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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語綠 -【傳情玻璃鞋】《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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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23 00:12:45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傳情玻璃鞋 by 語綠

這一向冷酷的男人在一堆女性用品中打轉,
粉奇怪喲!
哦~~原來是要買鞋送人的啊:
嘿嘿嘿......瞧他一身名牌行頭,肯定是只大肥羊,
這下,她非得要狠狠敲他一筆......
啥!?要她以後專門幫他選購禮物給女朋友!
去!他又不是他的下屬,干嘛任他使喚啊......
算了,看在錢的份上,她就勉為其難了--
她沒辦法再當他的‘送禮小姐'了!
因為,她發現,
她居然糊塗地把自己的心當禮物免費送給他......
什麼?辭職免談,還要她換工作--
當他的老婆!?
哇咧......太棒了!她的美夢居然成真了!
雖然,他要的只是一個暫時性的假老婆,
不過沒關系,她有信心可以‘弄假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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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23 00:13:02 |只看該作者
  楔子

  那是位於東區的一家高級服飾店。星期三的下午,來逛街的多半是一些有錢有閒的富太太。隨著一串清脆的風鈴......
  一頭飄逸有型的秀發,一襲簡單但大方時髦的褲裝,和一雙能襯托出她高挑窈窕身材的細跟高跟鞋,女人仿佛是時裝雜志裡走出來的模特兒。
  然而,她臉上掛著的溫暖笑容,又不似模特兒的冷漠。
  女人是美麗的,但她的美麗不會帶給人太大的壓迫感,反而像微風一樣,給人舒服而放松的感覺。
  "秋晨,你今天怎麼有空來?"坐在櫃台後的服飾店老板娘一見到她,微笑的迎上前來。
  "嗨,Julia,來看看你啊!"她環視店裡。"不錯嘛!你的店越來越棒,生意也不錯。"
  "還不是托你的福。"這句話不光是客氣話。秋晨確實常替她介紹客人,她們算是多年的好朋友了。
  "你跟我客氣什麼?我告訴你,今天我是有事來請你幫忙的。"
  "幫忙?難得你會要人幫忙。好,你說,我一定義不容辭。"
  Julia一副兩肋插刀的樣子,逗笑了秋晨,兩個可愛的酒窩出現在她細致的粉頰,讓她看來更加嫵媚動人。"這可是你說的。"她從手提袋裡拿出一盒名片,抽出其中一張,遞給Julia。"那,我開店了,能不能請你幫我作一下宣傳啊?"
  "你開店?什麼時候?"Julia驚喜的過那張深藍色的名片,望著上面簡單的兩個銀字--"關外"。
  "明天開幕。"
  "哇!太棒了!你終於實現你的夢想了!恭喜你!"
  秋晨忍不住臉上露出滿足的微笑。"你知道的,我一直想開一家小酒館,不用很大,但是很溫暖的地方。現在我終於有能力了,只希望這個夢想能撐得夠久。"
  "一定可以的。我對你有信心。"Julia翻過名片背面。
  "你的店距離這裡不遠嘛!不錯啊!這邊有很多客源。你明天開幕,我一定找朋友去捧場。還有啊!多留一些名片在我店裡,我可以介紹我客人去。"
  "謝謝!"
  "對不起,這件衣服不知道有沒有大一點的?"店裡的一位客人插入兩人的談話。
  "有。我馬上幫你拿。"Julia連忙微笑道。
  "秋晨,你還不要走喔!我先幫這個客人,等一會我還要跟你聊聊你店的事。"她轉頭對秋晨說。
  "好。你去忙,別管我。"
  Julia去招待她的客人,秋晨則趁這個空檔,看著她店裡的擺設和服飾。
  Julia這麼熱心幫她,她也該買些東西吧?
  一邊這麼想的秋晨,一邊閒逛著。
  她突然注意到一個"不尋常"的景象。不,也不是多奇怪。就是一個人在看鞋子。硬要說奇怪的話,就是那個人是個男人,看的卻是女人的鞋子。
  而且,那還不是個普通的男人,他高大的嚇人,至少有一百九十公分以上吧?她想。漿白的襯衫底下是藏不住的偉岸胸膛和結實肌肉,長期暴露於太陽下的黝黑肌膚,再加上剪得相當短的頭發,若不是一身價價不菲的手工西服,真要讓人以為他是個從事勞力工作的男人。
  在這家女性服飾為主的精品店裡,出現這麼一個西裝筆挺、表情嚴肅的男人,老實說,有點怪......
  男人蹙著眉瞪視一排揮各種款式的女鞋,然後他拿起一只小小的紅色高跟鞋,放在手心裡認真的端詳。
  他那種認真專注的模樣,莫名的打動了秋晨的心......
  回想起來,似乎從她剛進來就看見那男的了。
  "需要幫忙嗎?先生?"在她會意過來之前,她已經走過去了。
  男人回頭看她,秋晨的心突然跳動一下。
  男人有一張五官深刻有如刀斧雕刻而成的臉,過於冷硬的黑眸和抿緊的薄唇給人難以親近感。站在他面前,仰望著他,讓秋晨感覺到自己的嬌小。
  "女性,十八歲,size5,場合:生日舞會。我要一雙適合的鞋子。"
  秋晨微愕的張開嘴巴。她從沒見過這種人,不,應該,沒有人會這樣講話吧!?好像把所有條件輸入電腦,然後要求一個正確的答案。
  她忍不住揚起唇角。
  男人皺緊眉頭,瞪著她甜美的笑臉。
  他-定覺得她笑得很莫名其妙吧!?他的樣子看起來就好像所有人聽到他的"指令",就應該立刻為他找到解答。
  "如果是十八歲的小女孩的話,應該不會喜歡這麼成熟的款式......"秋晨從他手裡拿走那雙他捏在手裡很久的高跟鞋。
  "對了,搭配的衣服是怎樣的?"
  "搭配的衣?"男人的眉皺得更深了。
  "是啊!穿什麼鞋要看衣服的款式、顏色,還有那天整體造型的感覺而定吧?"
  "我不知道。"現在他不僅僅是皺眉了,連嘴角也抿得死緊。男人顯然不是習慣說"我不知道"這四個字的人。
  "這樣是沒辦法選到一雙適合的鞋子的。"秋晨搖搖頭,捺著性子,對他解釋道。
  "我只是想送她一雙鞋當作生日禮物。"
  "不如這樣吧!你應該不介意買齊整套衣服、首飾、配件、加上鞋子吧?"干脆幫Julia做一筆大生意,秋晨心裡竊喜,反正看這男人的樣子應該很有錢。
  "可以。"男人倒是很阿莎力。"你作主。"
  "沒問題!這樣的話,你先告訴我那個女孩的身材、外型、個性是怎樣的,通常喜歡怎樣的打扮。這樣我比較好處理。"
  "一五六公分,四十八公斤,害羞,簡單大方。"男人只給了幾個形容詞。
  現在秋晨已經知道他說話的方式就是這樣,她也不難猜測他想傳達的意思。
  "好,我懂了。你等我一下。"Julia還在忙著,於是秋晨就自己作主在店裡挑選了一套白紗小禮服、淡粉色的珍珠項鏈和相同設計的耳環、雪白色珍珠織成的小包包、一雙有著淡粉紅色滾邊的白色高跟鞋......
  "你覺得怎樣?"秋晨問他。
  男人點點頭。
  他雖然沒說話,但秋晨看出他眼底一閃而逝的滿意。
  男人從皮夾裡拿出白金卡,竟問也不問價錢。
  秋晨訝異的揚起眉,但隨即收起怪異的表情,接過卡來。
  她對他的了解又多了一些。如果他是一個公司的老板,就應該是那種嚴厲卻對屬下充分授權、很少給予口頭鼓勵,卻不吝嗇、苛刻的上司吧!
  "秋晨,謝謝你幫我招呼客人。"這時Julia剛好忙完,接過秋晨手上的服飾跟信用卡,分別包裝和結帳。
  三十四萬!?秋晨瞄了一眼收銀機的數字,暗暗心驚。
  "喂,算便宜一點吧!"她對Julia說。明明知道自己這樣做很雞婆,可是秋晨就是忍不住為他說話。
  "你朋友嗎?"Julia奇怪的看她一眼。
  "呃......"秋晨語塞。"算......是吧......"只好蒙混過關。
  "那我就打個八折!"Julia一聽是秋晨的朋友,就很干脆的給了最好的折扣。
  "我拿去給他吧!"秋晨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是很想再跟那男人說說話。
  "先生,好了!這是您的卡,還有衣服。"奇怪!她怎麼覺得心跳好快......
  男人接過信用卡,簽名,再接過幾個精美的紙袋。
  "這個女孩子好幸福!"在男人轉過身後,秋晨忍不住開口。
  他停頓了一下,回頭看她。
  自已是想留住他嗎?想跟他攀談?這個念頭掠過腦際,秋晨感到很不可思議。
  "我想你一定是第一次來買女孩手的衣服、鞋手吧?你這麼有心,親自來選生日禮物,那女孩一定很特別。是你的女朋友嗎?"
  男人面色一僵,不語。
  但秋晨可以從他的眼神裡看出她講對了。
  心,不知怎地,降了一下下......
  "你的品味不錯,以後我會再來你的店。"
  男人的低沉嗓音喚醒稍稍失神的秋晨。他在稱贊她?她相信他是很少稱贊人的......
  "謝謝你。只不過這不是我的店,我只是來看我的朋友,順便幫一下忙。喔!對了!我自己的店明天開幕,歡迎你有空過來看看。"
  秋晨遞給他一張名片。
  男人接過那張名片,看了一下,仔細的收進皮夾裡。
  他的態度讓她很感動,因為她有種男人不是隨便敷衍她的感覺。
  男人轉身走出精晶店。
  這次秋晨再沒有借口喚住他。
  他會不會來她的店裡呢?有沒有可能再見到他?
  對一個第一次見面的陌生人,秋晨竟開始產生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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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23 00:13:3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歡迎光臨!"
  店門口的風鈴聲響起,我習慣性的喊了這一句。
  一揚頭,看見那個男人,心跳停了一拍,然後又猛烈的悸動起來。
  他走進來,莫名其妙看著傻笑的我。
  我知道,世界再也回不到原來的樣子。
  他從來都不知道我喜歡他。不過無所謂,只要他還常常來店裡,只要在門口風鈴響起時,我還能有一絲盼望--盼望門外走進來的會是他。
  對我而言,就是一種幸福。
  --摘自"小酒館心情記事"
  Autumn
  入眼的全是藍,深的藍、淺的藍,像子夜星空深沉幽暗的藍,像碧海晴空亮眼純粹的藍,像大海包容所有,像清澈的天空,讓人想拋下世俗的煩憂盡情飛翔......
  "關外"白天是一家咖啡館,夜裡則提供各種調酒。她的標志是藍。
  不算大的空間裡,所有裝潢一律是藍色系。
  明亮的藍,在白天是讓人感覺舒服的用餐或下午茶的場所。晚上九點過後,燈光調暗,從屋頂的天窗透下月光,咖啡的香味由吧台傳了出來,盈滿整個靜謐的空間,慵懶的爵士樂更添幾縷優閒放松的氛圍。
  吧台前的長腳椅坐著一名身形高大壯碩的男子,吧台後是"關外"的女主人。
  男子嚴肅不多話,而女人總是帶著淺淺甜甜的笑意。每當男子的目光與女人相交時候,冷硬的黑眸會稍稍融化一下下。
  "這是什麼?"男子對秋晨推到他面前的一杯白色可疑的飲料,大皺其眉。
  "白牛!"她愉快的宣布。
  "白牛?"這是什麼怪名字?
  "我最新發明的調酒!照慣例,你是第一個有幸品嘗的客人。快喝喝看!"
  "給我威士忌。"面對她興奮期待的表情,他不動如山。
  "哎,老喝一樣的不是很無聊嗎?試試看嘛!也許你會喜歡也不一定啊!"她眨眨眼,甜美的笑容很難讓人拒絕,更何況只是一杯雞尾酒......
  "不。"他沒忘記上次"有幸"成為第一個品嘗她新作品的下場。
  他不知道為什麼,她總堅持要讓他成為她的實驗晶。也許是因為他每次來都點一樣的酒,也許她覺得讓他打破習慣有挑戰性,也許--她只是想整他。
  但不可否認的,她是第一個敢這麼做的女人。他的外表、他嚴肅的性格總讓人有一種莫名的畏懼感。他的員工怕他,他的朋友不敢跟他亂開玩笑,就只有她......
  面對他冰冷的拒絕,秋晨收起笑容,不滿的噘著紅唇。
  "不給威士忌。除非你先喝了這杯白牛!"
  聽聽這是什麼話,這"關外"女主人竟雙手叉腰,威脅起客人來了。
  沉默中,兩人互瞪著彼此。
  然後,極度不情願的,認識石震宇的人都會對接下來的一幕,感到不可置信--他居然妥協了。端起那杯飲料,喝了一口......
  "怎樣?不錯吧?"秋晨的笑又重回到臉上,雙眼煙煙發亮。
  "太甜。"毫不留情的批評。
  "這樣啊......"那雙明亮的眼裡光芒逝去。
  "也許,年輕人喜歡。"莫名的,他無法忍受那張失望的臉。
  "但是我還是調不出一杯讓你喜歡的酒......"她低下頭,喃喃自語。
  "你說什麼?"她的聲音好小,淹沒在爵士樂聲中......
  "沒什麼。"揚起頭,她又恢復甜笑。"來吧!你的威士忌。"
  撤下那杯白牛,秋晨將一杯加了冰塊的威士忌推到他面前。
  ☆ ☆ ☆
  過了凌晨,店裡很安靜,除了秋晨與石震宇,就只有距離吧台最遠的靠窗角落裡,坐著一對情侶。
  秋晨為自己泡了杯咖啡;石震宇喝著他的威士忌。他們在沉默中對飲,偶爾交談。
  石震宇並不是個習慣表達自己情緒的人。但這個時候、這個地方、這個女人,卻令他難得的卸下了心防。
  五年前,在為選擇一雙要送人的鞋子時遇見秋晨,之後純粹是出於好奇而到她的店裡,卻怎麼也想不到,竟就此上癮了。
  小酒館靜謐的氣氛吸引他,這裡的酒吸引他,她的個性也吸引他。
  走進她的店,放眼望去都是藍。她說,"關外"不是名詞,是動詞。
  "關外"--把一切世俗的煩惱、壓力都關在店門外。她希望來到她店裡的客人都能釋放自己,感到自在、舒服、美好。
  不得不承認她做的很好,至少對他而言是。
  當他有心事的時候,他會上她的店裡。有時他會和她分享,有時就只是靜靜喝著悶酒。
  她雖然常常很聒噪、很愛鬧他,纏著他喝各種稀奇古怪的調酒,但在適當的時候,她卻總懂得他的情緒,不多話、不刺探。當他想說的時候,她會專心的聆聽,適時提出她的見解。
  這麼多年來,她是唯一可以與他對談的人,所以,他越來越常到她的店裡采......
  "這個星期三晚上你不在店裡。"石震宇喝了口威士忌,不悅的皺眉看她。
  "星期三?"秋晨訝異。"你來過?"
  "嗯。"那天晚上,沒見到她,不知怎地,有種奇怪的失落。一樣的燈光、一樣的位置、一樣的酒,但就是好像少了什麼。
  "對不起,那天我有個朋友找我。她最近在跟她老公鬧離婚,我怕她做傻事,一直陪著她......"說起好朋友的婚姻,她就有很多感慨。
  "他們會走到這一步,還真是跌破所有人的眼鏡。還記得他們兩個婚前愛的死去活來,而且還是經過重重阻礙才在一起的。我那個朋友說,她至今還深深愛著那個男的,而她相信他也愛她。只是越是相愛,卻越是在相處的時候互相傷害。"
  她歎了口氣。
  "如果我將來結婚的話,我不會選擇那個我最愛的男人。"這是她的結論。
  "你會想結婚嗎?"石震宇挑眉。因為秋晨給他的感覺是很獨立、堅強,甚至有時強悍到不需要男人保護的樣子。
  秋晨呵呵的笑著。"當然啊!我也跟所有的女人一樣渴望婚姻,只不過我比較實際,不會對婚姻有什麼過於浪漫的看法。有個人作伴,一起面對生老病死,應該是一種很安逸美好的感覺吧!"
  "但為什麼你不找個你最愛的人呢?"
  "因為愛,常常伴隨而來的是猜疑、妒忌,想時時刻刻見到對方,將對方綁在身邊;沒看到對方的時候,又會有強烈的失落感。在乎自己在對方心目中的樣子,害怕相愛的感覺會有消失的一天。這些情緒起伏太大了,我不想讓自己過這種日子。"
  "什麼是你理想中的婚姻?"
  "理想的婚姻應該是雙方都能體諒對方,是朋友也是家人,在一起很舒服,分開也不會太難過。你知道對方會是當你有急難的時候,第一個沖向你的伙伴。嗯!應該是這樣的吧!"
  "你跟我所見過的女人都不一樣。"石震宇搖搖頭。他不認為自己能了解她。該說他太傳統,或是她太獨特?"不以愛情為考量,那麼,你理想中的婚姻以什麼為基礎?錢嗎?"
  "基本的經濟穩定當然是很重要的考量。但最重要的是兩個人生活的配合度,價值觀是否一致,還有對方的家人好不好相處也很重要,我一直想有一個家,很多的孩子......"
  他知道秋晨跟他一樣是個孤兒。說來他比她幸運,至少還有爺爺。而秋晨是從小就在孤兒院裡長大的。他心裡湧起一股憐惜,可是他知道秋晨絕對不會需要他的憐憫,她是這麼堅強、勇敢......
  "你很理智。"他不得不佩服她。
  "那你呢?"
  對她的問題,他僵了一下,沒有馬上回答。
  "你也老大不小了,有沒有想過要結婚?"
  他想過,當然想過。石震宇的個性是那種什麼事都經過詳細計劃、認真執行的人。一個妻子,幾個小孩,當然也在他的人生計劃裡。早在十幾年前,他就想好了......他想起那個女孩,那個他呵護了幾乎一輩子的女孩。
  從他突然溫柔的眼神,秋晨知道他在想誰。
  是"冰蘭"吧?那個他放在手心裡寵著的女孩......
  掛在門上的風鈴響起,表示有客人來了。
  秋晨揚起頭,對著進門的人輕快的說:
  "歡迎光臨--"秋晨的聲音戛然而止,因為進來的不是什麼客人,而是她請的酒保。
  "嗨!阿晨!"
  進入店內的是一個面容蒼白俊美而睡眼惺忪的男子。
  他蓄著一頭及肩長發,穿著白襯衫、泛白的牛仔褲,有種頹廢的味道。
  雖說是秋晨店裡的員工,可是這家伙比老板還要大牌。常請假不說了,上班時間更是隨性。要不是因為秋晨跟他舅是多年的老朋友,可沒有一個老板會受的了這種員工。
  "阿貴!現在才來?你知不知道幾點了?都快打烊了!"秋晨瞪他一眼。
  "喔。"
  就算被罵,阿貴也只是喔的一聲,根本不放在心上。
  "你要氣死我啊!?"
  阿貴走進吧台,秋晨齜牙咧嘴,一拳打在他肩上。
  他抓住秋晨的手,百般無奈的說:"沒辦法,還不都要怪阿文,沒叫我起床......"
  "你指望那家伙叫你?呵!"
  石震宇微微皺眉看著秋晨被阿貴握住的手。從他一進門,他就奪走秋晨所有的注意,而他們之間的談話,熟稔的氣氛更不是他能插進的。他感覺......怪怪的,胸口悶悶的,不是很舒服......
  "走了。"石震宇突然開口打斷吧台後的兩人。他從椅子上站起來,留下酒錢,還有簡短的兩個字。
  "今天這麼早?"秋晨掙開與阿貴的糾纏,看著他,語氣裡透著失望。
  石震宇沒有解釋什麼,一貫嚴肅的臉孔依舊沒有什麼表情。
  "對了!"秋晨想到什麼,喚住他。"你上次說要我幫你挑一件送冰蘭的畢業禮物......"
  他轉回身。"冰蘭"兩個字軟化了他臉上的線條,就連他的眼神也從剛剛的嚴酷變成溫柔。
  秋晨把他的轉變看在眼裡,心裡隱隱的發酸......
  "還是去Julia的店裡好嗎?"她問。
  "好。星期五下午我來接你。"
  "沒問題。"
  秋晨看著他離去,開門,消失在視線之外......
  是"冰蘭"促成了他們相遇。
  五年前,他就是為了幫"冰蘭"准備生日禮物,而在Julai的店裡遇見她。五年來,每次當他要為那個女孩買禮物,總是來詢問她的意見。
  不是只負責出錢,輕率的把問題丟給她,而是就算有她的幫忙,他還是堅持跟她一起挑選每一樣禮物。
  由他的舉動輕易可以看出他對那女孩的用心......
  多麼令人羨慕!秋晨總忍不住想,女孩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有這樣一個人關心著她、愛著她......
  "甭看啦!人都走了。"
  阿貴突然出聲,嚇了秋晨一跳。
  轉過頭,卻來不及掩飾臉上慌亂的紅暈。
  "什麼嘛!?"她力圖鎮定的擠出微笑。
  一反剛才的慵懶散漫,阿貴的眼裡透著洞悉人事的光芒,嘴角揚起一抹讓人感覺刺眼的淺笑。
  "你喜歡那顆又冷又硬的石頭,對吧?"
  秋晨的笑僵在嘴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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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23 00:13:43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歡迎光臨!"
  每次我總用這句話迎接他。
  他在相同的時間走進來,在相同的位置落坐,點相同的酒。
  "那女孩"走他最常談的話題。從第一次見面,幫他挑選送給女孩的鞋,我就知道"她"對他而言,是特別的存在。
  至於我嘛,我是他的朋友,是無條件幫他挑給女孩禮物的人,是提供他建議、幫助他了解女孩心理的人,是酒館的女主人。
  每一個美麗的童話故事都有王子與公主。在灰姑娘變成公主,與王子在皇家舞會裡翩翩起舞的時候,誰也不會注意到,默默守在一旁,促成一切發生的--神仙教母的心情
  --摘自"小酒館心情記事"
  Autumn
  "磐石"貨運公司,是近年來崛起的新興物流公司。
  它原本只是一群卡車司機所組成的貨運行,但由於其主事者獨到的眼光,積極爭取與連鎖超商和各大賣場的結盟合作機會,因而這幾年以幾十倍的成長迅速擴大當中,很快就超越了一些老字號的貨運公司,往市場龍頭的寶座邁進。
  雖然如今它的市值已經逾億,而且在全省各個地方都有分支機構,但它的總部還是設在十年前草創的地方---個位於市郊的老舊建築物。
  星期六下午,"磐石"貨運裡還是和往常一樣,大貨車進進出出,電話傳真機鈴鈴的響。在這裡工作的員工很早就認命了,做這一行可不像一般坐辦公桌吹冷氣的上班族一樣,更別提什麼周休二日了!
  石震宇走進辦公室,原本還傳來一些笑鬧聲的辦公室,一下就因為他的進入而變的一片死寂。
  幾個剛交完貨,正跟辦公室的兩朵花聊天打屁的司機,一看見他,也立刻立正站好。
  不是因為石震宇是個嚴格苛刻的老板,事實上,他是個算得上公平而且慷慨的上司。只是光看他冰封般的酷臉,和總是抿得死緊,像是從沒有笑過的雙唇,就不由得令人心生敬畏。
  "老......老板好......"
  石震宇感覺到周遭氣氛的改變。
  他知道他的員工怕他。他不是故意造成這種印象,但一直以來,他的長相、他的身形,一直給人一種比實際年齡老成嚴肅的感覺。因此他身邊的人也就不自覺地對他產生距離感,他們敬他,甚至不太敢跟他說話。
  身為一個老板,這對他而言是好的,至少他的員工不敢打混偷懶。但身為一個男人,就連由他帶大的冰蘭都怕他,對他而言,就是一種煩惱。
  在所有人之中,只有兩個例外,一個是秋晨,一個是他的爺爺。
  石震宇對員工們點點頭,星期六的下午,他不想他的存在造成員工更多的壓力,於是他走進辦公室,從桌上拿了幾疊財務報表,打算回家看。
  石震宇的家就在公司的旁邊,對他而言,在哪裡辦公並沒有差別,家裡的書房反而靜一些。
  他從側門走進石家的小花園。石家是一棟古老典雅的日式建築,家裡的人口很簡單,只有石震宇、他的爺爺石鎮堂和冰蘭。
  走過客廳,只見石鎮堂正對著石家祖先的神主牌位捻香祈禱。
  說到這石家的老爺爺,個性古怪,幾乎沒有什麼朋友,唯一的嗜好就是種花,再采就是成天對著死去的老伴和兒子、媳婦的牌位喃喃自語。
  說也奇怪,石震宇一進門,石鎮堂的嗓門便突然提高了。
  "......老伴,我真沒用。阿宇都三十幾歲了,還沒結婚生子。我們石家三代單傳,阿榮跟阿珍死的早,只留下阿宇一個孩子。
  阿宇是不錯啦,從小就懂事。阿榮、阿珍走的時候,他還只有十幾歲,剛上大學。別人家的孩子上大學都是由你玩四年,我們家阿宇因為我身體不好,沒辦法賺錢,就一個人負擔家計,去跟人家學開貨車。不但要養我這個老頭,還要照顧小冰蘭。
  阿宇是很乖啦,可是所謂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他整天就忙著賺錢,到現在還不把冰蘭娶進門。人家冰蘭也已經快要大學畢業了,真不知道阿宇在磨菇什麼......
  "爺爺,夠了!"
  石震宇聽老人家碎碎念,剛開始還勉強忍住,後來越聽越受不了,臉也越來越綠。他哪裡不知道老頭子的意思,這些年明示、暗示都不下數百回了。可是話一扯到冰蘭,他就無法忍受。
  石鎮堂轉頭瞪孫子一眼。
  "你這孩子越來越不孝了,我跟你奶奶、爸爸、媽媽說話,你插什麼嘴?再說我有說錯嗎?你也不想想你已經三十好幾了......"
  石震宇揉揉隱隱泛疼的太陽穴。
  他錯了,根本就不應該挑起這個話題。
  "爺爺,"他疲倦的開口。"我知道你想我早點結婚,可是--"
  "知道?"石鎮堂怒道。"知道你還不趕快?你知不知道我看你這樣有多著急?冰蘭那麼好的女孩子,長得漂亮,個性又溫馴聽話,萬一被人家給搶去了......枉費我們石家把她養這麼大,做人家的老婆可就虧大了!"
  石震宇聞盲深鎖眉頭。
  "爺爺,你怎麼可以有這種想法?我們收留冰蘭、照顧冰蘭,是出於自願,並不是要她報答我們,或是嫁進我們石家。"
  "是‘你'沒有這種想法!"石鎮堂反駁。"我早就把冰蘭當成我的孫媳婦。除了冰蘭,我不要別的女人當我們石家的媳婦。"
  "爺爺!"老頭子專斷的想法讓石震宇大為反感。"這種事不是你一個人可以決定的。"
  "哼!你敢說你不喜歡小冰蘭!?"
  "我--"石震宇說不出話來了,黝黑的臉泛起微紅。
  祖孫倆也算相依為命多年,石震宇的心事,石鎮堂哪裡看不出來。見震宇有所動搖,他繼續卯足勁說服孫子。
  "你就別再拖時間了,早點把冰蘭娶進門。這樁婚事我想冰蘭她父母也默許的,否則當年他們過世的時候,就不會把冰蘭托給我們石家照顧了。"
  石震宇不是不想結婚,事實上,隨著年齡漸長,他越來越渴望有自己的家庭,有一個人陪在他身邊。只是,他沒有爺爺那樣的樂觀。
  "冰蘭是怎麼想的,我不知道。"石震宇這麼說算是松口了。
  "她會怎麼想?冰蘭這女孩子最乖了,只要你說出口,她絕對不會反對。這麼多年來,她哪次不是聽你的?"
  石震宇沉默了。他擔心的正是冰蘭的聽話。他有把握冰蘭一定不會反抗他的意思,但是她是真心想要嫁給他嗎?
  他不願意她受到一點點的壓力,他希望知道冰蘭真正的想法。
  她是否對他有一樣的感覺?
  石震宇抬頭嚴肅的注視著石鎮堂。
  "爺爺。結婚這件事我會和冰蘭談。我不希望你插手,也絕對不可以跟冰蘭提。"這老頭,為了要抱孫子,不知道會耍出什麼卑鄙的手段,他得先防著,保護冰蘭不受傷害。
  "可是--"這種事他怎能答應,這小子動作那麼慢,都十幾年了還搞不定,萬一還要再過個十幾年......
  "沒有可是。"石震宇打斷他。"如果你不答應,我絕對不會跟冰蘭結婚。"
  孫子的氣勢比老頭強多了。沒辦法,石鎮堂沒得選擇,只好無奈的說:"好吧。可是你要快一點。"
  ☆ ☆ ☆
  和老頭子的談話一直在石震宇的腦海裡發酵。
  和冰蘭結婚--這個念頭從他第一眼看見冰蘭時,就已經產生了。
  他永遠忘不了那時她的模樣。穿著白色的小蕾絲洋裝,綁著兩根可愛的發辮。她小小的、香香的,眼裡帶著一絲對陌生環境的驚慌和失去至親的傷痛,特別惹人疼惜。
  那年她才五歲,而他已經是個國中畢業的少年。照理說,那樣叛逆的年紀,不會對一個小他十歲的小女娃有多大的耐心,可是石震宇卻對冰蘭有著強烈的保護欲。
  他接手了所有照顧冰蘭的責任,包括教她功課、陪她玩、讀睡前故事給她聽......一直到他的父母也在一場意外中喪生,而他必須負擔起家計,他才沒辦法一直陪著她,可是他對冰蘭的疼愛卻不曾稍減。就算在他最窮苦的時候,他也捨不得讓冰蘭受一點點的委屈。
  結婚......擁有冰蘭......那是他從沒有懷疑過的事。
  可是,冰蘭的想法又是如何?
  她會不會覺得他太老了?他知道自己的個性比較封閉,女人們通常覺得他太嚴肅無趣。冰蘭又是怎麼看他的?
  石震宇一邊想著這些問題,一邊往琴室走去。
  他找到了冰蘭。
  她背對著他,坐在鋼琴前面,但是並沒有在彈琴,似乎正在低頭看著什麼東西。
  "冰蘭!"
  她太過專心,他的呼喚讓她驚跳了起來。
  "石......石大哥......"她猛旋過身,粉頰上染滿紅暈,細白的手裡捏著某個東酉......
  是他的錯覺嗎?冰蘭看起來......很心虛?
  他輕蹙眉心。"冰蘭,你在做什麼?不是在練琴嗎?"
  "練琴?喔!是......好的。我馬上練琴......"她結巴的說著,臉色刷白。
  他沒有催促她的意思,只想跟她聊聊天。石震宇正要解釋,可是冰蘭已經開始彈奏,他到口的制止已經來不及了。
  他的唇扯起一抹苦笑。一直以來,他在冰蘭面前扮演的不只是慈愛的兄長,更是嚴厲的父親,他總是那個督促她練琴的人。冰蘭一向聽話,不曾反抗,也因此她以優異的成績自音樂系畢業。
  現在看來,這究竟是好還是壞?
  石震宇默默走到冰蘭身旁,看著她彈琴。
  她真是個美麗的女孩,粉雕玉琢的臉龐,精致小巧的五官,飄逸柔順的披肩長發,她是每個男人心中理想的女孩......這個美好的女子,是他從小看到大的,是他一手打造的......是他的!
  石震宇的心因這樣的想法而激動著,他情不自禁的將手放在她的肩上。
  冰蘭的琴聲戛然而止。她仰起頭看他,星燦般的黑眸裡掠過一抹來不及掩飾的驚慌。
  他微愕。隨即歉然,收回手。"對不起。我嚇著你了嗎?"放軟、放柔的語氣,那是從不曾對其他人展露的。"我只是......我很喜歡你......"
  冰蘭咬著下唇,聽到他說"喜歡"兩個字,臉色更白了,看來更是楚楚可憐。
  "我知道。沒關系的,石大哥你對我做什麼事情都無所謂的。這麼多年是你收留我、照顧我,我永遠無法償還你的恩情......"
  "你在說什麼!?"她怎麼會有這種想法!?石震宇沉下臉,低吼。"我為你做的都是我甘願的,你根本不用有償還的想法!"
  "可是......可是爺爺他說......"
  可惡!那老頭子到底對冰蘭灌輸了什麼!?他咬牙。
  "老頭子說的話你不用管他!"
  "真的嗎?"水汪汪的大眸裡升起一股微弱的希望......
  "你只要誠實的告訴我你的想法。"
  冰蘭怯生生的看著一臉嚴肅的石震宇。
  她很想相信石大哥的話。從小到大,他的話對她而言就是聖旨。她相信他,依賴他,她不能違背他。
  "我......我也喜歡你......石大哥......"冰蘭微顫的開口。
  ☆ ☆ ☆
  "我不喜歡他......"
  下午,特別是晚餐前的一、兩個小時,通常"關外"的客人最少。冰蘭總在這個時候來。
  秋晨不僅是石震宇的朋友,同時也透過他的關系,認識了冰蘭。
  冰蘭跟她很投緣,也許是因為成長環境裡都是男人,她很快的把成熟美麗的秋晨當成她的姊姊。一些難以對人啟齒的感覺與想法,她都會跟秋晨分享,並尋求她的意見。
  一杯冰拿鐵,角落的位置,她對秋晨傾吐心事。
  "秋晨姊,我不是討厭他,只是對石大哥的感情不是男女之間的情愛......他像是我的大哥,我一直很尊敬他,甚至有點怕他......"
  冰蘭就這麼坐著,雙手緊緊握住玻璃杯,天使般的容顏擰著不該屬於她的苦惱和憂愁。
  秋晨怔怔的看著她,不知道該如何回應......早在冰蘭剛進門對她說,他跟她表白愛意之後,她的胸口就有如被重擊了一拳似的,連呼吸都會疼痛。
  冰蘭並沒有注意到秋晨的異常,她正沉浸在自己的苦惱裡,下意識的撫弄著頸間的一條銀制項鏈。
  "怎麼辦?我沒有辦法開口跟石大哥說真話。那天我跟他說我也喜歡他,他的表情好滿足、好快樂......我真的開不了口......"
  秋晨要緊緊抓住自己的手,才能壓抑住陣陣的酸澀。聽著女孩說他是怎麼對她表達愛意,想像他深情注視女孩的模樣,她的心難受的仿佛有千萬根針在扎。
  可是她什麼也不能說。諷刺的是,眼前這個幸運的女孩不但不覺得自己幸運,反倒因此而苦惱。
  "你不覺得他很好嗎?他很疼你、很愛你,你......看不出來嗎?"強迫自己說出這樣的話,秋晨只希望自己唇邊的笑容不要太過僵硬。
  "我知道。"冰蘭低下頭,咬著下唇。"石大哥人很好。於情於理,我都應該嫁給他,只是......只是......"她的眼眶泛紅了,似乎不知道該如何做決定。
  秋晨注意到冰蘭用了"應該"兩個字,她注意到冰蘭不時的看著胸前的銀鏈。她注意到她的表情一會兒苦惱,一會兒甜蜜,一會兒又顯得絕望。
  秋晨的目光隨著冰蘭看著那條銀鏈,這才發覺那條銀鏈相當粗獷,跟冰蘭給人溫柔婉約的小女人形象大相逕庭。
  是......誰送給她的呢?
  絕對不是石震宇,他送冰蘭的東西都會先問過她的意見。而這條銀鏈她還是今天才看到出現在冰蘭脖子上。那只剩下一個可能......
  "冰蘭,你有喜歡的人了嗎?"
  秋晨的問話很輕柔,冰蘭卻因此而驚跳起來。她先是張大眼慌亂的注視秋晨,然後滿臉漲得通紅。
  "你怎麼知道......喔!不!秋晨姊,請你千萬別告訴石大哥,我只是......"
  真是個單純的女孩!秋晨在心裡歎息。
  她用一個寬容的微笑化解她的緊張。"可以告訴我他是個什麼樣的人嗎?"
  "他......"想到他,冰蘭眼裡染進一抹夢幻般的狂喜色彩。她的笑嬌羞中帶著無法壓抑的喜悅。"他樂團朋友介紹我認識的。他自己組了一個搖滾樂團在PUB裡面表演。他雖然沒有很高的學歷,可是他彈的一手好琴,而且對音樂很有自己獨特的見解。他好厲害,秋晨姊,你應該去看看他的表演,每個看過他表演的人都會被他迷住,真的喔?"
  一個搖滾樂手,一個涉世未深的女孩,秋晨對這種組合感到不安。
  "你跟那個男人......進展到什麼地步了?"
  冰蘭的臉更紅了。"他......跟我說喜歡我,他給我他的項鏈。我每個星期五都會去聽他的演奏。不過......我還沒有答應他的追求。"
  任何人看到冰蘭此刻的表情,都可以輕易得到一個結論--那就是她已經深陷愛河了。
  "怎麼辦?秋晨姊。我好想接受他,跟他在一起。可是我又怕萬一說出來,石大哥會怎麼樣。爺爺告訴我,做人要懂得感恩圖報,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她真希望自己能告訴冰蘭怎麼做才好。但是事實上,她不知道......
  關於愛情,人類向來是無力改變什麼的,更別說用理智去駕馭了。
  "我無法告訴你怎麼做。"秋晨搖搖頭,對冰蘭苦笑。"感情的事,你要自己去想清楚。誰是對你最好的人,誰能保護你,讓你幸福。"
  秋晨的話讓冰蘭低頭沉思。
  這是她願意跟秋晨分享心裡話的原因。秋晨不會替她作判斷、不會強迫她接受任何觀念。她傾聽,她讓她自己去找出答案。她把她當成大人,而不是需要保護的小女孩。這是秋晨和石大哥最大的不同。
  "秋晨姊,謝謝你。"冰蘭露出感激的微笑。"我會回去好好想清楚的。"
  冰蘭推開椅子站起來。
  "要回去了?"秋晨問。
  "嗯。"冰蘭點點頭。"不准時回家吃晚飯,石大哥又要擔心,以後搞不好他會堅持要接我下課。"
  她吐吐舌頭,表情有些無奈。殊不知這樣的無奈看在秋晨眼裡,有多羨慕。
  "對了,秋晨姊。"結完帳,秋晨送冰蘭出店門,招計程車。冰蘭轉頭看秋晨,兩眼閃閃發亮。"我帶他來給你看看好不好?"
  "啊?"
  "對。就是這樣!"冰蘭因為想到這麼個好主意而高興起來,剛剛的煩惱似乎都拋在腦後。"秋晨姊,你看過的人這麼多,你如果看過那個男孩子,一定能給我建議的,對不對?"
  面對冰蘭單純的信賴表情,秋晨......呆然無言。
  "啊!計程車來了。那就這樣,秋晨姊,我走了。"
  計程車載走了冰蘭。秋晨卻還立在原地許久......
  別開玩笑了吧!冰蘭真的把那男孩帶來了,她又該說什麼呢?
  是希望她跟那男孩在一起,還是勸她選擇石震宇?她是石震宇的朋友,所以應該站在他這一邊。可是冰蘭這麼信任她......
  老天!她只不過是很單純、很安靜、很秘密的喜歡一個男人,怎麼會把自己陷入這樣兩難的困境之中。
  "你還要當小情敵的戀愛顧問啊?"
  -個淡嘲的聲音響起,如鬼魅般的身影出現在秋晨身後,把沉思的她嚇了一大跳。
  "阿貴,你干嘛嚇人?"秋展轉頭瞪他。
  那個看起來老是睡不飽的大男孩聳聳肩。
  "我只是覺得你真的很偉大。"
  "你諷刺我?"秋晨挑眉。
  阿貴雙手抱胸,毫不掩飾臉上的不贊同。
  "你變了。你以前的直率、瀟灑都到哪裡去了?你不覺得自己變得很虛偽?"
  秋晨的臉色在剎那間轉白,像被他用了一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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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23 00:13:54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歡迎光臨!"
  每次我總用這句話迎接他。
  他在相同的時間走進來,在相同的位置落坐,點相同的酒。
  "那女孩"走他最常談的話題。從第一次見面,幫他挑選送給女孩的鞋,我就知道"她"對他而言,是特別的存在。
  至於我嘛,我是他的朋友,是無條件幫他挑給女孩禮物的人,是提供他建議、幫助他了解女孩心理的人,是酒館的女主人。
  每一個美麗的童話故事都有王子與公主。在灰姑娘變成公主,與王子在皇家舞會裡翩翩起舞的時候,誰也不會注意到,默默守在一旁,促成一切發生的--神仙教母的心情
  --摘自"小酒館心情記事"
  Autumn
  "磐石"貨運公司,是近年來崛起的新興物流公司。
  它原本只是一群卡車司機所組成的貨運行,但由於其主事者獨到的眼光,積極爭取與連鎖超商和各大賣場的結盟合作機會,因而這幾年以幾十倍的成長迅速擴大當中,很快就超越了一些老字號的貨運公司,往市場龍頭的寶座邁進。
  雖然如今它的市值已經逾億,而且在全省各個地方都有分支機構,但它的總部還是設在十年前草創的地方---個位於市郊的老舊建築物。
  星期六下午,"磐石"貨運裡還是和往常一樣,大貨車進進出出,電話傳真機鈴鈴的響。在這裡工作的員工很早就認命了,做這一行可不像一般坐辦公桌吹冷氣的上班族一樣,更別提什麼周休二日了!
  石震宇走進辦公室,原本還傳來一些笑鬧聲的辦公室,一下就因為他的進入而變的一片死寂。
  幾個剛交完貨,正跟辦公室的兩朵花聊天打屁的司機,一看見他,也立刻立正站好。
  不是因為石震宇是個嚴格苛刻的老板,事實上,他是個算得上公平而且慷慨的上司。只是光看他冰封般的酷臉,和總是抿得死緊,像是從沒有笑過的雙唇,就不由得令人心生敬畏。
  "老......老板好......"
  石震宇感覺到周遭氣氛的改變。
  他知道他的員工怕他。他不是故意造成這種印象,但一直以來,他的長相、他的身形,一直給人一種比實際年齡老成嚴肅的感覺。因此他身邊的人也就不自覺地對他產生距離感,他們敬他,甚至不太敢跟他說話。
  身為一個老板,這對他而言是好的,至少他的員工不敢打混偷懶。但身為一個男人,就連由他帶大的冰蘭都怕他,對他而言,就是一種煩惱。
  在所有人之中,只有兩個例外,一個是秋晨,一個是他的爺爺。
  石震宇對員工們點點頭,星期六的下午,他不想他的存在造成員工更多的壓力,於是他走進辦公室,從桌上拿了幾疊財務報表,打算回家看。
  石震宇的家就在公司的旁邊,對他而言,在哪裡辦公並沒有差別,家裡的書房反而靜一些。
  他從側門走進石家的小花園。石家是一棟古老典雅的日式建築,家裡的人口很簡單,只有石震宇、他的爺爺石鎮堂和冰蘭。
  走過客廳,只見石鎮堂正對著石家祖先的神主牌位捻香祈禱。
  說到這石家的老爺爺,個性古怪,幾乎沒有什麼朋友,唯一的嗜好就是種花,再采就是成天對著死去的老伴和兒子、媳婦的牌位喃喃自語。
  說也奇怪,石震宇一進門,石鎮堂的嗓門便突然提高了。
  "......老伴,我真沒用。阿宇都三十幾歲了,還沒結婚生子。我們石家三代單傳,阿榮跟阿珍死的早,只留下阿宇一個孩子。
  阿宇是不錯啦,從小就懂事。阿榮、阿珍走的時候,他還只有十幾歲,剛上大學。別人家的孩子上大學都是由你玩四年,我們家阿宇因為我身體不好,沒辦法賺錢,就一個人負擔家計,去跟人家學開貨車。不但要養我這個老頭,還要照顧小冰蘭。
  阿宇是很乖啦,可是所謂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他整天就忙著賺錢,到現在還不把冰蘭娶進門。人家冰蘭也已經快要大學畢業了,真不知道阿宇在磨菇什麼......
  "爺爺,夠了!"
  石震宇聽老人家碎碎念,剛開始還勉強忍住,後來越聽越受不了,臉也越來越綠。他哪裡不知道老頭子的意思,這些年明示、暗示都不下數百回了。可是話一扯到冰蘭,他就無法忍受。
  石鎮堂轉頭瞪孫子一眼。
  "你這孩子越來越不孝了,我跟你奶奶、爸爸、媽媽說話,你插什麼嘴?再說我有說錯嗎?你也不想想你已經三十好幾了......"
  石震宇揉揉隱隱泛疼的太陽穴。
  他錯了,根本就不應該挑起這個話題。
  "爺爺,"他疲倦的開口。"我知道你想我早點結婚,可是--"
  "知道?"石鎮堂怒道。"知道你還不趕快?你知不知道我看你這樣有多著急?冰蘭那麼好的女孩子,長得漂亮,個性又溫馴聽話,萬一被人家給搶去了......枉費我們石家把她養這麼大,做人家的老婆可就虧大了!"
  石震宇聞盲深鎖眉頭。
  "爺爺,你怎麼可以有這種想法?我們收留冰蘭、照顧冰蘭,是出於自願,並不是要她報答我們,或是嫁進我們石家。"
  "是‘你'沒有這種想法!"石鎮堂反駁。"我早就把冰蘭當成我的孫媳婦。除了冰蘭,我不要別的女人當我們石家的媳婦。"
  "爺爺!"老頭子專斷的想法讓石震宇大為反感。"這種事不是你一個人可以決定的。"
  "哼!你敢說你不喜歡小冰蘭!?"
  "我--"石震宇說不出話來了,黝黑的臉泛起微紅。
  祖孫倆也算相依為命多年,石震宇的心事,石鎮堂哪裡看不出來。見震宇有所動搖,他繼續卯足勁說服孫子。
  "你就別再拖時間了,早點把冰蘭娶進門。這樁婚事我想冰蘭她父母也默許的,否則當年他們過世的時候,就不會把冰蘭托給我們石家照顧了。"
  石震宇不是不想結婚,事實上,隨著年齡漸長,他越來越渴望有自己的家庭,有一個人陪在他身邊。只是,他沒有爺爺那樣的樂觀。
  "冰蘭是怎麼想的,我不知道。"石震宇這麼說算是松口了。
  "她會怎麼想?冰蘭這女孩子最乖了,只要你說出口,她絕對不會反對。這麼多年來,她哪次不是聽你的?"
  石震宇沉默了。他擔心的正是冰蘭的聽話。他有把握冰蘭一定不會反抗他的意思,但是她是真心想要嫁給他嗎?
  他不願意她受到一點點的壓力,他希望知道冰蘭真正的想法。
  她是否對他有一樣的感覺?
  石震宇抬頭嚴肅的注視著石鎮堂。
  "爺爺。結婚這件事我會和冰蘭談。我不希望你插手,也絕對不可以跟冰蘭提。"這老頭,為了要抱孫子,不知道會耍出什麼卑鄙的手段,他得先防著,保護冰蘭不受傷害。
  "可是--"這種事他怎能答應,這小子動作那麼慢,都十幾年了還搞不定,萬一還要再過個十幾年......
  "沒有可是。"石震宇打斷他。"如果你不答應,我絕對不會跟冰蘭結婚。"
  孫子的氣勢比老頭強多了。沒辦法,石鎮堂沒得選擇,只好無奈的說:"好吧。可是你要快一點。"
  ☆ ☆ ☆
  和老頭子的談話一直在石震宇的腦海裡發酵。
  和冰蘭結婚--這個念頭從他第一眼看見冰蘭時,就已經產生了。
  他永遠忘不了那時她的模樣。穿著白色的小蕾絲洋裝,綁著兩根可愛的發辮。她小小的、香香的,眼裡帶著一絲對陌生環境的驚慌和失去至親的傷痛,特別惹人疼惜。
  那年她才五歲,而他已經是個國中畢業的少年。照理說,那樣叛逆的年紀,不會對一個小他十歲的小女娃有多大的耐心,可是石震宇卻對冰蘭有著強烈的保護欲。
  他接手了所有照顧冰蘭的責任,包括教她功課、陪她玩、讀睡前故事給她聽......一直到他的父母也在一場意外中喪生,而他必須負擔起家計,他才沒辦法一直陪著她,可是他對冰蘭的疼愛卻不曾稍減。就算在他最窮苦的時候,他也捨不得讓冰蘭受一點點的委屈。
  結婚......擁有冰蘭......那是他從沒有懷疑過的事。
  可是,冰蘭的想法又是如何?
  她會不會覺得他太老了?他知道自己的個性比較封閉,女人們通常覺得他太嚴肅無趣。冰蘭又是怎麼看他的?
  石震宇一邊想著這些問題,一邊往琴室走去。
  他找到了冰蘭。
  她背對著他,坐在鋼琴前面,但是並沒有在彈琴,似乎正在低頭看著什麼東西。
  "冰蘭!"
  她太過專心,他的呼喚讓她驚跳了起來。
  "石......石大哥......"她猛旋過身,粉頰上染滿紅暈,細白的手裡捏著某個東酉......
  是他的錯覺嗎?冰蘭看起來......很心虛?
  他輕蹙眉心。"冰蘭,你在做什麼?不是在練琴嗎?"
  "練琴?喔!是......好的。我馬上練琴......"她結巴的說著,臉色刷白。
  他沒有催促她的意思,只想跟她聊聊天。石震宇正要解釋,可是冰蘭已經開始彈奏,他到口的制止已經來不及了。
  他的唇扯起一抹苦笑。一直以來,他在冰蘭面前扮演的不只是慈愛的兄長,更是嚴厲的父親,他總是那個督促她練琴的人。冰蘭一向聽話,不曾反抗,也因此她以優異的成績自音樂系畢業。
  現在看來,這究竟是好還是壞?
  石震宇默默走到冰蘭身旁,看著她彈琴。
  她真是個美麗的女孩,粉雕玉琢的臉龐,精致小巧的五官,飄逸柔順的披肩長發,她是每個男人心中理想的女孩......這個美好的女子,是他從小看到大的,是他一手打造的......是他的!
  石震宇的心因這樣的想法而激動著,他情不自禁的將手放在她的肩上。
  冰蘭的琴聲戛然而止。她仰起頭看他,星燦般的黑眸裡掠過一抹來不及掩飾的驚慌。
  他微愕。隨即歉然,收回手。"對不起。我嚇著你了嗎?"放軟、放柔的語氣,那是從不曾對其他人展露的。"我只是......我很喜歡你......"
  冰蘭咬著下唇,聽到他說"喜歡"兩個字,臉色更白了,看來更是楚楚可憐。
  "我知道。沒關系的,石大哥你對我做什麼事情都無所謂的。這麼多年是你收留我、照顧我,我永遠無法償還你的恩情......"
  "你在說什麼!?"她怎麼會有這種想法!?石震宇沉下臉,低吼。"我為你做的都是我甘願的,你根本不用有償還的想法!"
  "可是......可是爺爺他說......"
  可惡!那老頭子到底對冰蘭灌輸了什麼!?他咬牙。
  "老頭子說的話你不用管他!"
  "真的嗎?"水汪汪的大眸裡升起一股微弱的希望......
  "你只要誠實的告訴我你的想法。"
  冰蘭怯生生的看著一臉嚴肅的石震宇。
  她很想相信石大哥的話。從小到大,他的話對她而言就是聖旨。她相信他,依賴他,她不能違背他。
  "我......我也喜歡你......石大哥......"冰蘭微顫的開口。
  ☆ ☆ ☆
  "我不喜歡他......"
  下午,特別是晚餐前的一、兩個小時,通常"關外"的客人最少。冰蘭總在這個時候來。
  秋晨不僅是石震宇的朋友,同時也透過他的關系,認識了冰蘭。
  冰蘭跟她很投緣,也許是因為成長環境裡都是男人,她很快的把成熟美麗的秋晨當成她的姊姊。一些難以對人啟齒的感覺與想法,她都會跟秋晨分享,並尋求她的意見。
  一杯冰拿鐵,角落的位置,她對秋晨傾吐心事。
  "秋晨姊,我不是討厭他,只是對石大哥的感情不是男女之間的情愛......他像是我的大哥,我一直很尊敬他,甚至有點怕他......"
  冰蘭就這麼坐著,雙手緊緊握住玻璃杯,天使般的容顏擰著不該屬於她的苦惱和憂愁。
  秋晨怔怔的看著她,不知道該如何回應......早在冰蘭剛進門對她說,他跟她表白愛意之後,她的胸口就有如被重擊了一拳似的,連呼吸都會疼痛。
  冰蘭並沒有注意到秋晨的異常,她正沉浸在自己的苦惱裡,下意識的撫弄著頸間的一條銀制項鏈。
  "怎麼辦?我沒有辦法開口跟石大哥說真話。那天我跟他說我也喜歡他,他的表情好滿足、好快樂......我真的開不了口......"
  秋晨要緊緊抓住自己的手,才能壓抑住陣陣的酸澀。聽著女孩說他是怎麼對她表達愛意,想像他深情注視女孩的模樣,她的心難受的仿佛有千萬根針在扎。
  可是她什麼也不能說。諷刺的是,眼前這個幸運的女孩不但不覺得自己幸運,反倒因此而苦惱。
  "你不覺得他很好嗎?他很疼你、很愛你,你......看不出來嗎?"強迫自己說出這樣的話,秋晨只希望自己唇邊的笑容不要太過僵硬。
  "我知道。"冰蘭低下頭,咬著下唇。"石大哥人很好。於情於理,我都應該嫁給他,只是......只是......"她的眼眶泛紅了,似乎不知道該如何做決定。
  秋晨注意到冰蘭用了"應該"兩個字,她注意到冰蘭不時的看著胸前的銀鏈。她注意到她的表情一會兒苦惱,一會兒甜蜜,一會兒又顯得絕望。
  秋晨的目光隨著冰蘭看著那條銀鏈,這才發覺那條銀鏈相當粗獷,跟冰蘭給人溫柔婉約的小女人形象大相逕庭。
  是......誰送給她的呢?
  絕對不是石震宇,他送冰蘭的東西都會先問過她的意見。而這條銀鏈她還是今天才看到出現在冰蘭脖子上。那只剩下一個可能......
  "冰蘭,你有喜歡的人了嗎?"
  秋晨的問話很輕柔,冰蘭卻因此而驚跳起來。她先是張大眼慌亂的注視秋晨,然後滿臉漲得通紅。
  "你怎麼知道......喔!不!秋晨姊,請你千萬別告訴石大哥,我只是......"
  真是個單純的女孩!秋晨在心裡歎息。
  她用一個寬容的微笑化解她的緊張。"可以告訴我他是個什麼樣的人嗎?"
  "他......"想到他,冰蘭眼裡染進一抹夢幻般的狂喜色彩。她的笑嬌羞中帶著無法壓抑的喜悅。"他樂團朋友介紹我認識的。他自己組了一個搖滾樂團在PUB裡面表演。他雖然沒有很高的學歷,可是他彈的一手好琴,而且對音樂很有自己獨特的見解。他好厲害,秋晨姊,你應該去看看他的表演,每個看過他表演的人都會被他迷住,真的喔?"
  一個搖滾樂手,一個涉世未深的女孩,秋晨對這種組合感到不安。
  "你跟那個男人......進展到什麼地步了?"
  冰蘭的臉更紅了。"他......跟我說喜歡我,他給我他的項鏈。我每個星期五都會去聽他的演奏。不過......我還沒有答應他的追求。"
  任何人看到冰蘭此刻的表情,都可以輕易得到一個結論--那就是她已經深陷愛河了。
  "怎麼辦?秋晨姊。我好想接受他,跟他在一起。可是我又怕萬一說出來,石大哥會怎麼樣。爺爺告訴我,做人要懂得感恩圖報,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她真希望自己能告訴冰蘭怎麼做才好。但是事實上,她不知道......
  關於愛情,人類向來是無力改變什麼的,更別說用理智去駕馭了。
  "我無法告訴你怎麼做。"秋晨搖搖頭,對冰蘭苦笑。"感情的事,你要自己去想清楚。誰是對你最好的人,誰能保護你,讓你幸福。"
  秋晨的話讓冰蘭低頭沉思。
  這是她願意跟秋晨分享心裡話的原因。秋晨不會替她作判斷、不會強迫她接受任何觀念。她傾聽,她讓她自己去找出答案。她把她當成大人,而不是需要保護的小女孩。這是秋晨和石大哥最大的不同。
  "秋晨姊,謝謝你。"冰蘭露出感激的微笑。"我會回去好好想清楚的。"
  冰蘭推開椅子站起來。
  "要回去了?"秋晨問。
  "嗯。"冰蘭點點頭。"不准時回家吃晚飯,石大哥又要擔心,以後搞不好他會堅持要接我下課。"
  她吐吐舌頭,表情有些無奈。殊不知這樣的無奈看在秋晨眼裡,有多羨慕。
  "對了,秋晨姊。"結完帳,秋晨送冰蘭出店門,招計程車。冰蘭轉頭看秋晨,兩眼閃閃發亮。"我帶他來給你看看好不好?"
  "啊?"
  "對。就是這樣!"冰蘭因為想到這麼個好主意而高興起來,剛剛的煩惱似乎都拋在腦後。"秋晨姊,你看過的人這麼多,你如果看過那個男孩子,一定能給我建議的,對不對?"
  面對冰蘭單純的信賴表情,秋晨......呆然無言。
  "啊!計程車來了。那就這樣,秋晨姊,我走了。"
  計程車載走了冰蘭。秋晨卻還立在原地許久......
  別開玩笑了吧!冰蘭真的把那男孩帶來了,她又該說什麼呢?
  是希望她跟那男孩在一起,還是勸她選擇石震宇?她是石震宇的朋友,所以應該站在他這一邊。可是冰蘭這麼信任她......
  老天!她只不過是很單純、很安靜、很秘密的喜歡一個男人,怎麼會把自己陷入這樣兩難的困境之中。
  "你還要當小情敵的戀愛顧問啊?"
  -個淡嘲的聲音響起,如鬼魅般的身影出現在秋晨身後,把沉思的她嚇了一大跳。
  "阿貴,你干嘛嚇人?"秋展轉頭瞪他。
  那個看起來老是睡不飽的大男孩聳聳肩。
  "我只是覺得你真的很偉大。"
  "你諷刺我?"秋晨挑眉。
  阿貴雙手抱胸,毫不掩飾臉上的不贊同。
  "你變了。你以前的直率、瀟灑都到哪裡去了?你不覺得自己變得很虛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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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我愛他,他愛她、她不愛他--多麼諷刺的循環。
  如果我真的愛他,我就應該為他感到難過,因為同是天涯淪落人,知道單戀是一件多痛苦的事。但是我卻無法真心與他同悲。心裡有個邪惡的部分在雀躍,在期待......
  原來愛讓一個人變得丑陋--
  你以為自己成熟、懂事、善良,結果因為愛所產生的嫉妒、占有、欲望將消磨了你所有的自信......
  --摘自"小酒館心情記事"
  Autumn
  這天的晚上,"關外"的客人特別多。原因是有一群上班族男女在這裡辦聯誼活動,因此平日寧靜的小酒館此刻顯得熱鬧擁擠。
  好不容易把客人點的飲料都上了桌,秋晨和阿貴兩個人簡直快要累翻了。
  "呼......受不了,我要休息一下。"
  秋晨即時抓住阿貴的衣領防止他落跑。
  "還沒下班咧!你別想走。"
  "我不行了。"阿貴的臉色有點白,撫著胸口。"我有低血壓。"
  秋晨不知該好氣還是好笑。真不知道自己當初為何一時心軟,請了這個比她還要弱不禁風的店員。
  "你不是低血壓。你是平常被阿文給寵壞了。"
  阿貴跟阿文是一對同居好幾年的同性戀人。他們的關
  系一直是秘密,知道的人不多,秋晨是其中一個。
  阿文對阿貴的疼愛、呵護,足以令天下所有的女人槌胸頓足,因為這麼優質的男人喜歡的居然不是女人。
  阿文不但包辦所有家事,還是在外商銀行上班的專業人士,他一直捨不得阿貴出來工作,說他只要乖乖在家等他回來就好了。
  聽聽,這是什麼話!
  阿貴畢竟還有一點骨氣,不讓阿文養,所以才求秋晨讓他在店裡幫忙。
  "喂!你爭氣一點好不好。是你說要獨立的,這一點小小的苦都受不了,難道你要回去讓阿文養你?"
  秋晨的話顯然有用,阿貴聞言垮下肩。"好吧--我知道了。"他認命的放棄逃走的沖動,走回吧台後,開始垂頭喪氣的洗著髒了的杯盤。
  門口的風鈴聲響起,又有客人進來。
  "歡迎光臨!"
  秋晨揚起頭。
  "秋晨姊。"
  走進采的是冰蘭,她身邊跟著一個帥氣的年輕男子。
  "這是我跟你提過的朋友......他的名字叫楚浩。"冰蘭滿臉嬌羞,掩藏不住嘴角的幸福笑意。
  秋晨打量那男子。他並沒有一般人印象中搞樂團的人的狂放邋遢,反而有一張干干淨淨的臉、簡潔清爽的穿著,身上更沒有亂七八糟的刺青或打洞。簡而言之,他是一個很難讓人挑出缺點的男孩子。
  "你好,歡迎來‘關外'。對不起,今天客人比較多。"秋晨微笑著伸出手與楚浩握手。她對他的評價又高了一些。
  握手是最能夠了解一個人的方式,而楚浩在這點上無懈可擊。真誠的笑容、握住秋晨的手有力溫暖、微微前傾的身體表示對對方的禮貌。她不得不承認--他是個很好的男孩子。
  秋晨的心裡是復雜的。她該為冰蘭感到高興,還是為石震宇感到難過?
  "你們就坐角落的位置吧!比較清靜。"
  "嗯,謝謝你,秋晨姊。"
  安排好了那一對小情侶,秋晨走回吧台准備他們點的東西。
  "不錯的男孩子嘛!"阿貴對秋晨說。
  "是很好。"她不得不承認。
  "那顆石頭拿什麼跟這種年輕帥哥比?我如果是冰蘭,我也選這個年輕小伙子。"
  "他有他的優點!"秋晨稍稍抬高了音量,她忍不住為他辯駁。"他認真、他專一、他有責任感,而且--"
  "夠了,夠了,"阿貴伸手制止了秋晨。"我不想聽你說他有多好。那種又臭又硬的石頭,我看也只有你這傻瓜會喜歡。"
  "阿貴!"秋晨又羞又窘的捶他肩膀一下。
  "啊!"阿貴突然驚叫一聲。
  "怎麼?才打你一下就痛了?"
  "不是。你看!"
  秋晨皺眉隨阿貴手指的方向移向店門口。"啊!"這回連她也慘叫出聲。
  進來的人是--石震宇。
  "該死!竟有這麼巧的事!"
  秋晨連忙瞄了冰蘭的方向一眼,那對小愛情鳥正手牽著手,凝視著對方,完全沒有注意到周遭的一切。
  "這下有好戲可以看了。"阿貴湊在秋晨的耳邊說。
  石震宇沒有注意到角落的人,反而看見秋晨與阿貴親呢的打鬧和耳鬢私語,他不自覺的繃起臉。
  "你今天怎麼會來?"秋晨見石震宇走近,揚起一個虛弱的笑容。"今天人很多,恐怕太吵,對不起。你要不要改天再過來?"
  她是在趕他走嗎?
  認識她至今也有起碼的默契。石震宇知道她的舉止不正常。
  "一杯威士忌。"他就是想留下來看她搞什麼把戲。
  "咦?"
  "怎麼?你開店做生意也會嫌客人多?"
  "不,只是......"
  秋晨還來不及想好解釋的理由,角落一串銀鈴般的笑聲傳來......
  他看見了。
  震驚的表情融掉了他一貫冰冷嚴肅的面容,他的臉色瞬間蒼白,然後又轉為鐵青。
  酒館裡的喧鬧聲不見了。秋晨屏息看著石震字,而石震宇則看著冰蘭。
  這個時候,最糟糕的事情發生了--楚浩執起冰蘭的手,俯首親吻。
  秋晨在心裡喊了一聲完蛋。
  石震宇緊捏在身側的拳頭,發出喀啦喀啦的聲音,脖子上的青筋一條條的暴突......
  "等等!不要!"秋晨拉住像一頭出柙猛獸般要往前沖的他。"冷靜一點,求你。"
  他瞪視著她。那是足以令人膽寒的狂怒目光,秋晨的腿在打顫,可是她還是鼓起勇氣昂首回視。
  她不能讓他做出以後會後悔的事來。這樣的信念支持著她與他對抗。
  像是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他終於抿緊唇別開眼。
  那是表示他不會沖出去殺了那男孩子了。
  秋晨松了一口氣。可是這樣的喘息時間持續不了多久,她看見冰蘭他們站起來......
  "你......你先躲一下!"秋晨情急之下,不由分說的把石震宇拉進吧台,藏在後面的小廚房裡。門簾掩上,就只剩一雙穿著西裝褲的腿露出來。
  "秋晨姊!"毫不知情的冰蘭還有楚浩走過來。
  "今天你忙,我們就不再打擾你,改天再來。"
  "這樣啊?好啊!"秋晨勉強擠出笑容,心裡卻想著:快走!快走!天知道她還能鎮住那個發狂的野獸多久。
  以最快的速度讓他們結完帳,楚浩說要冰蘭在店裡等他去把車子從停車場裡開出來。
  "他很棒,對不對?"楚浩出了店門口,冰蘭就忍不住興奮地對秋晨說。
  "啊?......"她該說什麼?石震宇可是還在後面啊!秋晨的頭開始隱隱作疼。
  冰蘭一點都沒有察覺秋晨的僵硬,談起男友,她的雙眼發亮,幸福的好像全身都籠罩在粉紅色的光圈一樣,完全沒有了平日的羞澀內向。
  "我好愛他!秋晨姊。你有沒有過這樣愛一個人的感覺呢?好像所有的感覺都快要從胸口滿出來,好像你可以為他做任何事情,好像只要能待在他身邊,什麼都可以不要,都無所謂。"
  天啊!大小姐!求你別再說了!秋晨在心裡大叫。
  "你......先別沖動。"秋晨咽了口口水。"你還年輕。你以為你在戀愛,其實很多時候是被愛情的幻想沖昏頭了。想想看,楚浩真的適合你嗎?你石大哥對你那麼好--"
  "我只當他是哥哥!"冰蘭截斷了秋晨的話。
  秋晨愣了一下。因為從前的冰蘭,絕對不可能用這麼強烈的態度,表達自己的看法,看來這次她是認真的......
  "我知道這樣很忘恩負義......"冰蘭接著說,咬著牙,相當苦惱。"石大哥對我好我知道,可是......我管不住自己的心。我好痛苦,爺爺給我很多壓力,石大哥也給我很大的壓力。我沒有辦法對他們坦白......我......如果可以選擇......我寧可當初不要被他收養。"
  "冰蘭,你這樣說太過分了!"秋晨忍不住替石震宇叫屈。
  "對不起。"冰蘭也知道自己不該這樣想。"我只是......只是不知道該怎麼辦......秋晨姊,你是我唯一可以說真心話的人......我沒有辦法想像嫁給石大哥,可是我又不知道該怎麼拒絕......我不敢告訴他......"說著她已經語帶哽咽,梨花帶淚的小臉讓人心疼、不忍責罰。
  唉......"算了,我送你出去吧!楚浩應該把車開來了。"
  冰蘭吸吸鼻子,乖順的答:"好。"
  目送冰蘭平安上了楚浩的車,秋晨沉重的歎口氣走回店裡。
  該面對的,還是要面對。
  果然,她看見石震宇早巳從門簾後出來,阿貴給他倒了一杯威士忌,他坐在吧台前的老位置上,一臉陰郁的猛灌烈酒。
  "別喝那麼急。"她的手按住他握杯的手。
  石震宇抬起頭來。
  她看見揉合了痛苦、憤怒的男性臉龐--那是一向篤定的一切,在一瞬間瓦解潰散後的挫敗與震驚。
  "你早就知道的,為什麼不告訴我?"他反手捉住她的肩,陰冷的問。強烈的怒氣無從宜洩,只能射向她。
  秋晨被他抓疼了,可是她沒有喊痛。"我......對不起。"知道他在遷怒,如果這樣可以讓他好過一點......
  他瞪了她許久,然後突然甩開她,轉身。
  "你去哪裡?"秋晨急急問。他現在的狀況讓人擔心害怕。
  石震宇沒有回答,頭也不回的走出"關外"。
  ☆ ☆ ☆
  冰蘭回到石家已經是又過了兩個小時以後。楚浩在門口讓冰蘭下車。
  "明天還能來找你嗎?"搖下車窗,他對著車外的冰蘭說。
  "我不知道。我希望可以出來,可是還不確定......"她好為難。
  "我真受不了這樣!"楚浩忿忿的敲打方向盤。他抬起頭,眼中射出狂烈的光芒。"你跟我走吧!我帶你離開石家,這樣我們就可以永遠在一起了!"
  "不行!"冰蘭慌張的搖首。
  "蘭......"楚浩正要繼續說服她,石家原本黑暗的幾扇窗子亮了起來,冰蘭惶恐的張大眼。
  "噓!小聲點,會聽到的。你快走吧!我再跟你聯絡,好不好?"
  "可是......"
  冰蘭沒再聽他說,匆匆轉身開門回家。
  "爺爺!?"
  一進門就看見站在眼前的老人家,冰蘭著實嚇了一跳,再加上自己確實做了虧心事......
  "冰蘭,今天比較晚回家。是跟朋友出去玩嗎?"石鎮堂慈藹地看著她。
  "啊......是......是跟班上的女同學約好......去聽演奏會......"冰蘭結結巴巴地說。
  老頭子深沉的眸光一閃,沒點破她,只是笑笑說:"去聽演奏會是好事,畢竟你是學音樂的嘛!你小時候只說了一句想學鋼琴,我們家阿宇二話不說幫你請最好的老師,就算是咱們落魄的那幾年,連吃飯都有了問題,阿宇還是支持你。唉,阿宇那麼疼你,你可別辜負他,知不知道?"
  冰蘭的小臉倏地變得蒼白無比。
  "我不會的。爺爺,很晚了,我想回房洗澡睡覺了。"匆匆欠身,冰蘭快步走回自己的房間。
  一打開房門,她就坐倒在床上,傷心的哭泣起來。
  她該怎麼辦?從小到大她不曾違背過石大哥或爺爺意思,可是這回......
  她的壓力好大、好痛苦啊!誰來教教她該怎麼辦?
  冰蘭的心思混亂,根本沒注意到房門沒關好。
  有一個高大的身影此刻正站在門外,清楚的看見她臉上的淚痕斑斑、她緊皺的眉心、她的不快樂,聽見她哽咽的哭泣聲......
  門外的男人有滿溢出胸口的不捨。他的雙手緊握成拳,許多畫面在他眼前重演、許多感覺在他心中糾結......
  見到那男孩跟她在一起,他震驚的不敢置信。那種心情與其說是嫉妒,不如說是憤怒,好像人搶走原本只屬於自己東西的一種本能反應。
  然後他聽到冰蘭對秋晨說的話,那又是更嚴重的一個打擊。原來他的存在竟變成她的負擔。這些年來他的付出、疼愛,卻造成她的壓力。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十幾年來他所深信不疑的事情,全在一夜間走了樣。
  房間裡的冰蘭還在哭泣。不是那種嚎啕大哭,而是很壓抑、很克制的吸泣聲。這樣反而更令他心疼。
  忘不了第一次見到她,她還只有五歲。來到石家,怯怯弱弱的小女孩,大大的黑眼裡還盈滿淚水,楚楚可憐。沒有兄弟姊妹,也沒有跟任何小女孩接觸過的他,立即發誓要好好保護她、照顧她。
  有好幾次,冰蘭因想念死去的媽媽而哭的時候,就是這種壓抑的哭泣聲。她是個內向的小女孩,又由於寄人籬下,生怕造成別人的困擾,所以一直壓抑著自己的情緒,一直很聽話、很乖。
  他曾對自己說,一定要讓她快樂、讓她不再需要壓抑自己。可是最終造成她壓力的人,卻是他。
  石震宇站在門外好久好久,只有冰蘭的哭泣聲伴著他。
  他終於下了一個決定......
  ☆ ☆ ☆
  "你還不回去?都......啊--哈--快一點了。"阿貴對秋晨說,一邊打了個哈欠。
  今天真是有夠累的。先是忙完那一攤聯誼的客人,後來又發生冰蘭那顆石頭的事,最後還有一大堆客人走後留下的碗盤要收拾清洗......
  "以後別再來打工了。"阿文站在阿貴身邊凶惡的吼他。
  每天晚上他都會來接阿貴下班,不管有多晚,不管他自己是不是也累得半死,而且第二天還得早起上班。
  "看看你把自己搞成什麼樣子!"雖然是生氣的語氣,但是將累的快合上眼的情人擁緊在自己身邊的動作,卻意外的溫柔。
  "惡!你們別在我眼前親熱了,本小姐還孤家寡人,受不了這種刺激。"兩個好看的男人抱在一起的景象,確實有一些太過分了。秋晨翻翻白眼,揮揮手把他們趕走。
  "要不要我順道送你回家?"阿文問。
  "不用了,才幾條巷子的距離。"
  窩在阿文懷中的阿貴走出店門,抬起頭來,原本快要閉上的眼微微張開,"嗨,今晚是滿月耶!"他慵懶的笑著回頭對秋晨說:"你一個人要乖乖的,可不要做出什麼瘋狂的舉動喔!"
  阿貴也許只是一個不經意的玩笑話,秋晨卻有種不安的預感在心頭一震。不過她很快的排除那種可能性。
  "神經!"秋晨輕嗤。
  阿貴只是笑笑,和阿文回家了。
  終於只剩她一個人的店裡分外冷清。秋晨雖然也累了,但是卻毫無睡意。她知道她應該關店回家,可是她卻開始拖地抹果子。
  門上的風鈐響起,循著聲音,秋晨抬頭,竟看見石震宇走進門來。
  這一刻,她才突然明白自己為什麼還沒走。
  原來她在等他......
  "你怎麼來了?"
  "你還沒關店?"
  兩人不約而同地開口。同時怔愣一下,又相視而笑。只不過石震宇的笑是苦澀的。
  "喝杯酒吧?"秋晨走到櫃台後,為他倒了一杯威士忌。
  給自己泡了杯咖啡,坐在他對面。這是屬於他們兩個人的老習慣--個適合聊天的氣氛和位置。
  有一段很長的時間,石震宇沒有說話,只是喝酒。
  秋晨也不打擾他,安靜的陪在他身邊。他眼裡的傷痛令她著急,他的失神讓她難過。她想擁抱他,給他安慰;更想打醒他,讓他忘記那個不愛他的女子,睜開眼睛看看眼前這個愛他的人。
  可是,她什麼也沒有做,只是靜靜的陪著他......
  "我沒見她這麼開心的笑過。"陰郁的,石震宇開口。他的視線始終停駐在手中握著的酒杯。
  秋晨當然知道他說的人是誰,她沒打斷他,讓他繼續說下去。
  "我沒見過她臉紅、沒見過她像今晚那麼漂亮......今天晚上,跟那個男孩子在一起,她變得很美......"
  他又繼續說了很多,從她認識他至今,她沒見過他像今夜一樣多話。
  也許......他是醉了吧!?
  她安靜地傾聽他訴說著冰蘭的一切。
  "我知道我對她而言太老、太嚴肅,可是我是真的想讓她幸福。想不到......原來我讓她這麼為難,我對她的感情反而造成她的困擾。"他自嘲的苦笑。
  "我今天才知道她承受多少壓力。爺爺太卑鄙了,一直灌輸冰蘭一堆什麼知恩圖報的爛觀念,造成她的罪惡感。天真的冰蘭才會以為她"必須"嫁給我,"必須"喜歡我,她才會對我撒那種謊......我今天晚上看到她哭的那麼傷心,我真恨自己讓她這麼難過!"
  秋晨看見他眼裡的痛苦。在自己會意過來之前,秋晨伸出手,輕輕放在他的臉龐上。
  這是第一次她越過兩人之間那條界線,這是第一次,她碰觸他......
  她沒有說話、沒有多余的安慰,眼睛裡卻有著了解與溫柔。
  他被震住了。比起任何言語都還要強的效果,她柔軟的手心、她寬容的眼眸......像被催眠似的,他沒有拒絕她的碰觸,反而伸手復住她的。
  交換的眼神,有著相互的了解;肌膚與肌膚的接觸,不含欲念,只有朋友跟朋友間最真摯的關心。
  良久,他松開手,卻仍然越過吧台與她交握著。
  "你打算怎麼做呢?"她輕柔的問。
  "我會成全她。"石震宇很篤定,沒有一絲猶豫。"既然我變成她幸福的絆腳石,那麼我選擇讓開。"
  "失去了她,你會痛苦。"
  "我只希望她過的快樂。"
  秋晨凝視著眼前的男人。
  是怎樣的愛情,可以讓一個人退讓到把自己的感覺丟棄的地步?
  被這樣愛著的女人,是幸福的。可悲的是,那個幸福的女人並不了解,有一個男人可以為她放棄一切,就算她知道了,也不會珍惜,因為她不愛他。
  愛情的世界裡永遠沒有公平。
  她為石震宇感到難過,更為自己感到難過......
  石震宇接著說:"我不想讓她為難,所以我想我會主動跟爺爺提,最好的辦法就是說我有了喜歡的女人,要跟她結婚。這樣一來,就可以堵住老人家的嘴了。"
  呵!他竟連一點罪惡感也不忍心讓她來背。秋晨緊咬著下唇,一陣苦澀在心裡漾開......
  "這是我聽過最離奇的結婚理由。"她搖頭失笑,端起咖啡喝了一口。"你這個辦法是很完美。但是,去哪裡找一個女人來陪你演這場戲?"
  他沒說話,只是直直盯著她......
  秋晨驀地停下啜飲的動作。
  "秋晨,我們結婚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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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23 00:14:33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我們結婚好嗎?"他說。
  我知道,他會這麼說,不是因為愛我,而是因為愛"她"。
  只為了不讓女孩有一點點的愧疚,他成全,他退讓,他做的一切都是為她。
  為一個他愛的女人,娶一個他不愛的女人,也只有他這樣的傻瓜會做出這種事。
  而明知道這一切的我,卻還是沒有拒絕。那麼,我是不是比他還傻......
  --摘自"小酒館心情記事"
  Autumn
  "為什麼是我?"
  秋晨還處在一種恍然如夢的暈眩感之中。
  "我想不到還可以找誰。這時候我想起你說過--如果以後你結婚,你不會選擇那個你最愛的男人。既然這樣,你何不考慮跟我結婚,我能給你你想要的。我有固定的經濟基礎,我們很談的來,我們之間沒有秘密。最重要的是,我們並不愛對方,也就不會像你說的,相愛容易相處難,更不會有不切實際的期待。"
  秋晨的臉發白,他不會了解他的話對她是多大的傷害,他還以為他提供的是一個很慷慨的提議。
  她感覺自己是個賭徒,手裡緊緊捏著最後一疊籌碼,明知道輸的機率很高,卻無法抗拒誘惑。也許,這一把,她會贏......她會得到她一直想要的......
  縱使輸了又怎樣?至少她試過......至少她給了自己一個機會......
  她的心在狂跳。
  "如果我不同意呢?"她試著扯出輕松的微笑,雙手卻緊緊握著咖啡杯。
  石震宇皺眉。
  "那我就傷腦筋要找別人了。"
  她能讓他因為這麼愚蠢的原因,跟別的女人結婚嗎?腦海裡立刻尖叫出答案--不行!
  "我們結婚吧!"她說。
  ☆ ☆ ☆
  難道就如同阿貴說的--月圓之夜,人都會做出一些瘋狂的事?
  第二天下午,秋晨坐在店裡,客人不多,她一個人在發呆。
  "阿晨!喂!哈羅!"一雙手在她面前揮舞了好久,才把她的注意力拉回現實。
  "咦?阿貴?你來啦。"
  阿貴嗅到一絲不尋常。不尋常一,他遲到了,錯過最忙的午餐時間,秋晨沒有開罵;不尋常二,她穿著連身洋裝,針織外套,看起來活像個清純的女學生;不尋常三,她居然把店裡的餐巾紙一張張折成紙鶴。
  "你怎麼啦?"阿貴哇啦啦的怪叫,搶走她手上的紙巾。
  秋晨低頭一看,臉紅了起來。
  "你今天怪怪的喔!發生什麼事?"
  秋晨抬起頭,兩眼亮燦燦的閃著怪異的詭光。
  "喂!阿貴,如果我說--我要結婚了。你覺得怎樣?"
  阿貴的眼睛頓時睜大。"這是什麼時候決定的事?之前怎麼都沒聽你說過?對象是誰?"
  秋晨吐了吐舌頭。"那顆石頭昨天晚上跟我求婚了。"
  阿貴的表情先是訝異,然後皺眉,最後是嫌惡。"他昨天不是才發現他的小女朋友有了男人?"
  秋晨心虛的咽了口口水,把昨晚她跟他的談話一五一十的告訴阿貴,果然他的反應是--
  "你頭殼壞掉了!?這種事你也答應他?"阿貴破口大罵。
  秋晨咬著下唇,十只手指緊扭成結。這一刻,她沒有了往日瀟灑堅強的形象,只是一個迷惘無助的小女人。
  "我不算吃虧啊!他那麼有錢,而且我們也處得挺好的。最重要的是,他不會干涉我的自由。跟他結婚,我沒什麼損失,反而是賺到了。就算離婚,也可以撈到一筆可觀的贍養費。"秋晨不斷說服阿貴,也像在說服自己。
  阿貴有被她說服嗎?顯然沒有。只見他給她一記殺人白眼。
  "平常看你精明得很,還當客人的愛情顧問,說的頭頭是道。怎麼一扯到那顆石頭,自己的智商就退到小學生的程度?這種婚能結嗎?用膝蓋想也知道......"
  "噓!別說了!"秋晨阻止他。"他來了!"
  "誰?"阿貴轉頭,看見店門打開,石震宇走進來。
  "他來做什麼?"
  "今天我要去他家拜訪他爺爺。"秋晨小小聲說。
  "你說什麼!?天啊!你這笨蛋!"阿貴敲了秋晨的額頭一下。
  石震宇沒有聽到他們在說什麼,卻將這一幕看在眼裡。
  他很驚訝的發現,秋晨也有這樣嬌怯的小女人姿態,和在他面前的她有很大的出入。這個體認,不知怎地,讓他感覺不太好受。
  "嘻!你來了!"面對石震宇,秋晨丟棄混亂的心情,扯出自信的微笑。
  "可以走了嗎?"石震宇問。
  "沒問題。"她轉頭對阿貴說。"店就讓你顧了喔!我晚上才回來!"
  "阿晨,你--"
  阿貴看來還沒放棄說服她,可是秋晨已經從椅子上跳起來,捉住石震宇的手。她不想聽阿貴的話,那是因為她不想承認,他有可能是對的。
  "Bye!"她逃也似的急急拉著石震宇往外走。
  ☆ ☆ ☆
  這是秋晨第一次到石震宇的家。
  他先帶她參觀他的公司。
  "這裡是貨運公司的總部,辦公室裡有五十幾個員工,不包括在外面跑的司機,另外我們在全省各縣市都有分部......"他邊走邊解說。
  辦公室裡的員工們還是第一次看老板跟一位小姐走在一起。雖不敢明目張膽,卻都忍不住好奇的偷瞄她幾眼。
  秋晨捕捉到幾道探測的目光,她毫不扭捏地對他們露齒微笑,還揮了揮手。
  她的笑容立刻得到回應,有幾個人對她微笑揮手,但在接觸到老板嚴肅的表情以後,又像老鼠見了貓似的低下頭。
  他們離開辦公室,往後面的老屋走去。才一踏出門,身後就爆出興奮的吱吱喳喳聲。石震宇皺起眉頭,秋晨卻笑彎了腰。
  "喂,你一定是很凶的老板喔?否則你的員工怎麼都那麼怕你?"
  他的眉皺得更深。"沒有。我不知道。"他的答案永遠那麼簡潔。
  "你呀,"她抬起手來揉開他的眉心。"你的問題就在你嚇人的表情。"
  他很高,她必須踮起腳才構的到他的臉,這樣的姿勢讓兩人的身體靠的很近。
  石震宇感覺到一股屬於女性的馨香盈滿鼻翼,她柔軟冰涼的手碰觸著他,帶給他一種很舒服的感覺。
  照理說,他不習慣跟另一個人那麼親近,可是她的靠近是那樣自然。
  石震宇怔愣的一下,思考著這個問題......
  "接下來要去見你爺爺了嗎?他是怎樣的人?會不會很凶?"
  秋晨好像完全沒有他的困惑。他搖搖頭,甩開這無用的思緒。
  "放心。"他給她的回答依然簡短篤定。
  ☆ ☆ ☆
  放心?才怪!
  秋晨現在坐在石家老屋的客廳裡。對面是一個氣急敗壞、對著她吹胡子瞪眼睛的白發老人。
  "你瘋了嗎?阿宇!你帶回采的是什麼樣的女人?你看看她,哪裡比得上我們家冰蘭?是不是這個女人給你下符咒,否則你怎麼會被這種女人迷住?"老先生當著秋晨的面,就對石震宇破口大罵,完全不給秋晨留情面。
  石震宇預料到爺爺不會贊同,卻沒想到他會當面給秋晨難堪。
  他不悅的繃緊臉。"秋晨是個好女人,我決定跟她結婚。"
  "我不答應!"石鎮堂怒吼。"除了冰蘭,我不要別的女人做我的孫媳婦!"
  "爺爺......"在一旁的冰蘭怯生生的開口。"你不要這樣......秋晨姊真的很好......她很能干,開了一家小酒館,我也常去秋晨姊店裡找她聊天......"
  "你也幫她說話?"石鎮堂氣憤的跺腳。他轉頭瞪視秋晨。"哼!你這女人很厲害啊!連冰蘭都被你收買了。可是你騙不過我這個老頭的眼睛,開酒店的女人會有多好?我們石家絕對不容許這種來路不明、不清不白的媳婦!我不許!絕對不允許!"
  老頭子最後的話對秋晨而言,簡直就像炸藥,在她腦門爆開。
  任何人的忍耐都是有限度的。從一進門她就告訴自己,要給石震宇唯一的親人留一個好印象,她一直忍、一直忍,從一默念到十,又從十默念到一......她宋秋晨可不是個罵不還口、打不還手的軟腳蝦。
  乖順的低垂著螓首,變冷變硬的黑眸漸漸瞇起......
  抬起頭,嬌嫩的紅唇倏地彎起一抹自信的媚笑。
  "很抱歉,爺爺,我不是你理想中的媳婦。真糟糕,我本來還想說跟震宇結婚以後,可以好好孝敬你。既然你不喜歡我,那我們只好另外找房子搬出去住了。"她將視線轉向石震宇,故作無辜可憐的望著他。"對不起喔!宇。你也看到的,是爺爺討厭我的,這樣勉強住一起也不好,你說是嗎?"
  石震宇有一刻無法會意過來。他沒有想到秋晨會反擊。看著老頭子錯愕、震驚、啞口無言的表情,唇邊笑意突破堤防,漸漸擴大......
  "是啊!我就說爺爺脾氣不好,你偏偏說要試試看一起住。看樣子,我們上次去看的那棟房子,該去下訂金了。"
  "等......等一下!你們在說什麼?要搬出去住?誰允許你們的!"石鎮堂慌了,他從來沒有想過唯一的孫子會不跟他住。
  "爺爺。"石震宇嚴肅的對他說。"我娶定秋晨的。不管你同不同意,如果你可以接受秋晨,那我們還可以一起生活,要不然我就搬走。"
  祖孫兩個互相瞪視,兩張相似的臉龐寫著一樣的倔強。
  石鎮堂心裡清楚的知道,震宇一向有自己的主張,不是他可以操控的。現在又加上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厲害女人......真該死!
  "哼!你要娶那女人就娶吧!我管不著。不過,以後你後悔了,可別說我沒提醒過你。"石鎮堂悻悻然道。再瞪一眼秋晨,才憤恨不平的轉身走回自己的房間。
  贏了!,秋晨愣看著老先生的背影,有點不敢相信、有點虛脫。剛剛明明還伶牙俐嘴的,現在才發覺自己做的多大膽、多霸道......
  目光與石震宇相接,無聲以眼神交談--
  我會不會太過分了?
  不會,你做的很對。
  相視微笑,默契十足。
  "秋晨姊!"冰蘭的聲音打破這寧靜時刻。
  她的粉臉綻放光芒,黑溜溜的跟珠閃爍興奮。爺爺一走,她終於能問出憋了好久的疑問。"天啊!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情?你們什麼時候開始談戀愛的?昨天聽石大哥說你們要結婚了,真的嚇了我一大跳。"
  秋晨與石震宇交換了一個眼神。
  然後她聳聳肩,笑著說:"愛情來的時候就是這麼沒道理。也認識那麼久了,突然看到身邊的這個人,覺得在一起也不壞,就這麼不顧一切決定了。連我自己也不敢置信。"
  這是一個薄弱的借口,也只有冰蘭這樣單純的小女生會相信。也或許是,人們總願意去相信那些想要相信的。
  冰蘭快樂的喟歎。"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我好為你們高興!"她握著秋晨的手,低聲說:"我本來還擔心......以為石大哥對我......"
  冰蘭的臉紅了起來。"真不好意思,秋晨姊,我那時候還對你說了一些奇怪的話,你就把它忘了吧!是我想錯了......還白擔心了好久。真傻是不是?"
  秋晨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
  她轉頭,望見石震宇直視前方,嚴酷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她見到他捏緊在身側的拳......心裡一陣揪疼。
  無知是幸福的。女孩不知道男人為她做了什麼,所以她可以全然的快樂著。
  "總之,祝福你們!"渾然不覺眼前兩人的僵硬,冰蘭笑著說。"我很高興有秋晨姊當我的大嫂。我就不打擾你們了。"說完,冰蘭起身翩然寓去。
  石震宇凝視著她姣美的背影......消失......
  秋晨凝視著他......
  ☆ ☆ ☆
  一個月後,一個星期五的晚上,秋晨和阿貴拉下鐵門,並在門上貼上這麼個紅紙條--
  明日起,店家喜事,休息三天,三天後照常營業。
  "喂,阿晨,"阿貴憂心忡忡的看著那張紅紙條。"你真的要這麼做嗎?現在後悔還來的及喔!"
  站在阿貴身邊的阿文也看著那張紅紙條。
  "逃婚的話,就躲到我們家好了,那顆石頭那邊,我幫你說一聲就行了。"
  秋晨的目光從那張紅紙條轉向兩人,狠狠的瞪視。
  "喂,我要結婚了耶!你們兩個就不能老老實實的祝福我嗎?誰要逃婚?別說那些觸楣頭的話好嗎?"
  阿文、阿貴互看一眼,聳聳肩。
  "算了,阿晨,別逞強了啦!"
  "對嘛,這可是一輩子的事!不可以意氣用事。"
  "我不是意氣用事!"秋晨咬緊牙根。
  "不是意氣用事是什麼?"阿文挑眉。
  "是啊!明明知道人家愛的不是你......"
  "夠了!你們兩個還可以再殘忍一點!"有兩個對自己太過了解的朋友,有時候真是一件令人厭惡的事!
  那兩個俊美的男人終於閉上嘴,斜睨著她。
  "好吧!好吧!"她垮下肩,投降。
  "你們說的都對。我知道我的決定很危險,可是你們知不知道,這是我最後、也可能是唯一的機會,我不想就這麼放棄。就算他不是因為愛我才娶我,可是我有什麼損失?我會成為他的妻子,我可以名正言順的跟他住在一起,我可以想見他的時候就見到他,我不用再壓抑自己思念他的心情。有幾個暗戀的人可以像我這樣幸運?
  而且你們實在太悲觀了。說不定在相處以後,他會愛上我;說不定時間一久,他就會忘記她;說不定我們會很幸福、很快樂。不試試看又怎麼會知道呢?"
  "我不知道你是一個賭徒。"阿文的唇抿得更緊了。
  "你的理智到哪裡去了?你不是一天到晚發表高論,說什麼不跟自己愛的男人結婚?"
  秋晨苦笑。"我承認我是個騙子;我承認我懦弱、意志不堅定。你們不要再為我擔心了,好不好?我會沒事的。既然我已經做了這個決定,我會盡力做好他的妻子,不管結果如何,至少我努力過。"
  阿文與阿貴無語。不是因為他們被說服了,而是秋晨臉上篤定的神采。
  他們知道她是不會改變心意了。
  "好了!我得快回家了。明天一早還要起來化妝、梳頭呢!"
  揮揮手,秋展轉身走了。
  她的背脊挺直,姿態優雅,有如一個堅強的女戰士。
  她是一個戰士沒錯--為她的愛情而戰!
  "她很勇敢......"阿貴喃喃的說。
  "也很愚蠢。"阿文下了注解。
  ☆ ☆ ☆
  第二天上午,秋晨在自己租來的公寓中,等著石震宇來接她。她的幾個姊妹淘擠在她房裡,嘻嘻哈哈的幫她梳頭、化妝、戴頭紗。
  因為秋晨的家人全都不在了,加上石震宇家的人口也簡單,於是他們決定好用公證結婚的方式。
  不過令秋晨感到窩心的是,雖然他們一同決定婚禮不須鋪張,但石震宇卻堅持該有的儀式、禮俗仍不可免--像是喜餅、首飾、婚紗,甚至是結婚照。
  拍照那天,她看得出他有多不自在。大抵男人對拍結婚照這檔事,都覺得很無聊,不曉得為什麼女人那麼堅持。可是在這個過程之中,她卻看出他的體貼和付出。他為她所做的忍耐,讓她感動久久。那也是她第一次可以期望--也許,他們的婚姻有成功的可能......
  "秋晨姊,你真的好美!"
  秋晨已經打點好了,冰蘭看著她,發出贊歎。
  今天的秋晨確實比往日更加艷光照人。一襲強調出她窈窕身高的白紗禮服,透明立體的彩妝,和高雅盤起的秀發,綴以簡單的頭紗,所有的造型都是她自己設計的,而成果也充分表現出她絕佳的品味。
  "謝謝。"秋晨對冰蘭微笑,轉個圈,滿意的欣賞鏡中的自己。
  "新郎來囉!"阿貴在門外喊道。
  石震宇走進門來,秋晨起身迎接他。
  他手裡捧著一束香水百合,在看見秋晨時,突然愣愣的說不出話來。
  "嗨!"秋晨覺得他呆呆的樣子很有趣。
  "你......好美......"他不由自主的結巴起來,黝黑的臉龐上泛起一抹隱約的紅暈。秋晨的靠近讓他突然有種呼吸困難之感,認識她這麼久,從沒有仔細去看,原來她是如此美麗。他甚至沒有注意到一旁的冰蘭......
  秋晨一怔,隨即開心的笑漾開。她真的好高興,因為她知道此刻他的臉是為她而紅,心是為她而跳......
  "傻瓜!"她嗔道,心底甜滋滋的。
  石震宇挽著她的手,秋晨緊緊的回握。她怕不捉住他,她就要快樂的飛上天去了。
  婚禮的過程簡單而隆重。秋晨沉浸在幸福的光環之中,就算是老爺爺不悅的臭臉,也絲毫沒有影響她的心情。
  交換婚戒時,石震宇將一枚設計大方的鑽戒,套在她右手的無名指上,他謹慎而認真的表情讓她感動。幸好有頭紗的遮掩,讓他不至於注意到她眼裡滿盈的感情。
  在秋晨也幫石震宇戴上婚戒之後,他掀起她的頭紗,吻了她......
  那是一雙干燥卻柔軟的唇,輕輕落在她唇上,溫柔、慎重。
  他沒想到她的唇嘗起來這麼香甜美好。本來只是把接吻當成儀式的一部分,他卻發現自己一沾染她的氣味,便不想放開她、不想就這麼結束這個吻。
  他探測著她的唇線,攫取她檀口內的蜜津;忘情的加深那個吻,忘記時間、空間地點......直到有人不安的咳嗽。
  他猛地回神放開她。
  秋晨的眼裡有驚訝,卻沒有責怪的意思。事實上,她的眼波流轉,雙唇因他的肆虐而紅艷欲滴,看起來是如此嬌艷動人......
  他不知道為什麼今天看秋晨的感覺變得不一樣了。他已經第二次為她心跳加速、呼吸困難了。是因為從今天起,她不再是他的朋友,而成為他的妻子了嗎?
  "好了,不要拖拖拉拉的,該回去了!"石鎮堂粗魯不耐煩的咕噥,打斷了石震宇的思緒。
  他很慶幸他被打斷。他有預感,這個問題他最好不要再深入下去。
  他們一行人分三輛車回石家。要走出公證處的時候,石震宇才注意到冰蘭身邊的男人--
  是那晚的那個男人,冰蘭的男朋友。
  在法院門口等著車子開過來的時間,冰蘭帶著他來到他們面前。
  "爺爺、石大哥,我給你們介紹,這是楚滯。我的......呃......朋友。"從冰蘭含羞帶怯的表情,不難看出這個男孩不只是普通的"朋友"。
  沒有人預料的到冰蘭會選擇這個時機,把楚浩介紹給大家,包括秋晨。
  不過不得不承認,這是個很聰明的選擇。因為石震宇或爺爺不管再如何,也不會在此刻發火。
  只是......
  秋晨的感覺就像有人把電源按掉一樣,原本正在欣賞的一場電影突然變成一片黑暗,她被迫從甜美的夢境中回到現實。
  石震宇握著她的手攢得好緊......他的臉滿布寒霜,瞪視著楚浩。
  她在他臉上看到的......是嫉妒嗎?那麼此刻她臉上是不是也有相同的表情?
  "你好,謝謝你來參加我們的婚禮。"秋晨擠出微笑對楚浩說。
  "恭喜你們。"楚浩滯咧開嘴露齒而笑。
  秋晨不知道石震宇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情,聽他說這句"恭喜",不過以她的了解,她最好馬上把他拉開。
  "謝謝。我們該走了,車來了。"
  石震宇不動。
  "震宇!"秋晨扯扯他的手。
  極度緩慢的,他終於把視線從冰蘭和楚浩身上移開。
  "車來了。"
  秋晨重復。她不知道自己怎能再維持臉上的笑容,嘴角好酸,心也好酸......
  ☆ ☆ ☆
  楚浩沒有離開,一直跟在冰蘭旁邊,一直跟他們來到石家。
  爺爺一進家門,二話不說就氣沖沖的把自己關進房裡。他不只對孫子的婚姻不滿,更對冰蘭被別人搶走感到氣憤難平。
  爺爺無禮的動作沒有影響秋晨的心情,真正讓她的心沉到谷底的,是石震宇的心不在焉。
  他從楚浩出現開始,就不時瞪著他們。似乎等著楚浩做出什麼不當的行為,他就要上前痛揍他幾拳。
  秋晨開始懷疑,結婚的決定是不是對的。
  "我帶你到我們的新房,你先休息一下。"石震宇對秋晨說。
  呵!至少他還沒忘記她的存在。她安慰自己。
  "好啊!"
  新房在二樓。石震宇在結婚前曾帶她看過他的房間。
  他房間旁有一間原本作為客房的空房,他說那是給她用的。雖然說對他分房睡的決定,感到些許失落,但秋晨當時並沒有說什麼。
  "這裡。"
  隨石震宇的腳步,她來到貼著喜字的房門口。
  秋晨呆呆的注視室內,一下子有種暈眩之感......
  "你什麼時候......這是什麼時候做的......"她喃喃低語。不敢置信的看著變得寬敞的房間,那面曾阻隔在主臥房跟客房間的後牆被打掉了。原來的衣櫥不見了,變成一個更衣室。
  秋晨如作夢般的走進房內,一一看著這些改變。
  更衣室裡有一面牆作成衣櫥,四面櫥櫃裡有兩面是男性衣物,兩面是空著的。另外還擺放了一個梳妝台。他的房間原本簡潔陽剛的感覺,因為這些東西而變得柔軟、女性化了一些。
  秋晨走進相連的浴室,浴室一樣有兩個櫃子,一邊是他的用品,一邊是空的......
  "從決定結婚開始,我就讓人來重新裝潢。對不起,我擅自主張作了這些變動,也沒問過你的意見。"石震宇看秋晨久久不說話,突然感到不安。"如果你不喜歡的話,我們可以改......如果你還需要什麼別的東西......"
  "不!這樣很好!"秋晨轉身,急急的打斷他。她的白紗在空中劃過一個美麗的圓弧。
  石震宇愣了一愣。他又再次有那種心跳加速的感覺。他沒見過她那樣的表情,她的雙手貼放在胸口,一雙大眼染上一層亮燦燦的水霧。
  他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但他確定她是高興的。
  就因為他在房裡作的這些裝潢嗎?石震宇很疑惑。但無論如何,他知道為了再看到她這樣欣喜若狂的表情,他願意做任何事。
  "謝謝你,你對我真好!"秋晨環上他的頸項,在石震宇還沒會意過來前,在他的唇上印下一吻。
  石震宇還呆立著,秋晨將頭埋在他肩上,緊緊抱住他不願放開。這是第一次,她表現出她的感情,和壓抑不住的感動......
  他所做的對她的意義太大了。他跟她結婚雖然是臨時起意,但他卻不是隨隨便便許下承諾。二分之一,這房間裡所有東西都分成二分之一。不只反應了他一板一眼的個性,更代表了他是真的把她納入他的生活中,尊重她,讓她分享他的一切。
  "夠了......這就夠了......"秋晨咬著下唇,淚水在眼眶裡打轉。
  "你說什麼?"她抱的他好緊,她的頭靠在他肩上,不知道說了什麼。石震宇一頭霧水,不知道為什麼今天的秋晨,跟他五年以來認識的都不一樣。
  "沒什麼。"她搖搖頭。
  剛剛因為他對楚浩的態度而一度低落的情緒,在見到他的用心之後再度揚起。
  她是個很容易滿足的女人啊!
  她懷疑石震宇了解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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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23 00:14:44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開始了。
  跟著你,投入這場賭注。
  我不知道結果會是如何,我只知道我絕對會全力以赴。
  --摘自"小酒館心情記事"
  Autumn
  夜深了,秋晨洗完澡,除去一身黏膩和臉上的妝,才終於有重新活過來的感覺。因為晚上的喜宴是在公司旁邊的停車場辦的,席開四、五十桌,石震宇公司的員工就占了三十幾桌,加上一些生意往采的客戶、廠商等等。
  "那些貨車司機還真能喝......"坐在梳妝台前,她回憶起剛剛被灌酒的情形,仍然心有余悸。
  可是這也不能全怪人家,是她自己的個性本來就愛熱鬧,沒多久就瘋瘋癲癲的跟那些員工們鬧了起來,最後搞的跟每個人都很熟似的。
  "唉......才第一天就形象全毀......"懊惱的抱著頭,秋晨在腦海裡浮現爺爺那張臭臉。他一定把她當成那種不正經的女人,本來他對她開酒館這件事就很感冒了說。
  石震宇會不會也跟他爺爺一樣,覺得她這個新娘太"活潑'了?或是他根本沒注意到她,她看他今天晚上的目光還是不時投向冰蘭跟楚浩。
  唉......
  "加油啊!宋秋晨!你答應過自己的!"她拍拍臉頰,對著鏡子說。
  門口傳來一陣聲響,搖搖晃晃的石震宇在眾人的拱擁下走了進來。
  秋晨剛剛上樓前,幾個親近的好友還是在客廳裡拉著他勸酒、拼酒,縱然石震宇的酒量不錯,但也禁不起這樣折騰。
  又是一陣嬉笑戲謔之後,眾人才放他們這對新婚夫妻獨處。
  "你還好吧?"
  他的臉紅的不像話。他一動也不動的站著,一張酷臉比平常還要嚴肅。
  她覺得他的樣子有點怪......
  "要不要先去洗個澡?"她走近他,輕輕碰觸他的手臂一下,他整個人就倒在她身上。
  "啊!"天!他好重!一百九十幾公分的身體壓在她肩上,讓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濃烈的酒味沖向她的鼻翼,秋晨這才知道他是真的醉了。
  這還是她第一次看他喝醉。原采他喝醉的時候是這個樣子的啊!?她被他壓得很痛,可是卻覺得很有趣。
  但是當她聽到一聲干嘔的時候,就不覺得那麼有趣了。
  "等......等一下!你忍一下!"懂慌張張地把他帶進浴室,剛好來得及。
  等處理完一切,秋晨已經滿頭大汗。
  "喂!別在這裡睡啊!會著涼的。"她拍拍他的臉頰。
  "喔......"他應了一聲,聲音中有濃濃的睡意。
  "把髒衣服換下來,會舒服一點。"
  "喔......"
  無論秋晨說什麼,他就只是說聲喔。然後乖乖的任她擺布他的四肢,把西裝脫掉。
  他的樣子完全沒了平常的嚴肅冷硬,低著頭,像個聽話的小男孩。明明是個高大威武的壯漢,臉上卻露出茫然溫馴的表情。秋晨不知怎地很想笑。
  "你笑我?"他突然抬頭皺眉。
  糟!她真的笑出聲了!?
  "沒有......"秋晨收起所有表情,連忙說。"我是問你要不要洗個澡?"
  "喔......"他點了點頭,卻一動也不動。
  "你不會又睡著了吧?"秋晨又好氣又好笑。
  這是今晚成為她丈夫的男人。她已經知道他喝醉了酒不會大吵大鬧,只會變成一根木頭;她還知道他有站著睡覺的特異功能。
  "我幫你洗好嗎?"
  "......"
  他不回答,她就只好自己決定囉!
  秋晨深吸一口氣,咬緊牙根,不顧燒紅的雙頰,小手放在他的褲頭,一把扯下......
  ☆ ☆ ☆
  自己這個樣子,像不像一個花癡?
  盯著男人赤裸的胸膛,著魔似的移不開視線......那是剛剛她才幫他洗好、穿上浴袍,如今仰躺在床上的石震宇。
  用力咽了一口口水,原來......平常藏在筆挺西裝底下的,是結實的肌肉、平坦的腹部,還有......
  秋晨的臉紅到發根,一個畫面突然出現在腦海裡--那是剛剛她幫他沖澡時看見的部分。
  雖然她當初決定嫁給他最大的原因,就是要更了解他,但她發誓她真的沒有想過這方面的"了解"。
  "天!"她輕輕的喟歎。
  秋晨絕對想不到她的聲音竟喚醒了石震宇。他緩緩張開眼睛,然後看見盯著他胸膛的女人。雖然一開始有些茫然,但下一秒他的雙眼陡地一亮。
  他酒醒了!該死!
  想到自己還不知恥的趴在他身上,秋晨急著逃開,沒想到頭發卻壓在他的手臂下面。
  "痛!"沒一秒鍾,她又彈回他身上。
  "對不起......"他挪開身子,讓她的頭發得以自由。
  她應該移開身體的,可是她卻沒有這麼做。
  她感覺到他的身體僵直了。只要仔細觀察就會發現,他的眼睛變得深沉,而他的喉結不自覺地上下滑動......
  啊!男人畢竟是男人......秋晨突然領悟。
  他身上只穿著一件浴袍,她也僅穿著一件薄睡衣。這個暖昧的姿勢,更讓她清楚的意識到他的變化。
  眼前只有兩個選擇--她可以走開,然後兩人從此過著"相敬如賓"的生活;或者,她可以堅持下去,然後兩人變成真正的夫妻。
  加油啊!宋秋晨!心裡默念著,她故意靠近他,溫暖飽滿的乳房輕輕壓在他的胸膛上。她的唇離他的耳朵很近,若有若無的吐著芬芳的氣息......
  石震宇再次感受到今天在婚禮上那一吻,所產生的致命影響力。
  "秋晨......"
  "嗯?"
  更糟了,現在她的唇輕掃過他變得通紅的耳垂......
  "你在做什麼?"這是他的聲音嗎?連他自己都不敢置信會這樣粗嘎緊繃......
  "我們是夫妻了,不是嗎?"她的笑容那樣甜美嬌媚,水漾的眼波裡流轉著誘人的情慷。
  "可是......"他說不出話來了,因為她的手正頑皮的撫上他的腹部。
  "可是什麼?今天是我們的新婚夜,不是嗎?"
  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可是現在石震宇的腦袋好像變成一團灼熱的火球,根本沒有辦法好好思考,再加上她說的似乎也很有道理。
  "秋晨......"
  "噓!不要說話。我想要做你的妻子......"
  他沒有說話,只是狠狠的倒抽了一口氣,因為她竟然做出這種事......
  轟地一聲,全身血液好像都沖向她正圈握住的那一點。
  再也禁不住冰火相交的刺激,石震宇低吼一聲,翻身將秋晨壓在身下。
  她仰首望著他,這一刻,她在他眼裡再也看不見平日的克制謹慎,他的眼裡有某種風暴的意念......
  她看見的是一頭野獸,一頭因為她而蛻身成的野獸。
  秋晨輕笑出聲。她的眼睛裡有興奮、有期待,沒有一絲恐懼......
  石震宇低咒。這一刻,他才領悟,他娶的女人是個惡魔。
  當他俯身吻住那雙誘惑的紅唇時,他知道自己已經被她擄獲,心甘情願地投入熊熊烈火中......
  ☆ ☆ ☆
  石霞宇醒過來的時候,發現他一邊的手臂好像不見了,麻木,沒有任何感覺......皺著眉頭睜開眼,他才發覺--他的手臂還在,只是上面枕著一個女人。
  心跳漏了一拍,接著,他想起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
  是夢嗎?那個狂野性感的女神是他的好朋友秋晨?而那個像野獸般瘋狂癡纏著她的男人......是他?
  不!應該不是夢。因為從此刻兩個人赤裸裸緊依著的身體看來,他想起的恐怕只不過是昨夜綺夢中的一小部分而已。
  他和秋晨怎麼會變成這種關系!?
  不,如果說,他跟她求婚的時候,連想都沒想過兩人會發生性關系,那未免太過矯情。只是在他的計劃裡面,它"應該"不是這樣的,"應該"不會這麼快,"應該"是在他們逐漸適應彼此的生活以後,"應該"不會這麼激烈,好像整個人的靈魂都一並被卷走那樣的狂亂......
  總之,事情已經失控到完全超越他所計劃的地步。他原本想要的婚姻,是擁有一個可以談心的伴侶,互相信任、照顧、又了解彼此的朋友,別人眼中也許淡然無味,可是卻可以細水長流的感情......可是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可一點也稱不上"淡然無味"......
  不是說他不喜歡昨夜。事實上,他也相當"投入"。只是......那感覺就像你點了一碗陽春面,卻來了一客牛排一樣。
  "嗯......"睡夢中的秋晨咕噥了一聲,在他懷裡翻了一下身。石震宇整個人都僵硬了,他不知道該怎麼面對秋晨......
  但顯然老天並沒有聽到他的祈禱。秋晨醒了過來,抬起頭,對著他咧開一個慵懶誘人的微笑。
  "嗨!老公!"
  天!她不知道自己的樣子有多引人犯罪嗎?她不知道男人在剛睡醒的時候最脆弱嗎?
  顯然不。因為她一個翻身,就像章魚似的趴在他身上,緊緊纏住他。
  石震宇每一寸皮膚都清楚的意識到,兩個人的身體貼合的沒有一絲縫隙。
  她的長發如飛瀑般垂散下來,就像將兩人密實的纏進一個甜美網裡......
  "秋晨......"放開!否則他就要控制不住自己了!
  "向老公要個早安吻不過分吧!"她的紅唇噘起。
  這個女人真是他認識的那個秋晨嗎!?
  他還來不及反應過來,她的唇距離他只剩一寸......
  ☆ ☆ ☆
  床上的兩個人熱汗淋漓,秋晨將頭埋在石震宇的頸間,他們一同喘息著,在彼此懷中調整呼吸......
  石震宇的手緊緊扣在秋晨的臀部,另一只手則眷戀的撫摸她的背。
  秋晨愛極這樣的溫存,那種滿足遠超過世上任何事。
  但是當他的輕撫停下來,秋晨感覺到他的變化--他像是突然醒過來,了解自己身在何方,和誰在一起......
  秋晨被迫從甜美的夢境中回到現實。她知道他猶豫了。
  "秋晨--"
  "嗯?"
  他在遲疑著不知該怎樣措辭。"我沒想到會是這樣......"
  "你以為會是怎樣呢?"她用手肘撐起身體,凝視著他。"你希望怎樣呢?我們當一對無性夫妻嗎?你希望結婚以後,我們還像以前一樣,只是單純的朋友?"
  "不。"
  "你不喜歡我們的做愛?"
  "不!"
  "那是什麼問題?"
  "太快了。"也太出乎意料之外了。他沒想過自己會這樣的投入......那種感覺對一向習慣所有事情都按計劃進行的他而言,有點......適應不來。
  秋晨咬著下唇。"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可是對我而言,雖然我們結婚的理由有點‘另類',可是在我答應要跟你結婚的時候,我就希望我們的婚姻是玩真的。你是怎麼想的?你希望我們的婚姻只是幌子嗎?如果這樣,你應該早點告訴我。那樣我也可以早點告訴你,那不是我要的。"
  她是一個誠實的、而且意志堅定的女人。她不像冰蘭一樣柔弱,需要人保護。這一刻,石震宇清楚的感覺到她的獨特。而且,內心的深處,她的率真打動了他。
  "不!我絕對沒有把我們的婚姻當成幌子的念頭。我是真的想娶你,跟你共度一生。如果我表現的很差勁,請你原諒我,我只是一時還沒有辦法適應。秋晨,你相信我,我是認真的。"
  他不知道該怎麼表達,和她比起來,他的話總是笨了些。可是他還是盡力想讓她知道他的感覺。
  她沒見過他這麼急切的樣子。他的話、他努力把它們講出來的認真,讓她感動......
  她深吸一口氣,抿著唇,防止淚水湧上眼眶。
  "謝謝你,我很高興你這麼說。"
  他們相視微笑。
  那一刻他們知道了--
  他們的婚姻有一個很好的開始......
  ☆ ☆ ☆
  他們下樓來的時候,已經是中午了。
  秋晨那邊沒有親人,所以在新婚的第二天,他們不用趕著歸寧。加上他們說好因為石震宇最近工作比較忙的關系,暫時不去度蜜月,所以這天是很優閒的。
  "終於知道要起床了啊?哼!"一進餐廳,石鎮堂就對著秋晨吹胡子瞪眼睛,說出來的話更是毫不客氣。
  秋晨不生氣反而覺得好笑。爺爺看她的眼神,就好像她是個把他孫子帶壞的妖女。不過他可能不知道,這對她而盲可是一種恭維。
  "爺爺早,冰蘭早!"秋晨笑臉盈盈。
  "早?都幾點了?"石鎮堂嗤道。"做人家媳婦的哪個像你一樣這麼晚起床?你看我們家冰蘭多乖、多懂事,中午這些菜全都是冰蘭煮的......"
  "爺爺夠了!秋晨昨天很累。"石震宇打斷他尖酸的抱怨。
  "累什麼?我說她是偷懶!"
  "哇!看起來很好吃的樣子!謝謝你,冰蘭!"
  秋晨拉著石震宇坐下來。
  這女人根本沒在聽他說的話!石鎮堂氣得內傷,秋晨卻還是笑咪咪的,心情好的不得了。他真的要吐血了。
  這邊冰蘭羞紅了臉,爺爺或石大哥都不曾贊美過她的廚藝。"沒什麼啦!只是一些家常萊。我不知道秋晨姊愛吃什麼,就多煮了幾樣。"
  "很好吃啊!"秋晨夾了一塊鹵豬肉,津津有味的嘗著。她看看爺爺,挑眉說:"爺爺您怎麼不吃啊?喔!對了,看你臉紅成這樣,你是不是有高血壓?老年人這種高脂高鹽的東西,還是少吃比較好。"
  "誰高血壓了!?"不幸被言中的爺爺還嘴硬。"我好得很!我就是要吃!冰蘭煮的東西我都愛吃!我現在就吃給你看!"賭氣的爺爺硬是夾了一大塊豬肉到自己碗裡。
  "爺爺健康,我們這些做晚輩的是最高興的了。聽說鹵豬肉的膽固醇很高,上次我們店裡一個客人說他中風,就是因為太愛吃這些鹵肉啦、內髒啦......"
  中風!?石鎮堂聽到這兩個字,臉色青白不定。塞到嘴巴的肉是吞也不是,吐出來也不是。
  醫生是有警告過他不准再吃這種東西,可是他鐵齒,人家不准的,他越是不信邪。冰蘭一向不敢違逆他的意思,所以在他的堅持下也就繼續這麼煮。
  可是最近他確實常常頭痛、頭暈......
  秋晨把他的反應都看在眼裡。"爺爺你多吃點青菜。"她不提要他別吃豬肉,只是幫石鎮堂夾了些青菜放進碗裡。石鎮堂雖然嘴裡不認輸,可是卻乖乖的放棄那塊豬肉,改吃青菜。
  冰蘭跟石震宇兩個人看到這個情形都想笑又不敢笑。爺爺根本就被秋晨收服了嘛。
  吃到一半,秋晨宣布。"以後三餐就由我來打理吧!我早上可以去采買店裡的東西,順便買菜。"
  "都結婚了,你還要去開那什麼不三不四的店!?"石鎮堂面露不悅。
  "當然,那是我的店,我的工作啊!"
  "女人家應該在家裡相夫教子才對,干嘛到外面拋頭露面?傳出去說我們石家的媳婦這樣子,叫我們面子擺哪裡?"
  石鎮堂看來很生氣。秋晨望了石震宇一眼,本來想尋求他的支持,怎知看他也是繃著臉,似乎也不贊成她繼續開店。
  糟糕!這點倒是她始料未及。
  "家裡的事我會兼顧。我白天在店裡,晚上請伙計幫忙。開店是我的夢想,我不會放棄。"她有她的堅持。
  "胡說八道!女人家要什麼夢想?結了婚就該好好待在家......"
  "爺爺,別說了!秋晨想要怎麼做就怎麼做吧!"石震宇開口了。看得出來他雖然不贊同,卻支持她。
  在石家雖然爺爺的輩分蕞高,可是石震宇的意見才是最後的決定。石鎮堂雖然還有微辭,可是已經起不了任何作用。
  一頓飯吃完,石震宇對秋晨說:"等會去你的公寓搬東西。"秋晨的行李都還在她的公寓裡。
  "好啊!"
  等秋晨和冰蘭洗完了碗,稍事整理過後,石震宇已經在客廳等著她。
  出門前,冰蘭叫住兩人。
  "石大哥,我有事要跟你商量......"
  "什麼事?"
  冰蘭怯怯的抬頭望著他,一邊絞著手指。每當她緊張、或是有求於他的時候,她就會做出這種表情。
  "石大哥......如果我說......如果......我想去紐約繼續念音樂的話......你會不會答應?"
  "紐約?"一直在他羽翼下成長的小鳥,竟然一下子要飛去那麼遠的地方?
  "太遠了。"不!他不容許!他不能讓她離開視線!她可能會受傷。
  "我不會是一個人。有朋友......呃......朋友會陪我去,會照顧我......"
  "是他?你是要跟楚浩去?"不行!他不准別人搶走她!
  他抓住冰蘭的手臂,簡直暴跳如雷。
  "沒錯。石大哥你不要擔心,楚浩對我很好的,我相信他。"
  "我不相信他!"他大吼。"你對他了解多少?跟一個陌生男人到那麼遠的地方,你可能被他賣掉!可能被他騙!可能發生任何事情!到時候你怎麼辦!?"
  "楚浩不會的。你只是還不了解他,下次我帶他來家裡......"
  "不必了!我怎樣都不會答應!"
  "震宇!"秋晨說話了。她輕輕拉開石震宇,堅定的眼睛看著他。"冷靜點。你沒有權利阻止冰蘭。"
  秋晨的話像一盆冷水澆在他頭上。沒有權利......是的,就如她所說,他確實沒有權利。他們沒有血緣關系、他是她的誰?他有什麼權利阻止她?
  "我知道你捨不得冰蘭、你擔心她,可是冰蘭有她的人生要過,你不可能一輩子保護她,該是放她自己去飛的時候了。"
  他知道秋晨的話有道理,他都知道,只是......
  "放手吧!"秋晨捏捏他的手,給他安慰和力量。
  他終於很緩慢、很緩慢的點頭,那感覺就像身體的一部分被狠狠的抽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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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23 00:14:55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一日一日,我無可救藥的喜歡著他......
  喜歡他,喜歡看他咀嚼我做的飯。
  喜歡他,喜歡聽他說話神采飛揚。
  喜歡他,喜歡見他微笑幸福無憂。
  平平淡淡,簡簡單單,他飽了,他放松,他平安,他滿足,他健康,他喜樂--
  我喜歡。
  --摘自"小酒棺心情記事"
  Autuma
  回秋晨公寓的路上,石震宇一直很沉默。他瞪著擋風玻璃,握方向盤的手用力的像要把它捏碎。秋晨甚至懷疑他是不是還記得她的存在。
  當然......他是在想冰蘭吧!?
  雖然早有心理准備,也自認為夠堅強、夠灑脫。秋晨還是感覺到一絲酸澀。
  "到了!前面右轉!"她指揮他停好車,兩個人上樓。
  "等我一下。我馬上好。"秋晨說完,就走進房間裡,獨留石震宇在客廳。
  "我幫你。"
  "不用,我很快的,就幾個袋子的東西。"
  當秋晨走出來的時候,石震宇的表情充滿了不可思議。
  "就這些?"
  "就這些!"
  "只有一個旅行箱?"
  "是啊!"
  他深鎖眉頭。搞什麼鬼!?就連出國都帶的比她多。他還特地捨棄轎車,開了休旅車來的......
  "過幾天等你整理好了,再叫公司的人來幫忙搬。"也許這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
  "整理什麼?我已經整理好了啊!"
  石震宇瞇起黝黑的細眸。"那些在公寓裡的東西呢?"
  "當然是繼續放在這裡。"
  "這公寓是租的不是嗎?"
  "是啊!"
  "你不打算退租?"
  "是啊!"
  "為什麼?"
  "為什麼?這樣我才可以想回來就回來啊!"
  "你已經嫁給我了,我有房子。"石震宇一字字咬牙說。不知為什麼,她的舉動讓他火大。
  "我是可以住在你家沒錯。可是這裡的房東是我的好朋友,他給我很便宜的房租,用來放這些東西很劃算。"
  "錢不是問題!"他的聲音變冷了。
  "我知道對你來說,錢不是問題。我只是想留一個地方,以備不時之需嘛!"
  不時之需?那是什麼鬼意思!?
  "唉,你就別計較那麼多了,反正就醬子啦!我們快回去吧!"她可不想讓他再深入的去想這個問題,這時候最聰明的辦法就是把他拉走。
  "爺爺他們還在等我們回去。今天晚上我要當一個好媳婦,煮一桌好萊讓爺爺沒話說,好不好?"
  不讓他有機會反駁,秋晨抬起那個旅行箱。
  "哇!好重喔!你幫我提好不好?"她一臉無辜的請求。
  ☆ ☆ ☆
  第二天,石震宇在床上醒采,秋晨還在睡。
  他小心翼翼的抽身,不想驚醒她,她卻自動往他懷裡躦去。才結婚的第三天,他們似乎已經習慣了這樣的親密。
  石震宇望著懷中的人。睡著的她看起來像個小女孩,紅嫩嫩的小嘴微張,規律的吐出呼吸。很難把此刻的她,跟那個他以前認識的秋晨聯想在一起。
  他很喜歡跟那個身為酒館女主人的秋晨在一起,他們可以聊天、喝酒,她是他的朋友。但是現在這個秋晨......
  他很難界定對她的感覺是什麼,因為她挑起許多連他自已都陌生的感覺...... 算了,別想這麼多!石震宇告訴自己。他本來就不是個會花時間分析的人,他比較傾向認定一件事,就從此深信不疑,照此訂定計劃、執行。就像他當初認定了冰蘭,就像他決定跟秋晨結婚。
  身旁的溫暖驟然消失,秋晨在恐慌中驚醒。
  張開眼睛,她看見浴室的燈亮著,裡面有吹風機的聲音傳來。她釋然的微笑。知道他就在不遠的地方,她安心、滿足了。
  她刷地一聲掀開棉被,往他的方向跑去。
  他沒注意到她。秋晨倚在浴室門邊。
  吹風機的聲音停止了,然後她聽到一連串咒罵聲。
  秋晨微挑眉,看他用力刷著頭發。那些鋼絲般的短發在梳子壓過的時候,雖然暫時聽話的服貼著,但只要梳子一經過,就又一根一根桀驁不馴的向上伸展。
  然後又是一連串的咒罵聲......
  "噗!"她忍不住笑出來。
  石震宇轉頭。
  "秋晨--"他的臉上先是竄過一抹狼狽,然後又繃緊了嘴角。
  又喔!他現在心情想必不怎麼好!可能他不想她看見這樣的他,覺得有損他男人的尊嚴。
  "我來幫你吧!"
  她接過他手中的梳子跟吹風機,拉著他的大手,讓他坐在她的梳妝台前。
  她先將他的頭發稍稍沾些發雕,然後靈巧的運用梳子跟吹風機,兩三下便梳整有型。
  "梳頭發不可以太用力,男人的頭發是很寶貴的。"她忍著笑說。
  知道她在嘲笑他,石震宇瞪著鏡中的她。
  不過不得不承認,她的手真的很巧,三兩下就把他每天早上要面臨的難題給解決了,而且她的碰觸也很舒服。
  "你很行。"看著鏡中的自己,他說。
  "當然囉!"秋晨毫不謙虛。"我在理發廳打了兩年工呢!"
  石震宇一僵。"沒聽你說過。"
  "我沒說過的還很多呢!幾乎每一種工作我都做過,送報紙啦、幫人家洗頭啦、酒保啦......反正只要能賺錢的我都會去做。"
  他沉下臉。想起她可能受的苦,一陣沒來由的憤怒和抽痛猛然充塞胸臆。
  "好了!完成了!"
  秋晨滿意的看著自己的作品,根本沒注意到他變得暗沉的心情。鏡子反射出她的笑容是那樣燦爛耀眼,沒有任何陰影。
  ☆ ☆ ☆
  想不到那天早上稍後,他們有了第一次的爭吵。
  婚後的第三天,秋晨打算重新回到"關外"上班。
  在家裡吃完早餐,石震宇說要送她去店裡。
  "不用了啦!你不是還要上班?我坐公車就可以了。"
  "不行!"他很少用這種嚴厲的語氣對她說話。秋晨覺得他對她的態度改變了。不知道這是好還是壞。
  "好吧!如果你堅持的話。那就走吧!"秋晨說著,就往門外走去。
  "等一下。"
  "什麼事?"
  "你就穿這樣?"
  "有什麼不對嗎?"秋晨低頭看著自己的衣服。沒怎樣啊!她沒把睡衣穿出門啊!一襲削肩的白色上衣襯托出她的好身材,飄逸的短裙正好搭配她的長腿。她給自己的品味打了滿分。
  "去換掉!你這件衣服太暴露了,我不允許你穿這樣出去!"他皺著眉看她。
  "你不允許?"秋晨有一刻無法意會她聽到了什麼。
  "對。"
  她覺得好荒謬。怎麼才結婚天天,這個男人就變成一個獨裁的暴君。
  "這件衣服沒什麼不對,以前在店裡你就看我穿過。"她試著跟他講道理。
  "不行。多少男人會看到你穿這樣?你以為那些客人是怎麼看你的?"
  "拜托!你以前也是客人好不好!"
  "我說不行就是不行!你去換掉,否則今天別想出門。"
  "石震宇,你是怎麼回事!?"秋晨不可置信的喊。
  他對她的抗議不動如山。瞇起俊眸,他一字字緩慢的威脅:"你要自己去,還是要我動手?"
  秋晨先是瞪大眼,然後她花了十幾秒,才終於體會他是認真的。
  "噢!你真是瘋了......"一跺腳,她氣沖沖的轉身上樓。
  她用力甩上房門,表達她的憤怒。雖然這個舉動很孩子氣,卻多少讓她發洩了一下情緒。然後她從衣櫃裡挑出一件最保守的套裝,咬牙切齒的換上。
  走出房門的時候,她遇見冰蘭。
  "秋晨姊,你怎麼了?"
  她沒見過秋晨生氣的模樣。
  "石震宇!他居然說我的衣服太暴露,要我換了以後才‘准許'我出門!"
  秋晨原本期待冰蘭的反應是跟她同仇敵愾的,想不到她卻是掩嘴一笑。
  "沒什麼啦!石大哥就是這麼保守,他也不許我穿短裙出門啊!只是我想不到他也會這樣對你。"
  咦!?
  他也這麼規定冰蘭!?
  那表示什麼呢?他以前不管她穿的怎樣冶艷妖嬌在他眼前晃,他都不在乎,現在......是不是表示他有一點點在意她了?
  秋晨呆呆的想著這個問題。剛剛的怒氣早已咻地消失無蹤......
  等到她失神的走下樓時,石震宇看見她,卻還是皺起眉頭。
  "你怎麼看起來還是那麼......"
  "那麼怎樣?"
  他不悅的別開眼。"算了!我們走吧!"
  到底是怎麼回事?今天的秋晨,怎麼看都覺得不可思議的性感。
  她一靠近他,他就可以聞到她身上的香味,感覺到她的體溫。那些氣味和感覺,讓他清楚的回憶起夜裡那些火辣辣的場景,提醒他,她隱藏在衣服底下的軀體是多麼細膩甜美,引人犯罪......
  他有種瘋狂的沖動,要把她全身包起來......不!包起來還不夠,那正好凸顯出她凹凸有致的身材。最好是把她鎖起來關在家裡,這樣別的男人就不會知道她有多誘人......
  他到底在想什麼!?石震宇突然醒過來,震驚於自己的思緒。
  "到底是怎樣嘛?"秋晨追上他的腳步,鍥而不捨的追問。
  石震宇哪肯說。他的唇抿得更緊了。
  "說嘛!說嘛!"就算上了車,她還是不放過他。
  "你那麼漂亮,我不要別的男人看你!"他低吼。終於被她逼出答案。
  "嗄?"秋晨的心跳陡地漏了一拍。慌了、亂了,這下她該怎麼回答?她滿面通紅。"你發什麼神經!"
  他歎了口氣,握住她的手貼放在胸口。
  "我也不知道我是怎麼了。"
  這樣的語氣、這樣的歎息、指尖傳來他火熱的心跳......一下子,車內的氣氛變得暖昧親呢。
  兩個人靜靜看著對方,無法移開視線......
  ☆ ☆ ☆
  日子一天天過去,秋晨漸漸適應了新婚的生活。雖然偶爾還是會跟爺爺吵吵嘴、斗斗法,不過好在她老是占上風,他也奈何不了她。
  冰蘭就很羨慕她。
  "秋晨姊,但願我有一天也會像你一樣獨立、有主見。"
  "你只是需要練習罷了。以後到紐約去,多的是機會讓你學會獨立,你要加油喔!"秋晨說。
  她心裡其實知道,就算去紐約了,冰蘭還是有楚浩照顧著。這樣的女人是幸運的,根本不需要學習獨立。
  石震宇跟她的關系也改變了。
  她發現石震宇是個信守承諾,而且有責任感的男人。當他決定跟她結婚,他就真的將她納入他的生活裡。她是石太太、她分享他的家庭、財富、人生,他給她所有他能給予的。
  可是她最想要的,他卻無法給......
  冰蘭就要去紐約,他對她的"關心"也就泛濫到無法克制的地步。
  選學校、找住的地方、准備要帶過去的東西,一個月前,他甚至飛去紐約,只為了要重新確認一次,他為她所安排的學校和宿捨都按照他的計劃。
  秋晨把一切看在眼裡。她什麼話也沒說,因為明白自己是無權置喙的。
  她吃什麼味呢?她不是早就知道在他心目中,誰是最重要的嗎?知道這些還傻傻的跟他結婚的她,連吃醋都沒有權利呵!
  ☆ ☆ ☆
  終於到了離別的那天--
  晚上十點的飛機,他們一行人不到八點就到機場了。
  一整天石震宇都繃著張臉;爺爺一直碎碎嘮叨;冰蘭則是掩不住的興奮期待。
  秋晨沒有表情。因為她不知道她要擺出什麼表情?
  "那邊天氣冷,睡覺要多穿雙毛襪子,生病要去看醫生,有問題的話就找陸大哥,他是我的同學,我跟他打過招呼,他會照顧你的。記得兩天打一次電話回來,如果有事的話告訴我,我會馬上去看你......"
  秋晨從來不知道石震宇可以一次說那麼多話。
  石鎮堂在一旁一臉的不贊同。
  "干脆別去了!去什麼紐約!女孩子家讀那麼多書做什麼?將來嫁不出去的。你這女人沒念什麼碩士,還不是嫁了阿宇這麼好的丈夫。"說完他還瞪了秋晨一眼,好像在怪罪她。他似乎認定了是因為她介入的關系,冰蘭才"黯然"離開石家。
  "爺爺!"冰蘭的樣子有些哭笑不得。
  其實真正感到哭笑不得的是秋晨。
  "對不起,我來遲了!"
  楚浩背著把吉他,拎著簡單的行李,匆匆走過來。
  爺爺瞪他、石震宇也瞪他,只有冰蘭看見他的時候眼裡進出亮光。
  "辦Check-In了嗎?來,把護照跟機票給我,我來辦!"
  就這樣,楚浩拿走了冰蘭的證件,走到櫃台去辦登機手續。
  石震宇的心情像翻倒的調味料。這個男人輕而易舉的就闖進來,把他的工作搶走。
  他保護了十幾年的女孩,單純、天真、完美,就要被這個男人奪走。他怎樣都不能放心,他怎樣都不能真正相信他。
  他此刻的心情,就像一個看著女兒出嫁的嚴肅父親。
  "OK!都好了。"楚浩走回來。他手一張,把冰蘭攬進懷中。
  他在冰蘭發上印下一吻,才轉頭沖著石震宇和爺爺笑道:"你們放心好了,我會好好照顧冰蘭的。"
  冰蘭也很自然的將手環在楚浩腰上,她臉上的幸福是藏不住的,也是刺眼的。
  爺爺的兩個眼珠都快突出來了;石震宇的雙眼也布滿血絲。
  要是換了個身分,秋晨會覺得這個畫面很好笑。
  他們一起上了出境大廳二樓,氣氛很僵硬,可是這對沉浸在喜悅中的愛情鳥,除了彼此,根本看不到別人。
  冰蘭跟楚浩就要進關去了。
  "好了!爺爺、石大哥、秋晨姊,我走了,我會想念你們的!"冰蘭的語氣裡沒有離愁。
  石震宇看著冰蘭走進海關,走出他的羽翼。
  "我們回去吧。"
  秋晨等他又待了許久,才拉拉他的手。
  石震宇轉頭,看見她了解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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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23 00:15:10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我知道,他其實不屬於我。
  我知道,現在的幸福,無論有多麼令人沉溺,也只是幻影。
  我只是暫時把他從她身邊偷來,共度一段美好時光。
  我必須不斷提醒自己這一點,不能忘記、不能忘記、不能忘記......
  這樣當有一天我必須把他還回去的時候,也許,痛苦會少一點......
  --摘自"小酒館心情記事"
  Autumn
  冰蘭離開以後,日子更平淡一點,也更甜蜜一點。
  一天早上,秋晨醒過來。緩緩張開眼,看見的是他放大的臉。她微微一笑,突然不想起床了,想就這麼賴在床上什麼都不做,只是看他。
  想看他,想記住他的每一個輪廓,想記住他呼吸的頻率,想記住他嘴角彎起的幅度,想記住他溫暖胸膛的觸感,想記住,因為怕有一天會失去......
  從床上起來,打開梳妝台上的筆記型電腦,她突然有很多東西想寫、想記錄下來......
  "秋晨?"他已經習慣了靠在他身邊的體溫,驟然消失,也開始會感到惶惶。
  "你在做什麼?"他看見她正專心打著電腦。
  "沒什麼......"秋晨連忙轉換畫面,轉過頭。"只是上網看看。"
  石震宇挑眉,可是沒說什麼。
  秋晨把電腦關掉,他走到她身後,擁住她的肩頭。他的頭埋在她冰涼如絲的長發裡,深吸一口氣。這幾個月以來,他已經漸漸習慣,也喜歡上她的香氣。
  "你在做什麼?"秋晨笑問。
  他的手占有的握住她胸前的香滑暖嫩。
  "你不是說......今天早上要下南部一趟......去見一個客戶......"她的笑容不見了,氣息漸漸凌亂,因為他的手伸進睡衣內,粗礪的指尖有意無意的撥弄那敏感的花蕾。
  秋晨仰起頭,雙眼沁著情欲的濕意。
  "會來不及的......"
  "別管什麼來得及,來不及......"他的唇來到她耳邊,經過一夜新長出來的胡渣微微刺痛,卻也刺激著她細致的頸後肌膚。
  "怎麼這樣啊?一點也不像你......"
  秋晨輕呼了一聲,他的唇已攫住她的耳垂,輕輕舔弄吻嚙。
  一瞬間,秋晨腦中殘存的一點理智都消失了。
  可惡!那是她的弱點啊!他明明知道的。這些日子以來,這男人已經太清楚她身體的每一個敏感點。
  "回床上吧......"讓人難以抗拒的誘哄在耳邊響起。
  ☆ ☆ ☆
  "哇!真的......真的來不及了!"上氣不接下氣的喘息聲傳來。刷地一聲,從床上爬起來,狼狽的拉好凌亂的衣衫,秋晨拉著床上男人的手,可是她的力氣根本不敵男人,還險些被拖了回去。
  "真的太晚了!快十點了!"
  慵懶的黑眸陡地一睜。這麼晚!?該死!他上班還不曾遲到過。
  石震宇猛地從床上跳起來。沒有一絲贅肉的精壯身體,赤裸裸的展現在秋晨跟前,可是此刻可不容許她臉紅心跳了。
  "快點!"兩個人拉著手沖進更衣室。
  秋晨趕忙從衣櫃裡挑出一套石震宇的西裝,丟給他。接著自己隨便拿出一襲簡單的長洋裝,胡亂套在身上。
  "我幫你!"他的西裝比較麻煩,秋晨接手了他的領帶
  "啊!還沒!頭發--"秋晨拉住他。
  現在管理石震宇那一頭不馴的鋼絲頭的責任,落在秋晨身上。每天早上她都要幫他梳頭發,今天也不例外。
  好不容易梳好頭,兩個人連忙沖下樓。
  嘰--猛然煞車!
  一下樓,就看見爺爺對著他們吹胡子瞪眼睛。
  "都幾點了!?"爺爺不客氣的訓道。
  那雙鷹眼如探照燈似的,一一掃視秋晨那頭亂槽糟的長發、沒來的及上妝的素顏,更別說他孫子黝黑臉龐上的狼狽神情。
  石鎮堂猛搖頭。誰都看得出來這兩個人為什麼這麼晚才下樓來,真是成何體統!
  秋晨跟石震宇像做錯事被抓到的小孩一樣心虛。他們抓緊對方的手,互相看了一眼。
  "還站在那裡?還不來吃早餐!"他沒好氣的吼道。
  秋晨瞥了餐廳一眼。桌上有稀飯、幾碟小菜,很豐盛的早餐,是爺爺做的吧?看來爺爺雖然平常對她很凶,其實還是很關心她的嘛1
  不過現在她可沒有時間感動了。
  "爺爺,對不起!我們趕時間,沒辦法吃早餐了!"
  "走了!"石震宇抓著秋晨的手往外走。
  "喂!怎麼這樣!急什麼!?你們這兩個--"
  這樣怎麼出門?豈不是鬧笑話......真是......"石鎮堂對著兩人的背影喃喃低語。
  根本沒聽進去爺爺的叨念,他們已經很有默契的鑽進車子裡。
  "今天不用送我到店門口,只要到巷子口就好了。"
  "不行。"石震宇轉頭。"我不放心--"他的聲音驟然停止,瞪大眼睛看她。
  "怎麼?"
  秋晨隨著他的目光移向自己的胸前,這才發現他的領帶竟然系在她脖子上。慌忙間竟然發生這種事,難怪爺爺剛剛看著她猛搖頭皺眉。
  兩人看著對方的眼睛三秒鍾,然後同時爆出大笑。
  ☆ ☆ ☆
  坐在車上,秋晨感覺到從來不曾那樣快樂。
  石震宇一手掌握方向盤,一手和她交握。
  早晨的親密和之後的忙亂,讓他們的感覺更加親呢。
  她很慶幸當初決定嫁給他。如果不是這樣,她就不能體會這種幸福,如果不是這樣,她就不會看到他的諸多面貌
  因為跟她做愛而忘記了工作、忘記責任、忘記時間的他。
  秋晨止不住嘴角的微笑,輕輕用力回捏了他的手一下。
  感覺到她的觸摸,石震宇也發出會心的微笑。
  他驚訝的發現,跟秋晨結婚以後,他笑的次數是以前十年加起來的兩倍。
  今天他違背了他一向謹守的紀律--他遲到了,而遲到的原因是因為和老婆纏綿。可是他一點都沒有罪惡感,反而感覺很愉快。
  他沒有想過自己會在婚姻生活中,感受到這樣的滿足。秋晨的加入改變了他、改變了石家的氣氛,而他是樂見這種改變的。
  跟她結婚很好,跟她談話很好,跟她做愛......也一樣很好,他慶幸自己娶到個寶。
  "你傻笑什麼?"秋晨問。
  在紅綠燈前停下來。石震宇轉頭,看見秋晨嬌嗔的笑顏。
  "沒什麼,"他的語氣軟下來。"只是覺得跟你結婚很好。"
  他竟然踉她想的是同樣的事。秋晨被感動了。
  是不是比跟冰蘭好呢?她是不是比冰蘭好呢?她好想這麼問,但......還是沒有說出口。
  "跟我在一起是什麼感覺?"
  "跟你在一起很舒服、很自在。"石震宇毫不猶豫地答。
  這答案令秋晨有些說不上來的失落。不過既然是說不上來,她也就沒有深究。
  過不了多久,他的車來到秋晨店門口。
  "開車小心啊!"
  她下了車,趴在他的車窗上細細叮嚀。
  就在她想傾身吻他臉頰的時候,他的大哥大響了起來。
  "喂?冰蘭嗎?昨天為什麼沒有打電話來?上次你說房東......喂?聽不清楚......"
  可能是大哥大收訊不佳,石震宇下車來走到前面去講電話。秋晨怕他的車被拖吊,站在原地守著不敢離開。
  她遠遠看著石震宇,看他專注聽著電話,時而皺眉的樣子......"
  那一刻她突然知道剛剛的失落感從何而來。原來她不要讓他覺得跟她在一起很舒服,她要他覺得不安,要他緊張她,要他沒有安全感,就是不要他覺得舒服!
  她不要他接了別的女人的電話,就忘了她的存在。
  她的期望會不會太高了?
  ☆ ☆ ☆
  這兩天石震宇下南部出差,秋晨和爺爺兩個人在家。她還是照例中午跟晚上回家一趟,做飯給爺爺吃。可是石鎮堂對她煮的萊沒有一樣滿意。
  "這是什麼爛東西?要我吃這種東西?我不吃!"
  桌上是一碟燙青菜、蒜泥白肉、清蒸魚,還有蕃茄蛋花湯。
  "爺爺!你有高血壓。吃清淡點的東西比較好。"秋晨捺著性子解釋。
  結婚這幾個月,她發現爺爺不只有高血壓,還有痛風,而問題都出在食物。
  他們家習慣吃的鹹,又吃的油,難怪身體會出狀況。以前冰蘭總是順著爺爺的意思,可是她可不能容許這情況再繼續下去了。
  爺爺丟下碗筷,跑到神主牌位前面。
  "老伴啊!你看看阿宇給我們家娶了這樣不孝的媳婦。麼壽喔,給我吃的那是什麼東西,分明是要餓死我。我真命苦啊!到老了還要被人家虐待......"
  秋晨聽爺爺這麼曲解她的好意,心中有點動怒了。
  "爺爺,你死心吧!這就是今天的午餐,不管你喜不喜歡。"
  爺爺瞪著她。"哼!我真不知道阿宇為什麼要娶你這種女人,冰蘭比你好上百倍。我有錢!我自己出去吃,省得受你的氣!"
  "爺爺!"秋晨喊他,可是來不及了,石鎮堂已經氣沖沖的出去了。
  這回出去,八成又要跟左右鄰居數落她的不是。
  在爺爺心目中,永遠沒有一個女人可以比得上冰蘭。
  秋晨的心情相當沮喪,看著一桌她用心調配、計算卡路裡、膽固醇的食物,突然沒有了食欲。
  咬咬牙,她拿起皮包,走出家門。
  ☆ ☆ ☆
  回到"關外",她依然有問題要解決。
  "阿晨,你這樣不行啦!中午是最忙的時候,你偏偏不在,我好累你知不知道?"阿貴哀怨的看著她。
  "我不是多請了兩個工讀生幫忙了嗎?"
  "那兩個小女生根本就不行,我就已經夠懶了,她們比我還混。"
  "拜托你就多擔代一下,真的不行再找新人好了......
  安撫完阿貴的情緒,秋晨趁著下午客人不多,把帳整理了一下。
  到了大約四點,她對阿貴說:
  "阿貴,我回家去一趟。中午爺爺鬧脾氣,不知道他吃飯了沒有。"
  "那個壞脾氣的老爺爺,不管你做什麼他都不滿意,你還管他做什麼?"阿貴清楚秋晨的處境,很為她打抱不平。
  秋晨無奈的苦笑。"我走了!Bye!"
  回到家,她敲了敲爺爺的房門。
  "爺爺?"
  房裡沒有聲音。她在門外等了一會兒,再敲了敲,還是沒回應。正放棄要轉身離去的時候,房裡傳來砰的一聲。
  秋晨有種不好的預感,她打開門進去。
  "爺爺!?"
  石鎮堂倒在地上,臉色發青,嘴也歪了。
  秋晨一驚,立刻沖到他身邊。
  石鎮堂像是要說什麼,可是說不出來。
  秋晨立刻知道那是中風。她的手在發抖,可是卻強迫自己要鎮定,不能慌亂,因為這時候爺爺只能靠她了。
  她拚命的搜尋腦中的記憶,這時,以前在酒吧打工時,曾看一位中醫師幫客人做的緊急措施,閃過腦海......
  她把爺爺扶靠在床邊。"爺爺,你不要怕。我去叫救護車,馬上回來。"
  秋晨沖出房門外,打了一一九,然後從客廳的櫃子裡拿出衣服的針,用火燒了一下消毒。她奔回爺爺房裡,用針在爺爺的十個手指頭上直刺,一邊不時安慰爺爺。
  幾分鍾後,爺爺的雙眼開始恢復有神,但是嘴還是歪的,秋晨搓著他的耳垂,等耳朵被拉紅了,就在耳垂處再刺兩針
  沒過多久,爺爺漸漸正常了。他似乎知道剛剛發生了什麼事,這一清醒過來,內心還驚魂未定。
  他緊緊抓住秋晨的手,像一個溺水的人抓住一根浮木。
  這還是秋晨第一次看見爺爺倔強的臉上,出現那樣脆弱恐懼的表情。
  "爺爺,不要怕,沒事了。"
  救護車及時趕到,秋晨協助救護人員把爺爺送上救護車。
  在車上,爺爺的手一直沒放開過秋晨......
  ☆ ☆ ☆
  石震宇從南部趕回來的時候,爺爺已經從加護病房轉到普通病房。他的精神氣色都很好,一點都不像中風過的病人,尤其是看見石震宇進來的時候--
  "你知不知道你娶的那個媳婦對我做了什麼事?她竟用針戳我的手指頭!你看!"他把手指伸到石震宇眼前。
  "你應該要感謝秋晨。要不是她及時幫你做處理,現在你可能就沒命了。"石震宇對爺爺孩子氣的舉動非常無奈,對他顛倒是非的行為也不敢苟同。
  "哼!江湖術士的偏方!也不過是剛好蒙到了,萬一沒有用,不是白白害我挨了幾針。"爺爺就是不肯在孫子面前承認自己錯了。
  秋晨冷冷看著爺爺,真不敢相信他是那個幾個鍾頭前還緊抓住她發抖的老人。她冷笑。"看來爺爺真的很生我的氣呢!你還沒來之前,他都一直抓著我。"她對著爺爺轉了轉紅痕未退的手腕。
  爺爺的臉倏地紅了。"誰......誰抓你的手了!我才沒有那麼沒用!中風而已嘛!我怕什麼!"
  秋晨瞇起了眼。爺爺見狀,心虛的低下頭,縮了縮肩膀。
  秋晨決定乘勝追擊,她雙手叉腰。
  "好了!爺爺,醫生也說過,你的飲食要節制,回去以後我會嚴格控制你的食物。還有,我剛剛打電話幫你報名社區的太極拳班,你每天早上都得去運動。另外,每天的血壓藥一定得吃。為了防止你再把藥丸偷偷丟掉,藥就放在我那裡保管。"
  "什麼!?"爺爺瞪大眼睛。"你這女人怎麼這麼鴨霸?阿宇,你也說說她,哪有人對長輩這麼沒禮貌......"
  "爺爺!"石震宇沉下臉,打斷他。"就照秋晨說的。"
  眼見得不到孫子的支持,爺爺敗下陣來,忿忿不平的喃喃自語:"真是......兩個人聯合起來欺負我這個老人......娶了媳婦就忘了爺爺......"
  可惜沒人搭理他。
  "我跟秋晨回家了。今天晚上你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我跟秋晨來接你出院。"石震宇說完,就跟秋晨走出病房。
  石震宇一路上一直都很沉默,不時望著她。
  他的眼神無聲的包圍著她......像一雙看不見的手,擁抱看她的身體......
  到了車上,秋晨終於受不了了。
  "干嘛一直看我?"
  "我在想......你是一個很好的妻子。"
  嚴格來說,這已經是石震宇可以說出來最極限的甜言蜜語了。秋晨很感動。一個人最大的欣慰,就是你做的努力,對方都看得見,也能體會。
  她圈住他的脖子,給他一個緊密的擁抱......
  ☆ ☆ ☆
  之後,爺爺在秋晨"斯巴達"式的控管下,血壓一直維持在安全的范圍內。
  日子在平淡中流逝。秋晨越來越適應在石家的生活,唯一的死對頭--爺爺,雖然現在還是三不五時會找她麻煩,但頂多也只是兩個人拌拌嘴。反正爺爺也吵不過她,所以她也就不放在心上。
  石震宇的貨運公司就在住家旁邊。秋晨偶爾會去晃晃,帶些點心去慰勞那些辛苦工作的員工。她熱情爽朗的個性,很快為她贏得許多友誼。
  秋晨有一種讓人信賴的感覺,很多人都不自覺會與她分享心事。這也是為什麼她的店開的很成功的原因。
  員工們似乎不把她當成老板娘,舉凡哪個客戶很機車、薪水太少、工作量太大、福利不夠好種種的話題都敢跟她聊。
  這天秋晨坐在眾人的中間,幾個剛送完貨的司機大哥跟辦公室的小姐們圍著她閒聊。他們正抱怨到最近中秋節到了,貨運公司的業務是平常的兩、三倍......
  "什麼?每年的中秋節只發紅包跟月餅啊?"
  "對啊!而且都是同一個牌子的月餅,大家都吃的好膩。"
  還真像石震宇的作風。"跟老板講啊!叫他換一換吧!"
  "誰敢啊?看到老板腿就軟了。"
  秋晨淺笑吟吟,"是喔!他老是一張恐怖的撲克臉。"她到現在也搞不懂,他明明很帥,而且不算老,為什麼總是那麼嚴肅,害每個人怕他......
  辦公室裡突然安靜下來。那種靜很奇怪,像有一陣冷風吹過。
  先是有人瞪大眼睛看著門口,接著很有默契的,那些員工個個臉色大變,轉回頭,僵硬的微笑。"老......老板......"
  原來是石震宇走進辦公室。他一進來,天生的氣勢立刻給人帶來很大的壓迫感。
  "秋晨?你在這裡做什麼?"石震宇皺眉。看秋晨身邊站著幾個男人,心裡感覺到一股不悅。
  秋晨看著他,再看看噤若寒蟬的員工們,突然心生一計。
  "我們正在討論。"
  "討論什麼?"
  "是這樣的啦!員工們最近工作都很辛苦。不如等到中秋節過後,比較不忙的時候,我們辦一個員工旅游。"秋晨雙眼發亮,似乎很得意自己想到的好主意。
  "員工旅游?"
  辦公室裡傳來眾人的抽氣聲。
  "是啊!員工旅游。我們公司到現在為止,‘居然'連一次員工旅游都沒辦過。
  "我有提撥津貼給他們。"石震宇繃起臉。
  "可是大家從來沒有一起出去玩。"
  他沉默了。
  "就交給我吧!如果公司這個月的業績可以達成目標我們就出去玩!"
  小小的、壓抑的歡呼聲像波浪一樣,回蕩在辦公室裡。
  石震宇聽見了。他不得不承認秋晨可能是對的。
  "好吧。"他很緩慢的點了頭。
  那年中秋過後的一個周末假日,"磐石"貨運破天荒的休息了兩天。
  員工旅游的地點選在墾丁的悠活度假村。一整天的水上活動之後,夕陽西下時分,在秋晨的安排之下,他們在海邊搭起了營火,舉行烤肉大會。
  石震宇不知道有多久沒烤過肉了。事實上,自他的父母去世之後,他就一直忙於工作賺錢,根本不曾參與過同學們之間的聯誼活動。這種場合讓他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好。
  反觀秋晨,就玩的很盡興。
  "天啊!你在做什麼!?"
  正指揮幾個員工生火的石震宇回頭,見到秋晨訝異的看著他。
  "分配工作。"他說。
  秋晨的眼睛簡直快掉下來了。
  "你真是無藥可救了!"她用力一拍自己的額頭做出受不了的模樣。然後她抓著他的手,硬是把他拖走。
  "去哪裡?"
  "去哪裡都好。"
  "可是--"
  "沒有可是。我們是來度假的,記得嗎?不要管那麼多、放輕松,他們自己自然會搞定的,OK?哇!這裡的海風好舒服!耶--"
  "秋晨......"他的聲音消失了。因為秋晨突然把白色的長外套一脫,露出裡面火紅的性感泳裝,往大海奔去。
  "該死!"她居然穿那麼引人犯罪的一套泳裝!他就像斗牛看見眼前紅色旗幟飛舞,眼睛立刻布滿血絲。
  "宋秋晨!你給我回采!"
  怒吼一聲以後,男人大步往他的女人奔去,一個用力的擁抱將她緊緊鎖在懷裡,杜絕任何男人的目光。女人咯咯的嬌笑和男人的怒斥,隱約的傳回沙灘上......
  "嘻,老板跟老板娘感情好好喔!"
  "有老板娘在,老板看起來比較不那麼可怕了。"
  營火旁,開始八卦......
  "哇!老板好強壯喔!你看他抱住老板娘的樣子!這才是真正的男人,好性感啊!"女性陶醉的歎息。
  "可惜,看不見老板娘的好身材了......"當然也有這一類的抱怨。
  過了一陣子,當石震宇和秋晨濕淋淋的從海裡回來的時候,眾人都很有默契的別開目光,突然變得很忙。
  "哇!好香!"秋晨聞到烤肉的香味,興奮的大叫。
  "老板、老板娘!來嘗一嘗這個牛小排。"立刻有人送上來。
  "謝謝!"秋晨咬了一口,"好吃!"接著又把它送進石震宇的口中。
  石震宇不習慣在人前展現親密,耳根微微發紅。
  可是秋晨一點也不介意,你一口我一口的喂他吃。
  石震宇那想拒絕又不敢拒絕的尷尬表情,讓員工們憋著笑,不敢讓老板看出任何端倪。
  烤完了肉,幾個女孩子約秋晨到營火前。
  "阿晨姊,我們來唱歌!"
  有個男生帶了一把吉他,正在彈奏。
  石震宇驚訝的發現,那是他公司裡長得最粗壯的貨車司機。共事這麼多年,他不知道他會彈吉他。
  相反的,才不到一年,秋晨跟所有人都很熟了。他看著她被人群圍繞,看著她開心的放聲高歌--
  天!原來她是個音癡!這又是另一個石震宇不知道的事。
  雖然五音不全,可是她一點也不害羞怯場,反而讓現場的氣氛High到最高點,大伙兒笑鬧成一團。
  一曲既罷,她走回他身邊,臉上還帶著一抹興奮的紅暈。
  "怎麼樣?我唱的好不好聽?"
  "好聽。"
  石震宇毫不猶豫地回答,讓秋晨笑了出來。"瞎說!"
  營火照耀著她粉紅的嬌顏,讓石震宇一陣心動。
  他忘記自己以前看冰蘭時,是否也有這樣的感覺。事實上,他已經越來越少想到冰蘭。他現在的生活、思緒幾乎都被秋晨占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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