,但蘇抉堯挑了挑眉,並沒有被這點小技倆挑撥。“你可以繼續裝傻,但騙不了我的。”

  “我沒有裝傻啊!"醫娘搖搖頭,一臉不明所以。

  雖然醫娘擺明裝傻到底,但蘇抉堯還是沒有輕易被激怒,只是淡淡地說道:“那好,請幫我轉告那個女孩。告訴她,她根本沒有必要隱姓埋名,只要她說一聲,我願意為她做任何事,你記住了嗎?"

  醫娘雙目圓睜,難以置信地看著蘇抉堯。

  “你記住了嗎?"他又問了一遍。

  直到醫娘動作僵硬地點了點頭,他才滿意地離開。

  醫娘定定地站在原地,久久沒有動作。

  “我說過,他早就發現你的真實身分了。”黑嘯天緩緩走了出來,顯然他已經在旁邊待了一陣子。“你三哥可不是傻子。”

  “不可能。”醫娘臉色鐵青,一臉不敢置信。

  "我的易容術是完美無缺的!"雖然醫娘還堅持先前說的話,但這一回,她卻不這麼肯定了。

  她的自信,已經被蘇抉堯徹底動搖了。

  “還在擔心你的心上人可能會被抉堯打個半死嗎?"黑嘯天涼涼地問。

  因為某些因素,他們對外宣稱只有三兄弟結拜,但實際上他們是四兄妹結拜。

  醫娘的真實身分,正是他們的結拜小妹,除此之外,他們也師承同門,四人之間的關係格外深厚。

  而三位兄長當中,就屬蘇抉堯最疼愛她,正是這個理由,所以醫娘說什麼也不肯在蘇抉堯面前揭露真實身分,還要黑嘯天為她保守秘密,就是怕蘇抉堯會為了她去找人尋仇。

  雖然蘇抉堯的外表斯文和氣,很容易讓人失去戒心,殊不知黑鷹堡的三個頭兒中,行事手段最不留情面的,正是蘇抉堯。

  這只能說,人不可貌相。

  “那種人……我才不擔心他會不會被三哥打。”醫娘別過頭,拒絕面對現實。

  “真的嗎?"黑嘯天冷哼一聲,卻還是放任醫娘繼續當個縮頭烏龜。

  他這小妹什麼都好,就是有點死腦筋,如果她不能自己想通的話,旁人說再多也沒用。

  黑嘯天慢慢地踱步離開,但他心底已經記下一件事了——

  待抉堯去揍人的時候,可不能忘了算上他一份!

  說什麼他也是四人當中的大哥,怎麼可能坐視自己的小妹受人欺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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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抉堯默默地走了一段路,然後突然站定。“出來吧,我早就發現你了。”

  就憑她那種三腳貓的功夫,想跟蹤人還早一百年咧!

  蘇抉堯等了一會兒,況香凝終於心不甘情不願地走出來。

  她覺得自己躲得很好啊!為什麼他會發現呢?

  “下次在跟蹤人之前,不要再帶著香包了,你是擔心別人沒有發現你嗎?"蘇抉堯沒好氣地說道。

  之前她在下風處,所以他一時沒有察覺到,當風向改變,他就立刻發現了。

  不過他的警覺心似乎降低不少,這樣下去肯定不妙!蘇抉堯默默想著。

  “我又不是專程來跟蹤你的。”況香凝倔強地說道。她只是剛好瞧見他的行動怪異,所以才會臨時起意跟著他跑。

  他為什麼說得她好像是在做賊似的?

  況香凝現在的心情很不好。因為方才蘇抉堯與醫娘的對話,讓她覺得自己似乎窺見了一件不得了的事……

  蘇抉堯在找一個女孩,那個女孩目前隱姓埋名,似乎只有醫娘知道她的下落,而且這個女孩對蘇抉堯很重要……

  想到這一點,不知為何,況香凝突然覺得呼吸變得相當困難。

  她為什麼要這麼在意呢?況香凝自問。她不是早就猜到蘇扶堯可能另有情人了嗎?為什麼證實了這件事之後,她會感到不舒服呢?

  況香凝用力吸著空氣,但不管她多麼努力,總覺得吸進來的少,呼出去的多。

  “你怎麼了?臉色忽青忽白的?"蘇抉堯正奇怪她怎麼突然安靜下來,就瞧見況香凝拚命吸氣,臉色差得像快進棺材似的。

  當下,他心一驚,想也沒想就伸手要去扶她。

  她剛剛不是還活蹦亂跳的?怎麼會突然變得這麼狼狽?

  但蘇抉堯的手才剛伸出去,就立刻被況香凝拍掉。

  啪——

  清脆響亮的一聲,震呆了兩個人。

  況香凝看著自己的手,好一會兒才慢慢地說道:“我沒事的……只是突然喘不過氣。”

  “那你為什麼要拍掉我的手?"還打得這麼用力,活像在打仇人似的。蘇抉堯皺眉,覺得自己白擔心她一場。

  擔心?他會擔心這個任性妄為的野丫頭?!

  蘇抉堯因為自己的想法而愣了好一會兒。

  他是吃飽閑著沒事才會去擔心她吧!蘇抉堯甩甩頭,想把那份不應該存在的心情甩開。

  “誰、誰教你以前淨會欺負我?!否則我也不會以為你又想了什麼壞主意要來欺負我。”況香凝結結巴巴地辯解。

  可是只有她自己明白,她並不是因為這個理由才拍開他的手。

  她是突然想到他居然另有情人,然後才會覺得他的手奸髒,不願意讓他用摸過其他女人的手來碰她。

  “我淨會欺負你?!”蘇抉堯張口結舌,這根本就是惡人先告狀!"要不是你老愛整我,我又怎麼會‘回敬’你呢?"

  “是這樣嗎?"況香凝瞪他。老實說,那時她還很小,根本沒有太多的印象,但她可不能在氣勢上輸人呐!所以也不管有理沒理,先瞪了再說啦!

  到這個時候,這兩個人已經完全不記得最初的拍手事件,只顧著爭執十年前究竟是誰欺負誰多一些。

  偏偏兩個人都認為自己才是受害最深的那一方,因此這場對質漸趨白熱化。

  “當然!"蘇抉堯一口咬定。他當時好歹也十六歲了,又上過幾年學堂,如果沒有正當的理由,他怎麼可能去欺負一個小女生?

  “你就不能讓讓我嗎?!”況香凝急著為自己辯解。當年她還那麼小,他為什麼跟一個小孩子認真?   

  “我才想拜託你大小姐饒了我咧!"蘇抉堯忍不住想翻白眼,要翻舊帳誰不會啊?!每一件事他都記得一清—一楚,因為一個人一輩子能發生那麼多“意外”,可不是什麼常見的事呐!"如果不是你先設計我,害我被馬拖了好幾裏,然後你還在一旁哈哈大笑,你以為我會這麼小心眼,跟一個小孩子計較嗎?"

  這件事,正是發生在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夠令人印象深刻吧!

  雖然他憑著好運沒有受重傷,但也結下兩人不解的梁子。

  “啊?"況香凝愣住了。“我、我做過這麼過分的事嗎?"

  “你認為呢?"蘇抉堯皮笑肉不笑地問道。

  被蘇抉堯這麼一提醒,她好像真的有那麼點印象耶!

  奔馳的小馬、滿天的沙塵、還有記憶中男孩的慘叫聲……

  被遺忘許久的往事突然浮現腦海,雖然況香凝的記憶不夠清晰,但也足以證明蘇抉堯並不是隨口唬弄她的。

  怎麼辦,難道她才是兩人當中的壞孩子?

  況香凝不由得開始驚慌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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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19 00:15:38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天光乍現,萬物初醒。

  大漠裏的清晨似乎來得特別早,不一會兒,熱燙的陽光就灑滿大地,推窗向外望去,遍目所及的沙漠像黃澄澄的沙金一般耀眼。

  黑鷹堡的人一向起得早,因為他們必須趁氣溫陰涼時,將戶外的灑掃工作先行完成,因為誰也不喜歡烈陽當頭還在屋外工作。

  不過,即使多數的人都習慣早起,還是有少數幾人在賴床——

  “香凝……你要不要出門啊?"白依依站在床邊怯怯地問道。

  床上的人兒久久沒有回應,幾乎要讓人以為她還在睡覺,但白依依非常清楚她從來不是個晚起的人,日上三竿卻不起床更是前所未見,所以白依依只是耐性地等待著。

  許久過後,況香凝的聲音才終於從厚實的棉被當中悶悶地傳出—

  “我永遠都不要出門了!"   

  聽聽,多像是要賴不肯起床的小娃兒啊!

  白依依歎了口氣,香凝自從到了黑鷹堡之後,本來就重的孩子心性益發不可收拾,再這麼下去還得了。   

  自從幾日前她一臉沉重的回房後,就一直像眼前這樣悶在床上,就連胃口也變小不少,可若說是生病了也完全不像,畢竟誰見過這麼有活力的病人?

  “香凝,你總不能一輩子把自己關在房裏啊!"平常那個活潑好動的人突然足不出戶,怎能讓人不擔心?

  “有什麼關係!你不是老說要當個合格的千金小姐就該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我現在乖乖呆在房裏,不是正合你意?"況香凝任性地說道,任憑白依依怎麼努力拽著棉被,她就是死死地揪住棉被,一動也不肯動。

  白依依再怎麼說也是個嬌滴滴的姑娘,平時除了提筆作畫、拿針繡花之外,幾乎沒拿過比筷子還重的東西,因此,嬌弱的她怎麼跟況香凝這種老在草原上策馬狂奔的野丫頭比力氣呢?

  不一會兒,白依依就已經氣喘吁吁了。

  “香凝,你老是把自己悶在被子裏,會悶出病的。”白依依苦口婆心地勸道。“心裏有什麼話就說出來,我也好幫你出點主意,你不要一個人胡思亂想。前幾日你究竟是看到什麼,還是聽到什麼?為什麼回房後就把自己關著呢?"

  被子裏的況香凝還是不為所動。   

  她癟著嘴,想起了蘇抉堯對醫娘說話時的模樣,不由得更加生氣。

  他那溫柔的表情、柔軟的聲調,滿滿的全是寵溺,像是在埋怨某人避不見面,卻又無法撇下不管。而這一切的一切,都是為了某個不知名的女子,那個女子……肯定就是他的情人!況香凝悶悶地想著。

  不管是過去或現在,蘇抉堯面對她時,從未有過這種溫柔的模樣。

  他瞧見她時,除了不耐之外,還是不耐。

  但自從上回她為了趕走那名舞伎而大大出了糗之後,他臉上的不耐似乎變少,可雖說如此,取而代之的態度也沒好到哪里去。

  況香凝總覺得他簡直是把她當成個笑話看待,等著看她會不會又做出什麼惹人發噱的行逕。

  好嘔、好嘔、好嘔啊!

  況香凝忍不住狠狠地槌了棉被幾下,為什麼那名女子可以得到蘇抉堯的關愛,而她卻總是被忽視的那一個呢?!

  明明……明明她才是他的未婚妻啊!

  發現自己居然像個深閨怨婦般埋怨,況香凝心情更差了。

  為什麼她的心情會這麼低落?為什麼她會這麼在意蘇抉堯呢?

  她來黑鷹堡的目的,可不是為了跟一個素未謀面的女人爭寵呐!

  她是為了……為了確認蘇抉堯值不值得她嫁才來的。

  她才應該是那個掌控大局的人啊!但她現在的模樣為何卻如此悲慘?

  不知不覺中,她變得很在意他,才會讓自己變得如此悲慘。

  赫然驚覺到這一點的況香凝非常憤怒,她拒絕讓意志繼續消沉下去。

  她可是塞北養馬大亨的獨生女,更是爹娘捧在手心裏疼寵的掌上明珠。還沒出閣就想把她變成深閨怨婦?門都沒有!

  “唰”地一聲,況香凝推開棉被,翻身下床。

  她不要再把自己困在屋子裏了!

  她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白依依一跳。

  她還沒想出該怎麼勸香凝,香凝倒是自己離開床鋪,雖然不知道原因為何,但白依依還是很開心。

  “香凝,你肚子餓了吧?我立刻讓人去準備餐點。”白依依笑眯眯地說道。

  可還沒聽到她的回應,況香凝就已經一陣風似的抓了衣裳就往外走去。

  “香、香凝?香凝?!”白依依目瞪口呆地看著表妹離去,她旋即回神,趕忙追了上去。“香凝,你要去哪里啊?你還沒梳洗呐!"

  白依依追得有些辛苦,因為況香凝的動作本來就比她快得多,加上此刻她又以急行軍的速度行走,讓白依依追得更加辛苦。

  只見她快步往馬廄走去,沒一會兒工夫就拋開了白依依,待白依依好不容易追到馬廄時,況香凝已經牽了匹上好鞍的馬兒出來了。

  “香凝,你要做什麼?"白依依愣愣地問道,不能理解她究竟想要做什麼。

  “去散心。”況香凝聲調冷酷地說道。

  雖然她的頭髮還沒梳理,但既然是要去騎馬,在意髮型似乎非常愚蠢,所以況香凝也樂得以一頭亂髮示人。

  一旁的小廝早就嚇呆了。“三爺的未婚妻不是很溫良嫻淑的嗎?可是打從方才她怒氣衝衝地踏進馬廄,他一點也看不出她哪點像人人稱讚的竊窕淑女,說是女戰神還差不多。

  小廝還以為自己會被她的怒火烤焦咧!

  “香凝,這附近你又不熟,貿然出去太危險了。”白依依阻止道。

  雖然上回況香凝也曾私自跑到附近的鎮上,但好歹她是打聽過方向才出發,但這一回……以況香凝總是放任馬兒亂跑的習性來看,再加上她現在一副心情很差的模樣,怎麼看都不適合出門。

  如果出了意外該怎麼辦?!

  況香凝壓根兒沒把表姐的殷殷勸告聽進去,逕自驅使馬兒離開。

  “香凝!回來啊香凝!"

  任憑白依依在身後不斷呼喊,況香凝依然故我地策馬奔馳離去。

  不一會兒,一人一馬就在白依依和小廝的視線中消失。

  “該怎麼辦啊?!”白依依一陣心慌意亂,拉著小廝問道。

  "我現在應該要找誰幫忙?如果香凝搞丟了,那可怎麼是好?!”

  “去、去找三爺吧!"被晃得暈頭轉向的小廝,結結巴巴地答道。

  白依依聞言,立刻丟下小廝,跑去找蘇抉堯。

  老天爺,保佑香凝千萬不能出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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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況香凝策馬狂奔,雖然沙地不如草地平穩,但憑著況香凝的高超技術,倒也沒出什麼亂子。

  如此跑了好一會兒,況香凝的情緒慢慢平復下來,不再那麼毛躁,也能平心靜氣地讓馬兒自由活動。

  但況香凝其實還是有點生氣,她氣自己居然會被蘇抉堯影響。

  十年沒消沒息,為什麼她還會在意他呢?

  就算她是從小聽著蘇抉堯的事情長大,也不該如此吧!

  思及此,況香凝微微皺起了眉頭。

  沒有任何人知道,她對蘇抉堯其實抱著一份傾慕之心。

  況蘇兩家的來往很密切,況香凝曾經想過,如果蘇抉堯沒有到京城求學,或許他們有機會一塊長大,這麼一來,兩人對彼此的童年回憶也不會這麼惡劣了。

  在他們見面之前,況香凝就已經聽過蘇抉堯的種種事蹟,什麼聰明伶俐、溫文良善、學業優秀……許許多多的優點堆積出一個完美形象——

  一個令人心生愛慕的好哥哥形象。

  尤其這個好哥哥又是自己的未婚夫,多令人開心呐!

  雖然當時年幼的況香凝並不瞭解未婚夫妻的意義,卻還是感到非常開心。

  所以,當蘇伯父和蘇伯母來信說要帶蘇抉堯到況家作客時,況香凝的興奮之情簡直難以比擬,她期待蘇家到達的那一天,數著日子的同時,也不斷猜想兩人見面會是怎樣的情境?

  他一定會陪她玩,然後還會說故事給她聽吧?就像爹總有說不完的趣事,在京城念書的蘇抉堯肯定也有許多故事可說。

  況香凝幻想著兩人相處的愉快畫面,心中期待著。

  但她卻失望了。

  蘇抉堯壓根兒不曉得她的存在,甚至還覺得她是個麻煩。

  這些,在她偷聽到大人們的談話時,她從蘇抉堯的臉上看到了。

  她很生氣,甚至膽大包天地將小馬的鞍繩綁在蘇抉堯身上,結果害他被拖行了好幾裏。   

  事後他雖然沒受重傷,她倒是被狠狠地打了一頓屁股。

  現在想想,雖然被打都是她的錯。但小孩子哪管得了這麼多啊?

  尤其況香凝又是被爹娘呵疼長大的,頭一回捱打還是為了蘇抉堯這個初次見面的外人,因此她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到蘇抉堯身上,單方面認定是他的錯。

  打從一開始,她和蘇抉堯的相處模式就是欺負與反擊的不斷循環……

  這種玩鬧式的報復行為,簡直無聊透頂!

  當年還真是幼稚得緊呐!思及此,況香凝不由得冷笑一聲。

  本來,況香凝早就忘了這些事,要不是前幾天被蘇抉堯喚醒記憶,她可能會一輩子都認定打一開始就是蘇抉堯先欺負她吧!

  因為覺得太丟臉,所以況香凝才會把自己關在房裏不肯出門。

  “唉……”看著眼前全然不熟悉的滾滾黃沙,況香凝不由得大大歎了一口氣。

  她究竟是來大漠做什麼?挖掘自己過去的笨蛋事蹟嗎?

  雖說她一開始是想調查蘇抉堯夠不夠資格成為她的夫婿,但現在看來,她似乎才不夠格成為他的妻子。   

  尤其是……他又有了情人!

  一想到這裏,況香凝的情緒再度變得低落。

  想到另一個女人能擁有蘇抉堯的關愛,況香凝就無法不感到沮喪。

  在看到蘇抉堯對醫娘說話時的溫柔表情,況香凝就更加灰心了。

  那樣的溫柔是她不曾見過的,如果蘇抉堯這麼重視那名隱匿行蹤的女子,那他胡謁出來的完美未婚妻形象,取自那名女子的可能性也就越高。

  如果對象是這麼一個溫柔婉約的女子,她哪會有勝算啊?!

  況香凝不由得開始自暴自棄。

  躂躂躂……躂躂躂……

  正當況香凝自暴自棄的同時,為數眾多的馬蹄聲越來越靠近了。

  況香凝擰眉,看見遠方掀起一大片滾滾塵沙,只消瞧上一眼,就可以猜出那絕對是十人以上的馬隊。

  馬隊並不是從黑鷹堡來的,況香凝非常確定。因為方向與黑鷹堡完全相反,雖然騎馬時她總愛放任馬兒亂走,可不代表她會錯認方向!

  她沒有刻意回避,因為大漠裏根本就沒有任何遮避物,加上對方的行進速度頗快,下過一會兒的工夫,就已經來到況香凝跟前——

  “大漠裏怎麼會有姑娘呢?"   

  如同況香凝所猜想的,這是為數十二人的馬隊,全都是男人,一副外出經商的打扮,他們一身風塵,看得出旅行已久,因此在大漠裏看到姑娘,才會拉著馬兒團團圍住況香凝。

  “姑娘,你是打哪兒來的?怎麼一個人在大漠裏?"另一個男人也出聲問道。

  雖然姑娘的衣著跟長髮都有些淩亂,但仍掩不去她的美貌,她傲立在馬背上,讓人一瞧便知她熟於騎術。

  但這麼一個貌美的姑娘,又怎麼會孤身出現在大漠裏?

  畢竟她這身行裝,怎樣也不像出來旅行的。

  試問,哪個旅人會不帶糧食出門?馬背上也見不到半件行李,更別提她這身在大漢裏絕對不耐日曬的輕裝打扮了。

  “姑娘,你是不是遇上什麼麻煩了?要不要讓我們護送你到附近的小鎮?"

  似乎是瞧出況香凝臉上的猶豫,另一人亦接道:“姑娘別怕,我們是出外經商的旅人,這位是我們的老闆,程仕喜程老闆,我們正要去那個小鎮做生意,絕不是什麼壞人。”

  接下來,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努力想說服況香凝跟他們走。

  況香凝微微擰起眉,她想要一個人好好靜一靜,怎麼會碰上這麼一群聒噪的男人呢?雖然她很清楚他們是出於善意,但現在的她實在不想理人。

  而且這群男人講起話來一句接一句,接話的默契奸到沒有況香凝插嘴的餘地。最後,她遲遲不出聲,終於讓那個被稱為老闆的男人開始不耐煩了——

  “這娘兒們怎麼都不說話啊,該不會是啞巴?"

  聞言,況香凝的眉頭擰得更緊了,但她還沒來得及開口,那人又道:“瞧她孤身一人,手邊又什麼都沒有,大概是遇上強盜了。

  姑娘,這一帶強盜猖狂,你不知道嗎?要不是那個黑鷹堡把強盜趕過來又趕過去,強盜可能還不會下手這麼狠毒。

  反正你已經被搶過一回了,就算我們是強盜,也不會再搶你這個身上榨不出半滴油水的可憐蟲。

  而且你這副裝扮根本抵擋不了風沙,如果繼續待在大漠裏,用不著半天,你就會曝屍荒野,到時候什麼地方都別想去了。”

  這、這人怎麼講話這麼難聽啊?

  況香凝簡直不敢相信,雖然她可以理解他的出發點是好意,但為什麼講出來的話,活像在詛咒她這個“剛被強盜洗劫”的人呢?

  而且,程仕喜口中的強盜,在前些日子已經被黑鷹堡趕得遠遠的,為什麼他要詆毀黑鷹堡,說是因為黑鷹堡的緣故,那些強盜才會變本加厲?

  感覺上……這個人似乎挺討厭黑鷹堡的。

  況香凝緊緊閉上嘴巴,決心不讓程仕喜等人知道她是來自黑鷹堡。如果讓他們知道的話,天曉得程仕喜會不會對她不利。

  雖然況香凝是這麼決定了,但老天爺似乎不打算讓她如願。

  此時,她身後傳來了另一批馬蹄聲。

  這批人馬完全是急行軍狀態,只見黃沙漫天,讓人還來不及反應過來,他們就已然呼嘯而至。

  新來的馬隊,訓練有素地同時停在況香凝面前。

  更正確地說,他們是團團包圍了程仕喜的商隊,也等於將況香凝夾在最中央的位置。

  領頭的,正是一臉僵硬的蘇抉堯。

  況香凝必須承認,自己還真的被這等大陣仗給嚇了一跳。

  一向態度悠閒、笑臉迎人的蘇抉堯,現在卻眉頭死擰、怒氣衝衝地帶著大隊人馬出門,真不知是誰讓蘇抉堯這麼生氣?

  況香凝不由得有些好奇,但好奇的同時,也還算有些良心地為那個惹惱蘇抉堯的人默默祈福,希望那個人被蘇抉堯逮到時,不會死得太難看。

  然後,就見蘇抉堯隔著重重人馬,雙眼直勾勾地瞧著況香凝,冷聲開口道:“香凝,你在這裏做什麼?"

  一見到蘇抉堯,況香凝原先平撫得差不多的心情又變糟了,她撇過頭不理他,但此刻有人出聲了——

  “小姐,幸好你平安無事。”

  況香凝轉過頭,另一小隊人馬也出現了,那是當初護送況香凝到黑鷹堡的護衛隊長,而一向沉穩的他,此刻也難掩焦急。

  瞧見自己人為她擔心,況香凝只得乖乖答道:“我只是出來散心,你們為什麼這麼大反應?"   

  瞧瞧這陣仗,不知情的人恐怕會以為她惹了什麼大麻煩咧!

  “姑娘,原來你不是啞巴啊!"

  正當情況陷入僵局時,程仕喜的人開口了。

  “姑娘,既然你會說話,為什麼騙我們呢?"

  “是啊是啊,既然會說話,剛剛怎麼不開口呢?'

  眾人一句接一句地指責況香凝,簡直把她當成了大騙子。

  “我又沒有說自己是啞巴,是你們自己誤解的。”況香凝癟著嘴,她也不是故意要騙人的。“你們又沒給我機會開口,我才剛想要解釋,他們就來了啊!"況香凝指著蘇抉堯身後的大隊人馬無奈說道。

  忽地,程仕喜開口了—

  “蘇抉堯,是你?!”

  突然被人指著鼻子,而且還以面對殺父仇人似的聲調問話,讓蘇抉堯微微挑起一眉。

  他瞧了程仕喜好一會兒後,淡淡問道:“我應該認識你嗎?"

  “你、你已經忘記我了?!”程仕喜大受打擊。顯然他對蘇抉堯印象深刻,卻沒想到蘇抉堯早就不記得他了。“當初你騙得我好苦,現在你居然什麼都忘了?"

  “你又說謊騙人了?"況香凝挑眉,卻不太訝異。畢竟有“完美未婚妻”的前例,要說蘇抉堯是個從不說謊的正人君子……實在很難令人接受。

  “我從不說謊。”蘇抉堯答得極快,標準的說謊不打草稿。

  “你果然在騙人!"況香凝笑得好開心,總算有點事可以笑他了。每回都是她被恥笑,難得輪到她能笑話他,況香凝怎能不開心呢?

  “喂!你們打算忽略我到幾時啊?!”程仕喜大吼,總算勉強分到一點注意。

  “你還在啊?"蘇抉堯瞧了他一眼,不甚關心。

  “我一直都在!"程仕喜氣炸了,他這輩子還沒被人忽視得如此徹底,當然無法接受。

  “如果沒有別的事,我想帶我的未婚妻回去了。”蘇抉堯還是一臉滿不在乎。說著,他向況香凝招招手,示意她該回家了。

  況香凝有些不開心,為什麼他一招手,她就得乖乖走人啊?

  不過,她不走還能做什麼?

  馬也騎過了、心也散過了,就算成效不彰,也沒什麼好埋怨。

  再說,她被大漢裏的陽光曬得有些頭暈,是該回家休息了。

  正當況香凝引著馬兒想要騎到蘇抉堯身邊,卻發現自己的去路被阻—

  “蘇抉堯,你以為這回我會這麼簡單放過你嗎?"程仕喜還是滿臉不高興。“如果我們沒把上次的帳算清楚,你就別想離開。”

  “找我算帳?"蘇抉堯輕笑,十足十的瞧不起人。“程老闆,你看看四周吧!是你的人多,還是我的勢眾?我想走,你以為你攔得住我嗎?"

  “你!"程仕喜瞪大眼,雙方人數的確懸殊,但真的讓他生氣的是……“你明明還記得我!"因為他剛剛可是清楚聽到蘇抉堯喊出“程老闆”三個字。

  “你鬧了這麼久,我也該記起來了吧!"蘇抉堯還是一派輕鬆。

  “那你還——”程仕喜為之氣結。如果他還記得他們之間的恩怨,為什麼連一點表示都沒有?

  “程老闆,如果你對那幾匹馬的事這麼不服氣的話,那就去告官吧!我們黑鷹堡隨時候教。”蘇抉堯還是笑著,這次是因為憶起往事而笑。

  這個程老闆,不管過了幾年還是老樣子,就跟況香凝是一樣的。

  “告官有用的話,我還會這麼生氣嗎?!”程仕喜一想到這件事就氣得直跳腳。“誰不知道這兒的官府恁沒用?簡直就是你們黑鷹堡養的狗,去告官?我還不如去找皇帝老子哭訴咧!"

  “嘖嘖。”蘇抉堯不以為然地搖搖頭。

  "程老闆,你這麼說就太侮辱那些官老爺了,居然把官老爺說成是我們黑鷹堡養的狗?不知道那些官老爺聽到這番話之後,會做何感想呢?"

  “你、你威脅我?!”程仕喜臉色忽紅乍白。

  “我沒有啊,誰聽到我威脅程老闆了?"蘇抉堯一派和善地轉頭詢問手下,眾人自然是連連搖頭。

  “蘇抉堯,你……好小子啊你……”程仕喜吃了悶虧也無法反擊,就像蘇抉堯說的,雙方人數懸殊,他根本不可能討得到便宜。

  最後,程仕喜只能恨恨地率領手下離開。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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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19 00:15:49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如果你以為況香凝跟他回到黑鷹堡之後就沒事的話,那可就大錯特錯。

  “散心?"蘇抉堯的聲調更冷了。

  冰冷的聲調讓況香凝不敢抬頭瞧他,此刻氣氛仿佛大漠突然降下冰雪。

  蘇抉堯的嗓音明明聽不出他的情緒,卻讓人覺得大事不妙。他肯定生氣極了,如果現在惹毛他,天知道還有沒有機會見到今天的落日。

  “散心?"蘇抉堯又強調了一次,也讓況香凝忍不住縮了縮頭。

  難怪這個男人可以在大漠活得這麼自在,原來他能夠自行製造出冰天雪地的效果,他肯定不怕大漠的日頭吧!   

  “我真的只是出來散心啊!"況香凝為自己辯解。

  "不然你可以去問我表姐。”   

  況香凝被他飽含怒氣的目光嚇得抬不起頭,簡直不知該說什麼才好,她只是沒向他報備就出門,他為何這麼生氣?她以前在家時也從來不報備啊!

  “那跟我聽到的可真的有些出入。”蘇抉堯輕哼一聲。

  “出入?"況香凝擰眉不解。“我只是騎馬出去散心嘛,我有跟表姐說,那個馬廄小廝也有聽到啊!"況香凝嘔極了。他幹嘛這麼凶啊?活像她偷了他們黑鷹堡的馬兒似的,她可是特地挑了匹況家帶來的馬耶!

  “就是你表姐哭哭啼啼的跑來找我,擔心你會出意外。而那個小廝也被你嚇壞了,結巴個半天說不出話,只說他沒辦法阻止你,覺得很對不起我。”蘇抉堯盯著況香凝,一字一句的道:“你確定告訴過他們,你想出門‘散心’嗎?"

  聞言,況香凝羞紅了臉,怎麼會搞成這樣啊?!

  “我、我騎個馬也不行嗎?你憑什麼對我管東管西的?"況香凝氣壞了,表姐居然跑去找蘇抉堯求救?她有這麼讓人擔心嗎?!

  蘇抉堯定定地瞧著況香凝好一會兒,然後道:“我的確有資格對你管東管西。”

  “什麼?!"況香凝張口結舌。

  "別以為你是我的未婚夫就能管我!只要姑娘我說一句話,我們之間的婚約就會立刻解除!"她拒絕向他示弱。

  “你放心,我才不會拿那種沒有半點約束力的婚約來管你。”

  聽到蘇抉堯這麼說,況香凝才稍稍松了一口氣,但下一刻,卻見到蘇抉堯從袖裏拿出一封信,信封上的特殊紋飾,讓況香凝一眼就認出那是況家的所有物。

  “這是況伯父和況伯母前陣子寄來的,你猜猜裏面寫什麼?"蘇抉堯笑了,笑得好溫柔、好親切,卻也笑得讓況香凝頭皮發麻。

  不管信裏寫了什麼,肯定都不是她想知道的。

  “我可不可以不要知道信裏的內容?"況香凝試圖掙扎。

  嗚嗚……她怎麼會有這種未婚夫啊?難道她真要把他讓給別的女人嗎?可是,沒親眼見到那個溫柔嫻淑、和善可人的女子,況香凝說什麼也不甘心!

  就算要認輸,也得先見到情敵究竟是誰吧?

  況香凝完全沒發現,她不甘心的方向顯然與一般人不盡相同……

  “不行。”蘇抉堯說得好抱歉、好抱歉,仿佛不忍心傷害她似的。

  "信裏講的事與你有重大的關係,你不能不知道。”

  “我一點也不想知道啊——”況香凝幾乎要抱頭尖叫了。

  一想到爹娘那麼喜歡蘇抉堯,簡直比喜歡她這獨生女還喜歡,就讓況香凝很難不大叫。   

  “我堅持你必須知情。”蘇抉堯緩緩展開信紙,親切地遞到況香凝面前。“根據伯父的意思,在你返回塞北之前,我必須負責你的安全,所以你得乖乖聽我指示,避免你做出任何危害自己的舉動。

  像你今天擅自騎馬外出,顯然就是危險的舉動,如果我沒有及時趕到的話,難不成你就要跟著程老闆他們走?"蘇抉堯挑眉,笑得親切的表相下,是十足十的危險氛圍。

  “我、我又沒打算跟程老闆走,我正準備拒絕,你就領著一大票人馬出現,如果不是你惹惱程老闆,我根本不會有危險吧!"況香凝努力為自己辯解。

  明明就是他先跟程老闆結怨,與她何干?   

  “對了,程老闆跟你究竟有什麼恩怨,為什麼他會說你騙了他?"況香凝非常地好奇。

  雖然她老說蘇抉堯是個大騙子,但如果是生意上的糾紛,她相信蘇抉堯是連一文錢都不會貪取的。

  因為“誠信”二字是黑鷹堡的信念,也是黑鷹堡能在眾多商旅往來的絲路上大大獲利的原因。大家都知道跟黑鷹堡做買賣,絕對不用擔心會買到不良商品。

  但同樣的,也別想要欺騙黑鷹堡,妄想魚目混珠,否則黑鷹堡絕對會讓對方再也無法踏上絲路。

  這是個絕對不容小覷的信條——所以況香凝才會感到不解。

  程仕喜雖然講話非常難聽,卻不像是在生意上不誠實的人,尤其照程仕喜的說法,是蘇抉堯騙了他。   

  可這麼一來,又跟黑鷹堡的交易守則抵觸。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啊?

  “那個啊……只能算是私怨吧!"一想到那件事,蘇抉堯只是微微一笑。

  “究竟是怎麼回事?快告訴我。”   

  “與你無關。”蘇抉堯答得很乾脆,畢竟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根本沒有再提的必要。而且……

  “別忘了,我們還在講你擅自外出的事,別想把話題岔開,我不會上當的。”

  “我又不是要岔開話題!"況香凝氣極了,他就當她這麼小人?!那好,她就小人給他看。  "如果你不告訴我你和程老闆的恩怨,就別想要我聽你的。”況香凝揮著手上的信紙,逞強說道。

  哼,既然爹娘都開口了,她再不甘願也會乖乖聽話,但在此之前,她總可以撈點好處吧?總不能讓自己老是吃虧啊!

  “嗯?"蘇抉堯挑眉瞧她,像在評估她是否會真的照做,最後他做出了決定。“其實這件事也沒什麼,只是一點小小的爭執。”

  “小爭執?"況香凝才不信咧,如果只是小爭執,程仕喜為什麼一提到黑鷹堡就滿腹怨懟?

  “大概是兩、三年前,衛士在附近撿到十來匹無主的馬,雖然馬上有鞍,馬兒也顯然有人飼養,但卻找不到馬主,最後我就決定把馬放進我們的馬廄裏。”

  “你就這樣把那些馬據為己有?!”況香凝張口結舌。

  “什麼據為己有?說得這麼難聽。”蘇抉堯可不承認自己強佔他人財產。“我們可是在附近找了好幾天,又不是一見到馬就把它們藏起來。為此我也特地請教過官府,那些官老爺說了,既然找不到主人,那些馬就歸黑鷹堡所有。”

  “那跟程老闆有什麼關係?"況香凝還是不明白。

  “後來程仕喜就找上門了,他聽說我們撿到一批馬,而那些馬可能就是他先前走失的。”

  “如果那些馬是他的,那就還給人家啊!"這麼簡單的事,連她都明白,想不通怎麼還會引起問題?

  “馬是他們的,但我卻不爽還給他。”蘇抉堯笑了,一副被惹毛的模樣。“他一上門就說黑鷹堡是偷馬賊,完全不給我們機會解釋。所以我一時火大,就要求他支付這段時間的照料費用,否則就不把馬還給他。”

  “你們代為照顧馬匹,付點錢也是理所當然,難道他不肯付?"況香凝覺得好奇怪,程仕喜是這麼小氣的人嗎?

  其實他也不算什麼大惡人,就是那張嘴容易惹事。雖然況香凝與他只有短暫的接觸,但一上門就說黑鷹堡是小偷這種話,還真像程仕喜的風格,也難怪莫名其妙被罵的蘇抉堯會這麼不高興。

  可是,這只是小事一件,為什麼過了兩、三年,程仕喜還牢記在心?他不像那麼小心眼的人啊,難道……

  “你到底要了多少照料費?你該不會開了什麼天價吧?!”這傢伙的個性就是這麼傲,才會被人稱作“傲鷹”,他肯定不會跟程老闆善罷甘休。

  方才明明就不用把程仕喜氣得哇哇叫,但他硬是要這麼做,搞不好兩方結怨,全是蘇抉堯的錯咧!

  “我也沒要多少,只要了大約兩匹馬的錢。”聽他說得多麼雲淡風輕。

  “兩匹馬?"認識他這麼久,況香凝才不信事情會這麼簡單。“那時候程老闆到底掉了幾匹馬?"

  “大概十五來匹吧,突然來了這麼多馬,我們還得增建馬廄才能把那些馬全部放進去。”蘇抉堯搖了搖扇子,雖說他本來就有意擴建馬廄,但也因為程仕喜的緣故,才會提早增建。

  “十五匹……”況香疑難以置信,不過是照顧十五匹馬,就要了人家兩匹馬的錢,又不是照顧了一年半載,這價碼未免太高,也難怪程仕喜會這麼生氣,換作是她,肯定也覺得自己被坑了。

  “後來程老闆鬧上官府,不過官老爺也不想理他,最後程老闆還是付錢了事。全部的經過就是如此,沒什麼好說的。”

  “所以說,根本都是你的錯嘛!"最後,況香凝下了結論。

  “如果程老闆口氣能再好一點,我也不會這麼過分!"蘇抉堯說得坦然,完全不見半絲悔過之意。  "就連官老爺也被他惹毛了,否則你以為我提出的照料費能過得了官老爺那關嗎?"

  言下之意,就是程仕喜被他那張嘴害慘了。

  “為什麼我覺得我越來越同情程老闆了?"唉,他果然是被那張嘴給害了,難怪程仕喜會說官府與黑鷹堡有掛鈎。他真是個可憐的傢伙。

  “好啦,香凝,我的故事已經說完,以後你會乖乖聽我的話吧?"

  瞧蘇抉堯得意洋洋的表情,況香凝不由得癟了癟嘴,為了這麼個破爛故事做交換,還真是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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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況香凝果然乖了好一陣子,但況香凝是何許人?哪可能真的乖乖被困住?

  過不了多久,她就開始嫌悶,一心只想著出去玩。

  但要再騎馬出去是不大可能的事,最後,白依依提議到附近的小鎮逛逛,去添購一些女人家喜歡的小玩意兒。

  雖然況香凝對上街買東西沒啥興趣,更懷疑表姐這輩子究竟有沒有上過街,但一想到這是表姐的好意,她雖然興趣缺缺,卻還是答應了。

  蘇抉堯派了一頂兩人大轎送她們上街,顯而易見,他並不打算讓她們自個兒上街玩去,但這麼一來,反而惹惱了況香凝。

  先是不准她騎馬出門,現在居然還不讓她抛頭露面?

  他真以為她會被他管得死死的嗎?!

  “表姐,你不嫌悶嗎?"坐在大轎裏,況香凝可悶死了。

  聽見外頭小販賣力的叫喚,她卻只能困在轎裏,就算有什麼想看的,也是請小販把東西拿到轎前,讓她們慢慢挑,可這麼一來,不向小販買點什麼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偏偏許多東西她根本看不上眼,簡直嘔死她了。

  “不會啊,我覺得還挺有趣的。”白依依饒富興味地瞧著小販拿來的花鈿、首飾,雖然都是些粗糙玩意兒,但如果仔細瞧,偶爾還是會看到一、兩樣好貨,真不愧是在絲路邊上的小鎮。

  “表姐,你該不會以為我們這麼做,就是在逛街吧?"瞧著表姐愉快的表情,況香凝還真是無奈。

  “不是嗎?我以前沒上過街,都是讓雜貨郎把攤子挑進府裏。”所以白依依非常習慣像這樣看雜什。

  “既然我們都到了街上,當然要親自下去走一走啊!像這樣坐在轎子裏,跟我們之前被關在屋子裏有什麼不同?"況香凝嘟著嘴,滿臉的不樂意。

  “香凝……”

  “表姐,我們下轎去逛逛吧?你應該也想看看這小鎮長啥樣不是?上回我偷偷溜到鎮上的酒樓,你不是還很羡慕?說不定還能遇到幾個暹邏人呢!聽說暹邏人長得跟我們不大相同,如果能遇上,肯定很好玩。”

  “這個……”白依依差點又被她說動了,好不容易都到了大漠,如果老窩在屋裏,那跟以前有什麼不同呢?她這趟之所以跟著香凝到大漠,就是想多瞧瞧外地的風光?如果能見到一、兩個外族人,那肯定更好玩。

  “好嘛、好嘛!我們就讓轎夫跟著,不必擔心他們回去會被蘇抉堯責駡,如果不用抬我們兩人,轎夫也會輕鬆些啊!"況香凝開心地哄著表姐,知道再加把勁,表姐就上鉤了。

  果不其然,白依依很快就被她說服了,轎夫自然也樂於抬著空轎跟在後面。

  “好好玩、好熱鬧啊!"下了轎,況香凝的笑容也燦爛許多。

  這小鎮雖然不大,但整條街上滿滿都是人,不但有各色雜貨,還有許多新鮮玩意兒可看、可吃,果然比坐在轎上方便得多。

  況香凝拉著表姐東逛西晃,一攤逛過一攤,對兩人來說,這些貨攤子上的東西都很特殊,即使不是什麼絕妙珍品,也都充滿濃濃的異國風情,只可惜她們逛了好一會兒,都沒見到半個異邦人。

  不知為何,鎮上有許多人都盯著她們瞧,況香凝大刺刺的性子當然不怕人看,但白依依可受不了了。

  “香凝,我們回轎上吧,這些人為什麼老看著我們啊?"向來藏在深閨的白依依,哪里受得了被人注視。

  “回轎上?"況香凝回頭瞧了瞧她們身後亦步亦趨的轎夫,終於知道其他人究竟在看什麼了。

  這街上頗為熱鬧,轎夫卻抬著這麼大頂轎子占著路面,難怪會惹來非議眼光。

  “香凝,乾脆我們回去吧!玩也玩過了,過陣子天也要黑了,早點回黑鷹堡也好。”白依依提議。

  “天黑?離太陽下山還早得很呢!"況香凝瞧著頭頂上的太陽,實在不認同天馬上就要黑了。“表姐,你不想多玩一會兒嗎?我們還有好多東西沒看呢!"

  “可是……”白依依有些為難,老被人盯著瞧,讓她好不自在。

  “我們就偷偷甩了轎夫吧?"況香凝小聲地提議道。在表姐發出尖叫聲之前,她趕忙搗住她的口。“就是因為這些轎夫跟著,我們才會一直被人盯著瞧,如果甩開轎夫,其他人就不會再看我們了。”

  “這不好吧!"白依依覺得有些不妥。

  “有什麼不好的,這個鎮能有多大?又不像我上回騎馬進了大漠那麼難找。再說,你不想多逛一會兒嗎?"

  “可是……”

  白依依還在猶豫,況香凝已經抓著表姐的手拔腿就跑。

  轎夫一發現她們跑了,立刻追上去,但兩人已經淹沒在人群中。加上轎夫還抬著轎,行動不如她們方便,這麼一耽擱,況香凝和白依依早就跑得無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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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哈……好奸玩啊!"甩掉轎夫之後,況香凝幾乎是笑不可抑,能夠甩掉蘇抉堯派來監視她的人,讓她的心情瞬間舒暢許多,再也沒有先前那麼鬱悶。

  她們現在躲在一條小巷裏,剛剛還看到那些轎夫急急忙忙的四處找尋她們。

  “香凝,我們就這樣甩開轎夫,不大好吧?如果害他們回去受罰,豈不糟糕?我們還是回去吧!"莫名其妙被拖著跑的白依依,還是不贊成跟轎夫分散。

  “要回去你自個兒回去,我還想多逛一會兒。”況香凝放開表姐。“你都不曉得,我這段時間被蘇抉堯管得有多嚴,根本哪兒也不能去,不趁現在透透氣,難不成要回去讓他關一輩子嗎?"

  “香凝,如果你在這兒待得這麼不開心,為什麼不回塞北?"白依依問道。

  明明就是滿口抱怨,為什麼卻不回去呢?回去之後,她依然是那個無拘無束的千金大小姐,根本不用留在這兒受氣啊!

  “那是、那是因為……”被表姐這麼一問,況香凝為之語結。

  “因為你現在根本就不想走,不是嗎?"白依依苦笑,她早該發現的。“一開始你說是想要確認蘇公子夠不夠格當你的未婚夫,現在呢?你已經見到他,也留在他身邊好一陣子,現在還不能確定他夠不夠格嗎?"

  “我、我只是需要更多的時間考慮。”況香凝結結巴巴地說道。

  "不管這些了,我們今天是出來玩的耶,當然要玩個夠本才行啊!"

  說著,況香凝正欲拐進巷內,卻硬生生撞上一堵堅實的肉牆。

  “好痛。”況香凝揉著俏鼻。   

  “姑娘,好陣子不見了。”

  有些耳熟的聲音從況香凝頭頂傳來,況香凝吃驚地抬起頭,是程仕喜。

  “程老闆?"他在這裏做什麼?

  “姑娘,麻煩你跟我們走一趟!"程仕喜揪著況香凝。

  “你想做什麼?!快放開香凝!"白依依嚇了一跳,她可不能眼睜睜看著表妹被人當街擄走。

  “你回去告訴蘇抉堯,程仕喜有筆老帳要跟他算,至於他的未婚妻,就由我代為照顧一陣子。”程仕喜將況香凝扔給另一名手下。

  “你就是程仕喜?"白依依嚇了一跳。

  她早已從況香凝那兒聽說程仕喜的事,卻沒想到繞了一圈,程仕喜還是沒放棄尋仇的念頭。

  “對,告訴蘇抉堯,我等著他向我奸好陪罪。”

  說完,程仕喜一行人就消失在街角,徒留下白依依當作傳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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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19 00:16:04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況香凝安穩地坐在椅子上。

  她的雙手、雙腳都自由如昔,眼前還有一桌子的茶水、小點心。

  雖然程仕喜將她擄來,卻沒有把她五花大綁,只是派一群人在屋裏看守她。

  況香凝瞧瞧左右,這些人全是前陣子在沙漠裏見過的。

  還有人在喝茶聊天呢!況香凝瞧著這群“綁匪”,心中有一陣無力感。

  照這情況來看,她一點也不像是被擄來,反而更像被請來做客。

  不過,老被困在這裏也不是辦法,她總該做些什麼吧?

  思及此,況香凝說道:“程老闆,你以為抓了我,蘇抉堯就會乖乖聽話嗎?"

  “姑娘,你是他的未婚妻,他一定會來救你的。”程仕喜非常確定,為了確保蘇抉堯能收到消息,他還特地放了另一名女子離開。

  依那女子驚慌的模樣,說不定現在蘇抉堯已經知道了。

  “你可不要那麼確定哦。”況香凝輕哼一聲。“他一直都覺得我很礙事,現在你抓了我,說不定他還覺得這樣剛好有理由可以退婚咧!"

  “退婚?"程仕喜嚇了一跳,他費了這麼大的工夫,總不會抓到一個沒有利用價值的人質吧?程仕喜用力地搖搖頭,如果況香凝真如她所說的一樣,為什麼蘇抉堯還會派這麼多人護送她上街?

  “是啊,我和他的婚約,根本就是爹娘訂的娃娃親,在我來大漢之前,我們兩人已經有十年不見,你以為他會有多在乎我?如果我不在,說不定他反而能跟他喜歡的姑娘在一起。除非他變傻了,否則何必為我浪費他的力氣?"

  不是況香凝對自己沒信心,而是她對蘇抉堯沒信心。如果蘇抉堯的身邊已經有了喜歡的姑娘,他又何必花工夫來救她?

  況香凝無法不去想起那日蘇抉堯和醫娘的對話。

  那時,他承諾只要那個姑娘一句話,他什麼都願意為她做。

  相較之下,況香凝覺得自己的情況實在可悲。

  她究竟留在大漠做什麼?

  親眼看到那位姑娘與蘇抉堯在一起的幸福模樣嗎?

  如果她真的看到了,那她又會……

  程仕喜瞧著況香凝好一會兒後,忽然說道:“姑娘,你以為說這些謊話,我就會傻傻地放你走嗎?!”

  “啊?"況香凝一愣,她哪有說謊啊?

  “你以為隨便說幾句蘇抉堯不在乎你、蘇抉堯另有情人之類的鬼話,我就會像呆子一樣上當嗎?說不定你現在正打著歪主意,想騙我送你一匹馬,好讓你騎回黑鷹堡。”程仕喜皺著眉,大聲罵道。

  他越想越覺得有道理,一旁的手下也頻頻為他聲援,讓程仕喜認為自己的猜想肯定無誤。

  有蘇抉堯這麼狡猾的未婚夫,況香凝也絕對是個狡猾的騙子。

  “我沒有啊!"況香凝覺得自己很無辜,她根本什麼事都還沒做啊!

  她只是就事論事的告訴他,抓她來沒什麼好處,為什麼要莫名其妙被冠上騙子之名?她到底做了什麼會被說成是騙子的事啊?!

  “你上回騙我們你是啞巴,這回又想假裝被退婚來騙取我們的同情,告訴你,本大爺才不會上兩次當!"

  程仕喜此話一出,同屋的手下再次齊聲應和,況香凝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們,這群人難道聽不懂別人的話嗎?!

  她之前又不是故意騙他們的,她明明就解釋過了啊!為什麼他們硬是要把罪名往她頭上栽?況香凝氣極了,這個程仕喜未免也太不講理了吧?!

  忽地,況香凝有些明白了,如果當年程仕喜也是用這種態度面對蘇抉堯,那蘇抉堯故意惡整他、要求他支付高額的照料費也就有道理了。

  面對程仕喜這樣蠻不講理的人,的確會讓人耐性盡失,就像現在,況香凝就很氣程仕喜硬說她是騙子。同理,當初程仕喜說黑鷹堡是偷馬賊時,恐怕也是這種態度。

  雖然程仕喜嘴巴壞了點,可終歸還是個好人。

  但照眼前這種情況來看,如果每回他誤會了對方,就會變成這副難纏的模樣,那麼即使再有修養的人也會被他活活氣死吧!

  思及此,況香凝更火了,如果有機會整整程仕喜的話,她一定也會毫不猶豫地動手,哪會跟他客氣?

  “我騙你有什麼好處?告訴你,我家在塞北是養馬世家,我要什麼好馬還怕沒有嗎?騙你一匹馬做什麼?拿了你的馬還怕汙了我家的名聲咧!"

  況香凝氣急敗壞,如果她況香凝淪落到要去騙人家的馬,那她以後也無顏見爹娘了。

  “姑娘,你的確很會騙人。”程仕喜搖搖頭,壓根兒沒聽進況香凝的話。

  "你說蘇抉堯根本不在乎你、甚至覺得你很礙事,實際上卻不是這樣。”

  “啊?"況香凝目瞪口呆。   

  這個外人難不成比她這個當事人,更瞭解她和蘇抉堯之間的相處情況?

  他憑什麼如此有自信啊?!

  “上回在沙漠裏,蘇抉堯帶了大批人馬來尋你,如果他一點也不在乎你,他會那麼緊張嗎?"程仕喜還記得蘇抉堯怒氣衝衝地出現時,那一副“如果有人敢阻擋他,他一定會見人殺人、見佛殺佛”的模樣。

  這麼驚人的示威氣勢,怎麼可能是為了一個不關心的人?

  程仕喜壓根兒不信況香凝的話,所以她的一再聲明,反倒讓他覺得她是為了逃命而說謊。

  “那是因為我表姐去找他求救,害他誤以為我可能會發生意外,才來尋我,否則他才不理我咧!"況香凝一提到這件事,就不由得咬牙切齒。

  雖然她很氣表姐第一時間就跑去找蘇抉堯求救,卻更氣蘇抉堯發現她平安無事時,對著她發火的態度。

  她平安無事不是很好嗎?他為什麼會這麼生氣啊?難不成要她出事他才高興?才覺得出動大批人馬有價值?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這回總算給蘇抉堯一個表現的機會,因為她現在是真的被程仕喜擄來,如果沒人救她的話,恐怕就糟了。

  程仕喜雖然不是壞人,但也無法單純地將他歸納為好人。

  因為他根本不肯聽人說話嘛!像這樣的人,會做出什麼事情,誰也不知道。

  況香凝努力地想說服他,卻也深刻地認為自己不可能會成功。

  “那不就成了,這一回也有人去向他求救,所以蘇抉堯一定會來救你。”程仕喜一拍掌,仿佛只要確認了這一點,他就心滿意足了。

  "而且他也曉得要找誰算帳,絕對不會有問題的。”

  “你到底是哪里來的信心啊?"況香凝無言以對,但還是忍不住“親切”地提醒他。“就算蘇抉堯真的來了,你到底打算怎麼做?而且他不可能一個人來吧!"

  再怎麼說,這兒都是黑鷹堡的地盤,程仕喜這個外地商人能變出什麼把戲?他以為惹惱了“傲鷹”之後,真的逃得了嗎?

  況香凝可不覺得蘇抉堯會好心到放程仕喜一馬。這麼會給他添亂子的人,況香凝很肯定,蘇抉堯絕不可能錯放一人。

  這可是況香凝過去的經驗累積。

  雖然人人都覺得蘇抉堯是個溫和良善的好人,但況香凝倒覺得這男人小心眼的很,惹毛他的人肯定沒有好下場。

  “我要做什麼?"程仕喜大笑,仿佛況香凝問了個傻問題。“當然是要他為那幾匹馬的事好好道歉,也要他向我保證不會再做這種可惡的事。堂堂一個黑鷹堡的三爺居然偷人家的馬,豈不可笑?"

  況香凝越聽就越覺得程仕喜這人沒救了!

  算起來,那件事也不能全算是蘇抉堯的錯。

  再說,既然宮老爺都已經判了蘇抉堯無罪,那麼事情過了也就算了。可經過這麼多年,程仕喜竟然還不服氣,簡直比蘇抉堯更加小心眼嘛!

  不過,這些話是萬萬不能說出口的。

  “那好,等他向你道歉之後,你要怎麼辦?"

  “什麼事要怎麼辦?"程仕喜愣了一下。

  “你打算怎麼離開這裏?難道你以為蘇抉堯會請人敲鑼打鼓地送你離開?"況香凝忍不住翻了翻白眼,這人做事居然比她更加瞻前不顧後,也算難得了。

  “這個嘛……”程仕喜沉吟著,似乎還是頭一次考慮到這件事。

  這其實也不能怪他,因為他在今天下午見到況香凝之前,根本沒考慮過這些問題。他還是因為見到她們落單了,才會臨時起意,決定綁架況香凝。

  一個臨時起意的計畫能有多完備?程仕喜根本是打算走一步算一步。

  “如果你還沒有想到,那接下來也不用想了。”

  隨著冶淡的嗓音降臨,是重重的踹門聲。

  下一瞬,蘇抉堯已經站在屋裏。

  “蘇抉堯?!”況香凝又驚又喜,沒想到他這麼快就來救她了。“等、等一下,其他人呢引怎麼只有你一個人來?"他一個人能做什麼?!

  發現蘇抉堯孤身前來,簡直要讓況香凝六神無主了。

  不管是程仕喜,還是他的手下,個個都是身強體健的壯丁,畢竟他們是越過千山萬水到大漠來做生意的,體格自然強健。

  相較之下,蘇抉堯的書生體型更顯得單薄。他以為他是來跟程仕喜談判的嗎?

  就算是談判,也要找幾個衛士來壯膽吧?!

  “我一個人就夠了。”聽到蘇抉堯自信的聲調,況香凝簡直想哀號。

  這個人不是很聰明嗎?上回去救她時,不是帶了一大隊人馬?為什麼這回就不記得把人帶上?

  再不濟,至少也要把她家的護衛隊長帶上嘛!

  顯然蘇抉堯並沒有聽到況香疑心底的哀號,他逕自輕鬆地在她身旁落坐,神態自如的模樣,簡直像是來做客一樣。

  他甚至還主動拿起茶壺,為自己和況香凝各倒了一杯。

  況香凝看著他輕鬆的飲茶,卻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飲下第一杯,蘇抉堯接著又倒了第二杯。

  這一回,他甚至吃起了桌上的各色點心,就算是在自個兒家裏,大概也不會比現在更自在。   

  因為蘇抉堯的態度實在太過隨性,所以根本沒有人反應得過來,直到他喝完最後一杯茶水、吃下最後一口點心時,眾人還是只能夠眼巴巴地看著他。

  “程老闆,謝謝你的招待。”蘇抉堯愉快地說著,牽起況香凝就準備離開。

  這句話總算把程仕喜震醒過來,他連忙沖上前,擋住蘇抉堯的去路。

  “等等,你把我這兒當成什麼地方了?!客棧還是茶樓?讓你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程仕喜氣得直跳腳,他還沒見過比蘇抉堯更過分的人。

  “不好意思,我忘了。”蘇抉堯微微勾唇,笑得好生抱歉,仿佛他只是一時疏忽,並無其他的意思。

  然後,蘇抉堯掏了掏衣襟,從懷中拿出一個小布袋放在程仕喜手裏。

  “我家香凝來此打擾,這些是照料費,勞你費心了。”

  程仕喜愣住了,沒料到蘇抉堯會有此動作。

  小布袋並沒有被系緊,加上蘇抉堯這一掏一放的動作,布袋上的綁繩也跟著脫落,袋子往旁邊一倒,袋中之物跟著滾落而出—

  那是好幾錠的金子啊!

  這下子別說是程仕喜呆住了,就連屋子裏的其他人也呆住了。

  離程仕喜最近的況香凝,自然也沒有漏看。

  金子!而且是好幾錠的金子!

  袋中至少還有一半的金子沒有滾出來,如果有了這些錢,別說是買兩匹馬,就算是想買二十匹小馬都沒問題!

  “你、你……”程仕喜被他大手筆的動作嚇住了,根本無法好好開口。

  雖然這些金子對程仕喜來說也不算什麼,但要他出手這麼闊綽並不容易啊!

  “啊,我忘了,還有剛才喝茶的茶資。”蘇抉堯恍然大悟地一擊掌,然後又從懷中掏出另一個小布袋,這個小布袋裏面裝的是好幾錠銀子。

  真、真不愧是黑鷹堡的三爺,一出手就是不同凡響。

  在場的眾人全給那兩袋金銀“亮”瞎了眼,只能眼巴巴瞧著程仕喜掌上的小布袋,暗暗計算袋中究竟有多少財富。

  “程老闆,如果沒別的事,我們先回去了,下次香凝如果又偷溜出門,還勞煩你照顧她。”蘇抉堯客客氣氣地道了謝。

  這一回,程仕喜雖然慢了一拍,好歹勉強攔住了他們。  

  “等、等一下,我們的舊帳還沒算!"程仕喜講得有些結巴,因為他實在無法忽視手中的重量。   

  “喔?還有什麼問題嗎?"蘇抉堯挑眉,臉上仍是一派溫文的笑。“上回我幫你照顧那些馬,所以請你付了照料費。這回我家香凝受你照顧,我也付了照料費,有來有往,很公平啊!"蘇抉堯笑得如沐春風、嗓音迷人,差點讓人一個不留神,就被唬弄過去。

  況香凝就是沒被唬弄過去的那一個。

  事實上,她氣得直跳腳。

  什麼叫做上次他替程仕喜照顧馬,這一回程仕喜替他照顧她?

  而且、而且……什麼叫“照料費”啊?!

  難道她跟馬兒是同等級的嗎?!

  況香凝越想越生氣,幾乎已經氣得要冒火了。但她不能發作,因為他們現在還在程仕喜的地盤上,隨便亂來的話,說不準就走不了了。

  “這個……那個……”程仕喜既慌又亂,蘇抉堯這套似是而非的道理說得他暈頭轉向,根本無法判別對錯。

  就像是蘇抉堯所說的,上回是他的馬被照顧,所以蘇抉堯收了他照料費;雖然價值兩匹馬的照料費委實有些驚人,但這回他不過是讓蘇抉堯的未婚妻在這兒待了幾個時辰,就收了蘇抉堯一小袋的金子,算一算,他其實也沒虧啊……

  而且蘇抉堯還大方的又付了茶資,那袋銀子的重量也絕對不輕,實在很難讓人認為蘇抉堯會是為了貪小便宜而偷馬的人……

  這、這、這……他到底該如何是好啊?!

  “程老闆,如果你不反對的話,我真的得回去了。你也知道,她這丫頭老是鬧失蹤,三不五時就給大家添麻煩,這回她表姐可嚇死了,還以為她是被什麼歹人擄走,所以我不早點帶她回去是不行的。

  哈哈……我絕對不是暗指程老闆是歹人,畢竟大家是這麼久的老朋友了,一定是哪些地方出了錯。如果程老闆還有什麼不滿,我們約下回再談羅!"蘇抉堯笑眯眯地明捧暗諷。

  即使明知事情有些不對勁,但程仕喜也沒心思去想那些了,更別提那群早被金銀迷昏了頭的手下。他們現在眼中除了金光閃閃的黃金銀兩,什麼也看不見了。

  就這樣,蘇抉堯輕輕鬆松地帶著況香凝離開,況香凝則呆愣愣地,還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

  他居然讓程仕喜變成一隻溫馴的小乖貓!

  一離開程仕喜下榻的客棧,況香凝就被扔進一輛早巳準備好的馬車。當馬車的輪子開始轉動時,況香凝從馬車裏的窗簾縫往外瞧,瞧見許多馬匹隨著他們行動,顯然這些人馬全是蘇抉堯帶來的。

  “原來你有帶手下啊,我還以為你是一個人來咧!"況香凝笑道:“為什麼不直接帶他們進來呢?這樣不是比較省事嗎?也不用浪費這麼多的錢!"嘖嘖,他不心疼,她都為他覺得不舍呢!

  “帶人打進去,然後繼續跟程仕喜結怨嗎?"蘇抉堯冷聲問道。“如果下次某人又偷偷甩開護衛,一個人上街溜躂,恐怕就不是兩袋金銀能解決的。這些人馬是為了預防突發狀況才帶的,你應該慶倖沒有他們上場的餘地。”

  因為馬車的窗簾都被放下,所以車裏顯得有些陰暗,更突顯蘇抉堯的嗓音冷冽似冰。

  “我、我又不是故意的,實在是因為被關在黑鷹堡裏很無聊,好不容易能夠上街逛逛,結果不是被安排坐轎,就是被護衛亦步亦趨地跟著。我又不是關在牢裏的犯人,當然想一個人透透氣啊!"況香凝癟嘴,她也是很委屈的。

  想她以往在塞北是多麼無拘無束,愛去哪兒就去哪兒,根本不會有人攔著。

  偏偏,來到大漠之後,別說四處閑晃,就連踏出房門她都得先想一想,因為身上背負著這麼多人對她不合理的期待,實在令她不想出門。

  為什麼她必須為一個根本與她無關的好名聲負責呢?這真的很不公平耶!

  “如果你不把轎夫甩開,那就什麼事都沒有。”蘇抉堯還是半點也不客氣。

  這個野丫頭害他操這麼多心,不罵罵她怎麼甘願?

  先是一聲不吭就偷偷騎馬出去,現在又擅自將保護她的轎夫甩開,為什麼她就不能像是普通的千金小姐一樣,乖乖巧巧地待在家裏呢?

  蘇抉堯暗暗歎了一口氣。

  但是,如果香凝是個普通的千金小姐,恐怕他們也不可能有機會在大漠相見,更不可能會有這些永遠吵不完的話題吧!

  如果真是這樣,他一定早就被悶死了。

  蘇抉堯苦笑,即使因為她而擔驚受怕、即使被她氣得半死,他也沒有再說出要她回塞北的事,這到底……該怎麼辦才好呢?

  再這樣下去,似乎非常的不好呐!

  被蘇抉堯這麼一說,況香凝也惱了。

  “反正我就是壞脾氣的野丫頭,怎麼都比不上你那個溫柔可人、國色天香的情人,她什麼都好,我就什麼都壞。”況香凝惱極了,口不擇言地罵道。

  “你在說什麼傻話啊?"蘇抉堯一臉疑惑,顯然並不清楚況香凝在說什麼。

  但車內的光線昏暗,況香凝看不清他的表情,只以為他在裝傻。

  “你不用再裝了,其實我早就知道了。”況香凝咬著下唇,要承認自個兒的未婚夫另有情人,原來比她想像中更加困難,而且難堪。

  “你一直騙堡裏的人說,你的未婚妻不但精通琴棋書畫,而且還是個溫柔婉約的美人兒,明眼人一瞧,就知道我絕不可能是你的未婚妻,所以說,我應該要怎麼想呢?當然是以為你偷藏了情人!難道還有別的可能性嗎?!”

  況香凝越說越激動,眼淚幾乎要忍不住奔流而出。

  忽地,況香凝感覺到馬車停了下來,而小簾外也傳來熟悉的聲響。

  聽著這幾個月逐漸變得熟悉的聲音,況香凝覺得自己更加地悲哀了。

  她究竟是為什麼要來黑鷹堡?現在她連當初的目的都快想不起來了……

  現在,她還留下來做什麼?

  “我決定了,我要回塞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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