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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樓采凝】挽淚公主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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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久見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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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31 08:55:10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書名】:挽淚公主

【作者】:樓采凝

【內容簡介】:

這姑娘真有趣,明明故意引起他的注意,

卻又在他靠近時,露出一副「別來惹我」的表情,  

呵呵!想玩欲擒故縱的把戲呀?  

可以~~他奉陪到底,  

他有信心,絕對可以融化她那顆冰冷的心,
  
而最佳方法就是近水樓台先得月,  

見她無依無靠,他好心的請她進府當他的貼身丫鬟,  

要給她穿好的、用貴的、吃香的、喝辣的,  

但她卻一點也不領情,還對他這主子冷嘲熱諷,  

好呀!  

真當他是只沒有脾氣的小貓嗎?  

既然她如此不識好歹,那他就要她盡到貼身丫鬟的「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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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久見人心~

SOGO版主

~日久見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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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31 08:55:5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作者:樓采凝

     滿族早年信奉薩滿,皇太極登基之年,便在崇政殿與清寧宮之間設立祭天用的索羅桿。祭天大典,索羅桿上頭得掛上五穀雜糧、神鴉喜鵲,一來祭祀天神、二來則是懷念艱苦創業的老祖宗。

    今年遭逢數十年一次的大旱荒,百姓疾苦,民不聊生。皇上便在文武百官的圍擁下,登上祭天台祈雨,好解除這場空前危機。

    冗長的大典過後,史部尚書紀慕上前說道:「皇上,您要見的人來了。」

    「快宣。」皇上祁燁揮褂坐進六腳大椅內。

    不一會兒,一位手執拂塵、身著袈裟的白鬚老人徐步走來,並在皇上面前站定,僅示拱手禮,「老衲拜見皇上。」

    祈樺明白方外人士,向來不拘世俗之禮,因而不在意地說:「大師請坐。」

    「不敢,老衲還是站著。」他仍站立一旁。

    「好,你說吧!除了祭天之外,朕還要怎麼做才能求得雨水?」如此炎熱乾燥的氣候,只是場及時雨怎夠呢?

    「皇上,您得要三日一拜,直到下雨方休。」

    「哦?三日一拜是無所謂,但真得要有幾場大雨呀!」祁燁明白,更希冀能有收穫。

    「只要有誠,老衲敢說,半個月內必有雨水。」老和尚微微頷首,「不過……」

    「請直言。」

    「旱象解除了,但是宮裡近日仍有問題存在。」他老眉微蹙。

    「什麼問題?請直言。」祁燁的眉心一蹙。

    「敢問近五年內,宮內有幾位公主出世?」老和尚當真直言了。

    「就只有臨容一位公主。」這下他的眉頭擰得更緊了,莫非問題出在臨容身上?

    「能否讓老衲見她一面?」他語氣很沉重,聽得出此事非同小可。

    「當然,待祭天禮過後,大師就隨朕前往清寧宮。」祁燁看向香墩兒上頭的八角茴香,得待它燒過後,典禮才算完成。

    約莫兩刻鐘後,香已燒盡,祁燁立即站起,囑咐一旁太監,「小歷子,領大師隨朕過來。」

    「是。」太監立刻上前對老和尚說:「大師請。」

    老和尚於是隨著皇上的腳步來到皇后所在的寢宮「清寧宮」。

    皇后緋影有孕在身,此刻正大腹便便地在前庭花園教導兩個雙生子玩棋子,在她認為,學棋的孩子會聰明、伶俐些。

    「皇上駕到。」宮外小太監的嗓門立刻引來庭裡三個人的注意。

    「皇上吉祥。」緋影立即起身行禮。

    「緋影,肚子這麼大了,就別多禮了。」祁燁快步向前扶起她。

    此時阿哥德胤與小公主臨容也朝他奔了去,小嘴裡直喊道:「皇阿瑪、皇阿瑪抱抱……」

    他們可是皇上的心肝寶貝,偶爾為朝政之事心煩時,只要一見著他們的笑容,所有憂愁便不翼而飛。

    此時,就見他放下皇上的威嚴,蹲下身一手各抱起一個,「在跟皇額娘玩什麼?」

    「玩棋。」可愛的臨容指著桌上的五子棋。

    臨容是小公主,長得與緋影神似,對祁燁而言,就像他的心頭肉般。這時他放下德胤,「德胤先下來,皇阿瑪有話跟大師說。」

    「大師,這位就是臨容,我唯一的小公主。」他眸影一沉,真怕這孩子會有什麼劫難。

    緋影似乎也看出了什麼,走過去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老和尚先翻看臨容的手心,眉宇突地一緊,「皇上、皇后,老衲有話想私下對你們說。」

    祁燁意會地放下臨容,「臨容,去跟哥哥到屋裡玩去。」

    「好!」她甜甜一笑,大聲應和,開心地跟在德胤後頭往屋裡跑,「哥哥等我……等我啦……」

    「大師,你可以說了。」祁燁與緋影都心急地等待著。

    「小公主是有個劫數。」大師雙掌合十。

    「什麼樣的劫數?」皇上和皇后異口同聲問著。

    「天意不可說,不過老衲有件事想請皇上、皇后配合,才能將這劫難降到最低。」他拱手道。

    「大師,你儘管說,朕不管付出多少代價一定配合。」祁燁立即答應。

    「請你快說吧!」緋影已經憂心如焚。

    「從明天辰時起,三個月內要讓公主住在宮內臨東北的屋裡,萬萬不得出去,否則就算大羅神仙也救不了她了。」老和尚說道。

    「你的意思是要臨容那愛動的娃兒三個月不出房門?」祁燁眉心一擰,「這事聽來容易,實則困難重重。」

    「非但如此,這三個月皇上、皇后都不得與她見面,即便聽見聲音也不成。」此話一出口,他們雙雙都怔住了。

    老天……這真是最殘酷的懲罰呀!

    皇上沉吟了好一會兒,「為了臨容的安危也不得不這麼做了,就讓嬤嬤時時跟著她吧!記得得將房門上鎖才成。」為了救孩子,再困難也得排除。

    「倘若可以,嚴密看著是最好不過了,但為了以防萬一,老衲想再見小公主一面。」老和尚垂首詢問皇上的意思。

    「這邊請。」祁燁快步走向清寧宮,對著裡頭喊道:「臨容,出來一下。」

    「皇阿瑪,啥事呢?」她探出一顆小腦袋,「我正忙著玩蛐蛐兒,那是大阿哥在後面花園裡抓來的,好有趣。」

    「出來吧!要不然可要打小手了。」緋影只得扮黑臉。

    「好嘛……」她噘著小嘴兒,冬瓜似的矮小身子這才從屋裡溜出來。

    老和尚走到她面前,掬起她的小下巴,見她那雙好奇的大眼骨碌碌地轉著,他伸指在她頸子中央輕輕一點,這一點卻疼得她哇哇叫,「好疼、好疼……皇額娘,好疼啊!」

    祁燁頓時瞪大眼,緊抓住老和尚的手,「朕這麼信任你,你居然傷害公主!」

    「皇上,老衲這是在救她。」

    「救她?!你在她頸子上燒了個窟窿還說是救人!」祁燁氣昏了頭。

    「皇上,別這樣,我想大師有他的用意,瞧,臨容才叫個幾聲就不叫了,我看只是個紅點子而已。」緋影抹去臨容的淚水,蹲下身仔細觀察著。

    祁燁這才放開手,「罷了,朕就信你,讓公主暫時搬往東北宮苑,希望你不是耍著朕玩。」說完,他便抱起臨容,進入清寧宮。

    「大師,別在意,皇上是因為愛女心切。」緋影直覺歉然地對大師說。

    「皇后,您這麼說可折煞老衲了,事已交代,老衲這就離去。」老和尚朝緋影點點頭後,立即拂塵而去。

    緋影望著他,傳聞他是位得道高僧,更是北國退隱國師,如今已是高齡三百,卻仍是七十來歲的樣貌:也因他德高望重,皇上這才願意相信,否則她和皇上都不是會聽信江湖術士之言的人哪!

    如今還是趕緊派人將東北宮苑打掃乾淨,明兒一早就讓臨容搬過去,只是,母女得暫別三個月,不知要她如何熬得過,臨容又如何熬得過?


    翌日一早,臨容就這樣莫名其妙地被帶到東北宮苑,但是大阿哥卻不用住在這兒,夜裡就只有她和嬤嬤在一起,皇阿瑪、皇額娘都不見了!

    「嬤嬤,我要見皇額娘!」五歲不到的臨容開始大吵大鬧。

    「公主乖,只要在這兒住上三個月就可以出去和皇上、皇后團聚了。」嬤嬤不知該怎麼對她說,只好安撫著。

    小娃兒算不出三個月有多長,只明白每晚她都跟皇額娘睡、每天她都和大阿哥一塊兒玩耍,她不要一個人在這種地方。

    「我不要嘛!嬤嬤,妳放我出去,我要找大阿哥玩。」現在才晌午,以往這時候她都在園子裡玩紙球。

    「不可以。」老嬤嬤還真為難。

    「嗚……」

    小公主哭了,這一哭還連哭十天,只有哭累了睡著時才有片刻的安靜。

    老嬤嬤拍拍她的小身子,明顯感覺她瘦了,這麼大點的孩子整天關在屋裡沒有活動,怎會餓呢?當然沒有食慾,什麼也不吃囉!

    「公主啊!再撐撐,八十天一過,您就可以去外面玩兒了。」

    突然,本來亮晃晃的天色猛地暗下,答答答……幾點雨珠落簷聲讓老嬤嬤震了下。是雨聲!該不會是她聽錯了?想想這幾個月來從不見雨水,前陣子皇上祈雨祭天果真靈驗了,

    嬤嬤開心地打開窗子,望著這場大雨,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如果不是小公主在屋裡,她還真想出去淋個痛快呢!

    同時間,養心殿內。

    緋影也將小手伸出窗外,接著外頭的雨水,「天……真是雨,皇上,下雨了!」

    祁燁站在門外,見了雨,總算鬆了口氣,這也表示那老和尚真有道行,算出不需半個月必降甘霖,這麼說,臨容還真得關在東北宮苑三個月……

    「是下雨了。」兩人相視而望,表情少了該有的興奮,有種矛盾的心情。

    「聽嬤嬤說臨容食量少、人也不活潑了。」才十天就變了個人,何況還有八十天得熬。

    「為了她好,只能忍忍了。」祁燁話雖這麼說,可緋影知道他比任何人都難受、不捨呢!

    「我知道,如果能去看看她倒還好,可是連我們都不得靠近,我心裡……好痛啊!」想想,她此刻的心境不就和那滂沱大雨是一樣的嗎?

    「別難過,小心身子。」她腹裡還有一位龍子在,可不能太傷心,「妳必須打起精神,明天榮慶將軍即將凱旋歸來,我已下旨在宮內麒麟樓設宴,到時妳可別再頹喪著張臉。」

    他掬起皇后的臉,在她唇角印上一吻,「放心,是朕的子女,這點苦絕對熬得過。」

    「嗯,我也相信。」緋影擠出抹笑,「明天我會開心地迎接榮慶將軍。」


    「榮慶將軍」鐵木爾·榮漱褪去軍服,身著一身錦衣綢衫帶著妻兒來到皇宮,拜見皇上。

    「你這次為朕打下不少江山,今兒個就不必拘禮,儘管享用朕為你準備的珍饈。」祁燁扯開嘴角,先行端起酒杯,「來,朕敬你一杯。」

    「臣不敢,還是臣敬皇上。」榮漱可不敢踩到皇上頭上。

    「咦!這位是?」皇上瞧著坐在另一桌的小身影。

    「他是小兒封徹。」他趕緊轉向封徹,「快過來叩見皇上、皇后。」

    封徹走到皇上跟前,有禮的行跪安,「封徹拜見皇上、皇后,皇上萬歲、皇后千歲。」

    「你幾歲了?」祁燁又問。

    「十一歲了。」他學著阿瑪榮漱的動作,拱手說道。

    「這孩子不簡單,榮漱,你可有福氣了。起喀,回去用膳吧!」祁燁瞇眼笑了笑,「等會兒封徹吃飽了,可以跟德胤阿哥玩玩,不過他還小,你可得讓讓他。」

    「是。」封徹起身回到座位。

    席間,淨是皇上與榮漱將軍、皇后與將軍夫人的交談聲,封徹吃飽後便請示離開座位,與德胤玩耍去了。

    「哥哥,你跟我去找妹妹。」德胤搖搖他的手。

    阿哥的妹妹不就是公主嗎?封徹眉微挑,「公主在哪兒?」

    「在那裡,我帶你去。」德胤搖搖擺擺的往東北宮苑走去,他雖年紀小,但記憶不錯,有回偷偷跟在嬤嬤身後,才知道臨容住在那兒。

    就不知那地方有什麼好玩的?為何他就不能去?

    「大阿哥、大阿哥,你們怎麼可以跑來這裡,皇后交代,要我牢牢跟著您,可不能亂跑,尤其是那個方向。」清寧宮的宮女翠綠正好過來阻止了他們。

    「為什麼我不能去?臨容就在那裡。」德胤不懂。

    「這……我也不明白。天!您的衣裳都濕了,剛剛去玩塘水了是吧?」

    「昨天下雨,池塘有水了。」他笑嘻嘻地。

    「不成不成,我先帶您回宮把衣裳換了。」翠綠就這麼拉著他離開,倒是杵在一旁看著這一切的封徹有點不知所措。

    本想跟著離開,突然,他聽到「那個方向」傳來女娃的哭聲,哭聲淒厲、悲慘,因而鎖住了他的步伐。明知不該亂跑,但他還是於心不忍地走了過去,就在最盡頭看見一棟屋子,那窗口彷彿有人影在晃動。

    「喂,妳別哭了。」封徹走了過去,看著趴在窗口的小腦袋。

    「你是誰?」臨容眨著大眼望著眼前的陌生男孩。

    自從皇上娶了緋影后便沒再立妃,整個宮裡就只有臨容和大阿哥兩個孩子,當看見有其他孩子出現眼前,總感覺特別新鮮。

    「我叫封徹,妳呢?」

    「臨容。」她圓圓的漂亮眼珠子覆著一層薄翳似的淚霧。

    「妳是公主?!」剛剛他聽見德胤提及她的名字。

    「嗯。」臨容重重的點點頭,露出甜沁可愛的笑容,嘴角邊的小梨渦更是像極了漩渦,將封徹的目光給席捲了。

    「妳怎麼會在這裡?」他看看這問比一般宮苑還要簡單的大房子。

    「他們把我關在這裡,皇阿瑪和皇額娘都不要我了。」經他一問,她忍不住哭出聲,「大阿哥也不理我,都沒人陪我玩兒。」

    「別哭,妳別哭,我陪妳玩怎麼樣?」封徹最怕小女孩哭了。

    想他府中還有個十三歲的姊姊,每每一哭,連他這個做弟弟的都不得不讓她,何況是這麼可愛的一位小公主呢?

    「你要陪我玩兒?好啊好啊!」她亮著眼等著。

    「那妳還不出來?」封徹也在等著。

    「我--」她搖搖頭,眼裡才幹掉的淚水又開始打轉,「門被上鎖了,我根本出不去。」

    「出不來?」封徹好驚訝,「那……妳不吃不喝嗎?」

    「嬤嬤會送飯給我吃、陪我睡覺,現在她就是去膳房幫我做我愛吃的糕點,可是我不要吃糕點,我只想出去玩。」她扁著小嘴兒,亮閃閃的大眼就像重獲希望般直勾勾的瞅著他。

    「皇上為什麼要把妳關……關在這裡?」這樣應該算是囚禁了吧?

    「我也不知道,我又沒做錯事。」她愈想愈難過,「大哥哥,你放我出去好不好?」

    「放妳,這怎成?」封徹已經十一歲,雖然還是半大不小,但從三歲起就閱讀詩書經文的他已經懂得什麼是禮法庭訓了。

    「可是我不出去怎麼玩?」她指著裡頭案上的五子棋,「我們下棋好嗎?」

    「下棋!」這的確是他的興趣,只是……再看看她才這麼丁點兒大,實在難以想像她會下棋,「妳真會?」

    「我可厲害了,皇阿瑪都輸我耶~~」卻不知道皇上是寵她、讓她。

    封徹個子不矮,略踮腳尖便將室內看得清楚,裡頭除了有棋盤,還有好些書,這都是他喜歡的。

    「那……我進去好不好?」他進去陪她應該可以吧?

    「好啊好啊!」小臨容開心地直拍著小手,小臉亮出一道嫩紅的光影,光看就知道長大後定是個美人胚子。

    「可是要怎麼進去?」封徹走到門外,發現大門不但上了閂還上了鐵鎖,「公主,我進不去呀!」

    「那怎麼辦?」她一張小臉又皺了起來。

    「別哭別哭,我聽見腳步聲了,得先躲起來。」腳步聲漸漸趨近,封徹立刻躲到屋旁的梅樹後頭。

    這時候老嬤嬤端了午膳過來,「公主,您剛剛直說吃不下,現在已經不早了,該吃得下了吧?」

    她先將膳盤擱在地上,然後打開門鎖,再端進去,因為手裡有東西,就沒立刻上閂,直見她將午膳端到內室,封徹趁隙偷偷溜了進去,而在內室的臨容便透過門瞧見他的動作,小嘴不禁咧開了。

    「公主,您笑什麼?」嬤嬤驚訝地問,這娃兒從一踏入這屋子就沒笑過,連乖乖坐著都少呀!

    「因為這是我愛吃的糕點,謝謝嬤嬤。」瞧她伶俐的呢!

    「那就好,對了,公主可以自己吃嗎?要不要嬤嬤喂?」她走過去將門上閂,又回到桌邊。

    「我自己吃。」她主動坐上椅子,乖乖拿起桂花糕慢慢一口口吃著。

    老嬤嬤安慰地望著她。真是感謝天,公主終於願意吃飯啦!這陣子瞧她胃口這麼差,還以為她熬不過三個月呢!這下她終於可以放下心,或許她該早點將這好消息告訴皇后,讓她也安心,別影響腹中龍胎。

    「公主,那您慢慢吃,我出去一下。」嬤嬤於是對她說。

    「好。」她大聲地說,還回眸對嬤嬤甜甜一笑。

    直見嬤嬤走出門外又上了鎖後,她這才跳下椅子,咚咚咚地跑到門邊的檀木案下喊著:「大哥哥,你可以出來了。」

    「妳怎麼知道我躲在這裡?」封徹拍拍小綢褂上的灰塵。

    「我瞧見的呀!」又是那副癡癡的甜笑,這一笑讓封徹再一次震住。

    「那妳要玩什麼?」他牽起她的小手走到裡頭的木桌,看著上頭的午膳,「妳怎麼現在才吃午膳?」

    「人家吃不下。」她噘起小嘴,順手拿起棋盤,「我們來玩吧!你要黑子兒還是白子兒?」

    「妳就只會玩五子棋?」他挑了黑的,通常小姑娘都不喜歡黑色。

    「嗯,皇額娘就只教我這個。」她點點頭。

    「我看妳還是先用膳吧!涼了就不好吃了。」他將膳盤推到她面前,「妳真瘦,手腕子還沒我的一半。」

    「可是……嬤嬤就要回來了。」她不安地往後看看。

    「不會這麼快,我們府裡的嬤嬤一出去總要好久才見著人呢!」他知道那把年紀的女人話匣子一打開就停不了。

    「嘻嘻嘻!對耶!每次嬤嬤說離開一會兒,都要好久喔!」她肩膀一縮,然後遞給他一個桂花糕,「這是臨容最愛吃的,你吃吃看。」

    他笑著接過手,「謝謝。」

    接下來的時間,他們邊吃邊下棋,不知為什麼,一面對她,封徹就贏不下手,總是會偷偷放水,如今他才明白為何剛剛她會說連皇上都輸給她了。

    「大哥哥好笨,每次都輸。」她推開棋盤,仰首歎了口氣,「還是跟大阿哥玩有意思,他好厲害呢!」

    「哦……是呀!德胤阿哥本就厲害。」封徹並不在乎被她說笨。

    可就在她仰首的剎那,他瞧見她頸子上的紅腫,「妳的頸子受傷了?」

    「嗯,前幾天有個光頭和尚來,在我頸子上用力一戳,疼死我了。」瞧她多變的表情,封徹不禁笑了。

    「怎有和尚敢這麼做?」他以為她說著玩的。

    「就是有。」她很正經地望著他,跟著又軟聲軟氣地說:「大哥哥,你帶我出去玩好不好?」

    「這怎麼行?」他直搖頭。

    「我沒做錯事,嬤嬤就把我關在這裡,說不定我皇阿瑪正在找我呢!讓我出去一下,一下子就好。」她眨著大眼,軟呼呼的小手抓著他的手直晃著。

    「這……真的一下下?」這門被反鎖,他還真擔心出不去呢!

    「嗯。」她點頭如搗蒜,封徹直怕她的小腦袋會點暈了。

    「好了,別點了,我試試看。」封徹走到門邊瞧了瞧。哈……剛剛那位嬤嬤雖然套上了鎖,卻忘了扣上,「我們可以出去了。」

    「真的?好棒!我可以看見皇阿瑪、皇額娘了!」她興奮地抱緊他的身軀,在他身上傻傻磨蹭著,「大哥哥,除了他們之外,我最愛你了。」

    封徹摸摸她的頭,忍不住笑了,見她這麼快樂,他知道冒險是值得的,「跟我走。」伸手到門外,他拿掉鐵鎖,弄開閂子,握著她的手,踩著黃昏的霞光離開。

    臨容一奔出那「牢籠」,立刻開心的奔跑著,但是她壓根忘了自己是被囚在何處,就這麼亂跑亂走的,居然來到皇宮的後門處。

    「咦?我好像迷路了?!」她愣了愣。

    「公主,我剛剛就直覺不對,該往那個方向走才是。」封徹笑著往後頭一指。

    兩人才要轉身,哪知突有兩名御林軍打扮的士兵從後牆躍入,擋在他們面前。

    「你們是誰?」封徹橫開雙手將已嚇壞的臨容護在身後,這才瞧清楚這兩個人居然蒙住了半張臉。

    「師父,是她嗎?」其中較年輕的嗓音問道。

    「沒錯,正是這丫頭。」另一道沉老的嗓音哼出這幾個字,「把她給拿下,帶回去。」

    封徹想救人,但才剛學會基本功的他才一眨眼已被那人給擊倒在地,眼睜睜看著臨容被帶走。

    「不,不要……」他硬撐著站起,追不到幾步又見他們翻牆逃逸。

    封徹瞇起了眸,急著繞過拱門長廊,溜出後門追人,卻被守衛攔下,「你這孩子是誰?怎能在宮裡亂跑?不能出去。」

    「你們放開我……公主被劫了!」他憤而一掙,在他們傻愣的瞬間,就往後山直奔而去。

    可以想見,當晚的皇宮氣氛有多凝重,從上到下都惶惶不安的,深怕觸怒皇上;至於封徹,則是被人發現昏倒在後山林子裡。

    隔日,榮漱帶著他來到皇上面前請罪,皇上、皇后雖然悲痛逾恆,但見他也受了重傷,更不想把失去愛女的怨恨發洩在孩子身上,因而不予追究,只囑咐他日後要好好為大清效力,將功抵過。

    不過封徹已在心底發誓,終其一生他定要找著她,那個在他手中遺失的小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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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作者:樓采凝

     自皇上求雨得雨之後,接下來的十多年可謂是風調雨順、百姓安樂,十足的民富國強。

    然而,俗話說得好,不患貧而患不安,雖然一切平順,但仍有明朝餘孽作亂。

    這幾年來一直致力於追緝亂黨的,便是自武將退休的「榮慶將軍」榮漱,年前他因為身體不適正式從朝政退下,其獨子也就是現任一品的「領侍衛內大臣」封徹,便接掌了他的工作,甚至比榮漱更加雷厲風行的掃除亂黨。

    因此,在那些亂黨心中最怨恨的人除了皇上,就是鐵木爾·封徹。

    而京畿二十里外的北叟山正是這些年來亂黨聚集的大本營。

    此刻,有位紫衣少女正在北叟山林內舞劍,身上那襲紫衫衣裙隨著她的動作飛舞,每一個動作都展現了力與美,剛柔並濟。

    尤其是她那張柔媚中帶著冷艷的小臉,總令人驚艷不已,男人往往第一眼便會迷失在她的絕美容貌中。

    粉雕細琢、沉魚落雁……好個如冰雪秋霜似的大美人。

    「小九,練好了嗎?」

    一位佝僂老者走了過來,他即是亂黨頭兒「傅松」,這十幾年來為了遞補日漸稀少的手下,便收養了九名孩子,教他們功夫、知識,可是在封徹的強力緝捕下,如今只剩下五人。

    小九便是最小的一位,也是唯一的一位姑娘。

    「師父,已經練好了。」她收起劍,對他行禮道。

    「那好,時候不早了,先去做飯吧!」傅松說完,便往不遠處的山洞移步。

    小九尾隨著他,進入山洞,就見師父與幾位師兄聚在一角商議對付韃子的對策。而她則走進另一間灶房,拿些早上去採的野菜與師兄在山下市集撿來的肉屑,烹煮大鍋菜。

    半個時辰後,上了菜,大伙用著飯,邊聊著,「那該死的封徹,當真要將我們趕盡殺絕嗎?」

    「老三、老四,老六、老七都被抓了,就不知是生是死。」老五說到這裡,望向坐在一旁吃飯的小九。

    老三一向照顧小九,自從老三被抓之後,本就惜言如金的小九變得話更少了,怎不讓他們為她擔心。

    「你們別提了,免得又惹小九傷心。」老大對他們皺皺眉。

    「老大說的對,光耍嘴皮子沒用,要就要拿下封徹的人頭。」傅松沉著嗓,想他會變成現在這副弓腰曲背的模樣,不也是封徹的老子榮漱害的嗎?

    此話一出,就見小九拿箸的手明顯一僵,微斂的眼中畫出一絲寒光。

    「是,師父,」說時,他們的目光仍不忘瞟向靜默不語的小九。

    「我吃飽了,師父,師兄慢用。」小九放下碗,先行進入自己的洞穴休息打坐。

    「瞧吧!你們就是哪壺不開提哪壺。」老大搖搖頭。

    「吃飽之後,趁夜到城裡買些糧食回來,存糧不多了。」傅松索性對他們下令。

    「是,師父。」

    飯後,四位師兄便下山辦事,傅松則來到小九的洞穴外,正猶豫著該不該進去

    時,就聽見她說:「師父,請進。」

    正在打坐的小九,聽見外頭細微的聲響。這些年來,她不斷的練功、習武、修行內力,除了三哥葛天易外,武功造詣已遠遠超越其他師兄了。

    他推開石門,步進裡頭,坐在她對面說道:「小九,師兄們只是懷念其他兄弟,不是故意要惹妳傷心。」

    「我知道,沒事的。」小九也道。

    「師父剛剛算了算,赫然發現妳已經十七了。」傅松捻了撚鬚,「也到了該嫁人的時候了。」

    「小九終生不嫁。」過去她曾想過要嫁給三哥,可是自從他生死末卜後,她便不再有成親的念頭。

    「家仇未報前,休談親事,這樣也沒錯。」他仔細觀察著她的反應。

    小九眉心微蹙,「家仇?」

    「我想妳一定很想知道自己的身世了?」

    沒錯,這是她十歲起懂事之後就非常想知道的一件事,只不過自她第一次問出口被師父給毒打一頓後,便再也不問了。

    「那一年打了妳是師父不對,但我知道妳雖是姑娘家,卻是性情中人,若知道誰是妳的殺父仇人,肯定會找他報仇,可那時的妳羽翼未干,如何復仇?」老者冷著雙眸說道。

    「誰?」她倏然瞇起眸。

    傅松淡淡瞇起眸,「鐵木爾·榮漱。」

    下一瞬間,小九已從地上無聲躍起,抽下懸掛在壁上的長劍,「請師父告訴小九,家父是誰?」

    「他是位布莊老闆,就住在北京城的陸子店一帶,姓朱,就因為是漢人而被榮漱那老賊給濫殺了。」沒錯,的確有這戶人家,但並非為榮漱所殺,而是他動的手。反正當時活口一個也沒留,他就不信她能查出什麼。

    「謝謝師父告知。」說完,她就要離開。

    「妳就這麼去報仇,什麼也不準備?」傅松喊住她。

    「師父,多謝您這些年來的養育之恩,我已做好必死的決心,除了殺榮漱父子,還要殺皇上。」她漠然冷艷的臉上露出抹憤怒,之後便縱身一躍,不見蹤影。

    傅松站起,咧嘴笑了,等著要看一場骨肉相殘的戲碼。


    午後,陽光正熾熱,封徹汗涔涔地從宮中馭馬回府,徐步走近大廳。

    總管恪禮趕緊端來茶水,「貝勒爺,喝水吧!」

    封徹接過茶水喝了口,便道:「今天大夫來看過阿瑪了嗎?」

    「來過了。」

    「大夫怎麼說?」他揚眉,一張帥氣英挺的臉孔帶著抹憂心。

    「大夫說老爺是老毛病了,只能靠調理來緩解他的病情和身體的疼痛。」

    「我這就去看看他。」封徹才剛起身,就見有下人急急奔進大廳,「貝勒爺,魯後兵衛無故被殺,當時有數名黑衣人在他家中流竄,不知是否又為亂黨所為。」

    「除了他被殺之外,還少了什麼?」

    「少了軍糧。」手下又道。

    「我去看看。」說著,封徹便折轉出府,馭馬前往後兵衛的住處。

    途中,路過一座樹林,發覺林內有人影輕閃。他眸心一黯,立即掉轉馬頭往可疑之處逼近。

    這時,他瞧見前方有數名黑衣人挾持一名弱女子。他瞬間飛離馬身,以精湛的輕功飄至他們面前,「放了她。」

    「封徹!」黑衣人一見是他,立刻白了臉。

    「放了她。」他望著他們手中的女子,又說了遍。

    「不。」

    「傅松那老頭這麼老了,還要玩女人?」追緝這些人這麼久,封徹當然知道幕後頭頭是誰。

    「你再亂說話,小心我們把你的腦袋吊在皇城上,讓祁燁那韃子皇帝瞧瞧!」黑衣人高舉利劍。

    「那就來吧!」

    眼看他們全衝了過來,封徹立即挺直背脊,一手負背,僅以單手就俐落地將這些人給制伏了,此時,他的手下也正好趕到,他遂下令,「把他們全部押回去。」

    「是。」當手下將三名黑衣人帶走後,封徹便走向女子,笑睇著她嚇白的臉蛋,「妳叫什麼名字?」

    「魯沁。」她羞怯地說:「我爹……我爹就是被那幾個人給殺的。」

    封徹瞇起眸,望著她柔順的眉黛、秀麗的瓜子臉,「原來是魯後兵衛的女兒。我會派人送妳回去,放心,妳的父仇我一定會替妳報。」

    「不,我不回去,本來就只有我跟爹爹相依為命,回去後只剩下我一人……小女子願意終其一生伺候貝勒爺。」剛剛她已從黑衣人喊他的名號中得知他是誰了。

    像他這種英姿煥發、傲視群倫,擁有不凡外貌和武功的男人,在當今還真不多見哪!

    封徹仰高下顎,哪會聽不出她話中「暗許終生」的意思。他詭魅一笑,「想伺候我的女人算算還真不少,我並不缺。不過如果妳不願意回去,那在找到安全的住處前就先暫住我府中吧!」

    「謝……謝謝貝勒爺。」魯沁喜悅地跪下。

    「我現在要去府上看看,一起來吧!」說著,他便摟住她的腰,乘上快馬,往魯府而去。

    在馬上,魯沁大膽地將一雙藕臂圈住他的腰,他眸子一瞇,並未拒絕,就見她唇邊的笑意更濃了。

    當他們的身影遠去,樹林裡有位女子隨之現身,她媚眼半掩,表情流露不屑,傳聞封徹除了殺人無數外,玩過的女人更如過江之鯽,看來倒是一點也沒錯。

    不久,封徹到達魯府,徹底巡視一遍後,卻未找到任何蛛絲馬跡,他便對隨從說:「將魯姑娘帶回府邸,以上賓接待。」

    「貝勒爺,您不回去?」魯沁還想跟他共乘一騎呢!

    「不了,我還想隨意逛逛。」說完,他便馭馬離開。

    此時,天色漸暗,在經過福家酒樓時,他下馬步進裡頭。

    「封徹貝勒,我才在想已經三天不見您了呢!請,二樓雅座是特地留給您的。」酒樓老闆是名四十開外的男子,聽他這番話就知道封徹是這裡的常客。

    「老樣子就行。」他扯開笑臉,步上二樓。

    就在這一瞬間,正對著樓梯口的一抹纖柔背影映入他眼裡,他想都不想地就走向她,挑了個可以仔細端詳她側面的位子。

    就見她撕口饅頭,配一口酒,桌上卻乾淨得連盤菜都沒。

    不一會兒,店小二送上酒菜,封徹端了兩盤小菜來到她桌旁,「姑娘,別光喝酒、吃饅頭,也用點菜。」

    小九撕饅頭的動作頓下,揚眉望了他一眼,就看見他那對薄悒的唇化開一絲探究的微笑,眉宇間暗藏了股熾狂的霸氣。

    她不予理會,繼續撕饅頭。

    「妳酒量不小。」他看得出來,已經數兩白干下肚,她那張臉卻連一點反應都沒,就如同她給他的感覺……似冰、卻冰得燙手。

    她終於開口,「還好。」

    「還好?」他嘴角噙了抹笑,瞧她對他不愛搭理的模樣,偏偏他就對這樣的女人有興趣,「妳的回答都是這麼簡潔?」

    小九這才望進他的笑眼,奇怪的,就在對注他的眸心、瞧見他那笑容時,她內心竟竄起一絲……不該有的感覺?

    不,她不該這麼想,他可是她的仇人,不但殺了她的家人,還將三哥帶走,她絕不會對他手下留情!不過,在殺他之前,她得先把三哥救回來。

    「我不認識你。」她應道。

    「妳不認識我?」他撇開嘴角,「這沒有關係,北京城內不認識我的人何其多,不差妳一個。」

    她沒有再回答,又塞了口饅頭入口。

    「這饅頭這麼好吃?能不能分我一點?」他忍不住想逗逗她。

    小九看向桌上他拿過來的酒菜,「你的晚膳在這裡。」

    「那我們來交換怎麼樣?」他勾起唇,那笑顏直刺激著她的眼與心,與她臉上那隱藏的仇恨形成一種可笑的對比。

    「你真愛說笑。」她放下一錠銀子,打算離開。

    「姑娘……」封徹及時喊住她,「可否知道姑娘芳名?」

    「小九。」她丟下名字後迅速下樓,從她沉穩的腳步聲中,封徹敏銳的察覺到她是個練家子。

    「哎呀!這麼好吃的酒菜沒人同享,還真可惜呀!」

    拿起箸,他夾起一筷子的梅干扣肉入口,唇角浮現精銳的笑弧。


    「姑娘,真巧,咱們又見面了。」

    小九定身在一處雜耍團前,突聞身後傳來的低嗄笑聲。

    就見封徹站在她身旁,莫測高深地看著她,「這些人的表演,我想都還不及姑娘吧!」

    「你這是什麼意思?」她逸出一絲絕美笑影。

    就這一笑,還真是魅惑人心!

    「妳不肯說,我若說破了,就太不解風情了。」封徹瞇起眸,望著雜要團的表演,「這北京城雖繁華,但也是龍蛇雜混之處,姑娘一個人在這裡走動,可得小心點。」

    「不勞公子操心,等找到人,我自會離去。」

    「找人?誰?」

    「我三哥。」她眸光始終沒從眼前的雜耍團上移開,「他一年前離家後便不曾回去,近日我打探到他人在北京,這才來看看。」

    「那姑娘做何打算?」他瞇起一雙眼。

    「想找份差事,邊做邊找了。」小九說著便轉首對他輕點螓首,「公子,請你別再跟著我了。」

    眼看她便要離開,封徹喊住她,「如果我給妳一份差事呢?」

    如他所料,她終於停下腳步,回頭望著他,「這位公子是?」

    「我說了,不認識我沒關係,跟我來就對了。」封徹大膽地握住她的手,小九亟欲掙脫,兩人暗自較勁著,最後她終究敵不過他,因而放棄了。

    但這也讓小九心底微微起了一絲憂心,看來在武功造詣上她還差他一截,若要取他首級更困難了。

    「妳學過幾年功夫?」他出其不意地回頭問著。

    「放開我。」她想甩開他。

    「不要這份差事了?」封徹仍緊扣住她細小的手腕,將她拉向自己,兩人的唇相距咫尺。

    小九屏住氣息,在他的逼視下不斷後退,「不是要去府上嗎?」

    「妳投降了?」他貼近她的耳畔笑語。

    「我不是。」她杏眸圓睜地瞪著他。

    「但我認為妳就是。」封徹挑情的伸指在她掌心畫著一圈又一圈。

    她緊握住手掌,不讓他繼續干擾她心底的平靜,

    「妳很冷靜,即便快氣炸了,還可以保持臉上的無波。」封徹撇撇嘴,「不過有句話我必須先說在前頭。」

    她瞇起眸,等著。

    「別想逃開我,除非我答應,嗯?」他一對眉倏然挑起,黑瞳瀲出一道銳利的寒光。

    小九倒吸口氣,雙眸輕閃過他惡意的笑臉。她不懂,他為何要對她說這些話?逃開他……她不過是個再平凡不過的女人,逃開他對他而言又算什麼呢?

    「怕了?」他徐徐放開她,並未放過她臉上每一個細微表情,「不用怕,對女人我向來很溫柔的。」

    「我們可以繼續走了嗎?」一得自由,她便開始朝前走。

    「別急,我的馬在那兒。」封徹指著左方石柱上拴著的一匹黑亮駿馬。

    往她的腰間一扣,他倆同時躍上馬背,直往前奔去。

    他將她困在身前,大手極不規矩地摟住她的腰,下巴擱在她肩上,還不時將唇欺近她的臉頰。

    小九的小手緊握著,若不是她的目的就是進他府中,她早就一拳揮過去。

    終於,抵達他府邸,小九看著大門上的檜木橫匾--昭順恭王府,雙眼倏然畫過一道冷冽光影。

    雖然早知道他的身份,但她卻不得不裝模作樣的問:「昭順恭王府!你的身份是?」

    封徹撇嘴一笑,「我的身份不重要,咱們先進去吧!」

    進入府邸,恪禮立刻出來迎接,「貝勒爺,您回來了,快進屋裡喝杯水吧!」這陣子貝勒爺為掃蕩亂黨而奔波,往往回來椅子還沒坐熱又得出府,他還真怕他會累壞了。

    「跟我進來。」封徹對著身後的小九說。

    「你是貝勒?」小九止了步。

    「怎麼了?」他回頭瞇眼笑看著她。

    「沒……只是我終於明白你的霸氣從何而來了。」小九瞇起眸,要自己冷靜,但語氣中卻掩不住那股濃濃的恨意。

    「放肆!妳是誰?怎麼可以這麼對貝勒爺說話!」恪禮斥喝道。

    「恪禮,別說了。」封徹制止。

    「是,貝勒爺。」恪禮拱手,識相地道:「那小的先退下了。」他明白,當貝勒爺如此袒護一個女人時,便表示對她有意思,就不知這回能保有多久的興趣?

    「我能做什麼?」總管一退下,小九便問。

    「嗯……」他思索了會兒,「這樣吧!就當我的『貼--身--丫鬟』。」他惡意的拉長貼身二字。

    她往後一退,眸光倏轉凌厲,「貝勒爺,民女不是你開玩笑的對象。」

    「哦?妳什麼時候又變成民女了?」他瞇起眸,「別跟我裝生疏,既然要在我府邸工作,就不要有太多意見。」

    小九深提口氣,「那能不能給我一些私人時間?」

    「不行。」他斷然打消她的念頭。「既要服侍我,哪還有私人時間,當然,妳有睡覺休息的時候,但也不可以離我十步之遙。」他挑起一邊嘴角。

    她狠狠怔住,明白這只不過是他想戲弄她的話而已,但為大局著想,她可以忍耐,「我懂了。」

    「妳這回倒是挺乾脆的,該不會表面上的孤傲只是裝出來的?」不待她回話,他便說:「今晚亥時我得出府,妳就不必跟著了,我會先讓恪禮安排個房間給妳歇息。」說著便離去。

    不一會兒,恪禮來了,對她的態度比方才有禮些,「小九姑娘,這邊請。」

    小九對這樣的稱呼沒有太大的意見,便隨著他的腳步前往,心底盤算著下一步該怎麼做。


    十二年過去了,擱在皇上祁燁心上的仍是那個才五歲不到就被人劫走的小公主臨容。雖然德胤阿哥如今已長得一表人才,外表俊逸爾雅不說,能力更不在他這個做皇阿瑪的之下,而小阿哥德邑如今也已十一歲,後繼有人,他是不該太操心,只不過,臨容的失蹤終究還是讓他忘不了呀!

    尤其是皇后,嘴裡雖不說,但他明白她比他更思念當年那個可愛又會撒嬌的女兒。

    「皇上。」緋影正好走了進來,奉上一杯茶,「還在批奏折呀?」

    「嗯,就快批完了。」他揉揉眉心,看著將近四十仍風韻迷人的妻子,「妳先睡吧!」

    「不,我陪你。」她笑笑的說。

    「說實在的,我正在考慮該不該立德胤為皇太子。」立下皇太子,便是日後繼承皇位之人。

    「你還這麼年輕,這麼早立太子做什麼?」她拿起繫在腰間的繡布,坐在他身旁做起女紅。

    「這是遲早的事。」

    「那你就看著辦吧!」緋影拿起繡布在他身上比了比,「這龍繡得如何?可虎虎生風呢!」

    「妳是皇后,幹嘛還做這種針線活?」宮裡有裁縫、有繡娘呀!

    「不一樣,再過一陣子便是你的壽辰,我想親手做件衣裳給你。」緋影估量過後,開始繡制。

    「算一算已經十來年過去了。」祁燁搖搖頭。

    「你是指……臨容嗎?」緋影揚眉,眉心卻深鎖。

    「沒,不是。」他搖搖頭,「我是指我們已成親了這些年。」

    「別瞞我了,我怎會看不出來?當初你可疼她了,她被抓走之後,你好一陣子不吃不喝,連上早朝都意興闌珊呢!」緋影說著,眼眶不禁紅了。

    「還說我,妳呢?把所有心事都擱心底。」祁燁搖搖頭。

    「如今我什麼都不求,但求她平安快樂,如果抓走她的人能好好待她,我也不會再怪對方了。」緋影感歎道。

    「妳就是這麼善良。」若讓他抓到那人,非將他折磨至死不可!

    「不是善良,只是退讓,希望老天看在我不忮不求的份上,可以讓我與她見上一面。」這就是做娘的心情呀!

    「一定會的。」祁燁也只能盡量安慰愛妻,「過兩天我會讓封徹好好的找找。」

    「你還怪那孩子?」緋影探究地望著他。

    「當初是真氣,不過事後想想,是我們的疏失,怪不得他;老嬤嬤又哭得肝腸寸斷,讓妳也跟著難受,直替她求情,我又能如何呢?」祁燁望著她的秀顏,輕撫著她的小手,跟著合上奏折,「好了,進屋吧!」

    「嗯。」緋影笑笑,將繡布放在案上,與他一塊兒進入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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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31 08:57:24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作者:樓采凝

     是夜,小九趁封徹不在府中,悄悄潛入府邸後方找尋牢房。

    到處一片漆黑,要在偌大的府邸裡找到隱密的牢房不是件容易的事。

    小九躍上屋簷,小心趨進,一點一點的探尋。

    就這麼找了大半夜,她終於在一方角落瞧見有數名護衛看守著一棟屋子。

    莫非那幢黑壓壓的建物就是牢房?

    偏偏今晚,纖雲不留、皓月似雪,就怕自己的行跡會被人發現。

    她索性先回到自己所住的小屋想想辦法……直到天色將明,有人在門外敲著她的門扉。

    她驀然驚坐起,冷聲道:「誰?」

    「是我,灶房的蘇大娘。」傳來一道低緩的聲音。

    小九眉心微斂,上前將門閂拉開。

    蘇大娘開口道:「小九姑娘,是這樣的,咱們總管昨晚要我一早來問問妳想吃什麼早膳?」

    「問我?!」小九不解地問:「我只是個下人,何必問我?」

    「這我就不清楚了,好像是爺兒交代的。」蘇大娘也是一臉的懵懂。

    「貝勒爺?!」

    「沒錯。」蘇大娘彷似想起什麼,眸子突地一瞠,「啊!對了。總管好像還提到妳好像特別喜愛吃饅頭。」

    這下小九終於瞭解了,看來是封徹故意找她麻煩,認為她除了饅頭之外,其他都拒食呢!她對蘇大娘說:「我什麼都吃,不挑的。」

    「這樣我就明白了,一定是恪禮總管跟我鬧著玩。我才說呢!貝勒爺怎會憂心咱們下人吃什麼?唉~~我還真是上當了。」蘇大娘笑著搖搖頭,「那我走了,不打擾了。」

    「慢走。」

    將門合上後,雞啼適巧響起,如同往常一般,她往府後竹林而去,為不讓人起疑,她未帶武器,只練習拳腳功夫。

    約莫一炷香後,才剛收勢,便聽見後方傳來鼓掌聲!

    「誰?」小九倏然旋身,正好對上封徹那張可惡的笑臉。

    更讓她懊惱的是,她居然沒發現身後有人。

    「妳是來我府中做丫鬟,不是做武師,不必早起練功,將膀子給練粗了,可不好看哪!」封徹嘴角銜抹笑,緩步走近她。

    「你站在那兒多久了?」她想知道她與他之間,武功到底差多少。

    「打從妳從後門出來我就跟上妳了。」他打了個呵欠,伸伸懶腰,「本想從後門偷偷溜進府,省得被恪禮逼著吃早膳,卻瞧見一個女人鬼鬼祟祟的,只好犧牲睡眠跟來看看囉!」

    「那你可以回去睡了。」她心情好糟,沒想到他跟了她那麼長一段路,她居然一點感覺都沒。

    看來她真是低估他了,以為像他這種富家子弟,沒有半點本領,只會向屬下發號施令而已。

    「咦?妳這是什麼態度?」他瞇起眸,蓄意貼近她的身子。

    「我只是想勸貝勒爺早些休息。」為了救出三哥,她不得不忍耐下來。

    「這是妳的真心話嗎?」他伸手輕輕畫過她冷艷而剛烈的小臉。

    小九赫然一愣,受不了他輕浮的舉動,立刻出拳,「別老是動手動腳的。」

    使出幾招後,小九發現他從頭到尾只閃不攻,模樣輕鬆愜意,好似不當她是一回事!

    這令她更火大,掌力也由淺轉狠,招招逼向他的死穴。這下封徹不得不出手了,他先以內力回擊她的掌風,在她急著閃躲時,他已箝住她的腰,旋過她的身子,單手緊抓住她的一雙小拳頭。

    他嘻笑地說:「還要再玩下去嗎?」

    他的手好大,竟然可以包裹住她一雙拳,她腰間的內力也被他的箝制給化解,讓她完全沒有反擊的機會。

    「你可以殺了我。」她知道一切都完了,不到一天工夫,她就被他逼得露出了馬腳。

    這些年來,她時時刻刻不停的磨練自己,可一遇上他,她那些辛苦怎麼都像是白費了?

    「殺了妳!妳這麼想死?」他瞇眼輕啄了下她冰冷的小嘴。

    「你!」她憤而扭起身子企圖脫身。

    「我怎麼了?想再親熱點是嗎?不早說,這個我最擅長了。」他瞇起笑眼,調戲她。

    眼看他的唇就要印上她的,小九不停甩著腦袋,使盡全力掙扎。

    「沒用的,小九姑娘。」見她這種窘態,他不由笑開了嘴。

    小九花容失色,咬牙低咒,「該死。」

    「別急著死,沒有我的同意,妳是死不了的。」他望著她那雙幾乎要將他燒成灰燼的雙眼,那抗拒的意味不言自明。

    「那就你死!」

    「嘖嘖嘖,妳不覺得自己這種行為很孩子氣嗎?」他挑高濃眉,「真不懂妳這張柔媚的小臉怎能有如此冰冷的表情。」

    「別再戲辱我了,就給我一掌吧!」她閉上眼,等著受死。

    雖然死了就一切無望,但總比被他調戲得好。

    「這一掌嗎?」他突然伸出掌,煽情地在她胸口上揉撫。

    「呃!該死--」她驚愕地張大眸,感覺受到前所未有的奇恥大辱。

    「幹嘛這麼凶!妳不是說要我給妳一掌嗎?」他附在她耳畔低笑。

    「你……你……」好些年未曾流過淚……即便三哥被抓,她也不曾掉過一滴淚,可如今,她居然在這個惡劣的仇人面前落下淚來!

    「原來妳也會流淚,不知妳的淚水是不是和一般人一樣,是鹹的?」他俯首吮去她的淚水,這親暱的動作讓小九生不如死。

    「放開我--」她用盡最後的力氣吼道。

    「何必這麼冷淡呢?既然要在我身邊做事,個性就別太硬,嗯?」他瞇起了眸,那對沉晦的眼宛似頂上驟暗的天色,透露出一絲不悅。

    「要我做任何事都行,只要你放手。」她不在乎他難看的臉色。

    「任何事?」他重展笑容,「這可是妳說的,我會記住的,希望妳不是這麼健忘才好。」

    封徹這才鬆開她的手,正好一滴雨落在她的俏臉上,他用大拇指輕輕替她拂了去,「下雨了,我們回去吧!」

    她冷睨了他一眼,率先往府邸的方向走去,風雨愈來愈強,雨水像珍珠般打在兩人身上,還有點疼呢!

    封徹瞇起眸,望著她已濕透的身子,衣料緊貼在她圓滑的嬌臀上,隨著她走路的動作,隱隱展露出那引人遐思的臀溝。

    進入府邸後門,封徹立刻將她往牆上一壓,下半身緊貼著她的,「回去換件干衣裳,晚上記得來伺候我。」

    「我得去找我三哥,一直被限制在府中,我根本無法找人。」她往旁躲過他的蓄意糾纏。

    「聽妳這口氣,好像我這主子很不近人情?」

    她默然無言。

    他挑起眉。「好吧!既然妳急著找人,以後早上的時間歸妳,反正我得進宮早朝。」他笑得詭異,突然扣住了她的腰,「給了妳這麼多自由,妳要怎麼報答我?」

    小九身子僵住了,連氣都不敢喘一下,暗暗在心中發誓,這輩子定要宰了他。

    「不說話?」他逼問。

    「你要什麼?」她咬著牙。

    「連同剛剛那一筆我會一起記下,等需要的時候,我自會向妳索討。」他笑得深沉難懂,跟著往後一退,撤了身,「我先回寢居,晚上見。」

    直到他走後,小九全身繃緊的神經這才得以放鬆,但眉宇間的愁緒卻更濃了。天,她到底要等到哪時候才能動手殺了他?她已等不及要將他碎屍萬段!

    只是,他武功高強,她該找什麼樣的機會?


    換了衣裳,風雨已然停歇,小九望著窗外的天色,依舊灰濛濛的,就不知道牢裡會不會太潮,三哥還受得了嗎?

    不,她不願再等了,既然她無法手刃封徹,至少可以先將榮漱給宰了。

    趁封徹正在休息,她離開房間。

    此時正值午膳,小九尾隨一位端餐盤的小丫鬟來到東翼一間古色古香的屋外,躲在一棵樹後,直到小丫鬟將空盤又拿了出來,她才潛入。

    猛地推開內室的門,正在用膳的榮漱忽地抬起眼望著她,對她笑了笑,「妳是新來的丫鬟嗎?我才剛用,等會兒再來收拾。」

    小九看著他那張滿是皺紋的臉孔,和持著箸卻頻頻發抖的手,忍不住問:「你病了?」

    「是呀!老囉!怎能不生病呢?」他轉首再度望向她,感覺到她身上那股與眾不同的氣質,「妳不是府邸內的丫鬟?」

    「沒錯。」她坦言。

    「那妳是……」他放下箸疑問。

    「我……」小九袖中暗藏匕首,只要衝向前往他頸子用力一劃,便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取他性命,但--為何她在看見他那張笑臉時竟會下不了手?

    有著一張和藹可親臉孔的人,會是滅她全家的仇人嗎?

    「坐呀!」他指著前方的椅子。

    小九緩緩坐下,見他吃的是素菜,不禁問:「你茹素?」

    「我茹素十來年了,自從……唉!」他搖搖頭,其實是因為十多年前臨容公主在封徹的手上被劫,雖然皇上沒有怪罪下來,但他內心著實過意不去,因此發願茹素,希望有朝一日公主能平安歸來。

    見他不願多說,小九於是瞇起眸,「殺了人才茹素有用嗎?」

    「殺人?!」榮漱仰首一笑,「我這輩子殺的都是該死之人。」

    「是嗎?你沒有殘害無辜?」一提起這事,她的眸光瞬間轉為犀利,袖中匕首蠢蠢欲動。

    「殘害無辜?」他搖搖頭,「我鐵木爾·榮漱做人一向光明磊落,絕不濫殺無辜。」

    「不要把話說得這麼漂亮,我今天會來找你不是沒有原因的。」一怒之下,她已經忘了要隱瞞身份。

    「妳是指?」他蹙起老眉,從她的表情中看出她來意不善。

    「姓朱的一家。」她咬著牙說。

    「姓朱!」榮漱瞇起眼,「早年我在戰場上對抗北方蠻夷,這幾年則是以剿滅亂黨為主,我連一個姓朱的都不認識。」

    「鬼話連篇!」她站了起來,一步步逼近他。

    「妳到底是誰?」他開始提高警覺。

    「姓朱的後代。」小九決定不再懷抱婦人之仁,袖裡的匕首赫然滑入掌心,猛地朝他揮去。

    榮漱身軀往後一閃,即便有病在身,可是長年的征戰經驗,讓他的身手還算靈活。他左手揮掌、右手射出竹箸,就在竹箸插進小九衣袖的同時,她手中匕首也射出掌心,雖然他躲過匕首,卻也撞倒了桌子,發出一聲巨響。

    「是誰?」護院正好經過屋外,聽到聲響,連忙衝來。

    「妳快走吧!別忘了把匕首帶走。」榮漱知道其中必有誤會,留著她活命,他才有澄清的機會。

    「你!」她頓時愣住。

    「姑娘,快走。」榮漱的喊聲驚醒她,耳聞外頭傳來雜沓的腳步聲,她立刻拾起匕首從後門逃出。

    「王爺……」兩名護院趕到,見榮漱倒在地上,趕緊將他扶起,「發生什麼事了,是不是有刺客?」

    「哪來的刺客,瞧我身子骨愈來愈差,居然連吃個飯的力氣都沒,走路一撞,不但摔了跤,還把一桌子菜都撞翻了。」榮漱輕歎口氣。

    「我們扶您躺下。」兩名護院盡職的將他給扶上炕床。

    「我沒事,你們都下去吧!」榮漱揮揮手。

    「是的,王爺,我馬上請灶房的蘇大娘再弄一份膳食過來。」其中一名護院說完後,便和另一人退出寢居。

    躲在屋外窗下的小九耳聞這一切,不明白榮漱為何要放她走?還把護院給驅離,難道他不怕她再折返嗎?

    「我知道妳還在外面,如果妳願意花點時間查清楚事實,就先留我一條命;如果妳覺得我該死,那就取我性命吧!」榮漱雙目緊閉,語氣沉穩,彷彿早將生死置之度外。

    小九拿著匕首的手微顫,跟著不發一語的轉身離開。

    她好氣,氣自己為何要放過這麼好的機會,但心情卻又是從未有過的複雜,似乎……她除了原本的恨意外,還多了一絲不確定性。


    是夜,月白風清,除了幾聲蟬鳴外,只剩府中護院巡視的腳步聲了。

    小九在屋裡躊躇許久,終於決定前往封徹的寢居。

    到達寢居外,她停頓了會兒才舉手敲門。

    「進來吧!」裡頭傳來悠閒的嗓音。

    小九推門進入,看到他手搖紙扇,靠在檀木椅背上,嘴角掛著抹讓她意會不出的笑容。

    再看看這問豪華氣派的寢居,窗下擺著藺草軟榻,上頭釘了座像牙架,擺著一些古書、金箋、雲簡。尤其是屋角吊著的水晶八角燈,透出微微暈黃的顏色,將整間屋子照射得充滿夜的詩意。

    「我該怎麼做?」她將眼神調回他臉上。

    「小九,妳還真直接,這個我喜歡,但不要老繃著張臉,會給人一種不好親近的感覺。」他走上前,瞇眼瞧著她的雙眼。

    當眸心不小心落在她唇角那隱約的梨渦時,他的瞳心隨之緊束了。

    好像!這梨渦就跟十多年前小公主的一模一樣,只是她如今是生是死?找了她十來年,音訊依然渺茫,他怎能不恨呢?

    恨天、恨地、更恨自己的無能。

    看出他神色陡變,她才說:「你怎麼了?」

    「我知道妳正在找機會離開,但既來之則安之,懂嗎?」他換上笑臉。

    說也奇怪,自從在酒樓見過她一面後,他竟會忘不了她,他知道自己是喜歡上她了--不,與其說喜歡她,倒不如說是想與她就此長相廝守。

    而當這奇怪的念頭竄進腦海時,他狠狠吃了一驚,不過繼而一想,能遇到一個真心喜歡的女人,不必再尋尋覓覓,不也挺好?

    只是,她那淡漠的個性還真令他頭疼,但他願意花時間好好來磨磨她那些利角,總有一天,他定要她為他軟化。

    小九好意外,他竟能瞧出她的心思,「我在等貝勒爺的命令。」

    「我從不命令女人,尤其是聽話的女人。」他又坐進椅子裡,指著旁邊的杯子,「幫我倒杯茶。」

    小九走過去,拿起茶壺、將杯子倒了八分滿,「喝吧!」

    「妳該說,貝勒爺請用茶。」見她老冷著張臉,他就是故意要激她。

    她不語,因為她知道自己喊不出口,他可是她要殺的人。

    「過來。」他將她用力一拉,安置在自己的大腿上,不在乎她的仇眸,硬是縛住她的身子,「記得妳白天說過的話嗎?」

    她轉開臉,當作忘了。

    「我就知道妳忘了,可我不介意提醒妳,妳說過我可以要妳做任何事,還有得到妳的『報答』。」封徹笑瞇了眼,指尖在她的腰際遊走。

    「別惹毛我!」她咬著唇,從齒間擠出這句話。

    「沒有丫鬟會對主子說出這種話。」封徹想試試她到底有多倔。

    「我就是例外。」小九用力掙扎了下。

    「我喜歡這個例外。」他貼近她的唇,在她頸側吐著氣。

    小九的身子突感一陣酥麻,這感覺讓她害怕,想使盡全力推開他,「如果貝勒爺只是無聊想找人聊天的話,恕不奉陪。」

    她倏然跳離他身上,躲得遠遠的。

    他不禁好笑地問:「真有趣,妳該知道大半夜的我要妳來我寢居是為什麼,而妳還有勇氣來,必然是有著什麼原因驅使著妳。」

    她心下一驚,懷疑自己已露出馬腳!

    「妳不像其他女人般的順從我,可妳這回卻聽話得有點怪異……」他揚起嘴角,瞇起眸問:「妳三哥到底是誰?」

    小九急退一步,眼露惶色。

    「他在我府邸嗎?」他拿起桌上擺著的瓷杯喝了口。

    「不是。」她斂下眼,「他……他是因盜入獄,我只知道他被押解到北京城,這才來找他。」

    「所以妳勉強自己待在這兒,是想靠我的權勢想辦法救他?」他勾起一道讓人心驚的笑容。

    「你會嗎?」她望著他那抹恣意的微笑。

    「我還沒被妳灌迷湯,又怎麼會想幫妳?」他將瓷杯擱上桌,發出一道聲響。

    小九知道,他生氣了,只是她這輩子還沒見過有哪個男人生起氣來可以這麼和顏悅色、神態慵懶。

    小九無所謂地聳聳肩,「那算了,我可以靠我自己。」

    「他叫什麼名字?」他突問。

    「小三。」她不能說出真名。

    「呵!敢情妳父母是依照孩子的出生順序取名?妳是小九……也是九妹?」他柔聲笑起。

    「沒錯。」

    「我還不知道妳姓啥?可以告訴我嗎?」他瞇起彎彎笑眼,望著她那張如出水芙蓉般柔美的臉蛋。

    「朱。」一提及這姓,便讓她想起她家的滅門之仇,眼神也不禁轉利。

    「朱小九。」封徹泛著燦光的黑眸漾起一絲笑痕,「真可愛的名,如果妳能多笑會更可愛。」

    她深吸口氣,「貝勒爺,如果沒事,我想回去了。」

    「回去?我有說妳可以回去了嗎?」封徹笑著走向她,牢牢握住她的手腕,「今晚跟我睡。」

    「你說什麼?」小九瞪大眼。

    「就只是單純的睡一覺,怎麼樣?」他闐暗的眼閃了閃。

    「不。」她勇敢地拒絕。

    「唉!不知有多少女人想上我的床,妳卻毫不留情的拒絕我的邀請,真是傷透我的心了。」他裝模作樣地撫著胸,「好吧!今兒個我心情好,就不跟妳計較了。」

    「那我可以走了?」她暗鬆了口氣。

    「不行,儘管妳不上床,也不能走,這是妳做貼身丫鬟的責任。」他那雙黑眸突然變冷,但笑意仍刻畫在臉上。

    接著,他自行褪下外褂,躺在精美的炕床上。

    小九則在蘭麝軟榻上坐下,望著他僅著衿衫的模樣,強壯糾結的體魄絕非那件薄衫可以遮得了的。

    「看夠了沒?」他撇嘴一笑。

    小九立刻不自在地移開目光。

    「想看就看吧!妳可是第一個可以肆無忌憚打量我的姑娘。」他開起她的玩笑。

    「在一個你壓根不熟識的人面前睡覺,你不覺得危險?」見他躺下後,她回以一記沉冷的聲音。

    他背對著她,「怎麼說?」

    「我可以趁你不備,一刀殺了你。」她的嗓音竟然含帶著一絲哽咽。

    「哈……」他轉過身,「妳會這麼說,就表示妳不會這麼做。」

    「那可不一定。」她眼露寒芒。

    「為什麼這麼氣我?就因為我不肯幫妳救妳三哥?」伸了個懶腰,他慵懶笑看她那似恨、似惱、似怨的眼神。

    「我說我會自己想辦法。」她轉開臉,怕自己的心又一次被他看透。

    「那好,妳不睡覺,看妳白天怎有精神找人。」他回身繼續睡下。

    「你這是什麼意思?」她蹙起眉心。

    「從今兒個起,我要妳每晚都來陪我,直到我膩了為止。如果妳一直不肯上床,那就這麼耗著吧!」他背對著她說,雖然看不到她的臉,但是封徹可以想像此刻她那張臉必定比木炭還黑。

    沒錯,她非常氣惱,惱得想在他背後捅上一刀,但她不能自亂陣腳,否則將會前功盡棄。

    轉身,靠窗,看著天上的月,儘管睡意再濃,她也不會向他屈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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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31 08:58:05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作者:樓采凝

     天光初透,薄曦微揚,當一群北飛的雁兒發出吱吱叫聲,倚著窗睡著的小九突然驚醒。

    再往床上一瞧,封徹已不在。

    天……她是怎麼了,居然睡得這麼沉。

    小九立刻起身,趁無人發現之際離開他的寢居。當路經香居亭時,突然吹來一陣晨風,落下一片梧桐在她的衣襟上,她低頭一瞧,這才發現昨晚的睡姿不正,束頸的高襟已鬆垮。

    伸手整理了下,就聽見身後傳來腳步聲,不用回頭,她已聽出是姑娘的腳步聲。

    「妳就是小九姑娘?」魯沁不知打哪聽來,貝勒爺身邊多了個貼身丫鬟,有丫鬟不稀奇,稀奇的是這「貼身」二字。

    「妳是?」小九感受到她眼中的敵意。

    「我叫魯沁,是貝勒爺的貴客。」她繞到小九前頭,仔細打量她,「長得挺標緻的,難怪讓貝勒爺如此著迷。」

    「妳是什麼意思?」小九很不習慣被人這樣盯著瞧。

    「昨晚妳睡在貝勒爺房裡對吧?」說起這事,魯沁就非常不滿。

    「那又如何?」小九倒不希望這事傳出去。

    魯沁開始冷言冷語地諷道:「也不想想自己不過是個平民,也敢勾引貝勒爺。」

    「我沒有勾引他。」小九不想再與她糾纏下去,「對不起,魯姑娘,我先走一步。」

    「等等,好歹我也是府中的貴客,妳不過是個小丫鬟,這是什麼態度?」由於小九發上插的是不值錢的荊釵簪珥、身上穿戴的又是普通的羅襦湘裙,在魯沁眼中,她生來就一副賤命。

    「魯姑娘,那妳是想?」小九回頭睨著她,眸中的寒芒倒讓魯沁暗吃了驚。

    「如果妳有膽子,今晚晚膳後來後面馬廄,我有話要跟妳說。」魯沁勾起一絲詭詐的笑容。

    「晚上我可能走不開,有什麼話現在說吧!」小九不是怕事,而是封徹只給了她晌午這段時間的自由。

    「妳怕了?」她肆笑著。

    「怕?!」小九難得扯唇一笑,「就算我怕任何人也不會怕妳,好吧!我會準時赴約。」說完,她已不想再浪費時間,轉身步向府邸大門。

    「還真跩。」魯沁哼了聲,也踩著輕快的腳步離開。看看時辰,貝勒爺就快回來了,她得趕緊將燉了一早的參雞湯端去給他。

    小九出府後,便直接前往附近一座山的山腳下,那兒有間茶亭,是明黨交換消息的重要據點。

    當她一出現在茶亭,茶亭的店小二眸心一湛,假意上前招呼道:「這位客倌,要喝點什麼?我們這兒什麼茶都有,烏龍、碧螺春、鐵觀音……」

    「給我來壺鐵觀音。」她淡漠地說。

    「是的,客倌。」小二趕緊回到櫃檯後,與老闆咬了下耳朵,又將布巾往頸後一揮,像個小老頭似的,端著茶壺來到小九面前,「客倌,妳要的茶來了。」

    「謝謝。」她掀開壺蓋,一股溫熱的煙霧冒出,而她已眼尖地看見蓋內貼著張紙條。

    她左顧右盼了會兒,趁著沒人注意,將紙條放入衣襟內,而後吹吹熱騰騰的茶,煙霧隨著她輕吐出的氣息緩緩上飄。

    喝了兩杯茶後,她擺了一些碎銀子在桌上,立即離去。

    來到一處隱密的角落,小九打開那張紙條,只見上頭是師父的字跡,寫道--

    老三人被囚在盛京戶部,三天後將轉往「昭順恭王府」吏由封徹親自審理,這是最好的機會,別放過。

    看過後,小九立刻將它撕成碎片,沒錯,這是個難得的好時機,她是決計不能放過。


    晚膳後,小九見封徹有客來訪,於是說道:「既然你有客人,那我可不可以先離開?」

    「好吧!妳先下去,可別跑遠了。」封徹曖昧一笑,頓時讓她冷了臉。

    小九不語地退下,前往和魯沁約定的馬廄,可卻不見半個人影。

    她忍不住皺起眉,再看看天色,「魯姑娘,妳到底來了沒?如果來了就別躲著,否則我要回去了。」

    又等了會兒,仍不見任何動靜,小九便打算回去,可才轉身,就聽見身後冒出一道詭祟的聲響。

    她猛回頭瞇眼觀察,由於夜已深,她看不清楚究竟是什麼東西,但草地上那疾速爬動的聲響由遠而近傳來,還不時發出窸窸窣窣的怪聲。

    就在這時候,她的腳背突然竄起一股被囓咬的疼意……

    該死!

    她往後一躍,這才瞧見地上有十來條毒蛇鑽動,到底是誰對她下這種毒手?

    她運足氣,兩手互擦出火花,雙手往草地上一送,瞬間燃起火苗,毒蛇立即四處逃竄。

    小九知道自己中了蛇毒,趕緊趁還有體力時奔回屋。

    她不停拔腿往前衝,無奈剛剛動了真氣,毒性因而流竄全身,讓她的腳步愈來愈慢。

    耳鳴了、眼花了、全身虛軟……她只聽見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是要來奪她性命的嗎?她已沒力氣回頭,緩緩癱軟下來,落在某個人懷裡……

    閉眼之前,她只看見一張慌亂的俊臉。

    封徹趕緊將她抱回寢居的炕床上,眼看她臉色發白、手心冰冷,顯然是中了劇毒。他不經意的觸及她的小腳,痛得她嚶嚀了聲,他立刻掀起她的裙裾,發現她的腳踝腫得跟饅頭似的。

    褪去她的小白襪,兩個紅點映入眼中,是蛇毒?她到底跑哪兒去,府中不該有毒蛇才是。

    眼看她情況不太對勁,他立刻張口吮住她的傷口,試圖將毒液吸出……

    被猛力吸吮的疼痛震醒了小九,她緩緩張開眼,看見封徹居然吮著她腳背的傷處,她的心恍如掉進迷霧中,再也厘不清了。

    她氣若游絲般地,「別……別……」

    「不准動、不許說話。」他喝止她。

    小九已無力動作,只是喘著氣,任由他以這樣親暱的動作為她吸毒……

    也不知過了多久,就在她昏昏欲睡之際,又聽見他在耳邊輕喊道:「別睡,妳絕對不能睡著。」

    她再次張開眼,但眼前的影像已經模糊了,隱約中,他好像抱起了她,快速往外衝。她的身子隨著他的動作起起伏伏,讓她再也撐不住地睡去。

    「恪禮,備馬。」封徹一到外頭,立刻吩咐道。

    總管恪禮走了過來,詫異地看著這一幕,「她……她不是小九姑娘嗎?臉色怎麼那麼難看,怎麼了?」恪禮不解地問。

    「她中了蛇毒。」不一會兒,一名手下將馬牽了過來,他立刻跳上馬背,猛力抽鞭,「喝,快走--」

    「怎會中蛇毒?難不成府邸裡有毒蛇!」恪禮心底暗暗一驚,回頭直呼,「來人哪!快……把府邸整個搜尋一遍,瞧瞧是不是有毒蛇。」

    而封徹駕著快馬,直奔太醫府,一到達范寺大夫府邸外,他立刻抱著小九進入,「范大夫,你快瞧瞧,這毒能不能解?」

    「是封徹貝勒!好,我看看。」范寺是老太醫沐蘭的得意門生,五年前沭蘭一過完七十大壽,便退隱江南。

    范寺看過後,眉頭不禁緊蹙,「這……」

    「到底怎麼樣?你說呀!」瞧他眉頭深鎖,難道已無救?

    「是可以救,不過要換血。」范寺抬頭道,「她全身血液全染了毒,再這麼下去會傷及五臟六腑。我兩年前曾到西方學習過洋人的換血術,應該會有效。」

    「就拿我的血來換吧!」他隨即坐下。

    「貝勒爺,這血不是人人可用,得……得合得來的。」范寺一驚,再看看榻上的姑娘,她究竟是誰?

    「怎麼樣才知道合不合?別再拖了。」

    「得先取你們兩人的血,如果無法融合在一起,就是不合。」他解釋著。

    「那就快點,要多少血隨便你。」此時封徹只知道他不能讓她死,他都還沒要了她的心,怎能讓她死?

    更或許他對她的那份喜歡,已超過他所認知。

    「好,那就請貝勒爺多多擔待了。」范寺拿出一支針尖從封徹的指上取了些血,再將他的血與小九的融合,須臾,他的眸子一亮,「貝勒爺,你和她的血液居然能合呢!」

    「那就快取血吧!」

    封徹一面打坐,一面讓范寺取血,儘管取血過程非常的疼痛難耐,但從頭到尾,封徹連吭都沒吭半聲,不禁讓范寺佩服不已。


    「姑娘,妳醒了。」范寺坐在她床邊,像是早知道她會這時候清醒。

    「你是?」雖然毒已除,但她的身子仍然虛弱。

    「我姓范,是名太醫,封徹貝勒昨晚將妳送了來,幸好妳已經沒事了。」他起身,從圓幾端來一碗湯藥,「快喝吧!可以幫助妳恢復體力。」

    「那封……貝勒爺呢?」她起身將湯藥喝下。

    「在隔壁房間休息。」

    「休息?!」她柳眉輕蹙,「他怎麼了?」

    「呃……」范寺搖搖頭,「貝勒爺要我別多嘴。」

    「你快說,不然我自己去問他。」掀起薄被,小九急著要下榻。不知怎地,她心底糾結著一種怪異的感覺。

    「別動,妳昨兒才剛換血,可別亂了氣。」他趕緊壓她躺下。

    「換血?!」她瞠大眼,「換什麼血?」

    范寺知道自己瞞不過她,只好一五一十的招了。「唉~~昨兒個妳中了蛇毒,毒性流竄到全身血液,必須即刻換血,才得以保住性命,所以……」

    「所以什麼?」她眼眶微紅。

    「恰巧貝勒爺的血和妳合得來,所以他義無反顧的救了妳。」他笑著說,「幸好成功了,妳也醒了。」

    「我要去見他。」她要問問他為什麼要這麼做?他以為這麼做,她就會收回殺他的決心嗎?

    小九心亂如麻,心底突然湧上一股濃熱,讓她好想哭……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也會為他擔憂。

    「妳不可--」

    「我就知道妳這小女人不聽話。」封徹不知何時站在門口,一手抵著門框,嘴裡叼著抹笑,雖是如此,不難看出他體力已透支,臉色還微微泛白。

    「封徹貝勒,您不能隨意走動呀!快,快坐下。」范寺被他的舉動給嚇壞了。

    「范大夫,你先出去。」封徹也不是個聽話的人。

    「這……是。」不敢違抗封徹的命令,范寺只好聽話的離開。

    待范寺離開後,小九望著封徹,「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他聳聳肩,「坦白說,我也不知道,或許是不希望妳就這麼死了,如果妳死了,就少了一個陪我睡覺的女人了。」

    「事到如今,你的嘴巴還這麼不老實。」她想撐起自己。

    「別亂動。」他走了過去,坐在床邊,這樣的壓力讓她不敢再妄動。「告訴我,那毒蛇是怎麼回事?」

    「我不知道,白天……白天魯姑娘約我晚膳後到馬廄見面,可是我去了那兒,她卻不在,接著毒蛇就竄了出來。」回憶起來,她至今仍弄不明白是誰要害她。

    「魯姑娘……妳是指魯沁?」封徹的眉頭攢起。

    「沒錯。」她轉過臉,不想與他這麼近距離對視,尤其在知道他救了她之後,一顆心彷若遭到重擊,完全忘了該如何思考。

    「我猜她是吃味了。」他柔魅一笑,「妳也真傻,就這麼去赴約。」

    「我去赴約不過是要跟她說清楚,要她不用拿我當敵人看,對你我可是一點興趣都沒。」她瞪著天頂說。

    「真的假的?」他俯身睨著她。

    聞著他身上的味道,她一顆心又亂了起來,「你目前還是我的主子,我對你只有主僕之情而已。」

    「那現在我命令妳轉過臉來看我。」他深冷的語氣讓她渾身倏然一顫。

    她緩緩轉過臉,盯著他那得意的臉孔,眼中閃著下馴,「你不該救我。」

    「為什麼?」他好奇地問。

    「總之就是不應該。」就因為他救了她,破壞了她心底醞釀已久的復仇計畫,更帶給她另一種她所不想面對的……溫暖感受。

    「現在妳才通知我,太遲了。記著,妳身上流著我的血,就等於擁有我一半的命,妳可得好好的保護自己。」封徹瞇起眸,慢慢挺起身。

    「你還好吧?」她看他挺身時臉上出現一絲壓抑的痛楚。

    「妳還會關心我?」他心底升起一絲喜悅。

    「我只是隨口問問。」控制不住地,她的小臉頭一次浮現嫣紅。

    封徹挑眉一笑,「隨口問問總比不問的好。對了,我已命人回府派人駕車來,晚點兒我們就回去。」

    她點點頭,對這事沒什麼意見。

    「還有,今後不要再理會魯沁,她那兒有我負責。」說完,他便站起,「在回去之前好好睡一覺。」

    「那你……」望著他滿是疲色的俊容,她輕聲開口,「也好好休息。」

    「我會的。」他笑開嘴,緩緩步出門。

    直到他完全離開,小九的目光還盯著他消失的方向,久久收不回。

    亂了……一切都亂了,她明明喜歡的是三哥啊!為何會對他動情呢?

    不該、真不該,她怎能這麼濫情?事到如今她家仇未報,更無法手刃封徹。老天,你就懲罰我吧!

    莫約三炷香的時間,昭順恭王府的馬車來了,封徹和小九雙雙坐上馬車,車廂內空間不大,小九與他面對面而坐,顯得有些不自在。

    「靠在我身上會舒服些。」馬車行駛一段時間後,封徹發現她似乎有些疲倦。

    「不用。」她刻意表現出矜冷的態度,就怕兩人過於親密,會讓她繼續削弱判斷力,她不明白,為何對榮漱如此、對他亦如此,難道她太心軟了?

    「妳怎麼又是老樣子?」他索性將她拉到身側,讓她的腦袋枕在他肩上,「好好休息吧!」

    小九微微抬頭,望著他俊挺的側面,現在的他看來比方才氣色好多了,「那……你呢?」

    「我怎麼樣?」他低首望著她。

    「我是指你的身體。」再怎麼說他也算救她一命。

    「我的身體!」她的詢問又一次讓封徹眉開眼笑,「放心,我死不掉的。」

    「誰管你會不會死,我只是……只是怕你因我而死。」她討厭他老是用嬉皮笑臉來應付她。

    「為什麼?」

    「我已經欠你一份人情,你活著我才有機會還你,如果你死了,我不就得虧欠你一輩子?」她鼓著腮幫子說。

    「哈……妳真的很有意思。」他挑起一邊唇角,「想還我人情的方法是有,就看妳願不願意?」

    「怎麼還?」小九望著他。

    「妳明白我的意思,小女人。」說著,他便低首含住她的小嘴,話裡的含義已不言自明。

    小九想逃,可車廂太狹小,讓她逃無可逃,更怕因為掙扎而傷了他,畢竟他才剛恢復體力。

    算了,就當欠他一份人情,她可以暫時做個沒有知覺的木頭。

    可是……他的吻是這麼灼熱,他還猛力撬開她的唇,濕滑的舌就這麼長驅直入,舔舐著她口中每一寸芳蜜,令她的身子不由自主的著了火,無法抑止的顫抖……

    封徹可以感受到她無論是心還是身子都已漸漸為他所融化,不禁得意地笑了,看來損失那些鮮血是值得的。


    回到昭順恭王府後,總管立刻上前迎接,「貝勒爺,您還好吧?怎麼臉色這麼差?」關於封徹為小九換血一事,他沒告訴過任何人,因而連恪禮也不知此事。

    「那是因為--」

    小九正要解釋,卻被封徹猛地扣住手腕,暗示她什麼都別說,「沒什麼,只是受了點兒風寒,有點兒倦。」

    「那快進屋去,您可讓范大夫看過了?」恪禮緊張地問。

    「把過脈,也喝了藥,沒事的。」封徹又道:「小九姑娘體內毒性剛解,晚膳得依范大夫的藥方準備解毒湯。」

    「是,那小的先扶您回寢居休息。」

    「嗯。」封徹往前走了幾步,又回頭看了小九一眼,「妳也早點休息吧!」

    小九朝他點點頭一目送他離去,就在這一瞬間她才明白自己的心當真亂了,還亂成一氣,找不回當初的決心。

    「啟稟爺,小的命人將後院整個翻找過,發現幾條被燒死的毒蛇,只是我不解為何府中會有那種東西。」恪禮小聲地說,怕讓旁人聽見會引起騷動。

    「調查一下,魯後兵衛可有子女?」他眸子一緊,懷疑這些蛇是魯沁搞的鬼。

    「魯姑娘不就是嗎?」恪禮聞言一傻。

    「照我的吩咐去做就對了。」他不想多言,只想趕緊回屋休息。

    「是的。」目送封徹回寢居後,恪禮趕緊去辦他交代的事。

    封徹一進屋,便坐在床炕上打坐運氣,讓體內的血液加速流動……約莫一個時辰之後,他已覺得神清氣爽,這時門扉突然響起輕扣聲。

    「誰?」他瞇起眸。

    「是我魯沁。」外頭響起一道甜美的嗓音。

    封徹眉心輕蹙了下,才道:「魯姑娘,請進。」

    魯沁這才步進屋裡,手裡還端了碗燕窩,「我聽說您受了風寒,剛剛趕緊到灶房燉了這碗燕窩,您趕緊喝了,可以補身子。」事實上她是來試探內情,就不知封徹可懷疑她了?

    「擱在那兒就行了。」他勾起一抹淺笑,「對了,不知道魯姑娘可有養小動物的習慣,尤其是蛇?」

    她臉色一變,持碗的手發著抖,力持鎮定的將瓷碗擱在桌上。

    「貝勒爺,您別說笑了,我最怕那些蛇呀、蟲呀的。」她趕緊以笑掩飾。

    「我想也是,不會有姑娘家喜歡那種玩意兒。」他瞇起一雙眼,睇著她略帶倉皇的神色,「昨兒夜裡妳約了小九到馬廄談事?想談什麼?」

    「啊!」她眼露凶光,沒想到那個小九還真愛打小報告,以為她這麼說,貝勒爺就會對她起疑嗎?

    「奴家……奴家只是心有不甘。」她垂首低泣,眼底漾起一波春池。

    「有啥不甘?」

    「奴家自認長得不賴,為何貝勒爺只願意讓她陪您,所以我只想約她聊聊,如果她對您無心,就別再纏著您。」她哭哭啼啼的,嗓音還帶股濃濃的鼻音,活像個得不到糖吃的孩子。

    「好啦好啦!不哭了,我最怕女人哭了。」煩哪!

    「那麼爺,您讓她離開,由我做您的貼身丫鬟,如何?」她當真擠出兩滴淚水沾在睫上。

    「妳是後兵衛之女,怎能委屈妳做丫鬟。」他搖搖頭,肆笑了聲,「別傻了,先回去,過陣子我會送妳去適合妳的地方。」

    「不,我不要,我不走。」她沒想到封徹會要趕她離開。

    「再怎麼說妳也是魯家的人,待魯府重建好,妳總是該回去。」他閉上眼,「我要休息了,要我喚人來送妳出去嗎?」

    「別!」魯沁眸光閃過一絲寒光,「好,我離開就是,不過還請貝勒爺多考慮一下,留我下來,我定會好好的服侍您,我也會--」

    「夠了,我不想聽。」他指著桌上的瓷碗,「還有,那個順便帶出去。」

    「那是我親自為您燉的呀!」她臉色變得更難看了。

    「不需要,妳拿回去給誰喝都行。」封徹雙手抱胸睨著她,魯沁這才不得不離開。

    直見她離開後,封徹的雙目隨之瞇起,心底盤算著魯沁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女人他向來不缺,實在沒必要收留一個可疑的女子在身邊。

    如果她當真不是魯沁,那目的又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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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31 08:58:46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作者:樓采凝

     在魯沁離開後不久,封徹寢居門扉又被推開,這回進來的人不是魯沁,而是小九。

    她走到他身畔,望著他那張俊魅無儔的臉孔。

    說實在話,小九也不明白自己為何會過來,或許是基於虧欠,或許是基於不該有的擔憂,總之她就是想看看他。

    突然,他張開眼,對她揚唇一笑,「妳到底要看到哪時候,我還以為妳會獻上妳的吻呢!」

    「早知道你沒事,我就不該過來。」她豎起眉,才想離去,一隻柔荑卻被他給抓住。

    「方纔魯沁來時,妳就已經待在外頭了,對不?」他笑望她那對吃驚的大眼,「所以妳該知道,我心裡只有妳一個。」

    「你少貧嘴,我來這裡不是要聽你說這些。」或許是被發現的難堪,讓她又為自己披上一層保護色,語氣也轉為冷沁。

    「那妳來這裡是為了?」將她用力拉過來,讓她坐在床畔,封徹望著她那張比以往的冰冷多了一絲溫柔的臉蛋。

    「只是想確定你好些沒,既然你沒事了,那我……啊!」她話還沒說完,他已將她拉上床,抱緊她嬌軟的身子。

    「想確定我好些沒,就陪我一起睡。」他知道她會掙扎,但更相信她不敢做得太過,因為她不想再傷他,欠他人情。

    果真,小九掙動了會兒,見他怎麼都不肯放,也就不再執著,「單單睡覺而已?」

    「要不然妳還想做什麼?」瞧她清柔的小臉在他的緊擁下泛出如冬日夕陽的粉嫩紅暈,封徹還真想咬上一口。

    「我睡了。」她閉上眼裝睡。

    「別裝了。」封徹的大拇指輕撫過她細緻的臉頰,「妳該知道我如果真有什麼非分之想,妳是絕對逃不過的。」

    她一顆心瞬提,立刻一骨碌地從床上翻下,「我要走了。」

    「別這麼敏感,我只是說說而已。」他將她重新扣進懷中,「我不禁懷疑,像妳這種個性的人,是不是只喜歡過著遠離塵世的生活?這種日子有趣嗎?」

    「我本性如此。」從小她就在男人堆中長大,雖然幾位大哥都待她不錯,但畢竟她是唯一的女子,不習慣和他們嘻嘻哈哈、打打鬧鬧。

    剛開始師兄們多會說她孤僻,唯有三哥瞭解她、懂得她心中的想法,幫她辯解,讓師兄們不再排斥她。

    一想起三哥,她的心又重重一揪呀!這陣子她必須密切注意府裡的動靜,想辦法將他救出去。

    「那我就慢慢讓妳忘了這樣的本性。」他緊抱著她,大手鑽進她的短袗內,不規矩地在她光滑的背脊上摸索。

    她如遭電殛般,身子驀地繃緊,連呼吸都窒住,像塊木頭般任由他摸索,因她知道自己再怎麼抗拒,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偏偏男人最受不了的就是女人如冰塊般毫無感覺,當見她這種反應,他不禁氣得深吐口氣,「妳真要做一塊木頭?」

    她不語,只是用那雙晶亮大眼瞅著眼前的輕狎男子。

    「算了。」他放開了她,轉身睡去,可胸中的火氣卻愈燒愈旺。這女人還真固執,他何曾對一個女人這般忍讓?她卻……就不知道要他怎麼對她,她才願意軟化?

    小九瞪著他僵直的背部,知道他惱了、不開心了,可她又能怎麼樣?此刻她的心情可不比他好。

    思及自己的家仇、三哥的安危,以及封徹對她的付出,她已不知未來的路要如何走下去。

    就像現在,她明明可以輕而易舉取了他的性命,可她卻下不了手!老天,她不該喜歡他,不該呀……

    或許是身體剛痊癒,如今在他身畔聞著他的味道,給了她無比的安定感,她竟然慢慢的沉睡了。

    半夜,封徹翻轉身,望著她清麗的面容、柔沁的小嘴、還有那緊閉中帶著一絲警戒的雙眸,讓他忍不住將她緊摟住,撫著她那散發清雅髮香的烏絲。

    當聞到她微啟的小嘴呼出的芳香氣息,竟激起他體內無端的燥熱與亢奮!

    垂首輕吻她的眉、眼、鼻,跟著來到她那蜜般的唇,張口含吮住她,細細品味著……

    小九突地一震,半睡半醒之間以為這只是場夢,於是拋開一切束縛,大膽地接受了,甚至還舉起一雙藕臂主動圈住他的頸子。

    沒料到她在睡夢中的反應是這麼的熱情,他加重了些力道與狂浪,熱吻不斷加深下,讓小九頓覺焚熱纏身。

    不對,這不該是夢,因為是如此的逼真!

    由於太累了,她一直睜不開眼,掙扎許久,最終她還是用力將眼皮一掀,納入眼簾的竟是一張放大到她根本看不清楚的臉孔。

    待腦子一清醒,她立刻用力地推開他,迅速站起,還猛擦著自己的嘴。

    「妳怎麼了?」他皺起眉。

    「你怎麼可以……偷吻我?」她一副受傷的表情。

    「我偷吻妳!」封徹瞇起眸,「是妳緊緊捱著我,蓄意挑逗我吧?」

    小九眉心輕蹙,迭退數步,「我不該來的。」

    「沒錯,早知道就別來。」他的火氣全爆發出來,眸心沉悶得像覆上一層黑霧。

    「好,那我馬上離開。」她輕撥了下散亂的秀髮,幾綹青絲落在汗濕的鬢邊,使她看來更顯嬌媚。

    封徹半瞇著眼望著她,沒說一句話,直見她衝出寢居,他才朝床面憤而一擊!


    很快的,最重要的那天來臨了!

    今兒個是小九的三哥從「盛京戶部」被押往「昭順恭王府」的大日子。

    前一夜小九就沒睡好,天方亮便在院子內走動。

    「小九姑娘,妳身子可好些了?怎麼不多睡會兒?」恪禮也起個大清早要到外頭辦事去,卻在前院與她巧遇。

    「我已經好多了,謝謝關心。」她神色倉皇,擔心自己露出馬腳。

    「好些就好,不過妳還是多躺躺吧!」他好心勸了句,跟著又歎口氣,「看妳這模樣,我就想起爺。」

    「貝勒爺怎麼了?」她反射性地問。

    「跟妳一樣,也不在床上多躺躺,一大早就出府了。」他搖搖頭,看看天色,「哎呀!我得出門去拿樣東西,再晚那戶人家就去市集了,不多聊了。」

    「總管慢走。」小九目送他離開,可心底卻揣測著封徹一早出府是為何事?

    下一刻她做出決定,打算直接到盛京戶部候著,再找機會救人。主意一定,她不再遲疑地朝大門走去,由於恪禮年紀大了,行動較緩,她得慢慢尾隨其後,免得被他給發現。

    出了府,是往東或往西?北京城何其大,盛京戶部該如何走呢?

    隨意走了一段,瞧見有間專賣骨董的商家,於是她走進問道:「請問掌櫃,盛京戶部在哪個方向?」

    「盛京戶部呀!」掌櫃的走到門外,往左邊一指,走出這條長衛衙,再往右直走便到了。

    「謝謝掌櫃,我知道了。」朝他點點頭,小九往他所指示的方向走。

    沿路上,她望著兩側商店,有賣花、小吃食、舊書冊、以及硯台筆墨的筆捨,再走幾步路,她突然頓住腳步,發現有間木造小屋,外頭擺了好幾張小桌,兩兩相對而坐,玩著桌上的一個木盤。

    小九從不好奇,可今天卻止不住想一探究竟的慾望,一步步往那兒探近,這才瞧清楚他們正在玩五子棋!

    看著他們走的棋步,她居然也會!可她從沒玩過啊……愈想愈慌,她不由抱著腦袋,眼底是前所未有的倉皇。

    「姑娘,妳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一位長者關心道。

    「沒……沒什麼。」

    幾乎是落荒而逃的,她加快腳步離開,心底的迷惑卻攫住了她的心,讓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不知經過多久,她突然定住腳步,因為她看見了「盛京戶部」的匾額。

    「是這裡了?」她喃喃自問。

    突然,從裡頭傳來交談聲,她趕緊躲到一旁,卻見封徹和另一位年約半百的男子緩緩步出大門。

    「封徹貝勒,等會兒我會派人將三名犯人押去,這幾個人嘴巴緊得很,什麼都不肯透露,不得不煩勞您。」戶部大人歉然一笑。

    「哪兒的話,我這就回府候著。」說完,他便拱手道:「告辭。」

    待封徹一走,戶部大人也折返府中,小九立刻現身,跟著施展輕功越牆而過,潛入花園內。

    不一會兒,數名官爺帶著三名犯人朝後門而去,其中一人她認出了--是三哥葛天易!

    她眸心瞬亮,尾隨他們來到後門,這才看見有三輛囚車等在那兒,而三哥是被送進最後一輛,頸子和雙手都被上了銬。

    片刻後,眼看囚車朝「昭順恭王府」的方向前進,如果真進了封徹的府邸,在那樣嚴密看守的牢裡,要救出人難如登天!雖然此時押解囚車的士兵不少,但她不得不冒險了。

    待囚車經過一處無人煙的小徑時,小九再也等不及地衝上前,滑出袖中軟劍,以飛快的速度劈開鐵籠、斬斷鐵銬,再對抗蜂擁而上的士兵。

    「三哥,快逃。」她大聲嚷道。

    葛天易解開身上的桎梏,迅速從籠裡逃出,並拾起地上的斷劍,與她並肩作戰,「小九,妳怎麼來了?」

    「我來救你的。」她持劍的手不得閒,邊揮劍邊說。

    「妳太傻了,現在連妳也陷入危險中,不知道逃不逃得出去。」受了傷的葛天易已應付不暇。

    「只要我們合作,一定可以的。」她握住他的手,往另一邊逃逸。

    記得這地方她曾來過,再過去就是條死路,憑他們的輕功,一定可以躍過圍牆逃出生天……

    接下來的一切,就如同她所想的順利逃脫,原以為已擺脫後頭的追兵,兩人緩下速度時,卻看見有個人綻著冷笑站在前方樹下等著他們。

    「封徹!」她心下一驚。

    「他就是妳三哥?」封徹雙臂環胸,好整以暇地望著他們,卻不難看出他眉宇間的黯影。

    剛剛離開盛京戶部時,他眼角餘光瞧見了小九的布衫,於是刻意留下等著看戲,但怎麼也沒想到這齣戲是這麼編排的!

    看來,他這回是看走了眼,也看錯了人。

    「沒錯。」小九瞇起眸。

    「他可是亂黨的重要分子。」封徹臉上的笑容已斂下,一步步朝他們逼近。

    「小九,妳先走。」葛天易擋在她身前。

    「你們誰都走不掉。」封徹望著葛天易,「如果你在我手上不見了,我可是死都無法向皇上交代。」

    「那今天我就讓你先死!」葛天易立刻衝向他,兩人赤手空拳打了起來。

    雖然封徹平時看來玩世不恭,但是自從臨容公主在他面前被劫後,他便努力習武,十多年來他天天苦練,從不間斷,為的就是有朝一日可以將臨容給救回來。

    可這段日子裡,總是從有一絲線索變成斷了線索、有一絲眉目變成沒了眉目,讓他又恨又急。

    封徹輕鬆應付葛天易的招式,很快的便發現原來他與小九師出同門。他可能只是她的三師兄,而不是她的哥哥。

    想起他們之間可能有的曖昧關係,他的怒火瞬間飆起,手勁也愈來愈狠。

    突地,封徹抓住他的肩胛猛力一掐,疼得他彎下腰,整個人像蜷起的蝦。

    「封徹,求你放了他。」小九見三哥這般難受,忍不住替他求情。

    「求我?妳為了他求我!」封徹瞇起眸,想想這段日子裡,她可曾求過他任何事?這回居然為了一個男人含淚求他!

    「他是我三哥。」

    「哪門子三哥?」他眸光似劍地掃向她。

    小九無語了,只道:「他是我三師兄。」

    「呵~~原來如此。」一種被騙的不甘在他心底發酵,他扣在葛天易肩胛的指掐得更緊了。

    「小九,妳還跟他廢話什麼,叫他快放了我。」葛天易已疼得五官扭曲了。

    「貝勒爺……」這時士兵們終於追了過來,「屬下該死,是屬下將他們給追丟了。」

    「把他押回去!」封徹的眸仍望著瞬也不瞬的盯著他瞧的小九。

    「是。」士兵趕緊上前,再次將葛天易套上鐵銬,押回囚車。

    「想跟著來是不是?」封徹走近小九,挑釁道。

    「你會處死他嗎?」她冷然地問。

    「會,但不是現在。」說完,他轉身便走。

    小九逼不得已,只好朝他甩出軟刀,是他……是他逼得她不得不出手。

    封徹頭也沒回地伸出手抓住軟刀,那刀鋒竟然傷不了他的手!

    「別想殺我,殺了我他就得死!」撂下話,他同時放開軟刀,讓它彈回她袖口。

    小九詫異地望著他的背影,只好默默跟上。

    回到封徹府邸,她突然問道:「可以讓我跟我三哥說句話嗎?」

    「甭想!除非妳也想被關進大牢。」他回頭睨了她一眼,詭祟地拉開笑容,「別忘了妳仍是我的貼身丫鬟,晚上妳可以不來我房裡,但就不知道我會怎麼對付妳三哥了……」

    「封徹,你怎麼可以……」小九握緊雙拳,瞪著他無情的背影。

    「葛天易是我的敵人,難不成妳也要成為我的敵人?」他低冷的語調畫破週遭死寂的空氣,讓小九突覺一陣寒冷。

    「你早懷疑我了?」她寒著心說。

    「妳看我時那濃濃的恨意再明顯不過。」他睇著她,「但我沒想到會是這層關係。」

    「既然如此,你為何又要捨血救我?」小九抖著聲問,這也是她最無法理解的。

    「因為我想得到妳的心,在我還沒達到目的之前,閻羅王都甭想取走妳的性命。就像現在,妳對我的恨是不是淡化許多?」封徹望著她那兩片顫抖的薄唇,邪佞地笑問。

    「胡說!」她大聲嚷道:「漢賊不兩立,我會恨你一輩子,你永永遠遠也別想得到我的心!」

    「是這樣嗎?我真搞不明白,你們為什麼要和朝廷作對,現在這種太平盛世,可是得來不易!」他掐住她的下巴,瞇眼探究著。

    「你不用說這些鬼話來影響我的決心。」她激動地反詰。

    「妳一向都很冷靜,怎會變得如此激動?是我說中了妳的心思,讓妳覺得難堪了?」他扯開笑顏,「我還在想,當妳見了葛天易後,該怎麼告訴他妳已經愛上了不該愛的人?」

    「你胡說!誰……誰愛上你了?儘管我求你、順從你,也全是為了三哥!」小九怎能讓他知道她心裡對他孳生的愛意呢?

    「或許當初是如此,那現在呢?」封徹惡意抵近她的小臉,眼中含妒,「或是妳想告訴我,妳早已是他的人了?」

    「沒錯,我已經是他的人了!」為了杜絕他不當的念頭,她不惜說謊。

    這招激將法果然奏效,就見他的臉色愀變,五官幾乎扭成一團,反而為他添上一抹邪魅。

    小九勇敢地回睇他,兩人對視半晌後,他終於開口了,「現在我沒空跟妳爭論什麼,我得先審問犯人,晚上再說。」語畢,他便步向後面牢房。

    小九急追而上,卻被擋住,無法再前進。


    月明星稀、晚風習習。

    封徹坐在窗邊的藺草軟椅上,一邊看著書卷,一邊等著人。

    他知道,今晚她一定會來。

    叩叩……

    果然!他悶著嗓說:「進來。」

    房門推開,走進來的人正是小九。

    她走到他面前,「貝勒爺,我來了。」

    「老天,這可一點都不像妳。」他一雙黑亮的眼直盯著她瞧,喜怒不形於色。

    「別廢話,你要做什麼就快做吧!」小九已有心理準備,等救出三哥後,她便要殺了封徹,然後自盡。

    「爽快!」封徹肆笑了聲,隨即瞇起一雙閃亮的黑瞳,「把衣服褪了。」

    她倒抽口氣,「什麼意思?」

    「不會脫嗎?是不是要我幫妳?」他輕輕扯笑。

    小九眼眶微紅,站在原地卻不知該怎麼動作,「你非得這麼做嗎?難道這就是你對付反清漢女的方式?」

    「不不不,妳錯了。」他放下書卷,瞅著她那清冷的表情,「我從來都沒有對哪個漢女做這種事,唯獨妳。」

    「如果我不肯呢?」

    「那就出去吧!」封徹隨即又拿起書卷,收回視線,這副漠然樣不禁讓她心口一提。

    他如此的表現可要比口出惡言還要駭人,只是她不明白,同樣是亂黨,為何他不囚她?

    小九沒有離開,眼眸低垂,長翹的睫毛半掩住清亮的眸,像羽翼般點綴著她柔美絕麗的五官,同樣的,也可以清楚瞧見那隱藏在心底的傷痛和倔意。

    封徹不經意瞧見,她竟開始動手解下一顆又一顆扣子。

    他並不開心,反而更加惱火,因為,他怎麼也想不到她竟會為了葛天易做出如此大的犧牲!

    當她褪得身上只剩一件內袗時,他便將書卷往案上一扔,雙臂抱胸地說:「過來。」

    小九的心好痛,重重的羞辱感直竄她心底,但是她知道形勢比人強,此時此刻她根本沒有反擊的餘地,「讓我見他一面。」

    他瞇起一對沉眸,「看妳的表現再說。」

    閉上眼,深吸口氣,小九緩緩的步向他。

    當他瞧見她那束高頸部的內診時,不禁笑說:「妳不熱嗎?」

    他的手才剛要觸及她的頸扣,卻被小九倉促地揮開,「你要怎麼做都行,就是別將它給解了。」

    「怪癖!」他冷啐了聲,不再碰她的袗衣,直接褪去她的襦褲。

    「你這是?」小九還沒做好準備要獻出自己純潔的身子呀!

    「衣服不給碰,連褲子都不准脫嗎?」他哼笑地用力往下一扯,頓時她的雙腿已完全光裸地呈現在他眼前。

    緊閉上眼,小九不敢看進他眼底那著了火般的星苗,那只會讓她更害怕而已。

    「放輕鬆。」他勾起曉魅的笑痕。

    「不!」她的嗓音嘶啞了,這陌生的情潮讓她十分的難受。

    「我都還沒碰著妳呢!就這麼敏感。」封徹漾起冷冽的笑容,「沒想到妳還挺會裝的嘛!」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她淌下淚。

    「因為妳是我想得到的女人。」他毫不避諱地說:「儘管妳心裡有別人,可我還是非得到妳不可。」

    小九別開臉,不願去看他戲謔的表情,事到如今她仍無法相信這事是怎麼發生的。

    「看著我,我要妳看著現在愛撫妳、調戲妳的男人是我鐵木爾·封徹,不是葛天易。」他語氣沉冷,胸臆間充塞著滿滿的憤怒,潛藏在血液中的霸氣也更加熾烈。

    只因為她心裡的那個男人不是他。

    小九的下巴被他強迫的一轉,只能睜大眼看著他那狂猾的面容。

    她只怕自己的心就此遺落在這男人身上,再也收不回來。

    這一夜,封徹並沒有真正要了她,他只想讓她嘗嘗情慾的滋味,更想讓她明白,她休想逃出他的手掌心,這輩子她都將為他一人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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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31 08:59:29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作者:樓采凝

     「貝勒爺,您要我查的事,我已經派人查出來了。」

    恪禮於次日晌午,來到封徹的書房,將對魯沁的調查細說分明,「她的確是魯後兵衛的獨生女。」

    「哦?這麼說是我錯了?」封徹疑惑地蹙起眉心。

    「不過小的還打聽到一件事。」恪禮挑起眉,「她自小被送往滇習醫,結果沒學到醫術,卻習了一身蠱毒回來。」

    「哦!」毒……這麼說,那蛇毒就與她脫不了干係了。

    「另外,魯後兵衛府附近的鄰居對魯沁的評語都不太好。他們說魯沁自從由滇回來後,就非常淫亂,經常瞧見她與男人在後山幽會,幾次還……」恪禮說到這兒竟紅了老臉,「幾次調情時讓上山砍柴的樵夫撞個正著呢!」

    「呵!看得出來。」封徹蜷起嘴角,仿似一點都不意外。

    「還有,昨兒個小九姑娘不是當街劫囚嗎?正好那樵夫進京買糧,瞧見這一幕,對我說小九姑娘劫走的那犯人便是和魯沁調情的男子。」恪禮說到這兒也自覺不可能,「唉~~那男子可是殺她爹的亂黨,她怎會跟他在一塊呢?」

    「女人通常會為所愛的男人犧牲,就連命都可以不要,何況是家人、父母!」說到這裡,封徹的臉色陡變難看。

    因為他想起了小九,她不就是為了心上人,連清白都可以白白送給他?

    就不知道那個葛天易是哪來的本事,可以讓女人們為他無怨無尤的付出?

    「貝勒爺的意思是……」

    「沒什麼,我想魯沁之所以想盡辦法進我府中,也是為了救人。你注意一下牢房狀況,如果發現魯沁想偷摸進去見葛天易,就如她所願吧!我倒想知道他們見面後會聊些什麼。」

    恪禮眸一揚,「貝勒爺說的是,如此一來便可知道他們的計畫了。」

    「知道就去辦。」他勾唇一笑。

    「是。」待恪禮離開後,封徹也離開書房回到寢居,卻正好與剛穿戴整齊的小九打了照面。

    「我睡了多久?」她垂下腦袋,小臉微澀。

    「從昨晚一覺到天亮。」他瞇起眸,話語中有著濃濃的嘲弄。

    「我……我該離開了。」小九整整散亂的雲鬢,旋身便要步出他的寢居。

    封徹拽住她的皓腕,半瞇著眼探究,「妳昨晚做這麼大的犧牲,不就是為了見他一面,不想見嗎?」

    「我不相信你願意。」她不再懷抱任何希望。

    如今她根本沒臉再見三哥,就連回北叟山也無顏面對師父與其他師兄們。想當初她是抱著雪恥的雄心壯志,可如今……非但已成空談,還把人跟心都給了仇人。或許待三哥平安逃出後,她會永遠離開,再私下去查探她朱家的深仇大恨。

    當然,這只是她暫時相信榮漱而已。

    「這下妳猜錯了。」他用力將她拉近自己,貼進她的身子,那熱氣似乎能透過衣料竄進她身子,讓她驀地發出一陣抖顫。

    「你願意?」她實在不敢相信。

    「沒錯,我要妳親眼看看妳的三哥是什麼樣的一個人。」他凝視著她那頭如緞的發,發誓有天要讓她心底只有他一人。

    「你這是什麼意思?」她聽出他話中暗藏弦外之音。

    「該知道的時候妳自會知道。」說著,他便對她說:「我也還沒用午膳,一塊兒去膳堂用吧!」

    然而她卻定住身不動,瞧著他臉上的謎樣表情,不解地說:「昨兒劫囚車已被人瞧見,我想現在府中已有不少人對我議論紛紛。」

    「那又如何?」他挑眉。

    「你該把我關起來,才不會讓旁人說閒話。」即便他不關她,她也知道在這府中自己已是寸步難行。

    「妳是想與妳三哥待在一起,即便是不見天日、潮濕陰暗的牢房?」他的表情一僵。

    她氣得轉開臉,「你真要這麼想,我也沒法子。」

    「妳可以自由在府邸來去,旁人不敢說妳閒話,放心吧!」見她仍是執拗至此,封徹也不願再多說,「餓了就來吧!」

    說完,他便快步走出寢居,小九聞言只好無聲跟著,走出門外,才知道外頭正下著細雨。

    正如她此刻的心情,帶著抹難以形容的憂傷。


    聽見亂黨葛天易被押進昭順恭王府,魯沁內心可是大喜過望。

    終於,她逮到機會可以救出老情人,絕不能錯過。

    想起葛天易當年是如何對她誘惑、調情,拐走不少父親的機密,如今她為了他,的確出賣了父親,就連命都給了他,她又怎麼可以眼睜睜看著他被推出午門斬首?

    只是在這府邸住上多日,她不能說沒有被封徹那迷人的氣質所吸引,可她幾番示意,卻怎麼都無法迷亂他。哼!她就不信自己不夠女人味,再怎麼也比那個冷冰冰的小九好呀!

    小九呀小九,等妳知道自己一心所愛的三哥,根本不如妳想像是個正人君子,不知妳會受到多大的打擊呵!

    可如今葛天易被關進大牢內,她又該怎麼做才能見他一面呢?

    她眉心輕蹙地在房裡踱步,猛地,靈光一現,既然暗的不行,那她不如明著來吧!

    面帶微笑,她緩緩走出廂房,在接近牢房一段距離時停下,杏眸緊瞇,下一步她便快步朝牢房狂奔,嘴裡還喊道:「可惡……可惡的葛天易,你們這些亂黨殺了我阿瑪,我要你償命!」她邊哭邊喊,還配上一串串眼淚,讓守牢門的士兵嚇了跳。

    「魯姑娘,妳別太激動呀!」其中一名士兵說道。

    「讓我進去,讓我進去看看那個亂黨惡徒,我要問他,他們憑什麼這麼對我們魯家?魯家欠了他們嗎?」魯沁演技極佳地叫嚷著,就連牢裡的葛天易也聽見了!

    他豎起耳朵,嘴角畫出一道陰冷的微笑,他知道要耍陰、耍狠、耍謀略,沒人比得上魯沁,否則她也不會出賣這麼久的消息給他,仍未被人發現。

    「妳別鬧了。」士兵擋住她。

    魯沁定住腳步,下一刻卻哭趴在他身上,嬌弱中帶著讓人不忍拒絕的可憐,「官爺,讓我見見他,就算罵他兩句、出出氣也好呀!」

    「可是有貝勒爺的口諭,任何人都不得進入。」士兵推開了她,可見她這招在他們面前是不管用的。

    她擰起了眉,眼皮直抽搐著,僵杵在那裡,不甘心就此放棄。

    「就讓她進去看看吧!」突然,老總管恪禮走了過來。

    「總管。」士兵一見他,立刻拱手行禮。

    「魯姑娘是後兵衛唯一的千金,魯後兵衛為大清捐軀了,要是我,我也有恨呀!」恪禮轉向魯沁,「給妳一些時間,別待太久。」

    「謝謝總管大人,謝謝……」才剛斂起的淚又飆出眼眶,魯沁跟著朝士兵曲膝一揖,「謝兵爺垂憐。」

    一入牢內,那撲鼻而來的酸臭味讓她直作嘔,透過微弱油燈的光線,她終於找到了葛天易。

    「說……說……你們為什麼要殺我阿瑪,說呀!」魯沁一見到他便哭罵道,可嘴裡雖是這麼喊,眼神卻帶著水媚。

    再望望這牢裡並無其他犯人,因此她更大膽地貼在鐵牢欄杆上,掀起短襦,瞇眼淫蕩地望著他。

    戴著手銬的葛天易,意會地上前,粗糙的大手直抓著她那誘香的酥胸,接著壓低嗓說:「我要妳放我出去。」

    「你以為我說放就能放?」她仰首低呼,氣息銷魂。

    「要不然就將小九帶進來。」

    此話一出,她立刻放下短襦,狠狠的瞪著他,「說,你到底喜歡她還是我?」

    「當然是妳,我順著她不過是聽從師父的命令罷了,他告訴我,她可是反清最重要的一顆棋子。」

    「哦?她這麼重要,那我呢?」她朝他漾起冷笑。

    「自然更重要。」他看著牢門外,「快,再多罵我幾句,免得露出馬腳。」

    魯沁於是又開始大罵,在痛罵之餘就見他拿出一張地圖,塞進她手中,「這地圖上的位置,就是其他同伴聚集之所,另一面則是這地串的內部圖,這是我研究一整天所得到的結果,妳將圖帶去給他們,要他們想辦法救我出去。」

    「代價呢?」她瞇起眸,「為了你我冒險住進貝勒府,你該知道這犧牲有多大!」

    「哦?難道妳沒和封徹有一腿?這個代價應該足夠了吧!」她的本性有多淫蕩,他不是不知道。

    「呵……」她粲然笑道:「沒錯,如果真的和他有過一夜激情也罷,但是他心裡卻只有你的小九。」

    聞言,葛天易的目光倏轉犀利,「他敢動她?」

    「怎麼?原來你還是在意她!」她深吸口氣,「也好,這樣我也不必隱藏對封徹貝勒的興趣,我會幫你找人劫你出去,但是你得幫我得到他。」

    「可以。」他覬覦小九的身子多時,只是師父警告他絕不能碰她,如今他都在鬼門關前轉了圈,還管他能不能!

    「那就等我吧!」魯沁往外頭看了眼,「時間差不多了,我也該走了。」才說完,她又開始大聲咆哮、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走向牢門。

    「謝謝官爺,真的謝謝您,讓我發洩一下,我現在好過多了。」一走出牢房,她便朝士兵們猛道謝。

    「魯姑娘,別再傷心了。」守門的士兵望著她那張哭花的臉,不禁搖了搖頭。

    「嗯。」魯沁轉身往客房的方向快步走去,一邊打開揣在手中的紙張,望著地圖上的指示。

    這時,封徹從另一旁的拱門現身,瞇眼瞧著這一切,內心已有盤算。


    數日後,亂黨趁夜闖入「昭順恭王府」,先用迷香迷昏守衛,又依循魯沁給的地牢圖,很快地找到了葛天易。

    「三哥,快走。」「三哥」已是葛天易與同伴間的稱呼,大伙都知道他是傅松最得意的弟子。

    「好,謝謝你前來救我。」身上還上著鏢銬的葛天易在同伴的護送下躲過士兵的追殺,幸運地逃出府。

    府邸突然在半夜起了莫大的騷動,當然會引起所有人的注意,而小九便是其中之一。每晚她都會在牢房週遭走動,想找機會潛入牢裡見三哥一面,因此在劫囚事件發生時,她很快就聽見風聲。

    趕到牢門外見守門士兵倒在門口,才要進入,葛天易正好與同夥奔了出來。

    「小九,妳來了,真是太好了。」他握住她的手,「走,我們快逃。」

    「不行。」她想都沒想便說,「你快走吧!」

    「為什麼?」他緊抓著她的衣襟,「難不成妳忘不掉封徹那男人?」

    「你胡說什麼,我的家仇未報,是誰下的手還不清不楚,我絕不能走。」耳聞身後已有追兵趕來,她趕緊說:「快……快走,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我會再來找妳。」葛天易也聽見了,立即與其他人潛進夜色中,逃逸無蹤。

    小九也立刻閃身到一旁的小徑,繞回前院。

    「怎麼,他逃了,妳放心了不少吧?」突然,對徹的嗓音出現在她身後,「只是我沒想到妳居然沒跟他一起走。」

    小九回答不出自己不肯離開的真正原因,說是家仇只是她給葛天易的借口,事實上是為了什麼……她心底明白卻不敢想。

    「你……是你故意讓他逃走的?」她擰起眉。

    「呵!否則妳以為我的府邸是可以讓人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嗎?」他露出抹弔詭的笑。

    「你的目的是什麼?」

    「讓妳知道妳三哥並不是如你想的這麼單純、這麼愛妳。」他回眸盯著她,「我這是在救妳。」

    「我和他認識十多年,他是怎麼樣的人我不會不知道。」小九板著張臉,「我不相信事情會這麼簡單。」

    「就是這麼簡單。」他自信地說:「到時候妳就會明白我的眼睛比妳雪亮。」

    「你到底發現了什麼?」她抿緊唇問。

    「事實上他和魯沁早就在一起,妳只是他平時玩玩的純情女子。」封徹帶笑的眸影這才緩緩斂下,「早點想清楚吧!」

    「我不信。」小九並不認為三哥是那種人。

    「那就等著看,我會找到證據。」他笑望著她那張錯愕的小臉,「怎麼樣?今晚來不來?」

    「不。」她頭一撇。

    「還真現實,心上人一脫困,妳就不受要脅了?」他欺近她,屬於他的男性氣味驀地竄入她的鼻間,讓她心中一懾。

    「你為什麼就是不把我關起來,難道不怕我離開嗎?」她帶著好奇地問。

    「如果妳願意離開,剛剛就不會拒絕葛天易了。」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啄了下她的唇角。

    小九一震,猛地倒退數步,眼看他露出可惡的笑顏,她擰起眉,「對,我不會走,因為我還有事沒解決。」不再等他接話,她已繞過他,往前急奔而去。

    封徹望著她的背影,笑著搖搖頭,搖起紙扇,跟著離開。


    隔日小九趁封徹早朝時溜出府,前往陸子店查問十幾年前朱家被滅門之事。但因事隔多年,這附近一帶幾乎無人記得有姓「朱」的布莊。

    就在她失望的打算離去時,一位八旬老人朝她走來,「聽說妳在詢問朱家的事?」

    「沒錯。」小九點點頭,「莫非您知道?」

    「我就是朱家當初唯一死裡逃生的帳房。」他掀起長褂,讓小九看見他僅剩的一條腿,「這就是姓傅的那惡人幹的好事。」

    「傅?!不是榮漱?」

    「怎麼會是榮慶將軍,雖然我是漢人,但是非不清之事可不敢胡說。因為傅松的女人嫁給我們老爺做偏房,他心有不甘而起歹念。」想起這事,老人家持枴杖的手還不住發抖。

    「那……您可知道有位小姐也逃出來?」

    「姑娘,我們老爺就是娶了正室一直未傳出好消息,這才迎娶偏房,哪來的小姐呢?」老人望著她,「姑娘,妳為何要查問此事?還是傅松那惡人被抓了?」

    「不,不是。」她一顆心又亂又慌,為什麼事情聽起來和師父說的截然不同?不知該如何回應,她道了聲謝後便往封徹府邸直奔。

    一路上她心神不寧,完全沒發現葛天易正跟著她,直到一處無人之地,他才現身,「小九,妳怎麼了,神色這麼驚慌?」

    「三哥!」望著他,她心底已沒有喜悅,只剩重重疑問。

    是師父殺了朱家人,為何要騙她說她是朱家人呢?難道他們並不像平常所表現的這麼正直?

    「我不能多說,現在還有重兵四處在搜尋著我,今晚亥時到京郊的司馬溝,我會在那兒等妳。」將要說的話交代後,他便迅速離開了。

    就此,小九仍處於迷霧當中,甚至有種感覺……好像她是唯一被隱瞞的人。

    踩著蹣跚的步子,她無神地回到府邸,等著亥時到來要前往赴約。

    今晚她一定要向三哥問個清楚,問清楚師父到底是什麼樣的人?而她不姓朱,又到底姓什麼?

    晚膳後,她愈等愈心焦,便提前於戌時悄悄離開府邸,前往司馬溝。

    直到到達那兒,小九才發現那地方十分詭異陰森,竟然連一點月光都沒,三哥為何要約她來這裡?左右望了望,突然遠處有個小光影,那裡有戶人家嗎?

    慢慢朝那兒移步,來到一間屋子的窗邊,不經意瞧見屋裡有兩具裸裎的身軀交纏著,這曖昧的畫面讓她瞬間紅了小臉。

    她正要轉身離開,屋裡的男人正好側過臉,讓她瞧清了他的長相……葛天易!

    「好了好了,你就不怕你的小九妹會瞧見?」女人推開他,梳理散亂的黑髮。

    「我要她亥時再來,她不會這麼快來的。」他也起身,兜弄褪下的布褲。

    「咱們先說好,今兒個我幫你弄到你的小九妹,明天我可要得到封徹。」說來說去,她就是不忘封徹,不禁讓葛天易黑了臉。

    「妳到底喜歡他哪一點?」

    「他至少比你俊帥多了。」魯沁大膽地說。

    「好啊!那我們就來看看是長的俊有用,還是我的剛猛有用。」他正想再次壓上她,大門卻赫然被推開,只見小九就站在門口,面無表情地望著他們。

    奇怪的是,她沒有哭,因為她已哭不出來,只是心有點痛,是種被欺瞞多年的痛。

    「小九!」葛天易大吃一驚。

    魯沁也變了臉,「我就說要小心點,瞧,穿幫了吧!」

    「是不是穿幫已經無所謂。」他步下床,露出一抹邪惡笑意,反正今晚我是不會讓她走了。」

    「你真是我所熟悉的三哥嗎?」小九苦笑著,「你和師父究竟欺瞞了我多少事?」

    「這個妳就要去問師父了。」他綻出邪笑,一步步趨近她。

    小九瞇起眸,在他靠近前先一步出手,朝他擊出一掌,正中他的下腹。

    「小九,妳還真狠。」葛天易抱著肚子,瞪大眼,「沒想到妳還真對我出手,等下我就要妳任我擺佈。」

    他從腰間拔出數支銀針,當小九再度對他出招時,他便朝她射出。

    屋內燈光不足,小九機警地以聽力辨別銀針方向,順利閃躲它的襲擊,就在她自以為可以全身而退時,葛天易又掏出另一束銀針,激射而出。

    「呃!」小九的右臂中了一支根針。

    「哈……不出半刻,妳就會全身麻痺無法動彈,雖然玩個木頭很無趣,但我已顧不了這麼多。」他邪惡大笑。

    小九紅了眼,不停的搖頭,在毒性發作之前奔出屋。

    「你還不追去?」在一旁觀戰的魯沁冷冷一笑,「小心到口的鴨子飛了。」

    「這還用妳說。」葛天易立刻追上。

    毒性隨著小九奔跑而揮發得愈快,不一會兒她已全身僵直,動也動不了。

    趕來的葛天易繞到她面前,笑睇她那雙狠狠瞪著他的大眼,「怎麼樣?再跑呀!」

    「別碰我,否則我會殺了你。」她全身無法動彈,唯獨可以說話。

    「別用那種眼神看我,放心,我會很溫柔的。」葛天易才要上前抱起她,不料背部一疼,讓他痛苦的彎下腰。

    他回頭一看,對上封徹那張陰沉的面容。

    「現在妳該知道他的本性了吧?」他問著已僵住的小九。

    「你……跟蹤她?」背部中刀的葛天易才問完便倒地不起。

    「沒錯,但我卻沒料到你會如此陰狠。」封徹踢了踢他,確信他已昏死過去,這才將小九抱起,「我們回去。」

    「你以為你走得了?」魯沁邪惡的笑聲驀然揚起,「我早猜到你會跟蹤她到這裡來,所以特地來這裡等你。」

    「別傻了,妳以為妳攔得住我?」

    「我是攔不住你,但這個可以。」突然,她朝他撒出一團粉末。

    封徹來不及閉氣,「這是什麼?」

    「誘情香,最厲害的蠱粉。」魯沁冷笑著,「那塊木頭已經不能滿足你,現在只有我了。」

    封徹頓感腦袋一陣暈眩,「妳想得美,就算是塊木頭也好過妳。」

    趁自己還把持得住,他一躍而起,抱著小九踏著月影奔回府,留下一臉詫異的魯沁傻站在原地。

    一回府中,封徹立刻對手下說:「到司馬溝將葛天易與魯沁全都帶回來,關進地牢裡,等候我審問。」

    交代過後,他便抱著小九回到寢居,此時他全身已然濕透,連呼吸都帶著一股燥熱。

    「你……你還好吧?」躺在炕床上的小九擔心地問。

    他忍耐地笑說:「放心,我對木頭沒興趣。」

    話雖這麼說,可小九明顯看出「誘情香」已對他造成影響,就見他坐上藺草蓆,努力想自行排除毒性。

    而小九也不停運氣,想盡辦法要動……她非動不可,否則這情況對她而言太危險了。只是毒性未散,她依舊像束被捆住的稻草,施展不出半點氣力。

    老天,怎麼會這樣?誰來幫幫他們?
~愛久見人心~

SOGO版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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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31 09:00:08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作者:樓采凝

     隨著時間的流逝,小九身上的麻藥漸漸消退,她也稍稍可以行動了,她緩緩運行氣息打通各穴道,好不容易終於坐了起來。

    當她看見仍努力抑制體內燥熱的封徹,想溜的念頭又打消了。

    望著他那痛苦的表情,糾結的五官,她明白他是用了多大的氣力在做抗衡。她就躺在那兒,他明明可以趁她之危對她動手,可他為何不呢?

    不捨也不忍,她居然慢慢朝他走去……

    「站住,別過來。」他突然沉聲喊道。

    小九定住步子,有點害怕地問:「你……你到底怎麼了?」

    「別問,能走妳就趕緊走,別理我。」她就站在他面前,輕吐的如蘭香息不斷刺激著他,他就快要忍不住了。

    他一雙大手緊握成拳,太陽穴的青筋直暴跳著,這些小九並不是看不出來,

    「那你呢?可好些了?」

    他猛地張開眼,眼裡淨是腥紅的血絲,「妳說呢?不想被我傷害就快走。」

    「如果一直這麼下去,你會如何?」小九一雙小手擰著衣襟,現在這情況教她如何能視而下見的離開?

    「熬過去就行了,若真熬不過,只好隨意抓個女人來解決。」

    「若非要女人不可,為何不能是我……」天,她在說什麼呀?

    「沒錯,我是想要妳,但不是在這種情形下,因為我很可能會傷了妳,快走……」老天,他就要受不了了,「滾……滾得遠遠的,千萬別讓我看到妳。」

    小九突然傻了,想她信賴了好些年的三哥,結果竟是個卑鄙的小人,而眼前這個讓她恨了許久的男人,居然可以為了她做出這麼大的忍耐與犧牲。

    也不知哪來的勇氣,她走到他的身邊坐下,「是你救了我,讓我補償你吧!」

    封徹的身軀猛地一顫,瞇起眼問:「妳知道妳在說什麼嗎?等會兒我可能會變成一隻毫無人性的野獸,這樣妳也願意?」現在他還可以強忍,但就怕熾烈的慾火一旦爆發,就再也止不住了!

    小九雖然緊張,但仍大膽地靠近他,凝著嗓說:「無所謂。」

    「好個無所謂!」封徹已不願再忍了,立即撲向她,將她推倒在藺草蓆上。

    她愕然地瞠大眸子,望著他眼底反映出驚懼的自己,此刻看來居然是這麼渺小,還帶著一絲小女人的羞赧。

    下一刻,他已迫不及待地撕毀她的外衫,吻住她的小嘴,大手探進肚兜內……

    小九嚇住了,這一切來得太快,當他的手碰觸到她的肌膚時,她全身竄過一道強烈的顫慄。

    她有點慌了,正想逃,封徹卻緊緊壓縛住她,緊箝著她的身子,「別想跑……已經來不及了。」

    「不……不要這樣。」她完全沒料到他會如此狂猛。

    封徹像著了魔似的,聽不見她的求饒聲,一心只想索求更多……

    他緊抓住她的腰,不讓她有妄動的機會,開始衝鋒陷陣,終於在一次低吼聲中,徹底將體內醞積的熱力爆發出來。

    小九根本沒有嘗到歡快,唯一的感覺就是疼,如被撕裂般的疼。她不懂,為何有人視這樣的疼痛為享受呢?

    見他事後倒頭就睡,或許是藥效漸退的關係,但她已待不下去,迅速穿上衣裳,逃命似的離開他的寢居。

    但願他明兒個醒來後,可以忘記這一切,忘記所有……


    封徹翌日一早醒來,果真忘了昨晚發生的事,然而床單上的斑斑落紅與小九發上的木簪子,勾起了他的記憶。

    老天,他昨晚一定是十足狂肆,不知道有沒有弄疼她?

    一想到這裡,他立刻起身,前往她的小房間,就在窗外,他看見一個裹著被子躲在炕床上的嬌小身子。

    他沒有敲門即推門而入,讓躺在炕床上的小九吃了驚。她坐起身子,卻不慎弄傷痛處,一對細眉狠狠的揪起。

    「妳怎麼了?」才要上前,卻見她一臉痛楚的直往後縮。

    「沒什麼。」她直搖頭。

    「告訴我,妳為什麼不走,硬是要留下?」封徹瞇起一雙眼,直探究她那對逃避的雙眼。

    「我……當時我不能丟下你,畢竟你是為了救我才--」她斂下眼,不知該怎麼說才好。

    「我看妳是愛上我了?」他撇嘴一笑。

    「呃!」她瞪大眼,卻沒反駁。

    「我猜對了是不是?」封徹的嘴角彎起一道弧,掬起她的下顎,「老實告訴我,是不是?」

    她忍不住哭了,「我……我明知道不該愛上你,可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我……我只想問,你對我的真心有幾分?」

    「幾分?真心是無法計量的吧!」他坐上床畔,又讓她驚得往後縮,再次扯動傷處。

    「到底怎麼了?」封徹關切的眼神瞟向她痛苦的表情。

    「沒事。」小九搖搖頭。

    「是不是我太粗暴,弄疼了妳?」他的表情出現前所未有的焦慮和擔心,而他這輩子從沒為哪個女人心疼過。

    「沒有。」她搖搖頭。

    「讓我看看。」將她推至枕上。

    「啊!不要、不要……」她拚命搖頭,似乎對男女間的親熱有了某種程度的恐懼。至今那撕裂感還盤旋在她腦海、心上,讓她始終忘不了。

    「別怕,我不會再傷妳了。」

    「我……」小九還想說什麼,但他卻突然吻住她,極盡纏綿的以舌挑逗著她的靈魂、她的心。

    她漸漸軟化了,渾身火燙地倚在他懷中,當他的手觸及她的衣襟時,他忍不住笑問:「這麼熱,妳為何還要穿束頸的衣裳,還不准我碰?」

    「我有我的苦衷。」她閃避著他的問題。

    「好,我下褪就是。」他伸手探向她,她卻害怕的躲開。「別怕,讓我為妳上些藥,妳明兒個就會好些了……」

    小九這才羞怯地點點頭,任由他的長指溫柔的為她撫愈傷處。

    上好藥,他為她拉好衣衫,「躺下休息吧!」

    見她躺下,他跟著躺在她身側,緊緊摟住她。

    「封徹,我師父是亂黨頭兒,你不嫌棄我嗎?」她自知與他有著天與地、雲與泥的差別,著實不敢要他的真心哪!

    「頭兒是他不是妳。」

    「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誰。」本以為自己姓朱,但看來並不是;既然不姓朱,封徹的阿瑪更不可能是她的仇家。

    只是,師父為何要捏造這些謊言來欺騙她?

    「這有什麼關係,嫁給我,妳就姓鐵木爾。」她要姓氏他可以給她,當然也包括名分。

    她柔柔一笑,「真的?」

    北叟山她是不會再回去了,而今她也有了姓,不再是孤女,至於其他,她從來不敢多想、也不願多想。

    得到慰藉、她這才緩緩閉上眼,睡了又長又安穩的一覺。


    小九醒來,封徹已不在身邊。

    她慢慢下了床,奇異的是,傷處已不再泛疼,沒想到那藥還真有效。

    想他那夜強力壓制迷香,一定耗掉不少內力,她便想親自下廚燉些補品讓他補補身子。

    走進灶房,見蘇大娘正在裡頭忙著,小九不好意思地敲敲門板,「蘇大娘,我可以進來嗎?」

    「原來是小九姑娘,當然可以了。」蘇大娘回以一笑,「今兒個怎麼想到要過來?這地方悶熱哪!」

    「我不怕悶熱,以前在山……在家裡也是我掌灶的呢!」如今小九已卸下冰冷的外表,會與人說笑了。

    「當真?」蘇大娘於是開著玩笑,「那妳是要來與我搶灶的囉?」

    「不敢,只是借用一下,我……我想為貝勒爺燉些補。」她含羞帶怯地說。

    「燉補!」蘇大娘像是想歪了,笑得很曖昧,「對,男人得好好的補一補,女人才會幸福。」

    「啊!」小九聽得莫名其妙。

    「妳要燉什麼呢?」蘇大娘拿出一些藥材和食材。

    「就山藥雞湯吧!」太珍貴的食材她也沒料理過,這種野味才是她拿手的。

    「這味好。」蘇大娘附和。

    於是在蘇大娘的幫忙下,約莫一個時辰過後,山藥雞湯便燉好了。

    「我這就端去給貝勒爺。」小九小心翼翼的將雞湯盛入紫砂盅,再放進提籃內,往封徹的寢居走去。

    見他不在寢居,於是輾轉來到書房,正好聽見他與手下的談話--

    「北叟山的人都抓起來了嗎?」

    「是的,唯獨被傅松給跑了。」那人回道。

    「沒想到他還真會溜,繼續找。」封徹瞇起眸下令。

    「是。」待那名手下離開後,小九才步入裡頭。

    「妳來了?」封徹一見到她,立刻綻出笑意。

    「嗯,這是我剛剛去灶房親手燉的,趕緊趁熱喝了。」她打開竹籃,將裡頭的紫砂盅端了出來。

    「這是?」

    「山藥雞湯,如果不好入口,你可以--」

    「我喝,當然喝。」封徹立刻掀蓋,拿起調羹舀了匙入口,「還真香呢!」

    「真的?喜歡的話以後我可以經常燉給你喝。」能得到他的讚賞,她心裡有著說不出的歡愉,這可是以前她從未有過的感覺。

    直見他把湯喝完,小九才猶豫地開口:「封徹……我剛剛聽見你提到傅松?」

    「沒錯。」他瞇起眸,「或許妳不知道他志不在反清,而是稱帝吧?」

    「什麼?」她大為震驚。

    「所以,別再為他說話了。」他猜得出她接下來想說什麼。

    「我不是想為他說話,只是想求你,如果抓到他,能否讓我見他一面,我有好多話要問他。」小九緊蹙眉宇,「至少我要問出我真正的身世。」

    封徹理解地答應,「好,我會讓妳見他一面,他不說,我會替妳問出事實。」

    「謝謝你。」小九這才笑出來。

    「就只有一句謝謝?」他眼底閃過一道璀光。

    「那你是想?」現在的她,愈來愈能敞開心胸了。

    「我想要的可多了,等剿滅亂黨後,我會一點點的跟妳要,只不過……」臨容公主的下落仍一無所獲,要他真正放鬆心情還真難。

    瞧他似乎暗藏心事,小九不禁問:「怎麼了?只不過什麼?」

    「皇上的小公主於十多年前因我的疏忽而被擄走,讓我這些年來飽受良心的譴責,我費盡一切心力的努力尋找,可就是找不到人。」

    「那麼久了,要找一個人不容易呀!只要你盡了心,那就夠了。」她伸出細柔的指,輕撫他眉問的皺折。

    「是嗎?」皇上不時問他有無公主的下落,每每面對皇上及皇后的詢問,他都飽含歉疚。

    「嗯,而且今後我可以幫你找。」小九朝他點點頭。

    「妳只要乖乖聽話就好。」封徹掬起她的手,輕啄了下她的指尖,「記著,傅松很可能找上妳,這陣子盡量別出府。」

    「我師父找我更好,我想--」

    「我知道妳急於知道自己的身世,但是不要冒險,嗯?」拍拍她的小臉,他起身道:「我得進宮一趟,等我回來。」

    「好。」小九點點頭,望著他英挺的身影,她忍不住問:「我真有這種命,能與你長相廝守嗎?」

    「怎麼會突然這麼問?」封徹雙手扶住她的肩。

    「從小我師父就告訴我,我是個苦命的孩子,若沒有他就沒有我,所以我真不相信我可以擁有你……」光這麼想,她鼻根已酸。

    「所以妳才偽裝成一副冰冷的模樣,為的就是不再受傷害?」他心疼地摟緊她,「以後有我在,我不會再讓妳受傷,這是我對妳的承諾。」

    好不容易才擁有她的心,這份愛更是得來不易,封徹知道他該珍惜,更該好好疼愛她。

    「嗯,那你快去吧!時候不早了。」她為他整了整衣衫,送他到府門外。

    回到大廳,小九就聽見恪禮一個人在那兒碎碎念著,「是該請豐慶酒樓的廚子來好呢?還是八仙酒樓的?」

    「恪禮總管,你一個人在嘀咕些什麼?」小九笑問。

    「是小九姑娘呀!是這樣的,再過幾天就是老爺的六十歲壽誕,我正在考慮該請哪家廚子來掌廚擺宴。」恪禮傷透腦筋地說。

    「是王爺的壽誕呀!」小九這才想起自從上回見過王爺一面後,她便再沒見過他。

    既然她跟了封徹,他也算是她的長輩呀!

    「是啊!如果知道王爺喜歡吃什麼就好辦了,可是每每問他,他總說吃啥都一樣,真傷腦筋呢!」恪禮直言道。

    「那我去問他。」說著,小九便踩著輕快的腳步前往榮漱的寢居。

    瞧著整個人變得活潑的小九,恪禮不禁疑惑地皺起眉,但他想,一定是貝勒爺的關懷融化了她。

    聽見門上的輕扣聲,正在看書的榮漱抬首應道:「進來。」

    小九步入屋裡,榮漱見著她,卻一點也不吃驚,「是妳,朱姑娘。」

    「我不姓朱。」她滿懷歉意地朝他跪下,「王爺,上回我冒犯了您,請您賜罪吧!您說的對,我聽信了我師父的片面之詞,是我太愚蠢。」

    「快起來,我一點都不怪妳,對了,我該怎麼稱呼妳?」

    「我不知我真實的姓名,大家都喊我小九。」說起自己的身世,她只有輕歎氣。

    「姓名不過是個稱謂罷了,知不知道不都一樣?」榮漱這幾年來浸淫佛學,在他看來,即便姓名都是身外之物。

    「我明白王爺的意思。」聽他一席話,還真讓她豁然開朗。

    「那就好。」他瞇起老眼望著她,「妳今日過來是為了……」

    「再過幾天便是您的壽誕了,我是想問問您愛吃什麼?」小九張著雙期待的大眼,眨呀眨地等著他的回答。

    「呵呵!不必為我忙,我現在只吃素菜、喝素湯。」榮漱搖頭一笑。

    「即便茹素,也有想吃的吧?」小九笑問,既然她承諾總管要問出王爺愛吃的東西,總不能食言吧?

    望著她甜美的笑容,榮漱便說:「姑娘,妳笑起來真甜,難怪徹兒會為妳神魂顛倒。」

    「啊!」她怔忡一愣,「什、什麼意思?他向您提起我?」

    「雖然她只告訴我,她喜歡上一位冷冰冰的姑娘,而沒有說出妳的名,但我已猜到是妳。」榮漱撚鬚一笑。

    「那您沒告訴他,我曾來過這兒……」

    「放心,我才沒這麼多話呢!」他笑開嘴,小九看得出他的氣色要比上回好多了。

    「那您快告訴我,您想吃什麼?」她正等著呢!

    見她如此有心,榮漱實在不好讓她失望,於是說道:「豆沙包吧!記得在東街有間包子店,那豆沙包的滋味還真不錯,以前恪禮老跑來問我想吃什麼,我卻不好意思提。」

    「為什麼?」吃豆沙包並不是壞事。

    「以前我曾經被包子給噎著過,因為太好吃,吃得太急了,哈……」說著,他哈哈大笑起來。

    小九見狀也跟著笑了。

    回想過去到現在,她這一生似乎就這段日子最開心、最無憂,但不知怎的,在她心底總是潛藏著一絲忐忑不安。

    就怕這幸福稍縱即逝、轉眼成空。

    「放心,我不會讓總管知道的。」她笑道,一老一少開心的暢談了大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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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31 09:00:58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作者:樓采凝

     見小九走出王爺的寢居,恪禮直追問著她,王爺究竟想吃什麼?

    小九神秘兮兮地搖搖頭,「我答應過王爺,要為他保密,不過你放心,我會幫王爺準備他愛吃的東西,至於哪一家的廚子,王爺說他沒意見,他現在已茹素,嗯……或許可以找個專做素菜的廚子吧!」

    「妳說的對,我怎麼沒想到呢?」恪禮一擊掌,「只是我還是很好奇,王爺到底愛吃什麼?」

    「那東西……等那天你就知道囉!」她對他眨眨眼,殊不知愈是神秘,恪禮愈是好奇。

    時光荏苒,轉眼間王爺壽誕已至。

    一早小九便提著竹籃打算前往東街去拿她兩天前便已訂好的一百個豆沙包,打算分給前來的賀客吃。

    就在她拿了包子,正要回府時,卻在半路上被人攔下!

    她錯愕地望著眼前的老人,「師父……」

    「妳還有臉喊我師父?!」傅松眸心緊緊瞇起,表情十分詭譎,「當初是誰信誓旦旦的說要復仇、要殺封徹、要殺韃子皇帝的?」

    「當初又是誰告訴我,我姓朱,是榮漱殺了我全家,結果呢?」對於傅松,她唯一虧欠的便是十多年來的養育之恩。

    「沒錯,我是騙了妳,在我眼中妳不過是顆棋子,」傅松至此也不避諱地說了。

    「這麼說,我家人是被你所害?」自從知道他與葛天易欺瞞她許多事之後,她也就不禁懷疑。

    「沒錯。」他邪惡一笑。

    「該死。」小九再也忍不住地向他出手。

    傅松毫不憐惜地朝她使出狠招,幾招過後,小九手上的包子已掉落滿地!

    「糟!」眼看豆沙包落了地,她心一慌,一時鬆懈防備,被傅松的一記掌風擊中肩部。

    「啊……」她的左臂一麻,下一刻便被傅松點住穴道。

    「跟我走。」傅松使個眼色,幾名嘍囉從一旁鑽出來架住她。

    「就算你帶走我,我也不會再聽命於你。」小九狠狠的瞪著他。

    「哦?」傅松笑得好邪,「如果妳不想要妳父母活命,妳大可以不聽我的話。」

    「你說什麼?!」她瞠大眼。

    「妳去了就知道。」

    於是,小九便被帶往北叟山後方的地洞內,由於這裡極為隱密,封徹派出搜山的人手才會忽略了。

    一被丟進地洞裡,小九便看見昏暗的燈光下,一對老夫婦被綁縛著。

    傅松也將她反手捆起來,順手解了她的穴,「他們才是妳的生母與生父,這些年來我一直將他們關在這裡。」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她怒視著他。

    「這樣妳才能完全聽命於我,我需要多一些徒弟為我復仇,逼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傅松好笑著。

    「我怎麼知道這不是你另一個謊言?」這次小九學聰明了,不會這麼輕易相信他。

    「我知道妳已不再相信我,但我可以讓他們和妳說幾句話。」傅松上前,拿掉塞在婦人嘴裡的布條。

    婦人立即喊道:「小九,我的小九,妳從一生出就被這惡人抱走,爹娘都還來不及為妳取名兒呢!我是娘,他是妳爹呀!」

    「爹……娘……」小九疑惑地看著他們。尋覓家人多時,為何現在見面了,她卻沒有半點欣喜的感覺?

    「小九,娘好想抱抱妳呀~~」婦人哭天搶地的喊道:「這個惡賊將我們關在這裡,不見天日的,我真想一刀殺了他。」

    傅松氣得用力掐住那婦人的喉頭,「想殺我?那我就讓妳死在自己的女兒面前--」

    「呃--」

    婦人漲紅了臉,就快斷氣了,望著她那雙朝自己不停揮動的手,小九終於忍不住喊道:「住手,住手……」

    「呵!妳不是懷疑我說的話嗎?」傅松早看出她的疑惑。

    「小九,我真是妳娘,我知道妳的頸子有兩個紅點,那是因為妳從小體弱多病,娘為了把附在妳身上的邪氣驅走,親手用香給妳點上的。」婦人急急的說。

    「妳……妳真是我娘?」小九的心都亂了。

    婦人猛掉著淚,「妳不信我我不怪妳,我們母女這麼多年不曾見面,妳會懷疑我也是應該的。」跟著,她哭倒在丈夫懷裡,兩人相擁而泣。

    「你們別哭了,我相信就是。」小九被綁上手腳,只能匍匐上前,「爹、娘……」

    就在她要抓住他們的手時,卻被傅松給踢到角落,腦袋不慎撞到山壁,痛得小九眼前直冒金星。

    「小九……小九……」隱約中她聽見娘憂急的輕喚聲。

    「我要妳親手殺了封徹,聽到嗎?我會把他引來這裡,妳要想辦法給他一刀,否則妳就再也見不到妳爹娘了。」

    在昏迷過去前,她只聽到傅松交代的這句話,跟著便不省人事。


    榮漱王爺的壽宴已經進行到一半,可封徹卻仍不見小九的身影,就連榮漱也頻頻問著小九的去處。

    「阿瑪,您別擔心,我已經派人去找了。」封徹雖要父親別擔心,但他自己卻坐立難安。

    不久,下人回報,「稟貝勒爺,我們在城內找了好久,都沒有小九姑娘的下落,不過倒是在東街一處看見落了一地的包子。」

    「包子?!」封徹皺起眉,「這和小九無關。」

    「不,是她!因為我告訴她,我想吃東街的豆沙包,她一定是在買包子回來的路上出事了!」想起小九可能遇害,榮漱就止不住心底的哀傷。

    封徹更是心亂如麻,十多年前臨容被擄走的畫面又重回他腦海,只是這回換成了小九。

    該死,為什麼他永遠都保護不了自己身邊的女人呢?

    「阿瑪,對不起,我可能要……」

    「快、快去,快去找小九姑娘,這裡有我就行了。」榮漱催促道:「快去吧!可別再把人給弄丟了。」

    「是,阿瑪。」為了不驚動賓客,他從偏門離去。

    來到包子散落處,他注意到地面上有打鬥的痕跡,幾乎已可以肯定小九被擄走了,想她以往都住在深山裡,與人無冤無仇,唯一會抓她的人就只有至今仍逍遙法外的傅松。

    就在他猶豫著該往何處找人時,一名手下前來稟報,「貝勒爺,屬下從北叟山腳下的居民那兒打探到,後山經常有人進進出出,就不知是不是傅松還藏身在那兒。」

    「有可能,這老賊老奸巨猾,知道愈危險的地方就愈安全。」封徹瞇起眸,暗忖了會兒,「我們就去那兒找人。」

    「是。」一行人以極快的速度前往北叟山後山,但因為傅松一干人的藏匿處十分隱密,直到夜深時分,他她們依然一無所獲。

    「貝勒爺,夜深了,您先回府歇息,我們留下繼續找。」一位手下上前說道。

    「不,如果找不到人,我絕不回府。」封徹就怕這一延誤,要再見著小九會難上加難。

    「是。」貝勒爺既然這麼說了,所有人也都強打起精神,努力尋人了。

    就這麼一連三天過去,小九的行蹤依然渺茫,封徹的手下也都轉往他處尋人,唯有封徹仍不眠不休地在後山搜尋。直覺告訴他,小九就在這附近,而且離他好近、好近。

    今晚,月沉星稀,北叟山上更顯闐黑。

    突然,他聽見不遠處的草叢內有著細碎的聲響,小心翼翼地走過去,揮開雜草,隱約看見一個人被捆縛住,彎著身子躺在那兒。

    「誰?」他沉聲問道。

    「唔……唔……」他上前定睛一看,竟是小九!

    「小九!」封徹立刻為她鬆綁,「妳怎麼會在這裡?是誰綁走妳?三天了妳又是怎麼活下去的?」

    小九聽得出他話語裡的憂焚,淚水再也忍不住地直流淌。

    「怎麼哭了?」微弱月光下,她的淚閃閃發亮。

    「徹……你不該來,你為何要來?就讓我死在這裡……」她衷心希望死的是自己,如此一來她就不必再受傅松的威脅了。

    「妳這是什麼意思?」他瞇起眸。

    「抱緊我,徹,抱緊我,我好冷。」她緊緊偎在他懷裡,除了抱緊他之外,已沒有心思多想。

    「妳的身子好冰!那裡有間木屋,應該是來狩獵的人搭建的,我先帶妳進去休息一會兒吧!」封徹抱著她,一步步朝木屋移步。

    「你不要管我好不好,快走。」她揪著心說,「求你快走。」

    「我怎麼可能丟下妳?」他緊瞇起眸,「妳到底怎麼了?」

    「沒什麼。」想起爹娘的安危,她便說不出口了。對他的恩情與愛意只有來生再報了。

    走了好一會兒,終於進入木屋內,裡頭還有盞油燈,上頭的蕊心沒落,蘇子油還有半余,封徹兩指一捻,瞬間照亮滿室。

    將她輕放在木床上,他揉揉她被繩子捆紅的手腕,「是傅松做的?」

    她輕輕點頭,緊摟著他的頸子說:「我想要你吻我。」

    「怎麼了?」他肆笑地撇開嘴角,「怕我離開嗎?放心吧!我不會走的。」

    小九勾住他的後頸,不在乎他會怎麼想,主動的吻了他……如此熱情的她他還是頭一次見到,於是很快的便被她挑起情慾,回以一記更深更纏綿的吻。

    「徹……」她將他拉開一點距離,瞇眼看著他。

    「嗯?」

    「你相不相信有所謂的前世?」小九小聲地問。

    「我沒想過。」他蹙眉想了想。

    「不管你有沒有想過,你信不信嘛?」

    她半帶撒嬌地問,這倒是難倒他了,思考半晌,他終於回答,「我相信,否則也不會有『前世情、今世還』這句話了。」

    小九笑開嘴,卻笑出了淚水,「那我想對你說氣今世情,來世……還……」話末完,她便從衣袖滑出軟劍,在他毫無防範的情況下猛地將劍刺進他的胸膛。

    「小九……呃!」他緊抓著劍,眼底蓄滿不解,「妳……妳為什麼要……這麼做……」

    「對不起,封徹,恨我吧!就恨我一生一世吧!」她淚流滿腮,抓開他的手收回軟劍。

    才要起身,卻被他猛地抓住手臂,利目瞪著她,「妳……妳為何還要聽從傅松的話?」

    「因為我根本沒有愛上你。」她故意這麼說,好激他殺她,能死在他手中,她於願足矣。

    「妳!」他一對冷眸閃出火苗,才要揮手,卻不慎扯落她的束襟,剛好讓他瞧見她頸子上的兩個紅點!

    「天……」封徹瞇起眸,梗著聲說:「找了妳這麼久,沒想到妳竟近在咫尺……」說到這兒,他已因失血過多昏了過去。

    瞧他就這麼倒下,小九已完全傻了,呆愕地看著他躺在床上,汩汩鮮血從他的胸膛逸出……

    「來人,快將他帶走,還不能讓他死。」傅松及時趕到,看見這一幕,不禁邪笑出聲,「沒想到妳真下得了手。」

    「把我爹娘給放了。」小九轉過臉,無神地望著他。

    「哈!告訴妳一個秘密,他們根本不是妳爹娘,哈……」他得意的指著窗外,那對夫婦也在那兒笑得猖狂。

    「你……你太過分了!」小九簡直快瘋了,立刻揮出軟劍,寸寸逼近傅松。

    傅松雖然年紀大了,可功夫高強,小九怎是他的對手?

    小九眼看自己殺不了他,心底所受的煎熬也益發沉重。封徹被她刺了一劍,也不知活不活得下去,而她這個幾番被人玩弄的傻瓜,活著又有什麼意義?

    想到此,她手中劍鋒一轉,打算往自己心窩刺下。

    傅松趕緊發出內力,將她的劍鋒轉向,刺向一旁的木屋。

    「我得利用他,暫時不會讓他死,而妳是我的棋子,同樣不能死。妳聽好了,若妳再尋死,我絕對會讓他死得更慘!」說完,他便狂笑著離開木屋,他相信小九為了封徹,絕不敢隨意赴黃泉。

    小九目光如箭地射向他的背影。

    傅松,你對我的養育恩情就此一筆勾銷,我們的師徒情誼也因為封徹的那一劍而恩斷義絕,從此以後我會以殺了你為畢生最大的心願!


    封徹醒了,這一醒來已是數天後。

    他撫著胸,看著胸膛綁縛的布條,才驀然想起那晚在木屋發生的事!

    令他驚愕的不是那一劍,而是她頸上的紅點,如今他才知道為何她要長年用束頸遮掩了。

    小九呀小九,妳不是無名無姓之人,而是咱們大清的公主、大清的格格呀!

    就在這時候,傅松推門而入,見他已睜開眼,不禁笑出一臉邪氣,「我就說你不會這麼容易死,也是因為那丫頭不忍心真的殺你,落劍時刻意偏離心臟,你才得以保住性命。」

    「我要見她。」封徹撐著坐起來,臉色雖然憔悴,但語氣堅定。

    「不可能,現在我正想利用她去殺韃子皇帝呢!」他這話讓封徹冷了臉,「你……你知道她的身份?故意將她帶走,就是為了這一天?」

    聽他這麼說,傅松倒是一震,「你……你到底知道什麼?」

    「我知道她就是十二年前被擄走的臨容公主,而你--該不會就是當時擄走她的人吧?」

    「你究竟是誰?」

    「我就是當年被你們擊昏在山坡上的男孩。」封徹瞇起眸,「這些年來,我沒日沒夜地找尋她的下落,原來她就在我身邊。」

    「哈……你現在知道已經來不及了,我不會讓你逃走,就跟當初我擄走她一樣,從此你們都是我的棋子。」

    「你想稱帝嗎?」封徹露出不齒的笑容,「也不想想自己多大年紀了,就算真正當上皇帝,後宮這麼多女人,你消受得起嗎?」

    「我想當皇帝不是為了女人!」他大聲駁斥。

    「那是為了江山?你又能坐擁江山幾年呢?」封徹就是故意要激他,最好把他激得失去理智,他才能從中找機會逃脫。

    「那也是我的事!」傅松憤而離開。

    封徹趁他離去之後,立即打坐運氣,他一定要盡快恢復體力,才有機會帶著小九……不,是帶著臨容公主離開,進宮去見她真正的父母。


    而小九呢?她心情紊亂地在這不見天日的地洞內待著。

    死已無懼,只是期望能再見封徹一面,向他道歉、向他賠不是,更想告訴他她有多愛他。

    對自己的身世她不再希冀、不再強求,也絕不再為此被任何人利用。

    只是一想起被她刺成重傷的封徹,她便忍不住淚濕衣襟……

    突然,地洞的石門被移開,發出一陣轟隆隆的響聲,不久就見老八端著晚膳進來。

    當看見擱在地上的午膳仍原封不動的擺在那兒,老八不禁歎口氣,「小九,妳就別再折磨自己的身子。」

    老八長小九三歲,是個二十郎當的小伙子,當年也是因為家境清寒,被父母賣給傅松當徒兒,如今九個師兄妹,就只有小九和老八還待在山上。

    「八哥,你有沒有想過要離開這裡?」小九仍尊稱他一聲八哥,她明白他所做的一切都是身不由己。

    「噓,妳小聲點。」老八瞪著她,「妳不要命了。」

    「他要殺我早殺了。」小九淒楚一笑。

    「說真的,我也難以想像師父是這種人,本以為他是以反清為志業,後來我才知道他想當皇上。」有天他不小心瞧見師父穿著大黃袍,得意的笑著。

    「原來如此。」小九終於真正明白傅松的野心。

    「小九,快吃吧!」放下晚膳,他端起沒動過的午膳便要離開。

    「八哥,你……你放我出去見封徹一面好嗎?」小九及時喊住他,懇求地抓著他的手。

    「不行,我還想活命呢!」

    「你真不想擺脫傅松的掌控嗎?放了我,你趕緊離開,到別處做個小生意也好過跟著他。」小九直想說服他。

    「我……」老八是很想這麼做,可是他不敢呀!「師父最近看我們看得很緊,我一定逃不了的。」

    「我可以幫你,你先把鑰匙給我,好讓我出去,待師父來的時候,我可以想辦法絆住他,好不好?」她一雙淚汪汪的眼令人看了心疼。

    「讓我想想……」老八真被她說動了,「好吧!我也不想再幹這種事了,我想回鄉下找我爹娘,就算耕田維生也行。」

    「那就這麼說定了,接下來的就看你了。」小九心底重燃一絲希望。

    「好,就今晚三更,我會跟師父說妳想見他,到時妳就多纏住師父一些時候吧!」老八掏出腰際的鑰匙,交到她手上。

    「對了,封徹被囚在哪兒?」

    「就在我們以前住的石洞裡。」

    「我知道了,謝謝八哥,後會有期。」她緊緊握住他的手,忍痛道別。

    當晚下了場小雨,夜雨濛濛,天氣微寒,眼看已是入秋。

    三更一到,小九閉上眼,就等著傅松過來。

    不久,她聽到了腳步聲,認出是傅松走路的聲音,看來她的計畫已經跨出第一步。


    小九故意用話刺激傅松,跟他生活了這麼些年,她很清楚他的個性就是不禁激。只要誰激了他,他定會像發狂般喋喋不休地怒罵著,不罵個一兩個時辰絕不會罷休,待罵完後再狠狠的酗酒。

    果真,好不容易他罵累了,離開石洞時已是四更天,老八也已安全的逃離北叟山。

    眼看即將天明,小九不再拖延,拿著八哥給她的鑰匙,想盡辦法走出地洞,所幸週遭無人監控,讓她稍稍鬆口氣。

    「八哥說他被關在以前的石洞,那應該是往這吧?」小九喃喃自語著。也幸好她以往長年待在這兒,對北叟山再熟悉不過,很快就辨別出方向,往石洞直奔而去。

    此時,天際還下著小雨,一路上躲過幾個巡邏的嘍囉,眼看石洞近在眼前,她卻發現洞穴外有數人看守著!

    思付了會兒,她拾起地上的碎石,朝他們疾射而出,在他們倒地的同時,她立刻奔上前,從其中一人身上翻出鑰匙,打開石門。

    她急切的衝進去,就見封徹正在床上打坐。

    「徹……」她嘶啞地喊道。

    封徹赫然張開眼,當看見小九時,有一剎那還以為自己看錯了,「妳……妳怎麼來了?」

    「八哥他救了我。」她趕緊來到他身畔,撫著他的傷口,「對不起,徹,我……」

    「什麼都別說,我知道的。」他直盯著她的小臉,如今他還真不得不罵自己太過大意,她和當年的臨容公主是這麼神似,而他竟然疏忽了!

    「你知道?」

    「那老傢伙八成又騙了妳。」他一手撫著傷處,下了床,「我原本還打算早點養好傷去救妳出來,既然妳已平安脫身,我們這就離開。」

    「可是你的傷?」

    「沒關係,此時不走更待何時?」封徹的一雙大手緊緊握住她的柔荑,兩人摸黑離開石洞。

    到了外頭,雨絲還在飄,弄濕了兩人的衣裳,他摟緊她,「冷嗎?」

    「不,有你在就不冷。」她朝他甜甜一笑。

    「那快走吧!」

    奇怪的是,無論他們怎麼走,都像是在原地打轉,最終又回到了石洞前。

    「怎麼會這樣?我們該不會走不出去了?」小九握緊拳,驀然想起傅松這些年來沉迷於五行八卦的研究中,該不會他們陷入他布下的陣裡?

    封徹瞇起眸,也明白他們要走出去不容易,但無論如何,他一定要讓臨容平安回去與皇上、皇后相認。

    他臉色沉重的轉向小九,「我已經知道妳的家人是誰了。」

    「真的?我父母是誰?」小九很意外,但事到如今她唯一相信的只有他。

    「還記得我跟妳說的那件事嗎?」

    「什麼事?」她眨著大眼。

    「關於臨--」

    「哈……你們居然還有心情在這裡情話綿綿?是不是認命了,打算在死前來個最後的溫存?」傅松詭異的笑聲從不遠處傳來。

    封徹緊拽住小九的小手,望著黑暗中的人影,「傅松,你可以要我的命,但是放了她。」

    「不可能,你知道我的目的。」傅松利目一瞪。

    「那我就讓你永遠達不到目的。」他抓住小九的手一步步往後退,壓低聲對她說:「小九,妳聽我說過臨容公主的事對不對?記住,妳就是臨容,而傅松就是當年抓走妳的人,妳不要再被他利用了。」

    小九聽得一傻,瞠大一對杏眼,「我是臨……不可能,你在逗我吧?」

    「這時候我哪有心思逗妳,我說的句句屬實,妳頸上的那兩個紅點便是證據。」說到這裡,他突然不動了,因為他的腳已踩到懸崖邊。

    小九也感覺到了,看了看深不見底的懸崖,「怎麼辦?」

    「別怕,我送妳過去。」

    「這距離……太遠了,絕不可能。」她也練過輕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

    「可以的。」若是以前,他絕對辦得到,可是現在他傷勢未癒,沒有太大的把握能做到,但是為了臨容,無論如何他都得冒險一試。

    「可是……」

    眼看傅松掛著抹奸佞的笑容慢慢朝他們走近,他緊緊攬住她的腰,「抱緊我!」話落,他抱住小九,往懸崖的對岸躍去。

    「可惡……」傅松氣得拉開手中長弓,搭起箭,朝他們消失的方向疾射。

    「怎麼辦,他們跑了。」小嘍囉問道。

    「別擔心,他的傷勢很重,絕對過不去的。」傅松瞇起眸,「罷了,算我白養了那丫頭十多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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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31 09:01:43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作者:樓采凝

     飛箭亂射下,好巧不巧的射中小九的後肩,但她仍緊抓著封徹的腰,將自己的內力輸入他體內,幫著他一起躍過這懸崖。

    加油呀!封徹,我知道你行的。她在心底不斷喊道。

    「臨容,就快到了,再撐一下。」在絕望的一刻,往往毅力是無窮的,即便體力已不支,只要相信自己辦得到,就一定可以。

    「嗯,我知道。」她笑著說,但笑容卻愈來愈虛弱。

    「怎麼了?臨容。」封徹可以感受到她的身子愈來愈綿軟無力。

    「我沒事,快……快點。」小九的嗓音都破碎了,淚水一串串落在頰上。她知道自己中了毒箭,或許已活不久。

    原來這箭是當初魯沁留給葛天易的,如今被傅松拿來傷人。幾次與魯沁交手,小九知道她習毒已深,每每使出的毒物都非常厲害,絕非輕易可解。

    封徹使盡全力,耗盡最後一口氣,終於登上對面崖邊,但小九一落地就整個人癱在他懷裡。

    「臨容!」

    封徹這才發現她肩上插著一支箭,不禁咬牙怒吼,「該死的傅松!」

    「徹……我可能沒辦法回去了,我……我真的好想見他們一面。」她緩緩張開眼,嗓音哽咽。

    「不行,妳若死了,要我怎麼向皇上交代?公主,妳要振作。」封徹心急如焚,「快,找個地方,讓我為妳療傷。」

    「不用了,你……你快走吧!」她唇色已然泛白,提不起半點力氣,「一定……一定要活下去。」

    封徹的眼底凝出淚霧,隨之緊瞇起,牢牢摟住她,嗓音摻雜著濃烈的愛意,「不,我們要活著一起回去見皇上、皇后。」

    說完,他便將她抱起,往前直奔,雖然他胸前的傷口已裂開,流出的血染紅彼此的衣裳,但他仍不肯放棄。

    直到進到前頭一間廢棄的農舍內,他將她輕放在一個破損的床榻上,床楊陷落一半,卻也讓封徹發現底下有個暗洞。

    他溫柔的對她說:「讓我來為妳治病吧!」

    雙目緊閉的她已經聽不見他在說什麼,但她的面容非常安詳,像是能在他懷裡死去,她已很滿足。

    「聽到沒?妳不準死,我說過,只要我不答應,即使閻羅王也不能奪走妳的性命!」見她毫無回應,他簡直快瘋了。

    他回想起上回范太醫為他們換血的做法,便開始依樣畫葫蘆的用在臨容身上,這是唯一救活她的機會了。

    「如果老天真要妳死,就由我替代吧……呃!」閉上眼,他先在小九指尖割一道口子,再用力掐住自己的大腿脈,將血液逼到掌心,再以內力隔空輸進她體內……

    此時,小九的指尖慢慢有污血流出……

    日月交遞,天色漸漸轉亮,小九也緩緩甦醒了,當見到他正在對她所做的事,她忍不住驚愕地問:「你……你在做什麼?」

    「別動,乖乖躺著。」他仍閉著眼,不停輸送真氣和血液給她。

    小九想動也動不得,是體力尚未恢復嗎?見他一臉蒼白,她不忍地哭了,「該不會你又在……」

    「別哭,以後妳身上流的全都是我的血,妳將永遠都忘不了我。」這時候他還有心情說笑。

    「不要,我不要你的血,你把血收回去……快收回去。」奇怪了,她怎麼好像被釘住似的無法動彈?

    「別掙扎,那會讓我亂了氣。」他微微勾起已發黑的嘴角,「早知道妳不會聽話,我已在妳身上點了穴,半個時辰後自會解開。」

    「你……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她哽咽了。

    「因為我愛妳。」說罷,他不禁柔柔笑開,但小九看在眼裡卻更傷心,滂沱淚水逸出眼眶。

    「既然愛我……你就不能死,不要死……」她激動地說。

    「噓,別激動。」封徹的眉頭緊蹙了起來。

    就在這時候,他們同時聽見外頭有腳步聲走近……

    「徹,有人來了!」她驚愕地說:「你快走,快……」

    「我現在不能抽身,否則妳也會死。」他微微張開眼,輕聲安撫,「把眼睛閉上,什麼都別管,一會兒就好了。」說著,他連她的啞穴也點了,順手拿起地上乾草,覆蓋住她整個人。

    她瞪大眼,從乾草的隙縫中往外瞧,看見窗口有人影在晃動,跟著聽見有人說:「頭兒,封徹在裡面!」

    傅松就站在窗外,像是擔心這屋內有機關,不敢踏進一步,「他坐在那裡做什麼?小九呢?」

    「沒見到,我們進去抓人吧!」

    「等等。」傅松伸手阻止,「先探探再說。」

    「是。」他們小心翼翼的推開門,緩緩步進裡頭,每一步都如履薄冰般謹慎。

    耳聞他們逼近的腳步聲,封徹仍面不政色地運氣,直到確認小九體內的血液已運行如常,這才緩緩收氣,可他始終面帶微笑,望著乾草堆裡那雙瞪得斗大的眼睛。

    而他眼底閃爍的光影,就像在說「我愛妳」,讓小九看得心碎,淚止不住地湧出。她好想喊他,告訴他她也一樣愛他,可卻怎麼都發不出聲音呀!

    就在傅松徐徐靠近的剎那,他突然翻起軟榻,讓臨容滑進暗洞,而他則旋過身望著傅松,以轉移他的注意力。

    「封徹!」傅松沒料到他此時看來竟像個殭屍般蒼冷。

    「小九已死,來吧!殺了我吧!」他瞇起眸,已有死亡的準備,不過在死前,他要先殺了這老賊。

    滑進暗洞的小九直想呼喊,想掙開被點的穴,但終究徒勞無功,只聽見外頭一陣混亂的廝殺聲,不知經過多久,打鬥聲漸漸平息。

    徹……徹……你還在嗎?徹……

    她逸著淚直在內心呼喊著,明知他面臨危險,可她卻不能陪他一起面對,她的、心好痛好痛……


    淚咽卻無聲,只向從前悔薄情。

    憑仗丹青重省識,盈盈。一片傷心畫不成。

    別語忒分明,午夜鶼鶼夢早醒。

    卿自早醒儂自夢,更更。泣盡風簷夜雨鈴。

    這是首祭亡妻的相思詞,臨容倚在封徹寢居的窗邊,才剛念完,淚已漣漣……

    徹,你可知道我有多想你?你到底在哪兒?為何連個屍首都不留?

    當她的穴道自動解除,爬出暗洞的剎那,封徹的人馬正好尋到這裡來,將她救了回去,可卻一直沒有封徹的下落。為什麼?為什麼他要消失無蹤,不管去哪兒都得帶著她呀!

    「公主,該去皇宮了。」榮漱來到房門外,輕聲喚道。

    「謝謝王爺,真不好意思,要您陪我去一趟。」她壓根無意做公主,會決定見皇上、皇后一面,只不過為了完成封徹的遺願和自己的心願。

    「哪的話,馬車已等在府外。」榮漱也已許久未進宮,今兒個還特地把多年前的將袍穿上,「我還真是老眼昏花了,妳和皇后這般神似,我怎麼會沒有察覺?」

    「聽封徹說您也多年未進宮,或許早忘了皇后的模樣。」她貼心地替他做著解釋。

    臨容走到外頭,攙扶住榮漱,「我扶您。」

    「小的承受不起。」

    「別這麼說,我已當封徹是我的夫婿,這輩子也是他的人,而您就是我的公公。」臨容說著,兩人的眼眶都濕了。

    「這是封徹的福氣。」榮漱拭了拭老淚。

    「不,他根本不該認識我。」早知道自己會帶給他這麼大的劫難,不如讓她在被傅松劫走時就死了算了。

    「公主,妳快別這麼說。」榮漱雖傷心,但是得到公主這麼一位孝順的兒媳,他也寬慰許多。

    上了馬車,他們迅速朝紫禁城前去。

    一進宮,臨容好奇地望著金碧輝煌的宮殿,瑞宇高樓、紅闕龍柱,煞是壯觀:蘭宮桂殿、畫棟雕樑,連石牆都由金磚所砌成,給臨容一絲不真實的感覺。

    沿著宮廊,所見的不是王公貴族,便是太監、宮娥。可如今封徹已不在,要她如何能在這些堂皇玉室中,享盡帝王之家的榮華富貴?

    也不知走了多久,終於到了金鑾殿口,就見皇上與皇后兩人著急地站在殿外候著。

    一瞧見他們趨近,皇后便忍不住走上前,望著與她一別便十多年的心肝寶貝……瞧她那臉蛋,不用證明,祁燁和緋影已確定她就是他們失散多年的孩子。

    「臨容……」緋影主動抱住她,「乖孩子,老天保佑妳平安無事。」所謂的血緣親情就是這麼神奇,雖然多年未見,甚至臨容已完全沒了他們的印象,可是一見到自己的親生父母,一種無法形容的感覺霎時盈滿她全身。

    「皇額娘。」她緊緊擁住母親。

    「這位是皇上,也是妳的皇阿瑪。」緋影將她拉到祁燁面前。

    祁燁顫抖著伸出雙手握住她的,「我的臨容公主。」

    「皇……皇阿瑪。」天!是皇上呀!是她過去一心一意想要殺的人哪!臨容立即跪下,「對不起,皇阿瑪,我這些年來讓傅松利用,一直企圖對您不利……」

    「沒關係,如果真能換回妳,就算要朕用性命來償,我也願意。」祁燁緊緊將她擁入懷中,她可是當年讓他疼入心坎的小公主呀!

    臨容被父親緊緊擁抱著,她忍不住想到了封徹……如果封徹也在,那該有多好……

    「皇阿瑪、皇額娘,封徹曾說過,這是證據,要我讓你們看看便可證明我的身份。」說完她便扯下束頸,讓他們瞧瞧上頭的紅點。

    祁燁笑了笑,「哪需要看,就憑妳這張和妳皇額娘如出一轍的臉蛋,就比這兩個紅點更能證明一切。」

    臨容開心地點點頭,接著又道:「有件事我希望你們能夠成全。」

    「什麼事,妳儘管說。」

    「傅松一日未被捕,我一日難以入睡,請讓我去找他。」臨容突地跪在他們面前,「求皇阿瑪、皇額娘成全。」

    「傅松武藝高強,妳的武功又承襲於他,怎會是他的對手?」祁燁說什麼也不肯答應。

    「皇額娘。」她只好轉向母親請求。

    緋影紅著眼眶直搖頭,好不容易才找回女兒,可她又急著去送死,她怎不難受、怎不擔心?

    臨容深吸口氣,瞇起眸子,「如果我非去不可呢?」

    「臨容,別為難皇阿瑪和皇額娘,自從妳被擄走後,他們天天都煩惱著妳的安危。」大阿哥德胤聽聞臨容回來了,也快步趕了過來。

    「你是?」臨容瞇起眸。

    「忘了嗎?小時候妳最愛搶我抓的蛐蛐兒玩。」德胤露出魅惑的笑容,「我是妳的大阿哥。」

    「大阿哥,求你替我求情,求皇阿瑪和皇額娘答應讓我親自去抓傅松那老賊。」臨容向他一拜懇求。

    「這……」德胤趕緊扶她站起,「快起來,好吧!等妳哪天可以打贏我,我就請皇阿瑪和皇額娘讓妳去找傅松報仇。」

    「這可是你說的?你放心,我一定會勤練武藝。」臨容眼底淨是勢在必得的堅決,讓在場所有人看了都不由折服。


    一晃眼,半年過去。

    在這近兩百個日子裡,臨容除了練功還是練功,為的就是要打贏大阿哥。

    然而,德胤乃是儲君、皇太子人選,拳腳功夫除了由皇上親自訓練外,還請了世外高人傳授,武功造詣自不在話下,要贏他,著實比登天還難。

    但是臨容就是不肯輕易放棄,她相信鐵杵可以磨成繡花針,遲早有天她定可贏過大阿哥。

    仰頭看看飄雪的天空,皇宮內的琉璃瓦也都覆上一層厚厚的雪,放眼所見是一片白色世界。

    踩過柔綿的雪地,走過拱門,經過滿是嫩梅的梅園,她來到大阿哥住的德羽宮,「大阿哥,出來吧!在這樣的天候比試一定很有意思。」

    「妳還真不死心!」德胤聞聲,從宮中走了出來。

    「要我死心?等我死了的那一刻吧!」她微微一笑。

    瞧著臨容那義無反顧的表情,德胤再也狠不下心打贏她,於是刻意在比試中放水。招式只出一半,他便收回,讓自己中她一掌,「妳贏了,臨容。」

    「大阿哥!」她怎會看不出德胤是故意的?

    「聽說傅松曾在北叟山旁的客拉山出現,現在正值隆冬,寒氣逼人,別忘了多加件衣裳。」說完,德胤便轉身離開。

    老天,他為何要對她說這些?明知這是多麼危險的事!他怎能放任她去冒險?

    然而,他又怎忍心看她日復一日的練武習劍,永遠沒有停止的時刻!

    既然她這麼想替封徹報仇,他就成全她,當然,他也會派人暗中保護她。

    「謝謝大阿哥……謝謝你。」臨容哭著笑了,對著他的背影不斷道謝。

    客拉山?好,她就去瞧瞧,傅松,雖然我贏不了你,但也會想盡辦法與你同歸於盡。

    決定後,她便回到自己的寢宮準備一些東西,還留下一封信給皇上與皇后,隨即離開皇宮。

    就在半路上,她聽見尾隨於後的腳步聲,不禁勾起一絲笑。

    大阿哥,你也真是,讓我來復仇,又何苦派人保護我呢?她眉眼一撩,轉身堵住那些侍衛,「你們不要再跟著我了!」

    「這是大阿哥的命令,恕難從命。」其中一名侍衛道。

    「好吧!如果你們堅持要跟著我,那我就回宮,等哪天你們都不注意的時候再溜出來,或者是……現在你們主動回去?」她雙手扠腰,瞇眼笑瞪著他們。

    「無論如何,我們還是得就近保護您。」他們同聲道。

    「哦?」她眸子一轉,「那你們的意思是只聽我大阿哥的,不聽我臨容公主的囉?」

    「屬下不敢。」

    「那我命你們現在就回宮去。」她細眉一蹙。

    「我們的職責是保護公主。」他們說什麼都不肯離開。

    「好,那就看你們追不追得上我?」她驀地施展輕功,翻牆而去。

    「怎麼辦?」侍衛們驚慌喊道。

    「還不快追呀--」


    客拉山,風號雪舞,寒氣砭骨。

    臨容身著毛氅斗篷,站在千巖萬壑之間,尋找著傅松的足跡。她發現這山勢要比北叟山險峻,處處都有著懸崖峭壁。

    「傅松,你在哪兒?出來吧……」臨容以真氣傳音,聲音傳遍整個山頭。

    等了會兒,不見回應,她又說道:「打算一輩子窩在這種地方嗎?你不是想當皇帝,莫非指的是客拉山的皇帝?」

    「如果真是如此,那我會請我皇阿瑪將這座山賜給你。」她蓄意激怒他。

    「妳這臭丫頭,簡直找死!」傅松終於現身了,「祁燁那傢伙似乎要斷了我的後路,不逼死我不甘心,派出大批人馬追捕我,將我逼來這地方,這樣他還不滿意?」

    「對任何人都可以有婦人之仁,對你就不必了。」她瞇眼一笑。

    「哈!妳以為憑妳那點功夫對付得了我嗎?妳來這裡不等於是自投羅網?」傅松駝著背,露出抹奸笑。

    「正因為如此,你才不怕我,敢出來見我了?」她笑得好無畏,這抹笑倒是駭著了他。

    「妳這丫頭,在想什麼?」傅松繃著身軀。

    「沒什麼,只是多日不見,想和你多聊幾句,就怕以後沒機會暢談了。」她瞇起眸,向前一步,「告訴我,你把封徹怎麼了?他的屍首呢?」

    「封徹?!」他瞇起眸,顯然有些意外,「妳不知道?」

    「快說,你把他的屍首怎麼了?」臨容又靠近他一步。

    「我把他丟到谷底去了。」傅松挑眉一笑。

    「可惡,你居然這麼做!」她掀開斗蓬,從身上拿出一顆炸藥,冷笑道:「這是我向一名洋人買來的,聽說火力強大,可究竟有多強,待會兒就知道了。」

    「妳到底做何打算?」他冷了張臉,警戒的往後一退。

    「當然要找人試試火藥的威力呀!」臨容看似輕鬆的一笑。

    「妳要知道它很可能也會同時傷了妳!」傅松希望她能打消這主意。

    「無所謂,我壓根不怕,跟你同歸於盡本就是我的計畫。」說到這,她眼底了無懼意,有的只是喜悅。

    因為她就要去見封徹了。

    「妳簡直是瘋了,我可不想死。」傅松被她視死如歸的模樣所駭,旋身便想逃。

    「上哪去!傅松,你受死吧!」

    臨容好不容易才逮到這機會能親手殺了他,又怎能讓他逃開?猛一提氣,她迅速擦亮火引子,往他身後一拋!

    砰--

    瞬間火光四射,傅松被炸飛好幾百尺外,身首異處。

    而臨容在扔出火藥的那一刻,閉眼靜靜等著死亡的降臨,等著封徹來接她。

    果真,她的腰被人一扣,瞬間飛離爆炸範圍。

    直到山巔處,那人才將她放下,臨容驚奇地張開眼,抬頭看向救她的人,這一瞧,她卻狠狠的愣住,半晌說不出話來。

    「怎麼?舌頭被貓兒給叼走了?」他低首笑說。

    「封……封徹……你真是封徹?!」臨容簡直不敢相信,「你來接我了,你真的來接我了。」以為自己已隨他赴上黃泉路。

    「如假包換的鐵木爾·封徹,我並沒有死。」他低首對上她的眸,咧嘴一笑,那笑容是如此的熟悉,令她永生難忘。

    「你沒死!你……」臨容摸摸他的臉……有溫度!忍不住捂著唇又哭又笑,「天,你沒死,你真的沒死。」

    「誰說我死了?」他擰擰她的小下巴,眸光深濃地望著她,可知這半年來他有多想她。

    「那天我在床底下的暗洞聽見你們的打鬥聲,再出來時已不見你的人影,而且在那之前,你的臉色是這麼蒼白,絕對敵不過……」想起當初,臨容便難受的淚流不止,「你當時不該把血給我,應該……」

    「不給妳,就沒有現在這場面了,對不?」他抬起她的下巴,用力吮住她唇瓣。

    甜甜的唇、芳香的發直迷惑著他的心,「走,先到我住的地方。」

    「你住的地方?」她疑問地望著他,「為什麼你不早點回去看我?」

    「這段時間我都待在山中療傷。」

    他旋身往山下而去,來到山腰處的一間小屋。

    「我一直和大師住在這兒,直到我傷勢痊癒後他才離去。我一直在等待這時機,正想除掉傅松,沒想到妳早我一步,居然還想到與他同歸於盡的笨法子。」

    「我……我以為你已不在這世上,一個人活著也沒有意義!這麼做不但可以替你報仇,還可以去見你。」她噘著小嘴說。

    「傻瓜。」聽她這麼說,他心都擰了。

    「我才不傻。」多情的眸光回睇著他,突然,她想到什麼似的問:「你剛剛說的大師是?」

    「哦~~就在傅松帶人手追殺我們時,是他出手救了我,雖然他將其他人都制伏了,但卻被狡猾的傅松給溜了。」推開門,他牽她進去。

    「記得皇額娘曾告訴我,我頸上的紅點就是一位大師點的,也是他建議將我關在東北宮苑三個月才能逃過劫難。」

    「卻因為我而破壞了?」為此他懊悔了好幾年。

    「不,若不是這場災難,也許我們就不會在一起了。」她抓住他的手,「或許你當時還覺得我是個讓人討厭又驕矜的公主呢!」

    「才不會,那時的妳可愛又逗人,我喜歡妳都來不及了,說不定別人還會爭相與我搶奪妳呢!」他一把將她抱起,放在唯一的一張木桌上。

    「你真會為我吃味?」她媚眼輕拋,得意洋洋的說:「知不知道這半年在宮裡有多少貝勒、貝子追求我?」

    「什麼?」封徹眸心一凝,「告訴我誰這麼大膽,竟敢追求我封徹的女人?」

    「嘿!偏不告訴你。」臨容從桌上跳下來。

    「妳敢不告訴我?」封徹刻意裝出生氣的模樣。

    「好呀!只要你追上我,我就告訴你。」她開心地繞著木桌跑,而後推門出去,在雪地裡奔跑……

    頓時,山裡響起陣陣歡笑聲……
~愛久見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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