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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這一年的三月份過得很快。
奶茶這種沒營養的垃圾飲品在這個三月份中，已經漸漸成為何立威的一種固定飲品。雖然依舊覺得太甜，但偶爾來上一杯驅驅茶葉的澀味和咖啡的苦味，他覺得也倒也很不錯。
…………
三月份的《潮流愛情》雜志出街，作家囍見獨家連載的消息便不脛而走。連帶著囍見的微博粉絲數也穩中有升，在三月份中無驚無險地突破了三千人。純粉絲，絕無僵屍粉。
於是這陣子，朱曉曉就很喜歡往何立威的辦公室竄，笑著說不少讀者的調查回復都表明，對囍見的連載充滿期待。這個月雜志的訂閱量也有稍有提升。
“還沒正式開始連載就有如此好彩頭，林喜見難不成是我事業上的貴人？”朱曉曉瞧著自己新做的水晶指甲，笑盈盈地與何立威閒聊。
“四月正式開始連載，五月起改版為半月刊。真正的挑戰還沒來呢！”何立威倒不似她那般輕松，忽視她油光珵亮的指甲，他打開郵箱，靜心地閱讀著林喜見交來的稿子。
“怎麼，好似你對林喜見很沒信心呢！”朱曉曉歪頭瞥了他一眼。
“連載這種事，好評與惡評往往是相伴而來的。”何立威歎一口氣，“哪怕是那本紅得不可思議的《若夢浮生》，在盛名之下也有不少負面評價，說內容俗套感情做作。我怕的，是以後在連載過程中，林喜見那丫頭若是聽了什麼惡評影響心情，繼而影響作品，那就不好了。你知道的，她基本還是孩子心性。”
“你說她孩子心性，我倒不覺得。”朱曉曉的臉色正了些，“上次聽你提起，說她父母離異，現在是一個人住。這般的丫頭，我看是面兒上沒心沒肺，心思細膩堅強得很。你再仔細看看她的文章，若真是個從頭到尾都沒腦子沒心性的女孩兒，能寫得出來嗎？”
朱曉曉這麼一說，何立威就不說話了。外頭有人喊她，她便施施然地站起來，推門出去。
何立威對著電腦歎一口氣。今天手邊擺著的，正好是一杯奶茶。喝上一口，再揉揉鼻梁看上一段林喜見的交稿，忽然就背脊發涼地心生感歎，
“這個臭丫頭！根本不是沒腦子，是太有腦子了吧！”
沒錯！諸位都沒有猜錯！
何立威萬萬不想看見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林喜見交稿道：
高潔潔牙膏專櫃就在附近，諾麗推車過去，遠遠就瞧見了已經半空的貨架上只剩下了幾支牙膏。諾麗心急，於是冒冒失失地沖上去，卻不料另有一只賊手居然快過她，一溜煙兒地就把貨架掃蕩一空。
“不用一次搶光這麼猛吧！”諾麗的手僵在半空，不禁嘀咕著抗議。
雖然……她本來也是打算包圓囤貨的……
卻不料對方抬眼瞧了瞧她，居然立馬露出了一個燦爛微笑，親切道，
“真是相請不如偶遇，這不是諾麗小姐嗎？”
“哈……”莫名其妙地被人叫了閨名，諾麗一驚，下意識地就後退一步，好似柔弱的兔子躲在強大的保護者身邊一般，她藏身在周行身後，問道，
“你是誰？”
周行看了看對方，認出了。只見平日就一副貴公子派頭的李克，逛起超市來居然也穿得一派英倫風韻，在熙熙攘攘的超市裡，瀟灑得有一點點……可笑……
但見李可殷勤地瞧著諾麗，周行雖不情願，卻也只得低頭向諾麗介紹，
“他是我阿姨一個朋友的兒子，叫李克。他認得你，大概是……是……”
周行說不出口，諾麗眨巴眨巴著大眼睛地等待答案。於是李克就帥氣地抬了抬下巴，接口道，
“本來阿姨也想把你介紹給我，我於是便看過你的照片，很是中意。只可惜，佳人被周先生捷足先登了呢。”
話音剛落，李克就對諾麗又一次放電地笑了笑，還把手中的高潔潔牙膏統統放進她的手推車裡，道，
“於是乎，我本想打消了認識諾麗小姐的念頭。不過，真是相請不如偶遇，在好多多超市都能遇到你。我只見過幾次你的照片，卻也一下子就認出了。不得不說，是一種緣分呢！”
這話說得，讓諾麗身邊的大活人周行十二萬分地不舒服。他默默地不做聲，而諾麗瞧著高潔潔牙膏全部到手，對李克的態度也溫和不少，大方道，
“李克先生對吧！你好你好，你也是為了超市特價來的吧！”
“是啊，而能遇到諾麗小姐，是比折價商品更大的一種驚喜！”
“是啊是啊，還搶起同一個特價商品來，更是緣分！”
李克聽了，更是笑意漸濃“早就聽阿姨說諾麗小姐風趣幽默，今天一見，果然如此。”
“哪裡是風趣，瘋瘋癲癲才是。”周行憋不住插嘴，低頭提醒諾麗，“有幾個特價商品，還有十分鍾就要恢復正價了。”
諾麗於是嗖地就瞪大了眼，“那麼李克先生，後會有期。”
李克含笑望了一眼表情不佳的周行，若有似無地一勾嘴角，道，
“周行先生照顧諾麗小姐，還真是沒話說。那麼諾麗小姐，就如你所說，我們後會有期吧！我在銀行工作，是部門經理，諾麗小姐若是想投資理財，大可以找我商量。這方面，我應該比周行先生更幫得上忙。”
說著，他從口袋裡取出名片，雙手遞給諾麗。
諾麗呆了，顯然覺得在滿是大媽的超市裡，在一浪高過一浪的叫賣聲中，在特價牙膏貨架之前，有人竟如此紳士地給自己遞名片，實在是一件太過夢幻的事情！她戰戰兢兢地接過，然後憨憨一笑，回應道，
“可惜我沒名片，貌似也沒什麼錢做投資。不過如果你有好的理財產品硬~~是要推薦我，你可以向我的准男朋友~~周行要聯系方式的。”
諾麗在‘硬是’和‘准男朋友’上，故意拖了長長的尾音。
李克聽了，瀟灑的笑容頓時變得僵硬。諾麗就乖巧地向他道別，隨即忽然拖起周行的手，推著手推車蹦躂著離開了。
兩人離牙膏貨架遠了些，諾麗才自然而然地松開周行的手，東張西望地問，
“什麼東西還有十分鍾就要恢復正價了？”
周行的手心滿是暖洋洋的余溫，柔得讓他一時之間竟答不出來。他紅著臉取過手推車裡的廣告翻看起來，道，
“我記得有的……我找找……”
他翻著翻著，忽然察覺一股狡黠的目光射到自己臉上，不禁臉上更是熱辣。他放下廣告，見諾麗一張賊兮兮的笑臉！且她居然，臉蛋也有一絲粉紅。
周行無奈地投降，
“諾麗，你究竟在笑什麼？”
“……周行，你老實說，剛剛有沒有很爽？”諾麗扭過緋紅的臉，問。
“……我不懂你的意思。”周行也刻意地扭過頭去。
“喂，你老實說吧！當我對李克說，‘不過如果你有好的理財產品硬是要推薦我，你可以向我的准男朋友周行要聯系方式的’時，你有沒有覺得很爽？有沒有一種勝利的感覺？”
周行僵持片刻，心中柔軟一片，終究忍不住地承認，有！他覺得很爽！他有一種勝利的快感！
“你……是為了讓我高興，才故意這麼說的？”周行的嘴唇在顫抖。
“他這麼赤~~裸裸地想挖牆腳，我還能看不出來？”諾麗側著臉，長長的睫毛忽顫忽顫，“其實我真不明白，你與那位李克也算是認識吧！犯得著這麼暗地裡地爭嗎？沒了我，再請阿姨介紹個好姑娘不就得了？”
“他中意你，覺得自己條件好，更有資格追求你吧！”周行淡淡道。
……………………………………
猛地移開視線，狠狠捏著鼻梁，何立威覺得自己再也看不下去了！
那一日吃過日式料理後，酒足飯飽，他真是混賬糊塗王八蛋，怎麼會對林喜見開那種玩笑？？？
這下可好，徐科，何立威和林喜見這三個赤~~裸裸利益關系的人物，竟然真的變成了愛恨糾葛的三角戀，在囍見的小說裡四處蹦躂了！！！
何立威心中有萬只羊駝奔騰而過，幾乎要淚流滿面，幾乎要以頭撞牆！不！是撞鍵盤！或者把那個腦細胞太過活躍的作者活活撞死！這文章若是一登上雜志，徐科立馬就會知道那個李克的原型就是他！到時爭作者居然變成了爭女人，他以後見到徐科，怕是要臉蛋一紅嬌羞無限了吧！
林喜見，你這個混賬！
何立威頓時化身魔王附體，獰笑著打開QQ登陸上線。丸子123的頭像亮著，還無知無覺地笑吟吟的。何立威冷冷一笑，點擊她，
“你在啊……”
可惜QQ聊天不能傳達話者言語之間的溫度，或者林喜見早就變成了千年寒冰。她此刻斷然不知道責編大人的盛怒，還歡歡喜喜道，
“是啊是啊，何先生找我有事？不過你要快些說喲！我要出門去了。今天去媽媽那兒蹭飯吃，很久沒去了，絕對不能遲到的！”
只一句話，讓何立威從憤怒的火海中猛地冷靜了下來。他才注意到林喜見的QQ簽名，居然換成了“媽媽燒的紅燒獅子頭，人間極品啊”，心驟然一沉。
猶豫了片刻，還是丸子123先狐疑地問他，
“何先生，究竟什麼事兒啊？”
隔一秒種她又說道，
“哦！何先生，你是想問我連載的名字想好了沒吧！我想好了！”
“你說。”何立威回復。
“就叫《諾麗和她的大房子》可以嗎？雖然貌似沒什麼言情的味兒，若是你和朱曉曉編輯覺得不好，我再想吧。不過今晚我不上線的喲！”
“行。我和朱曉曉再商量。”
“恩！那我去了啊。何先生，拜拜。”
“吃得開心。”何立威回復。
丸子123的頭像不多久就灰了。何立威默默地思索著她想的名字，《諾麗和她的大房子》。
……………………
諾麗的媽媽離開了，和別的男人開始新的人生旅程，愧疚地把大房子作為補償留給了諾麗。
諾麗不哭不鬧，因為她覺得，自己早就不是個孩子了！
她在大房子裡打滾肆鬧，再也沒人會斥責她，因為大房子已經屬於她了。
她丟光了媽媽留下的化妝品和衣物，竭盡全力地摒棄那個老女人留下的氣息。
她原以為自己不在乎，還過得越發地好。
直到她邀請了朋友來小住，朋友抱怨床頭的中年老女人照片，實在丑得天怒人怨。
諾麗想了想，也丟了。
這一次，卻是把自己的朋友丟了出去。
……………………
何立威從舊時稿子中特地截取了這一段，貼在林喜見起的小說名字後面，一起發送郵件給了朱曉曉。半個小時後，朱曉曉抱著咖啡杯子推門進了他的辦公室，
“是叫《諾麗和她的大房子》對嗎？行，下個月就登了，可千萬別變卦。”
何立威仰頭笑了笑，“你同意了？林喜見還覺得這個名字沒言情味兒，惶恐得很。我原以為，你會更喜歡《虐海豪情》，《情深一世》這種赤~~裸裸的言情小說名字。”
朱曉曉誇張地翻了個大白眼，這讓她眼皮上的深咖色眼影看上去有點驚悚。她哼哼著，
“原來我朱曉曉在你眼裡是這麼沒有品位的人！何立威，你給我記住了！”
“好了好了，算我失言。我們接下來的大半年都要合作呢。”何立威投降道。
“若不是囍見的稿子好，我才懶得和你多話！對了，我剛才看過了，我轉給我的囍見最新交的稿子。超市狹路相逢，李克猛獻殷勤妄圖橫刀奪愛，周行冷眼旁觀無計可施，諾麗四兩撥千斤，連手都拉上了！這情節也太浪漫了吧！林喜見那丫頭，真不是吹出來的！”
何立威本低頭喝一口奶茶，這下聽了朱曉曉滔滔不絕的贊美，猛地一下子就都噴了出來，奶茶四濺，狼狽不已。
“喂，你激動什麼！我誇你的作者，又不是誇你！”朱曉曉好笑地抽紙巾給他，轉身推門要走，還絮絮叨叨地說，
“哎，老娘要是這輩子有這麼個雙龍奪珠的美事兒，真是不枉此生啊！上天給我個周行吧！”
於是乎，周行的原型先生，何立威，又一次被自己的口水狠狠嗆到了。
……………………
這一天晚上，直到下班時分，丸子123果然再也沒有上線過。
何立威在下QQ之前，又一次無意地看著那句簽名檔，“媽媽燒的紅燒獅子頭，人間極品啊”。
他收拾東西的動作於是緩了緩，想著，自己媽媽也是個會燒菜的人。她的拿手菜很多，紅燒獅子頭也是不在話下的。
下意識地，腦袋裡就冒出了那紅香誘人的菜餚，他甚至不自覺地吞咽了下口水。隨後翻出手機，打電話給媽媽，
“喂，媽，我今晚回來吃飯。”
何媽媽聽了，很是驚訝！卻在驚訝中更多地夾雜著驚喜，美滋滋地埋怨道，
“怎麼這麼突然！你想吃什麼？”
“……紅燒獅子頭如何？”
“這菜場都關門了，材料沒得買了。立威，家裡冰箱裡冰著幾條好魚，蒸魚吃好不好？”
媽媽說得，居然有些小心翼翼。難不成她以為沒了獅子頭，兒子就不回家吃飯了？
何立威頓時覺得一股心酸上頭，
“蒸魚也好……其實更想吃蒸魚。那好，我下班了就過來。”
“好，我和你爸爸都等你。”
掛了電話，何立威心裡塞了滿滿的滿足感，好似自己做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事。
出了公司，在街口攔了出租車。他在座位上乏困得閉上了眼，朦朧之間聽見司機大哥在聽收音機，
“大家好！廣告過後，繼續戀愛進行時！繼續我們今天的甜蜜情侶訪談！”
喲！戀愛進行時，他與林喜見都聽過這節目，那丫頭似乎還挺喜歡的。何立威閉著眼，聽著收音機裡的大男孩兒聲音無奈又羞澀地說著，
“其實吧，我一開始也沒察覺是喜歡她了。只是慢慢被她影響了，自己也沒發現呢。就……就她喜歡吃什麼喝什麼，自己也試著嘗嘗看。她做了什麼事兒，自己也會跟著有所感悟地去做……就這麼不知不覺……不知不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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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蔡仲子
發表於 2016-7-30 00:04:4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