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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黃苓 -【向彎月】《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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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8-17 00:15:36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向彎月 - 黃 苓

堂堂藏意山莊莊主,未來武林盟主熱門人選,
竟然變成傻子!?
雖然從看到他的第一眼起,她就莫名其妙地討厭他,
可是他老父對她家有大恩,總不能眼睜睜看他被人欺負而不理。
不過,也不知他是真癡還是假傻?
老是纏著她要抱抱,什麼便宜都讓他占盡了,
居然——居然——他的癡傻全是假裝的!
偏偏這個該死的狐狸男人還敢大聲說喜歡她,
要負責她的一輩子?
笨蛋!誰要讓他綁在身邊一輩子!
她是喜歡他又怎樣,可她更愛自由。
但是——怎麼她好像離不開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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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8-17 00:16:0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在江湖上,有一個地方、有一個名字。

  只要你是武林中人,有一個地方,你一定不會沒聽過。

  那個地方,叫藏意山莊。

  那個名字,叫獨孤閑雲。

  藏意山莊的主人,是獨孤閑雲。

  不過獨孤閑雲成為藏意山莊的主人,還只是近十年的事。

  藏意山莊的原主人,是獨孤城。

  如果獨孤城沒死、獨孤閑雲還不會那麼快成為藏意山莊的主人。

  不過獨孤城終究是在十年前死了。而且死得轟轟烈烈。

  獨孤城在十年前不但是藏意山莊的主人,也是統領武林的盟主。

  令人景仰的大仁大義氣魄和高深武功,使獨孤城眾望所歸地成為武林盟主。

  能讓一向紛擾不休的武林維持近十二年的和平,獨孤城,成為一個傳奇。

  所以當獨孤城為了阻擋欲入侵中原的西域魔教而不幸與之同歸於盡後,從此,藏意山莊成為武林人眼中的聖地。而連帶地,獨孤盟主唯一的獨子、新一代的藏意山莊主人,也成為武林人關注的焦點。

  武林中,很少人見過十八歲前的獨孤閑雲。

  如果不是獨孤城驟逝,一直在天山學藝的獨孤閑雲想必還不會回藏意山莊。

  十八歲時英姿不凡的獨孤閑雲輕易震懾眾人。而在這十年間,獨孤閑雲的魁力更已經悄悄席捲整個武林。

  一流的頭腦、一流的魄力,隨著藏意山莊名下產業的迅速擴張而得到印證。

  一流的武功、一流的手腕,因為幾次不經意的展露而技驚四座。

  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的獨孤閑雲,甚至被眾武林人士認為有超越獨孤盟主的實力。

  就這些得天獨厚的條件,獨孤閑雲絕對有能力成為新一代的武林盟主。

  只可惜,就算有半數以上的江湖大老屬意他,他獨孤公子就是對武林盟主的寶座一點興趣也沒有。

  不過,獨孤閑雲對武林盟主的寶座沒興趣,並不代表他能置身武林事外。

  因為他是獨孤城之子。

  因為他是藏意山莊之主。

  因為他是獨孤閑雲。

  不過,獨孤閑雲畢竟不是獨孤城。

  獨孤閑雲要做的事,沒有人可以阻擋。同樣地,獨孤閑雲不想做的事,也沒有人可以改變。

  獨孤閑雲,擁有獨孤城所沒有的狂與傲。

  但是不可否認,這樣狂與傲的獨孤閑雲卻更引人注目。

  所以,藏意山莊也會有一些不請自來的人。一些只要遇到棘手事就不請自來的

  例如,今天。

  今天,風和日麗。

  一早,風和日麗的藏意山莊就接待了一方人。

  一行在江湖中享有崇高地位的人來到了藏意山莊。

  現在,八大門派的其中四派長老、首席弟子已經坐在藏意山莊的大廳中。

  他們想見獨孤閑雲。

  不過,見他們的只有藏意山莊的老總管。

  “老總管,我們已經喝過一盞茶了,你還沒找到獨孤賢侄嗎!?”

  終於忍不住開口的,是華山派長老卓能。

  茶,清郁甘醇。果然是茶中極品。

  藏意山莊不吝於用好茶招待客人。

  問題是,他們的目的並不是來享用藏意山莊特有的好茶。

  他們是來找人的。

  他們已經坐在大廳裏喝掉了整整一壺茶。

  而老總管似乎忘了這群貴客是來找人不是要來喝茶的。

  老總管慢吞吞地替客人換上另~壺茶就要走出去。

  已經等得有些不耐的人幾乎要將老總管圍住。

  “還沒、還沒。喝茶、喝茶。”

  揮著手瞪著眼,老總管的個兒瘦小,嗓門卻奇大。

  老總管是藏意山莊的總管。已經歷經藏意山莊兩代的總管。

  幾乎沒有人會去探究老總管的本名叫什麼。

  反正老總管就是老總管。

  反正老總管就是任何來到藏意山莊的人一定會遇上的老總管。

  老總管什麼都管。而且老總管也真的什麼都能管。

  他甚至管上當家主子做的決定。

  而重要的是,當家主子也相當尊重老總管。

  所以,江湖上人人都知道,藏意山莊有個老總管。有個就算你喝醉酒也不會想要去得罪的老總管。

  卓能這一群人當然不會不識得老總管。所以,即使他們質疑老總管的辦事效率,他們也絕不會表現出來。

  “老總管,我們有極要緊的事找獨孤公子商量,你能不能儘快找到他!?”青城派的大弟子連少陽已經聳起眉了。

  喝!就算獨孤閑雲是名門之後、武林奇才,他的架子也未免太大了吧!?

  同華山派、武當派長老前來的恒山派、青城派弟子皆已忍不住心生此想。

  老總管滿布皺紋的臉上浮起了笑。浮起了隱藏賊意的笑。

  “在找了、在找了。不過有時少爺不大好找,你們等等,我再下去看看找到了沒有。”

  一廳的客人再度被丟下。老總管的身影又慢條斯理地移出去了。

  眾人只能眼睜睜目送他離開。

  怎麼辦!?

  他們總不能自己去找吧,所以,他們只好繼續喝下一壺茶了。

  惡意遺棄了客人,這老總管又上哪兒去了?

  老總管去一個地方。老總管去見一個人。

  地方,是有山有水的地方。人,是悠哉遊哉的人。

  藏意山莊最僻遠的後山。連著小瀑布的溪潭。

  老總管走到了溪潭邊。

  他的目標是隔著溪潭的另一邊、遠遠的那一個背影。

  那是一個男人。那是~個男人的背影。

  男人坐在一塊大石上。

  男人在做什麼?

  男人其實也沒做什麼。男人不過坐在那塊大石上手握著竹杆,釣魚。

  “還沒走?”

  一陣懶懶低低的聲音突然響起。聲音突然從那男人的方向響起。

  是那男人在說話。

  不過那男人頭也沒回,他到底是在對誰說話?

  潭裏的魚嗎?不。

  老總管當然知道他在對誰說話。

  “少爺,我看他們這回見不到你是不會死心的。要不要讓我乾脆打發他們走?”

  老總管只須用平常的音量說話,因為他知道,即使兩人之間有段距離,以他少爺的功力還是聽得到他說話。

  他一向以他的少爺為傲。而且他也一向認為沒有人比得過他少爺。

  老爺?老爺當然也是最頂尖的。

  不過,老爺就是腦筋迂腐了點。

  這是服侍獨孤家兩代、今年高齡六十二的老總管的想法。

  “他們不煩,我倒煩了。明明武林盟主早在十年前就已經光榮卸任了,那群老頭卻還是老往山莊跑。哼!以為我很閑嗎!”輕嗤聲傳來。

  男人依然不為所動地享受垂釣之樂。

  “那還不都是因為少爺的本領高強。”老總管笑眯著眼。

  老總管從不拍馬屁。他只說實話。即使物件是他的少爺。

  “少爺是不是已經知道他們要來找你商量什麼事?我看他們的神情好像事情不簡單。”

  男人提了提手中的釣杆,銀白的細線在水面彈起微波。

  “何老!”

  “唉!”

  “有沒有聽過幽冥教?”

  “幽冥教……啊!難不成少爺說的就是那個老爺為了它送命的……唉!少爺怎麼會突然提起這害人不淺的魔教?”

  突然,男人一揚手,潭面驚起~陣激烈的水花。

  ~尾通黑的小魚被釣線拉出水面。

  只是,才出水一刹,小魚立刻撲通一聲,又重新投入潭裏。

  那尾貪吃的小魚一定不知道,它很幸運地遇上一個興趣只在釣魚不在吃魚的人類。

  男人輕笑出聲,瀟灑地再度甩出長線。

  “長長的十年已經足夠讓它重生、茁壯,看來他們現在終於發現跡象了……何老,你不是老嫌最近的江湖太過死氣沈沈嗎?我想接下來的好戲應該不會令你失望……”

  ※ ※ ※

  天,晴空萬裏。地,春暖花開。

  踏青賞花的好時節。諸事皆宜的好吉日。

  不過對他和它來說,卻是災難的開始。

  它,是一條狗。是災難的肇始者。

  他,是一個人。是災難的受害者。

  他們一人一狗的相遇,正是災難的開始。

  狗不小心落入河裏,結果引來正巧路過的人的注意。

  幸與不幸的,狗兒遇上這個擁有旺盛博愛心卻十分無能的人類。

  這個救狗前沒先衡量自己能力的人類,準確地跳進水裏撈住狗,才發現自己也需要人救了。

  於是——

  “救命啊……快……來人……救命……”

  溪裏,載浮載沉的人驚聲呼救之餘,還不忘抱住狗。

  笨蛋!一個不知死活的笨蛋!

  她沒看過這種笨蛋。

  褂在樹上、湊巧觀賞到這一幕的少女忍不住心頭火起。

  少女從樹上一躍而下。

  “笨蛋,把狗放開!”

  在水裏掙紮的男人似乎隱約聽到一陣說話聲。

  “救命……救命啊……”他努力又開始大喊。

  不過,咕嚕咕嚕,他又喝下不少水了。

  “把那只狗丟掉,我就救你上來。”

  他真的聽到聲音。

  而就在他聽到聲音的同時,他的手突然碰到了某種東西。

  他立刻抓住它。他本能地立刻抓住它。

  是一條繩子。是一條牢固的繩子。是一條救命的繩子。

  因為他感覺到另一端傳來的力量。

  睜大迷迷糊糊的眼睛,他看到一個紅色的影子。

  “……拉……拉我……上去……”他趕緊喊。

  繩子被扯了扯,卻沒有拉上前。

  “把狗丟掉。”

  那聲音再次出現。那聲音清楚而且蠻橫地再次出現。

  他終於弄懂那聲音裏的含意。

  他立刻抱緊了懷中的狗。

  “……不……不行……小狗……會死掉……”

  小狗正可憐兮兮地低鳴著。

  “你再不丟,死的會是你。

  “不……不丟……”

  “……狗狗……絕不丟……”

  “笨蛋!”

  隨著最後一聲惱喝,他手中的繩子突然猛力地向前扯動。

  ~會兒後,筋疲力竭的一人一犬終於被救上岸。

  撿回一條命的他攤軟在地上,狼狽地連動一根手指的力氣也沒有。

  他忘了不能動的人只有他,直到他的腿被人用力踹了兩下。

  他記起來了。他終於記起自己是被人救上來的。

  他還攤在地上。他還很難看地攤在地上。

  不過他只要一轉眼就可以看到救了他命的人。

  救命恩人就蹲在他的腳邊。

  救命恩人,是個少女。

  少女,紅衣。

  少女,絕色。

  紅衣少女的絕色,足以令人屏住氣息。

  不過此刻讓他屏住氣息的原因,不是紅衣少女的絕色。

  他屏住氣息,是因為紅衣少女手上抓住的東西。

  紅衣少女手上抓住的東西,是狗。是他冒死救上來的那只小花狗。

  紅衣少女眼神流露的明顯意圖足夠讓他迴光返照。

  “喂!就為了這只小畜生,你連命都可以不要啊?”紅衣少女看著他哼了哼。

  被她抓在半空中的小狗已經有力氣掙紮了。

  “你……把它……放下來……”

  他有種她會再把小狗丟回水裏的可怕預感。

  他得搶回小狗。

  他立刻努力地想起來。

  紅衣少女似乎以虐待他和它為樂。

  她突然對他一笑。她突然對他頑皮惡意地一笑。

  “好吧!放它下來!是你要我放的喲……”

  在他被她的笑、她的話弄得心神不寧的同時,她已經從地上跳起來了。

  而她接下來的動作,更讓他不由驚叫一聲,使出渾身力氣爬到溪邊。

  “啊!”人聲。

  “啊嗚……”狗聲。

  “撲通!”水聲。

  三種聲音先後響起。

  三種聲音的起因,不過是因為紅衣少女的一個簡單動作。

  紅衣少女不過把狗丟進水裏而已。

  眼睜睜看著辛苦救到的小狗又被拋到水裏掙紮,他激動地不自覺一腳跨進溪徑。

  他沒下水。他沒辦法下水。

  因為他的領子被人拽住。

  “喂!本姑娘辛辛苦苦救了你,你連聲謝謝也沒有嗎?”

  “你……你怎麼可以把它丟進水裏!?你……你太過分了!”

  小狗在水裏掙紮了一會兒,因為離岸近,沒多久竟奇跡似的自己遊上了岸。

  眼見狗兒在那一頭上岸,甩了甩身上的水珠後立刻沒命地撒腿跑開,他不覺松了一口氣。

  接著,他回頭指控地瞪著救命恩人兼動物虐待人。

  “我高興,不行嗎!”

  紅衣少女的回答實在令人氣結。

  不過她真的是高興。

  即使是他,也強烈地感受到她真的是高興。

  因為她笑眯的眼睛就像彎彎的月亮。

  他幾乎傻了。他幾乎忘了發生的事。

  提醒他的,是她,還有風。

  因為紅衣少女突然丟下他。因為一陣冷風突然襲向他。

  腦子清醒了,他才發覺自己渾身濕透,冷得要命。

  他縮成一團直打哆嗓。

  “小姐,我們該上路了!”

  這時,一陣呼喊聲忽地傳來。

  他嚇了~跳,卻下意識望向紅衣少女。

  而紅衣少女正在看他。正用直蕩蕩的眼神在看他。

  “是不是……有人在叫你……”

  在她直蕩蕩的眼神下,他有種被滅了志氣的窩囊感覺。

  “你沒有話要對我說?”

  “說……說什麼?”

  他一直處在混飩的狀態。

  少女微眯起了眼。少女微眯起了閃著生氣勃勃的眼。

  笨蛋。

  她救起的果然是個笨蛋。而且還是個不知感恩的笨蛋。

  她實在不該浪費力氣,只為了救起一個不知感恩的笨蛋。

  “名字!”

  “呃……”

  “你的名字?”

  “我……文……文聖費……你要做什麼!?”

  他竟被一個小姑娘牽著鼻子走。

  窩囊的不只如此。

  紅衣少女一步躍向他,氣勢洶洶地一指幾乎抵住他的鼻尖。

  “我會記住你。別忘了,你欠我一條命!”

  宣誓般的說完,紅衣少女便宛如一陣旋風地離去。

  紅衣少女走了,獨留下還處於思索中的男人。

  “欠她一條命……啊……是了。剛才不就是她將我從水裏救上來……唉……唉……再怎麼說我也應該向她道謝才對……”

  突然,他爬起來往前追。

  “喂!小姑娘,等等我……”

  ※ ※ ※

  晌午。臨安鎮。

  臨近水陸要塞、熱鬧的城鎮。

  熱鬧的城鎮,什麼人都有。

  不過,不管什麼人,他們都必須解決一個問題。

  所以,晌午的城鎮,最熱鬧的地方只有一個。

  一個能填飽肚子的地方。

  所以,晌午的城鎮,能填飽肚子的地方當然就充滿了人。

  例如,城中的這家高升客棧。

  生意一向興隆的高升客棧此刻已是人聲鼎沸。

  客棧裏什麼人都有。男人、女人、商人、旅人。不過最多的,是佩刀戴劍的江湖人。

  酒足飯飽後,其中一桌三、四名的黃衫漢子已經開始高談闊論了起來。而他們的話題也漸漸吸引四周人的注意,甚至一起加入議論的行列。

  “……一個區區的小派怕什麼?只要我們華山派每人一口口水就能淹死他們……”

  “聽說這個幽冥教十年前還差點顛覆我們中原武林,要不是被獨孤老盟主一舉擊潰,恐怕現在我們武林已成這個魔教的天下……”

  “呸!什麼幽冥教!他們要是敢再來中原撒野,老子一拳就打得他們忘了怎麼回去……”

  “各位!聽說前陣子你們華山長老和其他幾位大老一起到藏意山莊,為的就是幽冥教的事,這是不是真的?”

  “對呀,我們也聽人說有幾派的大老連袂上藏意山莊,不過還不知道是為了什麼事……”

  “我們長老是為了和獨孤公子商討事情上山莊沒錯,不過他們也並不至是為了幽冥教……”

  “說起藏意山莊,前有統領武林的獨孤老盟主,現在有文武過人的獨孤公子,這實在是我們武林的福氣,唉!只可惜……”

  “只可惜什麼?”

  “只可惜獨孤公子雖然智深藝高,卻極少在江湖上露面,而且藏意山莊也不是人人進得了,更別提要見到他……這獨孤公子的行事作風跟獨孤老盟主可說完全相異……”

  “哼!俺老子就不信!大家都說那小子武功怎麼高、頭腦怎麼好,俺看搞不好是他自己故弄玄虛,根本不怎麼樣才不敢踏出山莊。你們聽俺老子說的有沒有道理?”

  “喂,大塊頭,既然你敢這麼說,那你敢不敢上藏意山莊試一試?”

  “對對對!你要是能打敗獨孤公子,我們就奉你為武林盟主,怎麼樣?哈哈……”

  “嘻嘻……我也讓你當武林盟主啦……”

  最後,~片訕笑聲、嘲弄聲四起。

  他們沒笑。

  事實上,整個客棧只有他們沒笑。

  他們,指的是靠西面的一桌客人。

  他們,是三男一女。

  三男一女,有壯有少。

  三男一女。是兩名中年漢子、兩名少年少女。

  中年漢子,一名白麵斯文、一名紅臉圓滾。

  少年少女,少年黝黑粗擴、少女粉雕玉琢。

  吸引周遭人目光的,是其中的少女。

  少女,絕色。

  少女,絕在神氣活現之色、絕在刁鑽古靈之色。

  少女的絕色,吸弓!眾人的目光,但並不等於眾人的目光能吸引絕色的少女。

  事實上,打從她一走進客棧坐定,她的目標只有一個。

  她的目標只有桌上的食物。

  她不停地吃。

  她不停地吃。吃得很快,卻絕不難看。

  她一向是這麼吃的。

  其他人感到驚訝,和她同桌的三人卻連眉頭也不曾皺一下。

  三個男人也在吃。不過他們吃得很慢。

  他們也一向是這麼吃的。

  和少女不同。

  因為他們必須比她多十分戒心。

  因為他們是受命保護她的人。

  四周久的一陣對話起哄,他們也聽得清清楚楚。

  他們是全場唯一沒笑的人。

  他們笑不出來。

  少女突然丟下筷子,抬起頭來。

  “小姐,別管!”白麵斯文的漢子立即低沉地出聲阻止。

  他看著少女,因為他知道她想要做什麼。

  少女無理的臉上已經泛起一層怒氣。

  “小姐,我爹說別管,我也說別理啦,他們愛吹牛隨他們吹牛。不過你要是真的聽不下去想哪一個,我傅遙還是可以替你效勞的。”

  黝黑粗礦的少年對少女露齒笑笑,比她先一步摩拳擦掌了起來。

  不過他的動作還是比另~人慢一步。

  他先被人揍。他先被人用酒瓶子揍。

  “死小子!你老子在滅火,你倒忙著在火上加油。原來小姐就是這樣被你教壞的。”

  接他的是一直在旁大口大口喝酒的紅臉胖漢子。

  傅遙摸了摸被揍的後腦勺,臉上不見一絲氣惱,反而笑嘻嘻的。

  “誰說!我不過是從小陪小姐玩,小姐說什麼我就做什麼,我哪有這麼大本事教壞小姐!?倒是你們,才是寵壞小姐的罪魁禍首。只要小姐開口要個東西,你們一群人已不得立刻變出來給她;每回夫人在處罰小姐,拼命替她說情的還不都是你們……唉!有時我真懷疑,我只是我爹從臭水水溝裏撿回來養著好玩的棄兒。”

  “哼哼!臭小子當然沒有小姐香!女娃兒本來就是要讓人疼的,你這臭小子跟人家爭什麼寵!”紅臉漢子無常魯,對從小看到大的小子極盡挖苦之能事。

  “彎月小姐、我的大小姐,你也聽到了吧,原來女娃兒才會被他們用手心疼,難怪我老是得不到寵愛,老是被人用‘拳頭’照顧……”

  如他所願,立刻有人用拳頭照顧他。

  少女重重地出拳,輕輕地落在他肩上。

  “我不揍他們了,現在我只想揍你!”

  笑容又回到她的臉龐、回到她的眼睛。

  少女,向彎月,當然知道他們只是想平息她的怒火。

  她已經冷靜多了。

  因為她已經冷靜多了,所以現在才想到,要是剛才真為~群無知的笨蛋浪費力氣,實在不划算。

  向彎月承認自己一向衝動,不過她更討厭事後後悔。

  所以她做過很多事,有趣的事。愚蠢的事。

  所以她挨過不少教訓,險送命的教訓、該得到的教訓。

  不過,就算她做過很多事、挨過不少教訓,她的行動依然比思考快半步。

  傅遙嘻嘻笑著,倒了杯茶給她。

  “一杯茶抵一拳,怎麼樣?”

  四周眾人的話題已經轉向別處,向彎月的怒意也來得快去得快。

  她接下傅遙的茶。

  “那四個黃衣漢子是華山派華山四劍,華山四劍左面一桌的兩名褐衣人是飛鷹門弟子,還有,如果我猜的沒錯,那個大塊頭應該就是連環刀史嚴。其他的,只是些小角色。”

  說話的,是傅恒。人稱活江湖的傅恒。也就是傅遙的爹。

  他的武功與出了名的機智冷靜,是他被派上這回任務的主因。

  向彎月喝著茶,靈黠的眼波隨著傅恒的介紹,在那些人身上轉了一圈。

  她的臉上帶著笑,帶著直率的笑。

  “看來藏意山莊的獨孤公子真的讓人又愛又恨,讓我也等不及要見他了。咦!?”

  就在同桌三人才為按下她的衝動鬆口氣時,卻沒想到她突然又有了新目標。

  三人循著她的視線望過去。三人提心吊膽地循著她的視線望過去。

  向彎月看向窗外。

  她看到了一個人。她看到了一個正在倒媚的人。

  那個笨蛋。

  那個還沒變聰明的笨蛋。

  向彎月沒想到還會再看到那個要狗不要命的笨蛋。

  而且那個學不乖的笨蛋又在做蠢事了。

  向彎月冷哼一聲。

  “小姐,怎麼了?”傅遙瞧外面沒啥有趣的,不過見到一個呆書生氣喘吁吁地沖著乞丐跑過去。

  看不下去了。向彎月真的看不下去了。

  “我馬上就回來。”

  丟下一句話,丟下三個人,向彎月紅色的身影已經住客棧外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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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街心。日中。

  落魄的書生正努力地想追回他的錢。

  錢,當然不會跑。跑的是偷了錢的人。

  “小……小偷……我的……錢……”他真的快不行了。

  他的錢。他辛辛苦苦擺字畫賣得的錢,就這麼輕輕鬆松被個乞丐偷著跑了。

  他一向相信好心會有好報的。怎麼他好心的丟錢給一對可憐乞丐母女,卻在轉身問就遭到這樣的報應呢!?

  不行了!他真的跑不動了。

  眼看著前面身手矯健的乞丐離他愈來愈遠,他就愈急。愈急,他就愈跑不動。

  突然,他摔一跤跌在地上。他一跤難看地跌在地上。

  路過的行人,有人暗笑、有人視若無睹。

  他窘紅了臉,手忙腳亂地趕緊想爬起來。

  不過,他才剛體驗了世風日下、人心不古這句話的至深含意,沒人幫他也就算了,竟然有人沖著他喊——

  “待在那裏不准動!笨蛋!”是一個清脆的女聲。

  聲音怎麼有些耳熟!!

  抬起頭,他只看到一個紅色的影子迅速從他前面跑過去。

  影子,怎麼也有些眼熟!?

  他就這麼呆呆地坐在地上、呆呆地思索起來。

  ※ ※ ※

  向彎月對自己的輕功一向自傲。

  因為自傲,所以她自信立刻能將小賊手到擒來。

  她失算了那小賊的狡猾與對附近地形的熟悉。

  那小賊知道有人追,故意在曲曲折折的巷弄裏鑽高鑽低。

  向彎月有好幾次差點失去他的蹤跡。

  不過向彎月如果肯輕易放棄,她就不叫向彎月了。

  所以,前面的小賊很快就發現,他遇到的似乎是不同以往能簡單甩掉的麻煩。

  “小賊!本姑娘就要看看你還能跑多久!?”

  向彎月追得心頭火起。

  小賊匆匆忙忙地趕緊又竄進另一條小巷。

  “哇!”

  前面突然傳來一聲大叫,向彎月立刻奮步追上前。

  一轉過彎,人眼的景象雖然讓她一陣驚詫,卻仍不忘她的目的。

  她一伸手就將地上的小賊揪起。

  拜意外發生之賜,她捉到人了。

  意外,指的是這賊被人撞倒的意外。

  不過,和人相撞,倒的卻只有這位不濟的賊兄。

  嘖!

  “喂!你撞到人了不會道歉嗎?”

  向彎月重重拍了下手中賊的後腦勺,存心發洩追著他滿街跑的一肚子火。

  那猥瑣小賊腦袋吃痛,縮著脖子努力掙紮。

  “對不起!應該道歉的是我們,是我們撞倒了他。”

  道歉的是對方。

  意外的是向彎月。

  第一次,她不由得認真地打量對方。

  對方,有三個人。三個男人。

  三個男人,有高瘦、有俊秀、有……

  還有~個,向彎月竟然難以形容站在他們後方的男人。

  那個男人,白衣、整潔。慵懶的眼神。尖挺的鼻子下留著兩撇鬍子、唇角微勾似笑非笑。

  白衣男人明明沒有另一個男人的英俊好看,可是他全身上下所散發出的一股奇特魁力,卻足以使任何人相形見飿。

  白衣男人黑墨的眼睛也望向她。

  他在笑。

  向彎月的心仿佛突然被人用力撞了一下。

  真是莫名其妙。

  她皺了皺鼻,對他不馴地抬起下巴。

  “你笑什麼?我可沒要你們道歉!而且你們幹嘛跟他道歉?”

  她突然把手中小賊轉過來,對著他柳眉直豎。

  “拿出來!”

  “拿……拿什麼?”

  “你還敢裝蒜!”

  隨著向彎月一聲不耐的斥喝,小賊的脖子上已經緊貼著一把冰冷的短劍。

  “啊!救……救命……三位大俠,我跟這位小姑娘無冤無仇,她……她要殺我……

  嚇了一跳,小賊卻立刻機靈地轉向那三個男人求救。

  “我數到三,你再不把剛才偷到的東西交出來,就算你把祖宗十八代統統請來也救不了你。—……”向彎月決心要做的事,沒有人可以阻止。“二……”

  “要不要我幫忙?”

  一個聲音突然揚起。一個充滿了煽動吸引力的聲音突然揚起。

  “公子,快救我……”小賊立刻回應。

  出聲的是白衣男人。

  向彎月瞪向他。向彎月溫惱的眼睛瞪向他。

  他對著她燃燒的眼睛微笑。微微壞意的一笑。

  “小姑娘,我是問你,要不要我幫忙?”

  嚇一跳的不只是那賊,還有向彎月。

  向彎月斜眼他的眼神成了懷疑的直瞠。

  “你確定你是要幫我?”

  白衣男人用修長的食指撫了撫他唇上的漂亮鬍子。

  這是他的習慣。

  這是自從他留了這兩撇鬍子以來不知不覺出現的習慣。

  有事的時候,他喜歡摸摸鬍子。

  沒事的時候,他也喜歡摸摸鬍子。

  “怎麼?難道我看起來像是一個善惡不分的人嗎?”他露出亮白的牙。

  一個美麗得過分的女娃兒。

  一個直率得過分的女娃兒。

  他忍不住想逗逗。

  向彎月莫名其妙覺得那男人的笑容刺眼。莫名其妙覺得那男人的鬍子礙眼。

  向彎月突然莫名其妙覺得那男人上上下下都讓她看不順眼。

  “你看起來像是一個討人厭的人!”她脫口而出。

  有生以來第~次被女人說討厭的白衣男人,掩飾不住愕然地咳嗽了兩聲。

  “小姑娘,你不是說真的吧?”

  一旁俊秀的男子、高瘦的漢子則悶著聲偷笑。

  他們只聽人說過他們的爺是聰明的人、狡猾的人、幽默風趣的人……

  討人厭的人!?

  竟然有人說他們的爺是一個討人厭的人!?

  向彎月的注意力忽地被手中捉著的小賊扯回。

  “想跑!?活得不耐煩了。乾脆我先砍掉你的腳讓你跑不了、再砍掉你的手讓你偷不了……”

  沒空理那白衣男人。沒空理那讓人渾身不對勁的白衣男人。

  她對這小賊採取最快最有效的手段。

  她眼睛眨也不眨,威脅地將短劍劃向他的右臂。

  “啊!等……等等……我拿……我拿出來……別動手……”

  被向彎月那股絕不留情的氣勢震懾,小賊終於哀叫出聲投降。

  向彎月從他手中拿到了一隻藍色的小錢袋。

  “滾!”

  小賊一下逃得無影無蹤。

  突然,一陣拍掌聲響起。

  “好!好氣魄、好手法。不愧是向天門的人!”

  隨著拍掌聲之後的,是讓人聽了很舒服的讚歎聲。

  是白衣男人。

  向彎月卻嚇了一跳。

  向彎月被白衣男人的話嚇了一跳。

  “你怎麼知道我是向天門……”

  她忽地住口,戒備地盯著那三個來歷不明的人。尤其是白衣男人。

  白衣男人又撚了撚鬍子,黑亮的眼睛裏有笑意。有令人不解的笑意。

  “別緊張,小姑娘,我不過是湊巧認得你那柄短劍上的記號,才忍不住猜猜……看樣子,我是猜中了。”

  向天門。以精製暗器、通研機關獨步江湖的向天門。

  原來這女娃兒是向天門的人。

  有意思。非常有意思。

  白衣男人眼裏的笑意擴散到了嘴角。

  刺眼極了。礙眼極了。

  向彎月想狠狠抹掉他臉上的笑。

  因為那是一種她不懂的笑。

  “讓你猜中了那又如何?”她收劍回鞘。“我不認識你,我也不想認識你。我沒見過你,我也不想再見你。”

  撇下又酷又絕的話,向彎月縱身就走。

  紅衣女娃兒轉眼無蹤。

  好率性的娃兒。

  盯著她消失的方向,白衣男人的眼睛、嘴角依然泛著笑。

  “爺,這姑娘真的是向天門的人?算算時間,她該不會是要……”一旁一直沒出聲的俊秀男子突然開口猜測。

  白衣男人懶洋洋地舒展雙臂,懶洋洋地邁開腳步。

  “嗯,如果是,那就更有意思了……”

  他不知該哭該笑。

  又遇上她。又在一種極度倒楣的情況下遇上她,他不知該哭該笑。

  丟了錢、丟了偷走錢的人,他只能無助地呆站在街上。

  他終於想起了那極度熟悉的聲音和影子是屬於誰。

  他相信紅衣少女是要幫他。不過……讓一個小姑娘去追賊,好像不妥當……

  他太沒用了!為什麼他會這麼沒用!

  文聖賢陷入懊惱又自責的思緒中,直到一個聲音將他拉出來。

  “笨、蠢、呆!”

  吐出這三個字的,是一個毫不留情的聲音。

  聲音,出自站在文聖賢面前的紅衣少女。

  果然是她。

  看見眼前的紅衣女子,文聖賢有種他鄉遇故知的親切感。

  “啊!真的是你……對了!你剛才說什麼?”

  懊惱和無助感一掃而空,他松了一口氣,甚至有些高興。

  向彎月對他一點也不客氣。

  “我說你,笨、蠢、呆。”

  文聖賢一怔,然後苦下了臉。

  被人一連以三個沒用的字眼形容,誰還笑得出來?而且對方還是個年紀比他小的姑娘。

  不過的確,看來她是比他聰明、比他有用。

  此時,兩條人影迅速接近。

  “小姐,怎麼回事?”

  “小姐,這位公子是什麼人?”

  傅恒和元常魯從客棧裏看見向彎月安然出現便過來了。

  他們對這秀逸文弱的書生不算陌生。

  因為他們一直從客棧裏觀察他。因為他們認為向彎月突如其來的舉動是為了他。

  他們當然好奇。

  他們小姐什麼時候有這號書生朋友的?

  向彎月眨了一下眼睛,看向那呆子的目光仍有些凶霸霸。

  “這位公子嘛,說起來他還欠我一條命,現在又增加了一條……”她把一隻錢袋拎在手上。“自己都自身難保了,還當自己是大爺施捨給人家?我看你先救救自己吧!”

  早知道這個破錢袋理所有家當只夠買一碗茶水,她幹嘛浪費那麼多力氣!?

  文聖賢高興地看著她手上的錢袋。

  “啊!你真的幫我追回來了,謝謝你!雖然……雖然我只有這一點點錢,不過能拿它來幫助可憐的人,我覺得餓一兩頓也不要緊……”

  沒見過這種好人。這種爛好人。

  向彎月生動鮮明的黑眸突然閃著邪惡的光芒。

  “餓~兩頓也不要緊是嗎?”

  當著他的面,她把錢袋裏的錢全倒出來。

  握著這讓她浪費不少力氣的幾枚銅錢,她對他~笑。

  她對他挑釁地一笑,接著輕輕一甩手。

  文聖賢傻了。

  “匡當、匡當……”

  “咦?地上有錢!?阿生他爹,你看我撿到天上掉下來的錢了……”

  不遠處傳來這兩種聲音。

  向彎月笑眯了眼。

  看到他傻眼,向彎月忍不住心情大好地笑眯了眼。

  “反正你說餓一兩頓也不要緊,我乾脆就幫你好事做到底,全部替你施捨出去了,不好嗎?”

  不好!很不好!

  文聖賢就這麼呆呆地看著他的錢,他僅剩所有的錢被一對老夫婦歡天喜地地撿雖然他是那麼說沒錯,可是……

  “咕嚕、咕嚕……”

  突然,一陣雷鳴似的抗議聲乍響。

  眾人的視線不由齊聚聲音的來源。

  文聖賢紅了臉。

  “呃……算了。我……我再回去賣幾張字畫就有錢了……”他對向彎月一揖,一路退後。“姑娘,謝謝你上回救命之恩。後會有期!”

  不好意思看他們的表情,他強打起精神轉身就走。

  “慢著!”一個清脆的聲音從他身後傳出。“你以為本姑娘這麼隨便就能打發?上回的救命之恩還沒報答,你現在就想溜嗎?”

  蠻橫十足、霸道十足的語氣,除了她,還會有誰?

  向彎月睨眼看著轉過身來目瞪口呆的文聖賢。

  “那……那你要我怎麼報答?我現在……身無分文……”

  “沒關係,就拿你的人來抵。”

  “什……什麼?!”

  “我問你,你會什麼?”

  “我……你可以考我琴棋書畫。”

  “嘖!我考你琴棋書畫幹什麼?它們又不能當飯吃!”向彎月翻翻眼。“這種無用的傢夥怎麼有辦法活到現在……”

  他沮喪極了。

  因為她說對了。

  因為這一路上他已經深深體會了什麼叫“百無一用是書生”。

  “咕嚕……”

  突然,一陣令人尷尬的聲音再次傳出,而且比剛才更響亮。

  文聖賢窘著臉,簡直快無地自容了。

  所有人同情地看著他。

  除了向彎月。

  向彎月對他一笑。向彎月對他嗤地一笑。

  “你的琴棋書畫不能讓你當飯吃,不過我可以給你飯吃……”

  文聖賢的腦筋還沒轉過來。

  “我供你三餐外加一天兩文錢,你只要做一件事。”

  總算弄明白她的意思。

  “我……我不需要任何人的施捨。”他瞪大了眼睛,差點跳起來。

  “哼!你以為我是你?我可沒你的笨好心。”向彎月一向只照自己的心意行事。“你想吃想拿當然要付出代價。我說你,該不會連駕馬車也不行吧!?”

  不行。

  向彎月瞧他一臉吃驚就知道不行。

  “小哥,他就交給你了。”她轉身對因尋她不著才剛跑回來的傅遙說。“你有沒有辦法立刻教會他駕馬車的本事?”

  雖然還沒完全搞清楚狀況,不過傅遙一向很能配合她。

  “行!包在我身上!”

  “喂!我沒有答應要……”

  “我看你真的是還不死心。”向彎月眯起了眼,眼中跳動著危險的火焰。“這樣好了,我跟你打個賭,若是我輸了,我聽你的,若是你輸了,你聽我的,公平了吧?”

  “你……要跟我打賭?”

  “怎麼?不敢嗎?”向彎月望著他笑,笑得刁鑽古怪。

  文聖賢終於被刺激了。

  ‘好!我……我跟你賭!你要賭什麼?”

  “賭你的字畫。”向彎月對他一挑眉。“我賭你一個時辰內賣不出一幅字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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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湖。一望無際。

  一望無際的湖上,船影點點。

  一望無際的大湖,美麗得吸引人。

  一望無際的大湖,美麗得也吸引她。

  所以她堅決要停在這裏休息。

  向彎月討厭一直趕路。

  她可不全是為了送東西上藏意山莊才出來的。

  “小姐,沒想到那傢夥還真是不屈不撓,馬車坐了兩天暈了兩天,他竟然還不肯放棄。”傅遙整理著馬兒,讓馬兒也暫時休息一下。

  傅恒和無常魯則決定再去剛才經過的城鎮補充足夠的糧食回來。

  傅遙邊對向彎月笑著、邊爬進馬車廂裏探了一眼。

  “好像真把他整慘了……”

  “這麼沒用。”向彎月嘴角揚著邪邪的笑意。

  書呆子就是書呆子。

  打賭?她多的是讓他輸的方法。

  所以她贏了。

  所以她得到了一個馬車夫。一個不怎麼有用的馬車夫。

  她當然不缺人駕馬車。

  她只是看不下去了而已。

  她只是要讓他變得至少有用一點而已。

  不過,經過這兩天磨練下來的結果,那書呆子還是一樣沒用。

  除了一樣。

  除了他的毅力令人佩服這一樣。

  湖水,清澈。

  向彎月忍不住蹲踞在湖邊撥弄著水玩。

  好涼的水。

  好想下去玩玩。

  向彎月差點就要接受誘惑。

  如果不是發現了異樣,向彎月差點就要接受誘惑。

  異樣,發生在稍遠處的湖心。

  向彎月一抬頭,就被湖心上正在發生的異樣景象吸引了注意大。

  ~望無際的湖上,船影點點。

  船影點點,原本悠哉愜意。

  原本悠哉愜意的船影,如今全由四面八方攏向湖心。

  湖上的所有船隻仿佛是一支訓練有素的隊伍,用足以令人膛舌的速度向湖心接近。

  並且包圍。

  在捕魚嗎?

  向彎月是這麼想。

  如果不是接下來發生的事,向彎月還是這麼想。

  就在她無趣地看見原本聚攏在湖心的船隻沒多久又向四面八方散開時,一陣細微的聲音拉回了她的注意。

  那是什麼?

  在湖面下的那是什麼?

  向彎月短劍在握,又戒備又好奇地盯著湖面下一團向她這邊遊近的黑色影子。

  微風,吹過。水波,蕩漾。

  突然——

  一團物體伴隨著稀哩嘩啦的水聲衝破湖面。

  就在湖面有所動靜前,向彎月已經早跳開一步。

  又驚又緊張地盯著突然冒出水的東西,她立刻看出來了。

  是一顆頭顱。

  是一顆人的頭顱。

  那顆頭顱上長著不難看的五官。

  向彎月卻是先注意到那兩撇鬍子。

  向彎月卻是先注意到那兩撇討人厭的鬍子。

  “你……”她認出來了。

  是他。

  從湖裏冒出來的是個男人。是個有些狼狽的男人。

  從湖裏冒出來的狼狽男人立刻發現自己正面對一個美麗的驚奇。

  是她。

  他對她笑笑。

  “小姐,發生了什……小心!”

  所有事情同時發生。

  被向彎月的低呼聲驚來的傅遙,立刻遇上一道迎面而來的影子。

  傅遙心一驚,身形卻已經迅速躍到向彎月前面,長劍出鞘。

  “你們都是這麼對待落難人嗎?”

  說話的正是站在他們前方的男人。

  男人,簡直像是剛從湖裏跳上來似的濕淋狼狽。

  沒錯。男人正是剛從湖裏跳上來。

  不過男人即使剛從湖裏跳上來,一身狼狽,他的神態依然從容不迫。一手抹去臉上的水珠,男人對表情各異的兩人輕鬆地笑笑。

  看了一眼他身後的湖水,傅遙將戒備的視線盯在他帶笑的臉上。

  “朋友,報上名來,”

  男人不是普通人。

  傅遙看得出來這白衣男人不是普通人。

  可是他卻看不出來這白衣男人是正是邪。

  因為白衣男人全身上下流泄出來的氣息亦正亦邪。

  不能輕忽這男人。

  傅遙也不敢輕忽這男人。

  這男人。

  這個前兩天捉賊時遇上的男人。

  向彎月永遠也忘不了這張臉。

  “我們見過。”

  “咦?”傅遙迅速回頭驚疑地看了她一眼。

  向彎月亮晶晶的大眼直盯著望著她笑的男人。

  “你一定還記得我。”

  “記得。這麼美麗的小姑娘,我怎麼可能會忘記。”

  他的記性一向很好。

  關於美人,他的記性一向很好。

  更何況眼前的小美人生動鮮明得讓人想忘記也難。

  沒想到會這麼快再見到她。

  他知道會再見到她,只是沒想到會這麼快。

  “你現在看起來像~只落水狗。”

  向彎月的嘴角在笑,笑得幸災樂禍。

  男人也在笑,笑得意外溫和。

  “還好。至少我不是一隻討人厭的落水狗。”

  向彎月的視線突地跳向他身後。

  不用回頭,他也知道發生什麼事。

  “那些人該不會是要找你的?”

  船。

  大大小小的船。

  十數艘大大小小的船不知何時竟全往同一個地點聚攏。

  地點,就在這一岸。就在向彎月他們所在的這一岸。

  船,迅速往這裏劃近。

  仿佛發現了追捕的目標,船迅速往這裏劃近。

  向彎月已經可以清楚地看到船上的人。

  船上的人,或壯或少、或男或女,他們共同的特徵是,一致漁人打扮。他們當然不是漁人。

  笨蛋也看得出來這些搭箭提刀、面色不善的人不是漁人。

  “小姑娘真聰明。下次有機會再請你吃糖…

  男人對向彎月和傅遙瀟灑笑笑,在那些麻煩即將接近前縱身就走。

  “哼!你知不知道我最討厭的就是被人當小孩子哄!”

  氣呼呼的語氣出自向彎月之口。氣呼呼的聲音隨在男人身後。

  男人很快地發現,他暫時別想走了。

  因為他的袖子被人扯住。因為他的去路被人圍住。

  才一刹間,大大小小的船舟已經陸續靠岸。

  才一刹間,男人。連同向彎月、傅遙已經遭遇攻擊。

  攻擊,正是來哪一群漁人打扮的人。

  而攻擊的主要目標是那男人。

  男人的身手非凡。

  即使手邊被迫帶個包袱,男人的身手依然非凡。

  “喂!小姑娘,你要不要命?”

  向彎月仍捉住他的袖子。

  即使無端捲入了攻擊,向彎月仍捉住他的袖子。

  她的短劍俐落地格開一道射來的快箭。

  “要命。我想要你的命。”

  她真的想要他的命。

  被他當無知的娃兒耍,她真的想要他的命。

  “你要我的命,我可不能讓你先送了命……”

  男人突地一翻手,借她的劍準確地擋掉揮向她的一刀。

  傅遙一邊忙著擊退莫名其妙的對手,一邊對那男人揚聲喊:

  “喂!這些麻煩是不是你惹來的?”

  既然她和那男人認識,他就理所當然當那男人是她朋友了。雖然他還不知道那男人又是什麼時候蹦出來的,不過現在沒時間追問了。

  這些人身手淩厲。

  傅遙已經看出來了。

  不過他應付得了。

  他應付得了,是因為這些人攻擊的主力集中向那男人。

  而向彎月正與他一處。

  傅遙奮力地要殺進重圍接近她。

  “啊!啊!向姑娘、傅兄弟……喂喂!你們別打了……”

  此時,一陣震天的驚呼聲響起。

  是文聖賢。是被打鬥聲驚醒而從馬車裏爬下來的文聖賢。

  他的勸架一點阻嚇力也沒有。

  “你的朋友快有麻煩了。”男人突然對向彎月輕歎。

  向彎月趁隙~轉頭就看見一個掉頭鼠目的矮漢正舉刀跳向文聖賢。

  那個不知死活的笨蛋。

  乾脆讓那個不知死活的笨蛋被亂刀砍死算了。

  向彎月的行動總是比思緒快一步。

  不過,這回卻有人比她的行動更快。

  就在她察覺手上一空時,她只來得及看見一道影子由她眼前疾射而出。接著,她驚愕地發現~個怪異的景象。

  那個矮漢,那個要攻擊文聖賢的矮漢突然倒下。

  下一刹,她終於看見了原因。

  原因是,他背上插著的一柄短劍。

  她當然認得那柄短劍。她當然認得那柄原本在自己手中的短劍。

  是他。救了那書呆子的人是他。

  向彎月還沒從油然升起的佩服中驚醒過來,就猛然察覺自己腰際一緊。

  “看來要解決麻煩,只有一個方法了……”

  男人的聲音帶笑。男人的聲音帶著輕微苦笑。

  “你要做什麼?放開……放開本姑娘……”

  一陣惱怒的嬌斥聲乍地迸響,並且迅速在飄遠。

  而轉身看到那一幕的傅遙更是嚇得起身直追。

  向彎月走了。

  向彎月竟被那男人挾持走了。

  兩方人馬的目標立時調整一致。

  傅遙和那群刺客一致向兩人的方向快追。

  “絕不能再讓他逃了!”

  “喂!放開她……”

  湖畔。

  冷清。

  一時之間,湖畔變得冷清。

  有好一會兒後,一個從剛才就被嚇呆在地上的人影終於回過魂來。

  “咦?怎麼……怎麼人都不見了?我是不是在作夢?”

  風吹送涼。

  舒服。

  伏在樹上的人影忍不住打了一個呵欠。

  “可惡!又不是我的麻煩,為什麼我要躲在這裏?”“是我的麻煩。”

  懶洋洋的語調,含著不知今多少女子如癡如醉的性感鼻音。

  懶洋洋的語調,出自立於樹下的男人之口。

  男人,不特別英俊,卻有種令人轉不開眼的奇異魅力。

  男人正仰起頭,氣沉神定地望向樹上那一抹紅影。

  “不過你剛才一直拉著我不放,難道不是要幫我解決麻煩?”

  樹上傳來嬌哼聲。“哼!誰幫你?如果我不拉住你,我怎麼要你的命?”

  男人不由又伸手撫弄著自己那兩撇鬍子。“看來我好像是不小心得罪了小姑娘……”

  頂上枝葉一下輕微晃動。驀地,一抹紅影從樹上靈巧地落下。少女。紅衣少女。粉裝玉似的紅衣少女,俏生生地站在男人的眼前。即使足足比人矮了個頭,紅衣少女淩人的盛氣也絕不輸給男人。

  “你是得罪我了。”紅衣少女向彎月對他抬起下巴,大眼熠熠如燒著火焰。

  “第一、我討厭你。第二、我討厭被人當小孩子哄。第三、我討厭被人莫名其妙控制行動。不過……”

  “不過?不過什麼?”男人只想笑。

  被人嫌棄,尤其是被女人這麼嫌棄,這可是他生平第一遭。

  他只想笑。而且他真的笑了。

  男人玩味地笑看著眼前神氣活現的少女。

  “不過……”向彎月一轉眸,突然對他揚了揚唇角。“你的武功真的很好,是我見過最好的。”

  “你是在讚美我嗎?”

  “我只是實話實說。”

  果然坦率得可愛。

  男人發現自己真找到寶了。

  “看來要讓你扭轉對我的壞印象,我可得回去加把勁,努力地再多練練武功了。”他的笑容不減。

  怎麼覺得他沒那麼討厭了?

  向彎月直瞠著他,此刻突然覺得他的鬍子似乎沒那麼礙眼、他的笑容也似乎沒那麼刺眼。

  “你為什麼被那些人追殺?你是誰?”

  她終於對他好奇了。

  在經過剛才被那些武功詭異的人追殺,她終於對他好奇了。

  就算他是討厭的人,他也是個不尋常的人。

  向彎月即使江湖閱歷尚淺,她也能感覺得出來,他是個不尋常的人。

  因為他的從容。因為他的武功。

  因為那些詭異的殺手……

  男人笑了。男人迎視著她,笑了。

  “你有興趣?乾脆我們來交換如何?用你的名字來換你想知道的事,如何?”

  向彎月討厭自己心跳莫名其妙加速。

  “哼!誰有興趣?本姑娘只不過是隨便問問,你不說就算了。”

  她轉身就走。像要甩開討厭的蒼蠅,她轉身大步就走。

  “如果你不想說,那你就記住‘孤雲’這兩個字吧,小姑娘。”

  溫和充滿誘哄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

  向彎月聽見了。向彎月一清二楚地聽見了。

  向彎月一清二楚地聽見了,可是她的腳步卻未曾稍停。

  孤雲?

  他的名字?

  可惡!

  忿忿地~腳踢開前方礙眼的小石子,向彎月走得更快。

  “是你自己要說的,我沒聽見。”她被激惱地低喃。

  男人微笑地目送紅衣少女離去。接著,就在她的身影快從他的視線消失前,他還是得到了他要的——

  那一端不怎麼愉快地大喊過來三個字。

  撚了撚唇上的鬍子,他咧嘴露出愉快的笑。

  向彎月。

  她的名宇。

  很美!

  有意思。愈來愈有意思了。

  隨意地拍拍身上早被風吹幹的衣服,一會兒後,他開始慢步朝向彎月不久前奔離的反方向踱去。

  他該去找人了。

  他該去找人算算剛才的帳了。

  至於那彎月姑娘,他期待很快地和她再見。

  黃昏。小鎮。

  黃昏的小鎮,行人匆匆。

  男男女女,行色匆匆,是為了生計。

  可是她卻是為了逃命。

  小女孩,約莫四、五歲的小女孩,倉皇失措地沿著街道拼命奔跑。

  仿佛身後有壞人追趕,小女孩即使快跑不動了,仍不敢停下來。

  小女孩疾奔的身影、驚慌的神色引起路人側目。

  小女孩跑得很急、跑得很快,直到她終於不得不停下來。

  因為發生了一件事,小女孩終於不得不停下來。

  “碰!”

  “啊!”

  一個撞擊聲和痛呼聲先後傳出。

  此刻,只見原本倉皇奔跑的小女孩正一屁股坐在地上。

  撞到人了。是小女孩撞到人了。

  反被彈撞在地上的小女孩還一臉茫然迷亂。

  “啊!對不起、對不起!小娃兒,你沒事吧?你……你有沒有受傷……”

  就在此時,一張緊張的臉龐湊近小女孩眼前。

  聽到一聲聲流露緊張和關切的語音,小女孩霎時回復意識。

  累、慌、痛……所有的感覺一起湧上來。

  “哇!”小女孩突然放聲大哭。

  那蹲在她身前的書生立刻被嚇了一跳。

  “啊!你……你……你別哭……”他跟著手忙腳亂。

  他不安慰也罷,他~說話,小女孩哭得更大聲了。

  “對不起、對不起!是不是我撞疼你了?你……你快別哭了……”他頭大了。

  站在他身後的人也跟著頭大。

  “文兄弟,我看你先把她抱到一邊再解決吧,這裏人太多了。”濃眉大眼的粗護少年看了看四周,對他做了建議。

  小女孩的哭聲,已經引來了好奇的人群圍觀。

  蹲在地上的書生也察覺到了。

  小女孩的哭聲未歇,而且似乎有暫時停不了的趨勢。

  文聖賢已經冒出了一頭汗。

  也受到哭聲波及的傅遙,見他還不忘多禮地跟四周好奇圍觀的人揖手點頭,乾脆彎身,一把就將小女孩抱起來走人。

  小女孩一發現自己被陌生叔叔抱著,驚愕和害怕讓她一時忘了哭。

  傅遙從沒抱過這麼小小軟軟的東西,他一到旁邊立刻忙不迭地將她放下。

  “喂!別再哭了!

  瞧她扁扁嘴就要再繼續哭,傅遙不由無奈地皺了皺眉。

  文聖賢已經跟了上來。

  “娃兒別哭、別哭,快告訴叔叔你哪里痛……”

  好不容易她止住了哭聲,他趕緊試著安撫她。

  小女孩抽抽噎噎著,哭紅的眼睛直盯著他,終於不哭了。

  “娃兒,叔叔沒撞痛你嗎?還是……你家在哪里,叔叔送你回家好了……”

  用自己的袖子擦擦她~臉的淚,文聖賢對她溫柔地微笑。

  仿佛突然又想起了什麼,小女孩~面色一變。

  “哇……”

  不會吧?又哭了!

  好吧好吧,繼續再接再厲吧。

  傅遙眨眨眼,莫可奈何地看著小女孩張大的嘴巴。至於文聖賢,還是又被小女孩突如其來的大哭嚇了一跳。

  直到最後,他們做了一件事。他們做了一件身不由己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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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屋裏所有人都瞪著他們看。

  不!正確地說應該是,屋裏所有人都瞪著他們其中一人抱在手上的“東西”看。

  “喂,你們兩個小子,怎麼才出去一下工夫,就去哪里給人家拐了一個小娃兒來?”紅臉圓滾的大漢首先大步朝他們走近。

  “沒有、沒有。這小娃兒……唉!這小娃兒是我們在路上撿到的。”

  說話的是文聖賢。抱著小孩子的文聖賢。

  小孩子,清秀可愛,正是剛才讓他們手忙腳亂的小女孩。

  他們把她抱回來了。

  他們不得不把她抱回來。

  “撿到的?”嬌豔絕美的紅衣少女已經跳到他們前面。“你們幹嘛撿個小孩回來?她哭過!”她直看著小女孩,突然發現地說。

  小女孩怯怯生生地一直蜷在文聖賢身上。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她更不安了。

  文聖賢想將她放在椅子上,可她卻緊抓著他不肯放開。

  “什麼哭過而已,簡直是驚天地泣鬼神。”傅遙是最佳的見證人。

  “你還不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傅恒仍然是最冷靜的一個。

  傅遙立刻說了。傅遙立刻源源本本地說了。

  “……她一直哭,根本問不出什麼,我們又不狠心就這樣把她丟在那裏,所以我們只好先把她帶回來再想辦法了。”

  說完,傅遙還沒轍地歎了一口氣。

  “她好像很喜歡你。”向彎月發現小女孩一直黏著文聖賢,她忍不住伸手想捏她。

  小女孩扁扁嘴,轉過頭去。

  向彎月偏要纏著她。

  “我也不知道。她的爹娘一定很著急,可是我們又不知道她住在哪兒……”文聖賢也直覺地喜歡這小女娃兒,不過現在他只想到該趕緊想辦法送這小娃兒回家才對。

  小女孩突然抽了~口氣,雙眼泛出了一層淚水。

  向彎月可還沒捏到她呢!嘖!

  “娘……娘……壞人……娘……”嬌嫩伴著哭音的稚語出自小女孩之口。

  所有人皆專注地凝視她。

  尤其是抱著她的文聖賢。從遇上她至今,這還是她第一次開口說話呢!

  “娃兒別哭,你慢慢說、慢慢說,告訴叔叔,你娘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文聖賢輕輕拍著她的背。

  不只是琴棋書畫,他哄小孩的功夫可也是一流的。當然,現在再加上駕馬車。

  “……娘……小喜兒要娘……娘被壞人抓走……壞人壞壞……娘……”小女孩開始涕淚縱橫。

  眾人聽清楚了。

  事情,似乎不簡單。

  “你們可撿了個麻煩回來。”傅恒只微微凝眉。

  向彎月從沒哄過小孩子,不過她現在有了些興致。

  “喂喂!小喜兒……娘在哪里?你告訴姐姐,娘在哪里?姐姐幫你去打壞人找回娘,好不好?”

  向彎月難得展現溫柔的表現立刻贏得小孩子的青睞。

  “……姐姐……姐姐要去找壞人……壞人在大屋子裏……小喜兒和娘……在大屋子裏……”

  稍後,哭累了的小女孩被安撫在向彎月的床上睡下。

  文聖賢第一次這麼高興自己學會駕馬車。

  因為他能為小喜兒做一件事。

  雖然他們只派他做這件事,不過他還是很高興。

  “等這小娃兒醒了,你就駕馬車帶她到這附近逛逛,或許我們能找到她說的大屋子,等找到了,我們再來決定該怎麼做……”

  足智多謀的傅恒想出了最簡單的法子。

  他們是撿了個麻煩回來,不過看來還只是個小麻煩。

  還有充裕的時間在那一日抵達藏意山莊,況且他們現在想不管也不行了……

  傅恒和無常魯笑歎地看著已經躍躍欲試的向彎月。

  ※ ※ ※

  找到了。

  找到“大屋子”了。

  大屋子就在鎮上。

  鎮上最富麗堂皇的豪宅就是“大屋子”。

  為了確定小喜地的娘就是被人關在那裏,傅恒、傅遙父子決定去夜探大屋。

  夜。夜半。

  ~去大半夜的傅恒和傅遙終放回客棧了。

  兩人一臉凝重地回客棧了。

  “怎麼……怎麼了?是不是沒發現……”原本等待得昏昏欲睡的文聖賢,聽到有人回來的聲音立刻被驚醒。

  向彎月看著他們直問:“出事了?”

  “差點回不來!”博遙一進來就自己找茶喝,他搖了搖頭。

  傅恒在他身後跟著踱步進門。

  “想不到這個平凡的小鎮竟藏有武林高手,我們幾乎著了道……”能讓傅恒嚇~跳的事也不多了,不過剛才的遭遇可以算上一件。

  眾人急等著他們開口。

  原本以為只是小事。所有人原本都以為替小娃兒找回娘只是小事。

  傅恒、傅遙也是這麼大意地以為。

  所以他們才會差點沒命。

  所以他們才會在翻進大屋時差點沒命。

  五名武林高手在他們才一翻過牆落地的瞬間就攻向他們。

  他們差點脫不了身。

  要不是反應夠快、運氣夠好,他們差點脫不了身。

  “之前我已經去打聽過,那幢屋子才蓋不到一年,住在那幢屋子的人似乎很少跟表上的人接觸,所以連鎮上的人也不知道那裏面到底住了些什麼人……”無常魯是打探消息的高手,不過他也只打探到這些,他萬萬沒想到事情出乎意料之外。

  事情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

  “傅叔看得出他們是什麼人嗎?”向彎月的眼裏閃著鬥志的光輝。

  傅恒的雙眉立刻皺起。不是因為他看穿向彎月的企圖,而是因為他的擔憂。

  “我看不出來。不過我看出來他們的武功路子不像是中原的武功……”

  “我想起來了!”一旁,傅遙突然大叫一聲。

  “我看過那種詭異的刀法跟武功。”

  所有人立刻把視線全轉向他。

  傅遙晶亮熱烈的眼睛卻盯向向彎月。

  “小姐還記不記得,幾天前在那個湖邊發生的事?就是攻擊我們的那幫人,他們的武功身法跟那群人很像……”

  向彎月大眼瞠著他。“你說他們……”

  “當然,我只是覺得很像,我不確定他們是不是真的有關聯……”傅遙笑了笑。

  “你是說,幾日前攻擊一個叫‘孤雲’的公子,也就是攻擊你們的那些人?”傅恒一臉肅然。

  事情發生時,他和元常魯正好不在現場。

  那時現場只剩文聖賢和地上打鬥過的痕跡。

  從文聖賢口中知道的情況不甚明朗,直到傅遙和向彎月先後回來,他們才更清楚地知道發生的事和她曾被劫的事。

  對放那位武功高強、自稱“孤雲”的男人和那些追殺他的人,連傅恒也無法判斷出他們的來歷。

  甚至已經見過那男人兩次的向彎月,也沒有從那男人口中得到答案。

  傅恒卻在意起他。不知道為什麼,傅恒卻在意他。

  傅遙的話,再度引起他高度的重視。

  “那個孤雲公子對付那些人輕輕鬆松,不過那天我可一點也不輕鬆,感覺和今天一樣……”傅遙不是很肯定。不過現在回想起那一天的打鬥,他由衷佩服孤雲的身手。

  傅恒陷入深思。

  “傅叔,讓我也去探探。”向彎月興致全來了。

  哼!那男人!

  那男人的武功是很好,那又如何?

  就不信她向彎月會輸他。

  就算他在這裏,他也不一定闖得進那裏救人。

  向彎月不知不覺把闖進那屋子救人,視做對那男人的挑戰了。

  ※ ※ ※•

  夜。深沉。

  小鎮。寂靜。

  四條人影掠過深夜寂靜的小鎮。

  四條人影如幽觸地掠過深夜寂靜的小鎮,直到在一角停下。

  四條人影最後在一幢大屋的牆外一角停下。。

  只一下,四條人影分開向兩個方向散去。

  此刻,雲開,月明。

  月光下,只見一抹玲瓏的身影已經附在屋頂上。

  玲瓏的影子,是引人遐思的絕色。

  少女,絕色。

  少女,卻也大膽。

  絕色的少女,大膽地伏在瓦上。

  另一抹影子,就在離少女不遠的地方。

  另一抹影子,是白麵漢子。

  他對少女做了一個手勢。

  少女看懂了。少女看懂了,卻面有不願。白麵漢子不容她拒絕。

  他嚴正的眼神盯視著她良久,直到她終放棄掃興似的點頭。

  得到她的答應,白麵漢子這才有了下一個行動。

  他的身形悄無聲息地在屋頂上掠過,一下子在另一處消失。

  向彎月不情不願地被留下。

  又來了。又把她當小娃兒看待。

  向彎月就討厭他們這樣。明知道他們是為了保護她,她還是討厭他們這樣。

  要待在這裏賞月,她倒不如在客棧裏玩那小喜兒。

  嘖!

  向彎月緊盯著下面那一片的黑暗。

  傅叔他們不會有危險嗎?

  她應該去幫他們才對。畢竟傅叔他們昨夜才差點回不來……

  都是那書呆子!哼!幹嘛沒事惹事,抱了個小娃兒回來?

  哼哼!要是出了事,回去她非宰了他不可。決定了。向彎月決定做她想做的事。向彎月立刻輕巧地起身。就在這時——影子。一抹影子。向彎月突然看到了一抹影子。向彎月突然看到了一抹從下面屋裏的某處出現,並疾速向遠方掠走的影子。就在一驚一怔間,向彎月已經下意識有了動作。她追了上去。想也沒想,向彎月的身影已經朝那抹不尋常的影子追了上去。

  ※ ※ ※

  客棧。冷清。

  冷清的客棧後院,唯—一間屋子的燈還亮著。

  由屋裏傳出陣陣說話的聲音。

  向彎月追來了這裏。追著那抹影子來到了客棧。

  確定那抹影子的落腳處就在這裏,向彎月小心翼翼地伏在窗下。

  這傢夥鬼鬼祟祟從那大屋出來,肯定有什麼古怪。

  既然讓她碰上了,她就非探個究竟不可。

  突然,一陣死寂的沉靜。

  原本響著聲音的屋裏,突然一陣死寂的沉靜。

  向彎月本能地握緊手中的劍。

  被發現了?

  “外面這麼冷,你要不要進來喝杯熱茶,小姑娘,彎月姑娘!”

  聲音從屋裏傳出。聲音從屋裏清清楚楚地傳出。

  聲音,是男人的聲音。聲音,是男人慵懶低沉的聲音。

  聲音,是向彎月一輩子也忘不了的聲音。

  向彎月猛地跳起來。

  門“咿呀”一聲地打開。

  一個男人。一個神色和悅的男人。

  男人就站在門後,一臉似笑非笑地看著門外的少女。

  “你……怎麼會是你?”向彎月指著他,既錯愕又驚訝。

  是他。是“孤雲”。

  她跟蹤而來的影子難道就是他?

  孤雲摸了摸自己的鬍子,對她露出一口潔白的牙。

  “怎麼不會是我?我們似乎還挺有緣的,是不是?彎月兒!”

  向彎月莫名其妙微微心窒。

  聽到自己的名從他口中再自然不過地被喚出,向彎月莫名其妙微微心窒。

  她一甩頭。

  “哼!誰跟你有緣?每次遇上你都沒好事。第一次捉賊、第二次被追殺,這一次……”她突然瞪他。“你!對了!你剛才怎麼知道在外面的人是我?難道……難道你早就發現了?”

  孤雲笑了笑。孤雲遺憾似的笑了笑。

  “事實上,在那棟大宅時我就發現你……不,是你們,你還有另外三個同伴。”

  “什麼?你竟然知道我們……”

  “知道你們有四個人、知道你們到那裏的目的。”孤雲的語氣理所當然極了。

  他早就發現他們了。他們一進入這個鎮,他就發現了。

  向彎月差點又跳起來。

  “我知道你很好奇。進來吧!”對她一招手,他轉身就往屋裏。

  他說對了。他說對了她的好奇。

  所以向彎月進去。

  屋裏,明亮。

  屋裏,有人。有三個人。

  明亮的屋裏,有兩個男人、一個女人。

  向彎月見過屋裏的兩個男人。他們曾跟孤雲一起出現過。她還記得。

  向彎月沒見過屋裏唯一的女人。

  靜靜站在屋裏的女人,姻柔、端莊。

  她有一種令人心安溫暖的氣息。

  屋裏的三個人全望向向彎月。

  “雲爺,你說的就是這位小姑娘嗎?這麼美的人兒我可是第一次見到。”屋裏唯一的女子向她嫣然一笑,主動接近她。

  向彎月退了一步,不讓她碰。

  “我不認識你。”她直言。

  “呵!對不起!奴家喬莫姬。”她突地朝向彎月一拜在地。“莫姬多謝彎月姑娘救命之恩。”

  向彎月驚地跳開。

  “你……你做什麼?”

  莫名其妙的女人。莫名其妙的舉動。

  向彎月直覺轉頭望向那男人。那應該就是罪魁禍首的男人。

  孤雲漫步走過來就在椅子上坐下。

  “你當然還不認識她。不過我要是說出喬夫人是小喜兒的娘、是你們今晚會大宅冒險要救的人,你應該就不陌生了。”

  喝了口茶,他終放揭曉謎底。

  向彎月驚愕不已地張大眼睛。

  “你是說……你是說她就是……”

  “沒錯!”孤雲對她得意地笑。“在你眼前的喬夫人就是。”

  向彎月不由立刻轉向她。

  喬莫姬已經起身了。她盈盈對向彎月一笑,上前握住了她的手。

  “我已經聽雲爺說了。謝謝你收留了我的孩子,若不是你,說不定小喜兒又會被人捉回去,說不定她一個小娃兒在外面會遭遇到什麼危險事……還有,謝謝你竟然願意冒險去救我這麼一個陌生人……”

  這根本沒什麼了不得嘛!

  好不自在。

  就這麼被人當成救命恩人,向彎月反而好不自在。

  不過向彎月還不討厭握住她手的這位夫人。

  “救出你的人不是我,是他吧。”輕輕抽出被握的手,向彎月戒備地直盯著那個仍一切如謎的男人。“為什麼你知道我們撿到了小喜兒?為什麼你知道我們要去救人?你究竟是什麼人?”

  孤雲的眼神一轉柔和。柔和得仿佛可以化出水來。

  “嗯,好問題!你真的是問了一個非常好的問題……”他的指頭忍不住又往唇上的鬍子撚去。

  “其實呢,不管我是什麼人都好,重要的是,我絕不是你們的敵人。”

  這算哪門子答案?

  他這樣說了不等故沒說?

  哼!把她當三歲小孩子哄嗎?

  “我為什麼要相信你?”向彎月對他撇撇嘴。

  屋裏響起“噗嗤”~聲。

  是喬莫姬。是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的喬莫姬。

  “呵!對……對不起,彎月妹妹……嗯,我可以叫你彎月妹妹嗎?”不等向彎月點頭,她又笑眯著眼睛說下去。“彎月妹妹果然冰雪聰明,看得出來雲爺是世上最不能讓女人相信的男人之一。他最擅長做的其中一件事就是哄女人開心,然後讓不少女人對他死心塌地。不過他是不交心的,所以也讓不少女人為他流淚心碎。你說這種男人是不是真的很可惡?”

  “咳咳!跟小孩子說這些不太好吧,喬夫人?我的武功高強、頭腦一流的事你怎麼不多說說?”孤雲有些無奈地搔搔下巴。

  而屋裏的其他兩個男人,兩個隨行的護衛,難得見他們的爺吃癟,不由得脹紅著臉想笑。

  “我已經十六歲了,誰說我是小孩子?”向彎月突然氣呼呼地喊出聲。

  所有人靜了一刹。接著,孤雲首先有了動作。

  他站起身,走兩步便停在向彎月身前。

  他一躬身。他對她認認真真地一躬身。

  “對不起!是我不對!我保證以後絕不會再把你當小孩子。

  眾人被他直截了當的舉動嚇了一跳。

  向彎月也是。

  瞪著他一會兒,她終放忍不住笑了。她終放忍不住得意地笑了。

  “行!既然你肯道歉,那我也勉為其難相信你之前說的話好了。”

  夜,更深。

  文聖賢已經睡著了。文聖賢早已經累得趴在桌上睡著了。

  他甚至不知道已經有人進屋,直到他被人弄醒。

  被~種螫痛感騷擾,文聖賢猛地自睡夢中跌出來。

  迷迷糊糊睜開眼,人目的影像卻讓他的心強烈一震。

  女人。高貴美麗的女人。

  她對他笑。她對他恬靜一笑。

  他傻了。他的心怦怦狂跳。

  文聖賢不禁用力揉了揉眼睛。

  “喂!我們辛辛苦苦地出去救人,你倒舒舒服服地在這裏睡覺。”輕斥聲殺風景地在他耳邊響起。

  文聖賢再次睜開眼,只看到讓他頭痛的人影。

  是向彎月。是站在他眼前生氣勃勃的向彎月。

  那個美麗高貴的夫人呢?

  “咦?我在作夢嗎?”他不解地自言自語著,還失望地敲敲頭。

  嘖!還沒把這呆子掐醒嗎?

  向彎月對他大搖其頭。

  “彎月妹妹,我終於可以放心了……”低柔的聲音從床鋪那一頭傳來。

  跟隨向彎月回來的喬莫姬正坐在床邊,溫柔地凝視著床上安睡的小人兒。

  文聖賢抬頭,立刻吃驚地叫出聲。

  “啊!真的……我沒在作夢!”

  是她。是那個高貴美麗的夫人。

  原來她是真的。原來他不是在作夢。

  可是她……她是誰?她……她又怎麼會在這裏?

  不一會兒後,文聖賢終放從向彎月口中得知這位神秘夫人的身分。

  “……小喜兒的娘……原來她就是……你把她救出來了。咦?傅大俠他們之前曾回來一趟,他們說……他們說因為失去了你的行蹤,所以他們想看看你是不是自己先回來,可是你……”文聖賢又驚又疑。

  向彎月立刻打斷他的話。

  “你說他們曾回來過?那之後呢?他們又出去了?快說他們去哪里?出去多久了?”

  擔心他們的安危,向彎月著急地一把抓住他的領子。

  “我聽到小姐的聲音了。是不是她真的回來了!”

  突地,一陣迫切的聲音和踢門聲同時飄過屋。

  元常魯、傅遙、傅恒三人先後從外面進來。

  他們看到向彎月了。沒傷沒痛的向彎月。接著他們立刻注意到屋裏多出的陌生女人。

  還沒等他們開口,喬莫姬已經盈盈向他們福了身。

  “奴家喬莫姬,在此謝過眾位恩公大恩大德。”

  才剛進門的三人立刻被弄得一頭霧水。

  向彎月笑眯眯地又把她的身分介紹一遍。

  懂了。他們總算懂了,不過卻也更疑惑了。

  “小姐,不是我不相信你的武功,只是我真的不相信你有辦法把喬夫人救出來……”傅遙首先對向彎月搖搖頭。

  他們三個剛才為了找她,才在那宅子差點又吃癟回來,而他們還是有人暗中相助才能全身而退,所以他實在不相信以向彎月的武功竟然有本事把人帶出來。

  一定有古怪。

  果然有古怪!

  等到向彎月說出孤雲的事,傅遙的猜測立刻成真。

  “孤雲公子?又是那位孤雲公子?”傅恒的神情有著深深的思索。

  莫非……剛才在那大宅子裏暗中救了他們、又通知他們向彎月無事已回客棧的影子也是他?

  突然,他把精明炯亮的眼睛對向喬莫姬。

  “喬夫人與那位元孤雲公子關係匪淺,想必夫人能告知孤雲公子的來歷。”他的眼神閃過一抹奇妙的光采。“對不起,夫人,我只是突然懷疑他是某~個人,所以……”

  看著他,喬莫姬笑了。喬莫姬巧然地笑了。

  “或許他是、或許他不是,不過不管他是不是,請你們相信,他對你們絕無惡意。”

  “夫人不肯相告?

  “奴家說得很明白了,先生何不相信自己的判斷?

  凝視著喬莫姬臉上那抹淺笑,傅恒若有所悟。

  “你們在打啥啞謎?想說就說,幹什麼這麼麻煩?”向彎月大皺眉頭。

  喬莫姬喜歡她。喬莫姬真的喜歡這性直不囉嗦的丫頭。

  “彎月妹妹,其實有些到時候才知道的事也挺有趣的,你不覺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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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8-17 00:17:07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絕穀。

  宛如人間仙境的絕穀。

  現在,他們就在宛如仙境的絕穀裏。

  “你們……你們就住在這裏?!”

  向彎月發出了大大的、由衷的讚歎。

  花紅草綠。鳥語溪潺。

  誰會想到,經過重重迷障,眼前豁然開朗的地方,竟是一處美麗的桃花源。

  而這個位於絕穀裏的桃花源就是喬莫姬的家。

  在被人救出又和女兒重聚的第二日,喬莫姬帶著向彎月一行人回到她隱居的地方。

  向彎月還捨不得進她精巧的竹屋裏去,乖巧的小喜兒已經奔進裏面倒茶出來了。

  “這裏很美是不是?我和先夫都很喜歡這裏,只可惜,他沒有福氣多感受這裏的美……”喬莫姬平靜的臉上已經看不出當初失去丈夫時的大悲大痛。

  她和他,也曾是世上一對最幸福的神仙眷侶。

  他死了。為了研試出救人的藥草而死。

  她只能活下來。為了當時尚在腹中的小喜兒,她只能活下來。

  而幸虧她也終於熬過那段生不如死的日子,活下來了。

  她以為她能平靜地過著山中無歲月的日子。不過看來這個願望暫時很難再繼續維持下去了。

  誰知道她隱居在這裏?誰企圖綁架她?

  要不是“他”剛好路過此順道來拜訪她,恐怕事情不止如此。

  知道她身分的人不多,而知道她身分卻又對她不懷好意的人,究竟會是誰?

  她還不知道是誰。從兩天前小喜兒上鎮逛街,突然遭人襲擊被囚禁後,她還是不知道囚禁她的人是誰。

  不過,“他”似乎有些眉目。

  “他”說,“他”這回只是出來遊山玩水。

  不過,“他”的遊山玩水計畫好像不怎麼順利。

  因為“他”已經碰到了好幾次意外。

  她知道,恐怕她和“他”的麻煩彼此有著關聯。

  “咦?這裏有好多奇怪的小草,你種的嗎?”向彎月突然有了新發現。

  小草。七寸金色的小草。

  小草,只有兩個手掌的範圍。小草,仿佛備受珍待地被獨自種在屋畔一角。

  屋子四周被細心種了不少植物,不過似乎以這金色小草最受禮遇。

  回過神,喬莫姬望向向彎月的疑問。

  “這是金絲草。”她也在它們前面蹲了下來。

  “它們是我費了好些年工夫才栽種出來的,世上就這麼一點……”

  “金絲草?!”向彎月忍不住伸手輕輕觸了它們。“這些草漂亮是很漂亮,不過它們真的要費那麼多工夫種嗎?難不成它們還是仙草哪?!”她懷疑地開關玩笑。

  “也差不多了。”沒想到喬莫姬卻認真地回答。

  “咦?!”向彎月愣了一下。

  “你別小看這些草,這些草可是能治百病、解百毒,效果比什麼天山雪蓮、百年人參還好,這可是我的精心傑作……”

  “喬夫人是大夫嗎?”一旁的傅遙不由猜道。

  喬莫姬笑了笑。

  “說大夫不敢當,我不過是對這些有興趣,而且先父、先夫也都熱中於此……”

  傅恒猛地一凝眉,想起了什麼。

  “莫……喬夫人的本姓莫……如果我記得沒錯,十多年前江湖上有一位人稱醫聖的神醫也姓莫。他叫莫冰。”

  “沒想到那麼多年前的事還會有人記得……”喬莫姬的臉上泛起燦爛的笑。“莫冰,正是先父。”

  向彎月、傅遙等小輩還不知道,傅恒、元常魯可是立刻心生崇敬。

  醫聖莫冰,十多年前無病不治、無人不醫的醫聖莫冰。當年曾享譽天下江湖的醫聖莫冰。

  喬夫人竟是醫聖之女。

  ※ ※ ※

  眾人在穀裏只待了一晚就要起程離開。

  “夫人,我們已經在穀外、穀內都幫你加裝了一些機關,我保證向天門的機關江湖中沒幾個人破得了,這下你們應該可以更安心地住在這裏了……”元常魯拍著胸脯保證。

  幫這裏裝機關是向彎月臨時想到的。雖然在谷外的天然迷陣就足夠阻擋不識路的外人,不過要是再加上向天門獨步武林的機關,那不是更萬無一失?

  “謝謝你們!”喬莫姬送他們到穀外。

  原本“他”要為她另外安排安全的住處,是她捨不得離開這裏要堅決留下,如今更慶倖因為發生了這些事而認識了這群人。

  “彎月妹妹,等你們從藏意山莊回來,順便再來我這兒玩玩吧!”她笑著對向彎月約定。

  她想知道向彎月知道“他”身分後的反應。

  呵呵!一定很有趣。

  就在他們臨走前,一件有趣的事情發生了。

  有一個人走不了、也不想走。

  文聖賢先是被小喜兒拼命纏住而走不了,繼而是他竟鼓足勇氣表明心跡想留下。

  “我……我喜歡小喜兒……我……我……我……我也喜歡……我也喜歡喬……喬夫人……我……我決定……不去京城投靠親戚……我……我要留在這裏……我可以……我可以照顧她們……”

  吞吞吐吐、期期艾艾了好一會兒,眾人總算弄明白他在說什麼。

  是一見鍾情。

  他是對喬夫人一見鍾情了。

  他決定要留下來照顧她和小喜兒。

  他是認真的。而且他從沒這麼認真過。

  眾人反應不一。有人驚詫、有人噱眉、有人高興……

  “什……什麼?你……你喜歡莫姐姐,你要留在這裏?!”向彎月驚詫得張大嘴。

  同樣嚇了一跳的還有傅遙他們。

  和他們表現一樣明顯的是小喜兒。小喜地知道最喜歡的叔叔不走了,開心得直在他懷裏又蹦又叫。

  至於喬莫姬,擁有最後決定權的喬莫姬,則是一臉安詳寧靜。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我……我當然知道!”他只知道從第一眼看到她,他就沒轍了。而他更知道,錯過了這次機會,他就再也別想實現這個心願了。

  他深呼吸一口氣,這回終於勇敢地直視著她。

  “我……我只是一個書生,可是除了讀書,我還會琴棋書畫,我……我現在也會駕馬車了,我……我可以照顧你……照顧小喜地……我現在……也可以學種花種草,只要你肯教我、只要你要我學,我……我都願意為你去做……所以,請你讓我留下。”他終於一口氣說完了。

  啥?!這書呆子竟然認真啦?!

  所有人皆屏氣凝神地看著被告白和告白的兩人。

  這男人是認真的。

  喬莫姬看著眼前緊緊抱著她女兒的男人,竟有些莫名的動容。

  看著那張年輕儒雅的面孔,好久好久,她終於平平靜靜地開口了。

  “我們不用你照顧,也不需要你照顧。不過……你如果是真心想留下來學醫,我倒是可以教教你。”

  ※ ※ ※

  山莊,占地遼闊。

  山莊,氣勢非凡。

  山莊。是藏意山莊。是天下獨一無二的藏意山莊。

  武林聖地,藏意山莊。

  聽說,天下間的任何難事沒有藏意山莊辦不到的事。

  聽說,只要能求得藏意山莊的幫忙,就算你想摘天上的月亮都沒問題。

  所以,不管是為了什麼原因,不管是為了什麼傳言,藏意山莊外總會有不請自來的人徘徊。

  照例每天都會有武林人來拜訪的藏意山莊,今天自然也不例外。

  午時,一群人風塵僕僕地來到山莊外。

  照例,每天都會有武林人來拜訪藏意山莊。可是也照例,幾乎多數人都會被擋在門外。

  藏意山莊,絕對有挑選來客的資格。

  所以,此刻的藏意山莊外,同樣地又出現了~些失望的人。

  而午時來的這一群人,想必也沒希望踏入山莊內。

  只是,事情出乎人意料,這一群人在通報後竟被允許人莊。

  眾人只能好奇又羡慕地看著那一群自稱是向天門的男女老少被迎進莊內。

  ※ ※ ※

  向彎月第一次來到這處武林聖地。

  她終於來了。

  玩了一路,她終於來了。

  每年向天門一定排定這趟行程,這次是她費了好大一番工夫才總算求到的。

  “請用茶。”下人帶領他們進大廳,端上茶水後便退下。

  向彎月還沒來得及仔細打量這裏,就見一個人姍姍地走進來了。

  進來的,是個老頭兒。是個瘦小的老頭兒。

  向彎月不掩飾好奇地看著老頭兒,而老頭兒竟也~進門就直盯著向彎月。

  “老總管,一年不見,看來您的身子依然硬朗如昔。”傅恒當然知道進來的老頭兒是誰。

  藏意山莊連續來十年,傅恒當然知道進來的老頭兒是誰。

  老總管。藏意山莊的老總管。知名度不下任何江湖客的藏意山莊的老總管。

  傅恒當然認得老總管。事實上,這樣照例送禮上山莊的十年下來,他和老總管也算得上是老相識了。

  “傅老弟,怎麼這回帶了個漂亮的小娃兒隨行?你家小娃兒嗎?”老總管半眯的眼裏儘是驚措之色。

  傅恒笑了笑。

  “本姑娘向彎月,別老是小娃兒、小娃兒喊的,你當我剛打娘胎出來嗎?老伯伯!”

  說話的是向彎月。一臉不高興的向彎月。

  她不高興。

  就算他是老總管。就算向彎月知道他是老總管。她不高興就是不高興。

  傅恒、元常魯一驚,正要為向彎月的冒犯老人家之言道歉,沒想到情況出乎他們意料——

  老總管笑了。老總管被向彎月一番教訓說反而呵呵笑了。

  “有意思、有意思!好好,不喊你小娃兒,那麼‘彎月姑娘’怎麼樣?”

  “這還差不多。”向彎月揚了揚唇角,眼睛在笑。“老總管伯伯,其實您也不老嘛!”

  老總管哈哈笑著,很久沒這麼開心了。

  “好好,好個坦白的丫頭、好個嘴甜的丫頭!你這丫頭,我喜歡!”

  十五。每年這個月的十五,向天門一定派專人上藏意山莊。

  就算天要崩、地要裂,向天門也會在這一天前趕到藏意山莊。

  因為這~天,是藏意山莊老莊主的冥壽。

  因為這一天,是向天門僅存還能對救命恩人表達心意的日子。

  向天門曾在十二年前險遭滅門大禍,而救了它的,正是藏意山莊老莊主、武林前盟主獨孤城。

  誓死報效,是向天門對獨孤城的承諾。而向天門的另~項具體行動是,將向大門這一年中研製出來最好、最精奇的武器當春禮獻給獨孤城。

  江湖上多少人想求也求不到。向天門最引以為傲的精器,就是向天們對獨孤城的報答行動。

  就算獨孤城已死,向天門的承諾與行動依然不變。

  也所以向彎月才有機會來到這多少人要進也進不來的武林聖地藏意山莊。

  對向天門或絕大武林人來說,藏意山莊就像一塊聖域。而這趟行程,就像是朝聖之行。

  不過對於向彎月,滿足好奇和探險才是她的目的。

  向彎月已經滿足了部分的好奇。

  因為有人帶著她參觀了整個藏意山莊。

  是老總管滿足了她的好奇。

  不過老總管沒辦法滿足她另一個好奇。

  她另一個好奇的目標,是人。

  人。藏意山莊的主人。

  獨孤閑雲。

  武林的金童、江湖的傳奇,向彎月最大的好奇。

  偏偏喜歡她、甚至對她的要求已經達到照單全收地步的老總管,也沒辦法滿足她的要求。

  因為獨孤閑雲不在莊裏。

  不過向彎月並不失望。

  因為她還是有機會見到獨孤閑雲。

  因為獨孤閑雲會在近日內回藏意山莊。

  這是老總管得到的消息。

  老總管邀向彎月四人在莊上作客。

  任務完成,留了兩日,傅恒便待告辭回去。

  向彎月卻還沒有回去的打算。

  還沒見到獨孤閑雲是一個原因。另一個原因是,藏意山莊裏有趣的事太多,她還沒玩夠。

  老總管顯然對朝氣勃勃、性直膽大的向彎月欣賞有加,竟也破例答應讓她以貴客的身分繼續留在山莊。

  這下,傅恒要把這~路讓他提心吊膽的向彎月直接送回向天門也沒辦法了。

  到最後,傅恒又留下了一個傅遙在她身邊,這才放心些同元常魯兩人先起程離開了藏意山莊。

  望著兩人遠去的背影,向彎月笑眯了眼。

  ※ ※ ※

  四天。向彎月留在藏意山莊已經四天。

  這四天裏,向彎月沒閑著。這四天裏,向彎月幾乎已經將藏意山莊整個摸遍。

  她甚至連獨孤閑雲的地盤也偷逛過了。

  錯覺。一定是錯覺。

  她怎麼會把老總管他們口中武功高強、聰明絕頂的獨孤閉雲想像成那個自大又狂妄的孤雲?!

  嘖!

  “老伯伯,你有沒有聽過~個叫孤雲的男人?”向彎月突然開口問老總管。

  老總管正在喝的一口茶差點噴出來。

  “你說誰?!‘孤雲’?!你見過‘孤雲’這個人了?!”老總管~臉怪異。

  對他的反應大感興趣,向彎月直盯著他。“老伯伯,你知道孤雲是准嗎?”

  老總管眨了一下眼睛,迅速有了打算。

  原來他們已經見過面了。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老伯伯我嘛,是認識一個孤雲公子,不過就不知道是不是你說的那一個,倒不如你把他的模樣形容來我聽聽……”

  向彎月說了。而她光說到那兩撇鬍子他就確定是誰了。

  瞧這女娃兒說到“孤雲”時一副咬牙切齒的模樣,老總管笑得臉上的皺紋只差沒全跑出來集合。

  “老伯伯,你認識他。”看著他,向彎月這回用的是確定的語氣。

  老奸巨猾,是老總管對自己最得意的形容調。

  慢慢吸了一口茶,他這才對向彎月露著牙齒笑。

  “認識,而且我們認識的果然是同一個人。不過說來也真巧,這位孤雲公子跟我們山莊淵源深遠,正好他也在近期內要來拜訪我們山莊,或許你和這位孤雲公子又可以見見面了……”

  呵呵!老人家不適宜做劇烈運動,不過玩動腦遊戲他倒還挺得心應手的。

  ※ ※ ※

  不可能是錯覺。

  不會是錯覺。

  向彎月相信自己的眼睛。

  向彎月相信自己的眼睛,所以相信她看到的事實。

  人。男人。

  清澈的溪潭裏有一個男人。

  男人,悠哉矯健地在清潭裏翻騰。

  向彎月一走近這裏,看到的就是這幅景象。

  這裏,是後山。藏意山莊的後山。

  向彎月無意間發現了這裏。

  向彎月卻沒想到會同時發現了意外。

  意外,是指那個男人。那個在溪水裏的男人。

  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向彎月蹲了下來,骨碌碌的眼睛直盯著溪水裏那滑溜得像魚的男人。

  孤雲。二十八歲。商人。與獨孤閑雲有密不可分的關係。除此之外,武功也與獨孤閑雲不相上下。

  這些,都是老總管透露的。

  密不可分的關係?

  兄弟?不對,沒聽人說過獨孤閑雲有兄弟。

  朋友?應該是了。

  去!原來他的目標也是藏意山莊,難怪她老是碰到他。

  向彎月曼活的眼珠子轉了轉,仿佛突然有了把戲。

  “嗤——”

  一陣細不可辨的破空聲隨著一粒暗器似的黑影向溪裏的男人襲去。

  暗器,快、狠、准。

  暗器,眼看就要成功地襲上男人。

  暗器,卻失敗了。

  暗器,敗在一隻手上。暗器,敗在一隻突然伸出來的手上。

  接著,嘩啦聲響,被某種強大力量激進上來的一層水幕,遮化了所有視線。

  只一下,障幕消退,溪潭迅速恢復了平靜。

  恢復平靜後的溪潭,卻已經有了變化。

  變化是,原本溪水裏的男人乍然消失,而水瀑前的大石上則多了一尊坐影。

  石上。男人。半裸。

  顯然剛離開水面的男人,渾不在意自己的春光外泄。

  他在笑。他黑漆的眼睛看著不遠處岸的某一點在笑。

  “你用石子伺候我,該不會就是要把我逼出水面,好讓你看個夠吧?我的小姑娘!”

  一彈指,他將方才偷襲他的小石子擊掠過那一點的上方。

  她一來,他就發現了。

  一顆頭顱從樹叢後冒出來。接著是上半身。

  少女,絕色如畫。

  少女,向彎月,偷襲沒成,又再次領教了他的厲害。

  向彎月乾脆跳了出來。

  面對他的半裸,她一點也不害臊。

  她沖著他笑。她沖著他不懷好意地笑。

  “不好。光是我一個人看有什麼意思……”她伸出一直藏在後面的手,勝利地對他晃了晃手上的衣物。“你在這裏等著好了,我去找其他人一起來看……”

  是他的衣服。

  孤雲無奈地對偷走他衣服的小偷搖搖頭,眼中卻升起了笑意。

  “喂喂!雖然我對自己的身材很有信心,不過被人當猴子觀賞我可不喜歡……”他對她晃出了~根手指。“好吧,給你~個願望贖回我的衣服,怎麼樣?”

  “一個願望?!”有點興趣。

  “就一個願望。”

  “你真小器。

  “對你這個小偷,我還不算大方嗎?”他笑。

  其實,他有的是拿回衣服的方法。

  其實,他不真那麼在意被觀光。

  他只是發現逗這小妮子實在很好玩。

  喝!那男人,竟然就在大石上悠閒地曬起日光來了。

  向彎月有種被耍的人是她而不是他的可惡感覺。

  一粒暗器又向石上的男人襲去。

  暗器一樣又被接下。

  “哼!我就知道你會騙人。”她突然指控他。

  “我說彎月姑娘,我好像什麼也沒做嘛。”他又把她偷襲的小石子彈開。

  “那不是?!”向彎月指著被他彈開的小石子,大眼閃閃發亮。“我就知道你說的~個願望是騙人的。”

  “咳!”孤雲一臉古怪。“你該不會要說,你的願望跟你用石子偷襲我有關?!”

  向彎月一臉刁鑽。“什麼偷襲?你自己說要給我~個願望,我的願望就這麼簡單,你根本一點誠意也沒有……”

  摸了換下巴,孤雲的表情無奈極了,無辜極了。

  “彎月姑娘,你是不是有看過我殺人放火?”他突然有此一問。

  啥?!

  被他突如其來的一問弄得有些莫名其妙。

  “你曾殺人放火?!”向彎月瞪他。

  “還是你看過我打家劫舍?”孤雲接著問。

  “你還打家劫舍過?”向彎月凝肅起眉。

  這不是重點。

  孤雲歎了一口氣。

  “既然你沒看過我殺人放火、打家劫舍,為什麼每回看到我就好像看到通緝犯一樣?!奇怪,明明我長得不討人厭又對人有禮,怎麼我就偏偏不入你眼、不得你心嗎?”

  向彎月不由直瞠著他,不由愣了。

  嗯,也對!也奇怪!既然沒看他殺人放火、打家劫舍,甚至也沒看他幹過芝麻綠豆小的壞事,怎麼她每回看到他就是嫌他礙眼?!

  想不通。

  揉揉鼻子,向彎月坐了下來。

  “討厭一個人就是討厭,喜歡一個人就是喜歡,好像沒什麼理由嘛。”她咕咕著。

  聽到了。

  孤雲聽到她的哈噥聲了,而且一清二楚。

  果然是向彎月。果然是坦直得令人想咬牙切齒的向彎月。

  人影,飄然而至。

  人影,向岸上飄然而至。

  向彎月眨了眨眼,就見人影已經從容優雅地飄到她面前。

  孤雲~臉笑意地立在她眼前,向她伸出手。

  想也沒想,向彎月就回應了他。

  孤雲從她手中接過自己的衣服。

  一討、一遞,兩人竟意外地默契十足。

  看到一個大男人半裸地在眼前晃,向彎月的害臊比不上好玩。

  孤雲三兩下便著好了裝。

  孤雲當然也發現了向彎月不避諱的有趣視線。

  仿佛再自然不過,他伸手輕拍了~下她的頭。

  “喂!哪有姑娘家這樣看男人的,收斂點!”連他都不知道自己的聲音裏有著寵溺。

  向彎月一下跳了起來。

  “明明是你自己愛現要讓人看的。哼!你以為我當真愛看!

  後知後覺的向彎月,一點也沒發現兩人之間的隔閡已經不知不覺劃破、距離已經不知不覺拉近。

  孤雲笑看著她。孤雲氣定神鬧笑看著她。

  又是那種笑。又是那種讓人看了只會火大的笑。

  向彎月忍不住推了他一把。

  “對!我討厭你。我就是討厭你這種笑!”

  孤雲不動如山,臉上的笑容還是不知改進地掛著。

  “這種笑?!難道我這種笑還不夠好看嗎?!”

  “如果你常常用這種討人厭的笑看人,那你一定已經得罪了很多人。”

  孤雲摸摸自己的臉,似真似假地低喃:“嗯,是這樣……難怪最近我的敵人不少、麻煩也不少……”

  敵人?!麻煩?!

  這男人果然是個問題人物。

  遇上這男人便接二連三發生的事情就可以證明,這男人果然是個問題人物。

  突然,向彎月想起來了,指住了他。

  “對了!你,你是什麼時候來到藏意山莊?!你來藏意山莊做什麼?還有,老總管伯伯說你跟獨孤公子關係匪淺是不是真的……”

  手指忍不住又向自己的鬍子撚去,孤雲笑了笑。

  “你說呢?藏意山莊對我來說像是自家的院子,我想什麼時候來就什麼時候來,我沒事也可以來這裏找事……怎麼?我聽老總管說向天門送來禮物後,向天門的千金小姐就一直留在山莊作客不走。你,真的那麼好奇想看藏意山莊的獨孤公子究竟長得是圓是扁啊?”

  孤雲閑閑地舉步向前走。

  向彎月不自覺跟著他。

  “喂!原來你知道我是向天門的人,就知道我會來藏意山莊是不是?”

  既然他跟藏意山莊關係匪淺,當然也知道向天門跟藏意山莊之間的事。

  嘖!難怪他看到她出現在這裏一點也不驚訝。

  孤雲回頭瞥了她一眼,又繼續走。

  “小姑娘,物以類聚有沒有聽過?”

  “有話幹嘛不直說。”

  “好,我說。你不是討厭我?”

  “這跟物以類聚又有什麼關係?”

  “有,當然大有關係。現在你知道了,我跟你一直想見的獨孤公子很好,非常好,這就跟人家說的物以類聚有很大的關係了。所以同理,既然你會討厭我,你一樣也有可能會討厭他。”

  呃?!是嗎?!

  嗯,有可能!

  向彎月皺著眉,認真地思考起來。

  孤雲也停下了腳步,轉身面向她。

  他的臉上仍然帶著笑。帶著那種已經得罪很多人的笑。

  “所以我跟你打賭,你一定會討厭他。”

  眯起眼,向彎月突然懷疑地看著他。

  “奇怪,我總覺得你好像巴不得我討厭獨孤公子?”她的眸子倏地迸出火花。“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在嫉妒他。你嫉妒他名聲比你響亮、武功比你高、人緣比你好……”

  “咦?有嗎?”

  “有!”向彎月跳上前,一指向他的鼻尖指去。

  她對他挑釁。她的眉眼神情全在對他挑釁。

  “你說我會討厭他,我就偏偏要喜歡他。我跟你賭定了。”

  好大的口氣。好狂的口氣。

  孤雲卻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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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8-17 00:17:27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藏意山莊。大廳。

  客自遠方來。

  客,自武當山、華山來。

  武當派掌門清虛道長、華山派長老卓能,與各自門下弟子端坐藏意山莊大廳。

  藏意山莊的茶,是人間難得的香茗。

  他們,已經喝掉了藏意山莊的一壺好茶。

  他們,不是為了品嘗藏意山莊的茶而來,卻不得不先喝掉藏意山莊的一壺茶。

  他們的目的是來找人。藏意山莊的主人。

  江湖上誰人不知,藏意山莊已絕少插手江湖事。

  他們也知道。武當掌門和華山長老當然也知道。

  只是他們還是非來這一趟不可。

  因為他們一致屬意獨孤閑雲的能力。而另一個原因是,與獨孤城的故友之情促使他們極力進行此事。

  此事,是江湖上即將進行的大事。

  而他們最屬意的人選只有他。只有獨孤閑雲。

  他們終於等到人了。只是,他們等到的卻不是他們要等的人。

  男人。溫文俊美的男人。

  男人,一踏進大廳就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清虛道長和卓能當然認得他。

  “掌門道長、卓長老,對不起,讓你們在此久候,震雲代表藏意山莊向兩位大老和眾位師兄弟致上萬分歉意。”

  男人,何震雲,謙謙有禮地向大廳眾人揖手。

  何震雲,藏意山莊的第三號人物,眾人當然認得。

  眾人立刻還禮。

  “不必客氣,何侄,是我等來得不巧。倒不知獨孤賢侄的行蹤……”卓能迫不及待地開口就問。

  何震雲,獨孤老盟主生前曾極力栽培的年輕人、身邊最得力的助手,也是老總管的義子。

  何震雲,江湖人稱賽諸葛。才智名聲僅次於獨孤閑雲、實掌藏意山莊大小要務的總管。

  “掌門道長、卓長老,實在對不住。爺他一行蹤不定,連我們也說不得准他在哪兒。藏意山莊若讓二老在此苦苦等候,只怕我等失禮,倒不如請二老留下口信,等爺他回莊,震雲再行轉達。”

  高明。一段簡短不失禮的話中,何震雲既沒透露獨孤閑雲究竟在不在莊裏,又巧妙地暗示不留客的意思,就是三歲娃兒也懂了。

  清虛道長和卓能有些無奈。

  唉!難不成真要求他?!

  “這樣吧,何侄,就請你向獨孤賢侄轉達,有關武林即將要推選武林盟主的事,請他慎重考慮,我們就下榻在附近小鎮上等他消息……”

  總算送走了一行人。

  “上回是幽冥教,這回是什麼?”老總管突然從他身後出現。

  微心驚,陷入沉思中的何震雲立刻回過神。

  “五年一任的武林盟主即將到期,看來他們又在打爺的主意了。”他輕描淡寫似。

  老總管用鼻子哼了聲。“獨孤家有一個人為他們鞠躬盡瘁就夠了,他們還不死心想再拖一個下水

  一抹異光快速地自何震雲眼中迸閃過。

  “爺他……”

  “震兒……”老總管突地定睛看著他的義子。

  “你認為當個高高在上的武林盟主誰不愛,是不是?”

  “我明白。以爺的條件,如果他想要,早就是了。”何震雲也正面迎視著他的義父。

  老總管看著他良久。

  “震兒,我知道你是個聰明的孩子,從小就是。我一直以你為榮,老爺生前也疼你如己出,以你為傲。所以,我們相信你一定不會做出今我們失望的事,對不對?孩子。”他語含深意。

  何震雲一臉平靜。

  “義父,你想說什麼?我們是父子,你還有什麼話不能對我直說的?”

  老總管搖搖頭,慢慢走開。

  “震兒,你是個聰明人,我不希望你聰明反被聰明誤……”

  何震雲依然一臉平靜。

  何震雲依然像什麼事也沒發生過地~臉平靜。

  ※ ※ ※

  影子。一抹紅色的影子。

  影子,一抹潛在橫樑上的紅色影子。

  “喀啦”一聲。此時,端茶進屋的丫鬢退了出來。

  “丫鬟走遠,那抹紅影立刻落到地面。

  紅影,小心翼翼地伏到了窗邊。小心翼翼地盯探向裏面。

  天光,未盡。

  落日,映照紅影。

  紅影,嬌小絕色。紅影,是少女。

  紅影,是向彎月。是迫不及待來探人的向彎月。

  這裏是淵園。這裏是獨孤閑雲住的地方。

  向彎月就是來探他。

  孤雲,那個老是神出鬼沒的男人,方才~進山莊眨眼就不見蹤影,向彎月也沒空再理他,因為她正巧不小心偷聽到~個消息。

  消息是,獨孤閑雲己回莊。

  這消息讓向彎月立刻有事做。

  於是她偷溜來到淵園。

  她要做什麼?當然是見獨孤閑雲。偷偷地見。

  為了賭約,她得偷偷地先見過獨孤閑雲。

  先見他。否則真在那男人面前露出討厭的表情,她不就輸定了?

  向彎月打著如意算盤。

  不過,她似乎少算了一著。

  她似乎少算了獨孤閑雲的武學修為這一著。

  突然,屋門被人從裏面打開,並已傳出一陣清朗的聲音。

  “姑娘,我家主人請你入內。”

  向彎月差點跳起來。

  被發現了。向彎月知道自己已經被發現了。

  這時,她才猛然發現她少算的一著。

  嘖!她連獨孤閑雲的影子都還沒偷瞧到呢!

  服氣了。還沒見到獨孤閑雲,她已經對他的武功服氣了。

  既然被發現了,向彎月也就乾脆大搖大擺地進屋裏去。

  向彎月皺起了眉。

  一踏進屋,向彎月便訝異不解地皺起了眉。

  屋裏,有人。有五個男人。

  五個向彎月不陌生的男人。

  老總管也就罷了,傅遙這傢夥怎麼會在這裏?!還有一俊一瘦的男人她也見過,是……他的護衛。

  他,指的是孤雲。

  而那男人、那留著兩撇討厭鬍子的男人就在這裏。

  孤雲就坐在椅子上一臉享受地喝著茶。

  沒有陌生人。沒有她沒見過的人。當然更沒有獨孤閑雲。

  向彎月站在門口,視線在五個人臉上轉過一遍,最後,她直瞪向屋裏唯一坐著的男人。

  她的腦袋裏竟然有一個瘋狂的念頭一閃而過。

  “你們,你……”她指往孤雲。

  所有人全笑看著她。

  “我只希望你賭贏了。

  “獨孤閑雲!”

  “我是。”

  “你……混蛋!”

  驀地紅影一閃,一道銀光也乍現。

  “啊!小姐,他真的是獨孤公子……”傅遙緊張了。

  “娃兒,先喝口茶再算帳吧。”老總管不慌不忙。

  “住手!不得無禮!”護衛關九、藏風同時出刀。

  向彎月連人帶劍被兩把奇快的刀擋住。

  她仍氣血翻湧,使力非闖不可。

  “管你是孤雲還是獨孤閑雲,把我當無知的小孩要你就可惡!”她用眼光殺他。

  孤雲,終於露出真實身分的獨孤閑雲,面對向彎月的殺氣騰騰,臉上依然掛著笑。

  “‘孤雲’的身分只是個商人,獨孤閑雲卻是個江湖人,老實說,我比較喜歡當‘孤雲’,‘孤雲’的麻煩可比獨孤閑雲少多了。”

  “你騙我。”她還是討厭被耍得團團轉。

  獨孤閑雲站在她面前。

  “好吧。”他有些無奈地摸摸不巴。“我承認。不過……如果一開始我就說我是獨孤閑雲,你會怎麼辦?”

  挑起眉,向彎月將他上上下下看過一眼。

  “不相信。”她坦率直言。

  “那就對了。”示意關九、藏風收回刀,獨孤閑雲又坐回椅子上。

  老總管再幫他倒上一杯茶。

  認真地想了~下,向彎月的視線突然停在老總管身上。

  “老伯伯,很好玩嗎?”她凶霸霸著一張粉臉。

  說什麼孤雲跟他家少爺有密不可分的關係?

  可惡!竟然跟她裝蒜!

  “好玩。”老總管笑眯眯。滿是皺紋的臉上是近乎惡作劇成功的頑皮神情。

  向彎月一咬牙。

  “還有你……”她突地指住傅遙。

  傅遙忙搖手,趕緊澄清。“不關我的事,我也是剛剛才知道孤雲……獨孤公子的身分,我一樣也嚇了一跳……”

  看來她是最後一個笨蛋。也是最蠢的一個笨蛋。

  還有,連喬莫姬也騙過了她……

  向彎月轉頭瞪向那個男人。

  一股怒火無處發洩,最後向彎月轉頭瞪向那個男人。

  “你好像很開心……”她面色不善。

  獨孤閑雲只得苦笑。獨孤閑雲只得苦著臉笑。

  “唉!我就說你討厭‘孤雲’也一樣會討厭獨孤閑雲,沒錯吧?我贏了。

  收劍回鞘,向彎月雙手環胸,仍然一臉不馴地看他。

  “你不喜歡當獨孤閑雲?!為什麼不喜歡?!”

  她突然問。她突然沒頭沒尾似的開口問。

  討厭他?其實她應該也沒多討厭他。

  他是獨孤閑雲。她一直最想見的獨孤閑雲,他只是提早出現、又沒表明身分而已……

  怒氣來得快消得也快,這就是向彎月。

  向彎月已經消化了自己曾當過笨蛋的事實。

  果責是率性的小姑娘。果真是率性得可愛的小姑娘。

  獨孤閑雲忍住笑。卻忍不住指頭又順上自己的鬍子。

  “你要聽真話,還是假話?”

  “你在問廢話!”向彎月翻翻白眼。

  他笑了。他縱情地笑了。

  “哈……對不起!我果然是在對你問廢話。”在向彎月不滿的瞪視下,他總算稍斂了笑。“其除了麻煩多一點、自由少一點,真正當獨孤閑雲沒什麼不好。我也並不討厭自己的身分。何況我這個‘獨孤閑雲’還能做許多別人做不到的事。”

  向彎月眼睛在他身上轉了轉。

  “江湖上都傳說藏意山莊的獨孤公子武功、智慧高不可測,連我爹娘也把獨孤公子形容得簡直像天神下凡,哼哼……我一直以為你應該有三頭六臂呢!”

  “你以為我是怪物?!”男主角發出抗議。

  一時,眾人忍不住大笑出聲。

  向彎月也不由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 ※ ※

  地下室,寬闊。

  地下室,陰涼。

  寬闊陰涼的地下室,擺滿大大小小封泥的罎子。

  大大小小封泥的罎子,是酒。是各式各樣的酒。

  這裏,是酒窖。

  這裏,是藏意山莊的酒窖。

  向彎月摸進了藏意山莊的酒窖。

  向彎月第~次模進了藏意山莊的酒窖。

  因為她知道這裏有世上最好的酒。

  因為她突然想喝酒。

  藏意山莊當然不吝惜請她喝世上最好的酒。

  不過向彎月更熱中於挖掘的樂趣。

  有個人稱酒仙的爹,於是向彎月自小也被訓練出千杯不醉的體質和專挑好酒的鼻子。

  她會喝酒,卻絕不濫酒。而且只喝好酒。

  所以,她摸進藏意山莊的酒窖。

  摸摸嗅嗅,向彎月終於滿意地找到了她要的。

  打開酒壇的封泥,一時迷人的酒香溢出,向彎月笑得愉快極了。

  找到寶了。就這壇……

  “喀!”

  突然,一聲聲響從上面傳下來。

  是推門聲。有人。

  眼珠子轉了轉,向彎月立刻滅了火摺子,當機立斷地抱住小酒罎子往角落藏身。

  腳步聲,在推門聲後傳起。

  腳步聲,有兩個。一個沉穩、一個虛浮。

  腳步聲,漸漸向酒窖而來。

  向彎月並不怎麼在意。直到一陣對話在酒窖中清楚回蕩過——

  “……等得不耐煩了,主人問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要動手……”一個急躁粗嘎的聲音。

  “噓!先別出聲,我們還是先進密室再說。”另一個謹慎的聲音。

  “哼!這裏連耗子也沒有,你幹嘛這麼囉哩囉嗦?真不知道主人怎麼會找你這種沒膽量的人合作!

  “如果你想保住舌頭,現在就閉上你的嘴巴。”男人的聲音陰森。

  悶哼聲和兩人的腳步聲突然消失。

  酒窖,驀地一片死寂。

  向彎月當然知道是怎麼回事。

  由他們的對話,向彎月當然知道是怎麼回事。而且她也湊巧看到了是怎麼回事。

  透過架上酒壇與酒壇間的縫隙,向彎月湊巧看到兩個影子進入一道無聲滑開的牆裏。

  密室。

  原來這裏竟有密室。

  從小就摸遍了各種千奇百怪機關佈置的向彎月,當然不將這種精密程度只有中下的密室看在眼裏。

  所以,引起她一點關注的不是密室。是人。

  那兩個鬼鬼祟祟的男人。

  原來,藏意山莊裏也有這種見不得光的人。

  會選在密室裏密談,當然是跟密謀有關係。不過這密謀不知道跟誰有關係?!

  誰會倒楣?

  藏意山莊的人嗎?

  奇怪,那個陰森的聲音她好像有些耳熟……

  向彎月抱著酒壇正要跳起來,那密室門又打開,那兩道人影突然閃出來了。

  人影這回悶不吭聲地迅速離開了酒窖。

  想到還沒看清楚兩人的模樣,她立刻追上去。但是向彎月一出酒窖門卻發現已經失去了兩人的蹤影。

  哼!跑得還真快!

  月,高掛。

  月,半彎。

  有人在賞月。

  有人就坐在高高的屋頂上賞月。

  什麼地方不挑,人影偏偏就挑了這個屋頂來賞月。為什麼?

  因為坐在這裏恰巧可以看到一個房間的門口。

  賞月,只是順便。

  坐在屋頂上的人影,向彎月,從酒窖出來就繞到這裏。

  那傢夥屋裏的燈還亮著,不過到底是醒是睡的?

  這兩天她才知道身為藏意山莊的主人獨孤閑雲有多厲害。

  江湖上,大大有名的、沒沒無聞的人來求見獨孤閑雲。見得著、見不著,全憑運氣。

  見得著,是你運氣好,見不著,是你運氣差。

  不過,不管你是大大有名或沒沒無聞的人,其實運氣大抵都一樣。一樣差。

  獨孤閑雲心血來潮想插手,效率和成果足以令人驚歎。反之,獨孤閑雲不想管事,就是皇帝老子來求也沒用。

  短短兩天,向彎月已經見識到為什麼武林中會對藏意山莊的獨孤公子又愛又恨了。

  的確,獨孤閑雲實在是自大狂妄得讓人咬牙切齒,卻同時又聰明睿智得讓人不得不佩服。

  不過基本上向彎月已經不討厭他就是。

  皺皺鼻,向彎月抓起她剛才從酒窖裏摸出來的小酒壇仰頭灌了一口。

  嘖!要不是藏意山莊有恩于向天門,她才不會多管閒事。

  乾脆直接去敲他的門。他醒了正好,他睡了就把他吵醒,重要的是,把剛才酒窖發生的事告訴他,至於要不要緊就是他的事了……

  “咿呀……”

  此時,獨孤閑雲的房門突然被打開。

  兩個人影從房裏出來後,將門帶上才慢慢離開。

  他們沒看到坐在屋頂上的向彎月,向彎月卻看清楚他們。

  從獨孤閑雲屋裏出來的,是老總管和老總營的義子何震雲。

  向彎月看著他們離去。

  原來獨孤閑雲真的還沒睡呀!

  向彎月才要下去,卻被那房門的動靜止住身形。

  房門輕聲被打開,一抹白色的影子從門內踱了出來。

  影子,是男人。是一身白衫的男人。

  影子,正是獨孤閑石。

  向彎月眨了一下眼。心,跳快了一下。

  因為獨孤閑雲竟然準確地朝她的方向望來。

  因為獨孤閑雲才一踏出們,竟然就準確地朝她的方向望來。

  獨孤閑雲朝她露出牙笑了笑。

  向彎月驚訝的表情還停留在臉上,下一刹,她就發現房們前的獨孤閑雲眨眼無蹤,而等她驚覺異樣地轉過頭,這才發現獨孤閑雲竟已經無聲無息地移到她身邊。

  他的笑容現在就在她伸手可及的地方。

  好……可怕的輕功!

  “自己一個人賞月喝酒未免太孤單了,我陪你。”

  ~臉自在的獨孤閑雲,~伸手就捉過她的酒壇,灑脫豪邁地灌上一大口。

  盯著他大口喝酒的模樣,向彎月的心情突然輕鬆了起來。

  “我不是來看月亮,我是來找你的。”她可不拐彎抹角。

  放下酒罎子,獨孤閑雲的嘴角在笑、眼睛也在笑。

  “在屋頂上?!”好興致。不過若不是知道是她,恐怕她早被暗處的機關射成蜂窩了。獨孤閑雪輕歎了口氣。“我說過,只要你彎月姑娘想找我獨孤閑雲,不論何時何地我都歡迎,你應該不會客氣吧?”

  這個特例,可不是人人都有。

  這個特例,可是他欣賞這小妮子的鐵證。

  這小妮子,明明膽大妄為、魯莽固執、還專以欺負四隻腳的動物為樂。可反過來說,她會膽大妄為是她勇氣過頭的表現,她的魯莽固執則是因為她好惡分明;至於愛欺負動物嘛,她不過是因為覺得礙眼。

  一個既矛盾又獨特的小姑娘。

  獨孤閑雲卻欣賞極了這個既矛盾又獨特的小姑娘。

  放眼天下,能得他青睞有加的人不多,不過既能得他欣賞又令他動心的人,就這小妮子一個了。

  動心。

  沒錯。是動心。

  動心。是動保護之心。是動關愛之心。是動憐惜之心。

  向彎月搶回酒,咕嚕又喝了一口。

  “這可真是本姑娘莫大的榮幸,在江湖上有多少人想踏進山莊一步也不行,想求見獨孤公了一面也無法,看來我真是幸運。”她沖著他,大剌刺地一笑“既然是你說的,我當然不會客氣我只是想在屋頂上吹一下風再下去找你,不過現在你自己出來了,那我當然也不必麻煩,我直說好了……”

  在酒窖發生的事,向彎月全一五一十對獨孤閑雲說了。

  向彎月說得仔細,獨孤閑雲自也聽得分明。

  最後她的總結是——

  “……就這樣。你自己看著辦吧!”

  在她說話時,獨孤閑雲一直喝著酒。喝著她從酒窖裏摸出來的酒,神情自始至終舒泰自在,仿佛不將它當回事。

  直到看著身邊小娃兒攤開手,一副已經不關她事的模樣,獨孤閑雲這才放下酒。

  “看來就算真的有人在設計什麼陰謀計畫、甚至是謀害我,你好像也不打算幫我。”他對向彎月搖搖頭笑,巧妙隱去眼中~閃而逝的異樣。

  冷不防地,向彎月出掌擊向他的胸口。

  掌風,又快又准。掌風,毫不留情。

  掌風,來得讓人大出意外。

  手。一隻手。一隻如幽魅般閃現的手,卻輕易地截住了掌風。

  獨孤閑雲輕易捉住向彎月的小手。

  “丫頭,我又有什麼地方得罪你啦?!”他無奈又好笑。

  “沒有。”向彎月答得爽快。“你連我這樣偷襲都接得住,那就證明你的武功好、警覺性高,我看大概什麼人想害也害不了你……”

  向彎月說真的。雖然不瞭解他的武功到底高到什麼程度,不過相信他還用不到人幫他。

  怪了,她幹嘛關心起他的安危,而且自己也不討厭?!

  嘖!

  獨孤閑雲還不打算放開她的手。

  “是嗎?”他又露出那種可以得罪很多人的笑。“彎月兒,很高興得到你如此高的評價。不過,任憑我的武功再高、警覺性再好,世上也還一定有我這只狐狸防不到的事,我說的對吧?”

  他語含深意。他語合某種令人心涼膽跳的深意。

  向彎月是聰明人。向彎月聽出來了。

  向彎月驀地握拳。

  “有人要害你?!你為什麼不乾脆直說真的有人要害你?而且你知道是誰對不對?”

  獨孤閑雲是老狐狸。獨孤閑雲神色自若。

  “‘獨孤閑雲’的朋友很多、敵人也很多,就像快樂和麻煩總會伴隨一樣。”他笑看著她,沒直接回答她的問題。“聽你的口氣簡直把我當禍害。不過我倒希望你的話能應驗,畢竟好人不長命,禍害才能這千年。”

  他輕輕扳開她握成拳的手。

  向彎月看他還滿是氣沉神定,她就莫名其妙地滿是心頭火起。

  她一臉不爽快地要抽回自己的手。

  “管你好人還是禍害、管你被人害死還是害死別人,反正是你的事又不關我的事!”他幹嘛抓著她的手不放?!她火大地瞪著他。“放開!你信不信我咬你!”

  獨孤閑雲相信。

  不過獨孤閑雲還是沒放開她的手。

  “丫頭,你不是明天就要回家去了?”他用令人目眩神移的笑容對她笑。

  向彎月竟一時失神。向彎月竟栽在他這個迷魂似的笑容。

  奇異似的全身放鬆下來,她傻傻地點點頭。

  獨孤閑雲繼續笑凝著她。他的笑裏,有種獨特的魁力;他的眼裏,有種詭迷的魔力。

  “彎月兒,聽我的話,你明天就回家去。你明天一早就離開這裏回家去。記住,莫回頭、莫停留。”

  獨孤閑雲對她說話。獨孤閑雲對她說話的低沉聲音裏有種濃得化不開的溫柔。

  向彎月受了催眠似的慢慢閉上了眼睛。

  獨孤閑雲展臂接住她向前倒下的嬌軀。

  就在剛才,他已經察覺到自己身體的變化。

  “他”已經開始行動了。

  即使有防備,他也沒料到“他”會這麼快行動。

  不能牽連到這娃兒。

  獨孤閑雲更不想牽連到這娃兒。

  獨孤閑雲抱起向彎月便往她住的房間掠去。

  “這裏太危險了,小孩子不宜逗留。娃兒,下回吧,希望我們很快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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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8-17 00:17:46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夜,盡。

  天,肚白。

  向彎月睜開眼睛,醒了。

  她一向早起。

  就算不在家裏,她也~樣早起。

  這早,一如這些天,她在藏意山莊房間的床上醒來。

  因為她還在藏意山莊作客。

  可是,這早卻又不同於這些天。

  因為,她一醒來就發現了古怪。

  她發現自己竟整整齊齊地穿著衣服睡覺。接著,她更發現自己對於昨夜何時上床睡覺的事完全沒印象。

  有古怪。

  向彎月皺著眉,努力回想昨夜是不是曾發生了什麼事。

  她想到了。她想到了酒窖的事、她想到了和獨孤閑雲在屋頂上喝酒的事……

  然後……她就回房睡覺?

  向彎月晃了晃頭。

  可惡。到底是哪里有古怪?

  該死。她明知有古怪,卻又說不出到底是哪里有古怪。

  向彎月乾脆跳下床。

  獨孤閑雲一定知道。

  去找獨孤閑雲。

  想到就做。向彎月立刻走。

  向彎月卻嚇了一跳。向彎月一打開房門,卻被門外的人嚇了一跳。

  門外,有人。是傅遙。

  傅遙一見到開門的向彎月,立刻從蹲著的地上跳起來。

  “哇!早,你總算出來了!準備好了嗎?”

  給了她一個神清氣爽的早安笑容,傅遙卻沖著她仿佛沒頭沒腦地問。

  向彎月上上下下打量他。

  “準備什麼?準備一早來讓我喂劍嗎?”口氣不善。

  傅遙的神情一轉為疑惑。接著,換他上上下下打量她。

  “我們不是今天一早就要起程回家嗎?怎麼?又不走了?

  向彎月張大眼睛。“誰說我們要走?還一早就走?”她看到他背後的小包袱,眯起了眸。“你連行李都準備好了?”

  傅遙看她的表情就知道不對勁。

  “昨夜很晚的時候,獨孤公子突然來找我,他說你決定今天一早就離開山莊回家,獨孤公子還說他已經準備了幾樣禮物和幾壇山莊裏最好的酒,要讓我們帶回去給老爺和夫人……”他凝神,小心翼翼地:“怎麼回事?難道你還沒有要離開?難道這話不是你說的?”

  “我沒說!”搞什麼鬼?向彎月一臉不快。

  “哼!我看是藏意山莊巴不得要趕客了!他還親自去找你……嗯……”

  突然,向彎月皺起了眉。

  古怪。每件事都古怪。

  昨夜酒窖那兩個人古怪。昨夜獨孤閑雲說了一堆古怪話。連她一早醒來也發現古怪。現在,又多了一件古怪……

  獨孤閑雲迫不及待要趕他們走嗎?

  哼!她偏不走!

  ※ ※ ※

  清晨。

  淵園。

  清晨的淵園,沉靜。

  沉靜的園子,仿佛隨同主人仍未從睡夢中醒來。

  向彎月卻絕沒有再多的耐心和禮貌等他睡醒。

  她直闖到淵園。她直闖到獨孤閑雲的地方。

  她直接要獨孤閑雲的解釋。

  淵園,是山莊的禁地,可暗的、明的,她卻已不知踏進過多少次。

  向彎月進出淵園多次,從未遇過阻礙,可這回她卻遇上了。

  她遇上了阻礙。阻礙她的,是人。

  “向姑娘、傅兄弟,對不起!爺他現在不見任何人。”

  獨孤閑雲的兩名護衛關九、藏風在門口擋住了向彎月和傅遙。

  “他一早就在忙?”向彎月如果這麼輕易被阻退就不叫向彎月。

  門內似乎隱隱有什麼動靜。她聽到了!

  既然他已經醒了,很好。

  關九與藏風迅速交換過深意的一眼。

  “向姑娘,真的非常抱歉,爺他現在……真的沒辦法見你,不知道你有什麼事找爺,或許我們可以先幫你轉達。”關九以盡可能婉轉的語氣說。

  一旁的傅遙憑著他敏銳多疑的觀察,已經隱約有了不對勁的直覺,他更沒有錯過這兩人眼中極力掩飾的隱憂。

  向彎月卻沒有傅遙的細心。

  她的注意力全在他們的阻擋行動上。

  “我要見他親自問一件事,不管他在忙什麼,我現在就要見。”她語氣強硬。

  “向姑娘……”兩人為難了。

  向彎月不講理。因為獨孤閑雲的莫名其妙,所以向彎月更不講理了。

  “小姐……”傅遙瞧出他們十分為難,忍不住出聲了:“也許獨孤公子現在真的沒辦法見你,我看還是我們再多等一下好了……”

  向彎月的視線在兩人臉上轉。

  “行。只要你們說出他究竟在忙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我可以考慮看看。”她稍稍讓步。

  “這……”兩人的表情有些不自在。

  就在雙方僵持不下之際,原本緊閉的房門開了。

  房門開了,有人從裏面走出來。

  兩個人,一個是山莊的總管何震雲、一個是背著小箱子的老先生,他們從房裏面走出來。

  兩人的神情都有著焦急。他們匆匆向外走。

  向彎月攔住他們。

  “何總管,出了什麼事?”

  再怎麼粗心,她也看出了何震雲的個尋常。

  她不喜歡何震雲。冷靜深沉的何震雲,是她在這裏最不愛接觸、更不愛搭理的人。不為什麼,反正不喜歡就是不喜歡。

  雖然她不喜歡何震雲,不過他現在有利用價值。

  何震雲停下腳步。

  他看向她,俊美的臉龐顯出驚訝。而他眼中~閃而過的詭異卻沒有任何人捕捉到。

  “向姑娘,你怎麼來了?

  “來這裏當然有事。”向彎月從不掩飾自己的喜惡。她坦蕩蕩直視著何震雲。“別對我拐彎抹角,你直接告訴我,能不能回答我的問題。”

  所有人都看著他。連關九和藏風也是。他們已經被她逼問出一身冷汗了。

  何震雲認真地看著她。

  “如果我說不能呢?”

  “也行。我直接進去問獨孤閑雲。”

  何震雲抿了抿唇,唇角勾起了有些冷酷的紋痕。

  “向姑娘似乎忘了這裏是藏意山莊而不是貴門。”

  向彎月哼了哼。“何總管似乎忘了自己是總管而不是主人。”她也不客氣。

  何震雲的眼睛迸出了邪冷光芒。下一刹,他卻又驚覺地微斂眸,輕易地掩蓋過去。

  “向姑娘說得是。何某的確沒有資格替主於做決定。”他的語氣平靜、波紋不起。深意地看了那不知死活、天高地厚的丫頭一眼,他突地邁步,繼續領著劉大夫向外走。“請向姑娘自己進去找公子,失陪了。”

  對著他的背影做了一個鬼臉,向彎月馬上就往裏面走。

  既然何總管都說了,這回關九和藏風自然也不再阻攔她。

  向彎月終於踏進那道門。

  ~進門,她立刻發現了異樣。

  屋裏,有人。有不少人。

  屋裏,有不少忙忙亂亂的下人。

  忙亂,有一個源頭。而源頭,似乎正是躺在床上的人。

  向彎月大步走近,而站在床前的人也看見她和傅遙了。

  “咦?娃兒,你們不是該走了?”來人劈頭就說。

  向彎月計較地瞪著他。向彎月計較地瞪著老總管。

  “是不是連你也急著趕我們出莊?你也有分?”一低頭,她的注意力就被床上的人吸引去。

  “咦?他……他怎麼了?”

  床上的人,正是獨孤閑雲。

  很不對勁的獨孤閑雲。大大不對勁的獨孤閑雲。

  燒紅的臉色、滿頭滿身的汗、再加上不住的吃語喃喃、翻身輾轉……

  而且他似乎正陷入無意識的昏迷狀態。

  下人一直在替他拭汗、一直在費力退他的熱。

  “他生病了。”向彎月脫口而出。

  沒看過這樣落魄狼狽的獨孤閑雲,她竟有些……無法接受。

  “他是生病了。”老總管點頭。

  “他病得很嚴重。”這就是她被阻擋在外面的原因。“可是昨幾個晚上他明明還好好的……”她不自覺地咬咬下唇。

  吹風、生病?他不可能是昨夜和她在屋頂上吹風才生病的吧?這男人才沒這麼柔弱。如果該病,也會是她病才對。

  向彎月的眼睛一直沒離開床上在昏迷中仍飽受折磨的男人。

  她的心怪怪地抽搐了好幾下。

  老總管彎下腰替獨孤閑雲再換下頭上已經被燙熱的巾。

  “是啊,少爺這病來得也真突然,我早上來找少爺才發現他有些不對勁,不過他那時候還沒這麼嚴重……”

  “沒請大夫來看嗎?”向彎月這時已經把之前要來找獨孤閑雲的目的全拋到九霄雲外了。

  “怎麼沒有?剛才震兒才把劉大夫請出門。”老總管哼了哼。

  “大夫怎麼說?”原來何震雲帶出去的老先生就是被請來看病的大夫。

  向彎月瞧獨孤閑雲臉上的燒紅似退了些,忍不住伸手探了探。

  嚇!好燙!

  手中傳來的熱度讓她不覺跟著心悸,所以她一時沒注意到老總管語中的異樣。

  “哼!那個庸醫說他診不出少爺究竟是生了什麼病,只開了退熱的帖子就不敢待了,我要震兒另外再去請大夫來。”

  老總管嘴上說著,眼睛卻偷瞄向那娃兒。

  看來,現在想趕也趕這娃兒不走了。

  看來,這娃兒是真的擔心起他家少爺了。

  看來……這計畫或許會有些變數了。

  向彎月原本就沒打算走。這下,她更非留下不可。

  在獨孤閑雲還沒給她一個解釋前,她當然不走。

  況且,她還沒看夠這麼狼狽的獨孤閑雲呢,她當然不走。

  所以,她留下了。

  而且,她還留在淵園。她還留在隨時能看得到獨孤閑雲的地方。

  因此,這三天,她的情緒不知道隨著獨孤閑雲的身體變化高高低低了幾次。

  這三天,獨孤閑雲燒了又退、退了又燒。這三天,獨孤閑雲沒醒過。

  這三夭,被藏意山莊請來的大夫已經不知道有幾位,卻沒有一個診得出獨孤閑雲究竟生的是什麼病。

  看來,獨孤閑雲是生了怪病。~種讓群醫束手無策的怪病。

  藏意山莊已經陷入~片愁雲慘霧之中。

  不過,藏意山莊是藏意山莊,向彎月是向彎月。

  向彎月沒心情愁雲慘霧。

  因為基本上,她不相信狡猾得像狐狸、健壯得像牛的獨孤閑雲,會被區區病魔打倒。

  他是禍害。他自己不也說他是禍害。怎麼說自己是禍害會遺千年的人,會被區區病魔打倒。

  只會躺在床上吃睡都要人喂的男人,她可不承認他是獨孤閑雲。

  不!他是獨孤閑雲。欠揍的獨孤閑雲。

  他再不醒來,就欠她揍的獨孤閑雲。

  日將落。

  淵園,肅靜。

  向彎月已經對著獨孤閑雲的臉,不死心地看上了一個時辰。

  屋裏,剛退下一票的人。因為他又燒了~次。

  老總管去打發像蒼蠅似老要黏上藏意山莊來的人。

  屋裏,只剩下她和獨孤閑雲。

  對著一個不言不動的木偶看有什麼樂趣的?

  向彎月不懂,卻莫名其妙對著他看上一個時辰。

  奇怪,以前怎麼老看他礙眼又討厭?她喜歡一個人就是喜歡、討厭一個人就是討厭,她一向全憑直覺。可是這個男人呢,卻讓她有了研究的興趣。

  比如,她也討厭何震雲,可是又跟以前討厭獨孤閑雲不一樣。現在她不討厭獨孤閑雲,卻可以肯定她永遠也不會喜歡何震雲。怎麼會有這樣的差別呢?

  而且她還不討厭獨孤閑雲到關心起他的死活。他的生病還讓她在這裏團團轉上三天。她一直相信他是不死的,不過如果他真的沒救了呢?

  向彎月突然用力搖頭,甩開這個莫名其妙讓她有點氣血翻湧的念頭。

  她的視線一轉,被他臉上的某樣東西引開注意。

  鬍子。那兩撇鬍子。

  她想到他老愛摸著他那兩撇鬍子。

  向彎月不由扁扁嘴。

  她可以肯定,她以前討厭他,就是從討厭他這兩撇鬍子開始。

  現在看來,還是討厭。

  嘖!這兩撇鬍子有什麼好玩的?

  這麼想著時,向彎月的手指已經不知不覺點向那兩撇鬍子。

  軟軟的、細細的……

  咦?好像真有點好玩。

  撚著一撇鬍子,向彎月竟然玩上手了。

  呵!難怪他老愛往自己的鬍子摸。

  就在向彎月玩著病人的鬍子玩得不亦樂乎之際,突然,她有所感應地一抬眸——

  另~雙眼。另~雙清澈澄淨的眼。

  她的眸,看進了另一雙清澈澄淨的眼。

  她的心,狠狠的被揪了一下。

  那雙眼,靜靜的,仿佛恒久地看著她。

  猛地,向彎月跳了起來。

  從震驚中清醒,向彎月跳了起來。

  喘了一口大氣,她跳離了床邊又立刻跳回去。

  她指著床上的人。床上正張開眼睛看著她的男人。

  “你……你什麼時候醒了?

  搖頭。不對。

  她張大眼仔細看著他。

  她真的沒看錯。他真的醒了。

  “獨孤……喂!你真的醒了?你真的從昏迷中醒了對不對?你說說話讓我更確定~下……”因為太興奮,向彎月的聲音竟有些發抖。

  難道是她玩他鬍子把他玩醒的?

  她捉住獨孤閑雲的手,仿佛捉牢著希望。

  獨孤閑雲,醒了。獨孤閑雲,自長長的昏睡中醒了。

  獨孤閑雲倦累而又疲憊。

  不過獨孤風雲卻笑了。

  獨孤閑雲對眼前的絕色小美人展開一個純真如稚子的笑容。

  “呵呵……小仙女!我真的看見小仙女了……”

  由獨孤閑雲醒來後這句沒頭沒腦的活起始,藏意山莊正式揭開了一連串的天翻與地變。

  ※ ※ ※

  醒了。獨孤閑雲醒了。

  可是醒了的獨孤閑雲卻變了。

  獨孤閑雲忘了自己是誰。

  獨孤閑雲從這場怪病醒來後,竟然忘了自己是誰。

  終於等到獨孤閑雲醒來,卻也等到這項異變的向彎月,很快地驚覺另一個不尋常。

  向彎月立刻用最快的速度將老總管找來。

  沒多久,獨孤閑雲醒來的消息傳遍整個山莊。

  所有人都忍不住松了口氣。

  所有不知道事態正嚴重的人,都忍不住松了口氣。

  而淵園,此刻的淵園,卻氣氛詭譎。

  所有人全盯著獨孤閑雲。

  所有人指的是老總管、向彎月、何震雲和傅遙。

  獨孤閑雲也盯著他們。

  獨孤閑雲臉上帶著笑。一種無邪的笑。一種無邪得近乎癡傻的笑。

  沒錯!是癡傻。

  他們怎麼能相信、他們怎麼敢相信,清醒後成獨孤閑雲不但失去記憶忘了自己是誰,還變得又癡又傻。

  “怎麼會這樣?該不會是這場怪病把他的腦袋燒壞了……”向彎月猛搖著獨孤閑雲。

  “燒壞了、燒壞了!哈哈……燒壞了……”任她搖,獨孤閑雲還一臉開心地跟著喊。

  老總管趕忙制止她。

  “別搖了、別搖了。少爺才剛醒來,你別又把他搖昏了……”老總管的臉色從剛才就一直很凝重。他仔細看著獨孤閑雲往昔神采飛逸,如今卻光采盡失的眼睛,小心翼翼又心驚膽戰地:“少爺,您還記不記得小的是什麼人?”

  獨孤閑雲安靜了一下。獨孤閑雲只安靜了一下,便又把頭撇向向彎月。

  獨孤閑雲此刻的眼中只有他~醒來就在他身邊的小美人。

  “餓了。”他渴求地看著她,可憐地拍拍自己的肚子。

  向彎月深深探索地研究著他,沒說話。

  老總管卻已經趕緊要何震雲吩咐下人準備吃的過來。還有,去找大夫。

  “對了,震兒,少爺的事……暫時別漏口風,也許少爺狠快就能回復正常,我擔心會引起不必要的緊張。”

  何震雲點頭退下去。至於他離去時唇邊那一抹笑,沒有人注意到。

  “老總管,我想……獨孤公子會不會是中了別人暗算,所以……”一旁的傅遙謹慎地開口。

  誰會想到獨孤閑雲一病醒來,竟然會變成白癡?

  傅遙好不容易從震驚中回過神,腦子也迅速開始轉動。

  “暗算?”老總管眯起眼睛,似乎在思量這種可能。“山莊戒備森嚴,沒有我的同意,就算一隻蚊子要飛也飛不進來。此刻在莊裏作客的那幾個江湖客還沒能耐接近少爺身邊,他們不行。”

  “藏意山莊的客人,還有我們兩個。”正盯著獨孤閑雲研究的向彎月,突然插嘴進來。

  老總管看著醒來後全然無視其他人存在的獨孤閑雲,忍不住歎氣。

  “別開玩笑,老頭子已經夠頭大了。”

  “先不說這個。獨孤公子的病來得突然又莫名其妙,而且也沒有一個大夫能看出獨孤公子究竟是怎麼回事,該不會……他這不是病,而是被人下了某種藥或者某種毒?”傅遙的思緒縝密,已有乃父之風。

  老總管的臉色難看得嚇人。

  向彎月眼睛一亮。

  “難道……真的是山莊的防衛仍有所疏失?哼!看來我得好好地查查,要是讓我知道真的是哪個免患子做的好事,我一定剝了他的皮再丟到後山喂魚。”

  ※ ※ ※

  沒用。沒一個大夫有用。

  為了不洩漏獨孤閑雲的病情,~個接~個算得上有名氣的大夫,被蒙著眼睛帶進莊裏來替他診查,也沒人診得出他的情況,更遑論治好他。

  為了暫時掩住獨孤閑雲此刻窘迫的模樣,老總管只得以休養身體為由,讓他能一直持在淵園而不用面對眾人。

  兩天以來,他們已經想盡了各種方法。

  兩天下來,獨孤閑雲卻一點好轉的跡象也沒有。

  該不會他就要這麼癡傻~輩子?

  向彎月猛搖著頭。

  支著下巴,她的視線一直停在眼前正努力吃飯的獨孤閑雲臉上。

  “吃。你不吃?啊!呵呵!你要吃我的……給你。”

  突地,獨孤閑雲朝她一笑,接著把自己扒得只剩半口飯的碗推給她。

  他的笑,太燦爛、太刺眼。

  向彎月的心,倏地一抽~痛,莫名的惱也同時沖了上來。

  毫無預兆地,她出手襲向他。

  出手又快、又急,眨眼已到他的胸口。

  向彎月眼看就要擊中他。可是向彎月的一掌卻在他胸前硬生生收煞住。

  一咬牙,向彎月不怎麼甘心地將掌收成指,一指狠狠戳往他的胸口。

  “你!你不是天下最聰明的人、你不是武功蓋世?既然你這麼厲害、既然你這麼無所不能,怎麼你還會被區區的病魔打倒、怎麼你現在會變成這個蠢樣?”她兇神惡煞地只因那股悶氣無處發洩。

  “你是~只老狐狸,就算有人要害也害不到你,你一定是在裝傻!你!你再不給我醒來,我就……我就……”她把手移到他脖子上,收攏。“我就掐死你。”

  她說到做到。

  她已經受夠了獨孤閑雲。她已經受夠了這個令她陌生的獨孤閑雲。

  她不相信。她不相信獨孤閑雲是真傻。

  儘管自從他醒來後一直癡癡癲癲,她還是不信。

  所有人都信了,她還是不信。

  這兩天來,她不知用盡了多少方法試探他。雖然還是拆穿不了他的把戲、找不出他的破綻,可她就是不死心。

  獨孤閑雲有反應了。對於向彎月的刺激加威脅,獨孤閑雲有反應了。

  獨孤閑雲突然對她眨了一下眼,眼則。亮著笑意。

  向彎月的心猛地一跳。

  “掐死你……”蔔一刹,獨孤閑雲的手已經如法炮製地壓在向彎月的脖頸上,他得意地笑著:“我是老狐狸……老狐狸也要掐死你……哈哈……”

  向彎月變臉了。向彎月氣得變臉了。

  “我再問一次,你到底是真的傻還是假的傻?”

  她放下手。而她放下手,他也跟著做。

  她握緊拳頭,準備他真搖頭就用揍的。

  獨孤閑雲看著她,突然認真地看著她。

  向彎月的心竟又是無法克制地一跳。

  “我叫獨孤閑雲、我是老狐狸、我是天下最聰明的人。我是傻子……”

  向彎月還沒聽完,忍不住一掌就要接過去,突然——

  向彎月被抱住。向彎月被一雙臂膀結結實實地圈抱住。

  向彎月猝不及防地陷入一具寬厚溫暖的胸懷裏。

  獨孤閑雲以令人措手不及的速度將盛怒中的女娃兒揉進懷裏。

  回過神的向灣月開始用力地掙紮。

  “你……該死……可惡……放開我!”

  “……好香、好軟……我不放、不放!”他的語氣就像貪婪的小孩。

  掙不開他驚人的力量,向彎月在怒意中竟感到另一種怪異的心悸。

  “你……你……”

  獨孤閑雲將臉埋在她幽香淡淡的秀髮中,而他那一臉分明不癡也不傻的狡黠與精明也順勢被掩去。

  “真的好香……好舒服……嗯……”他嘀咕著。

  他竟然就這麼將她纏住不放!

  向彎月又氣又惱。向彎月無端地耳根一陣火燒的躁熱。

  從沒和人這麼貼近過,更何況是男人。一個大男人,而且是獨孤閑雲……

  獨孤閑雲清爽獨特的氣息直沖向她的腦門,而她第一次發現這男人的胸膛舒服地讓人想賴著不放……

  猛地,向彎月及時煞住腦中那陣亂七八糟的念頭。接著,她發現不大對勁。

  不大對勁。她怎麼感到肩上的力量愈來愈沉重。

  向彎月又推了推他。

  咦?推開了。

  向彎月推開了枕在她肩上的那顆頭顱。她看到了那張臉。那張可惡的臉。

  她看到這男人可惡的臉,然後,她傻了。

  這男人,閉著眼睛。

  這男人,竟睡著了。

  這男人,竟然閉著睛睛枕在她肩上睡著了。

  獨孤閑雲真正讓她傻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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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8-17 00:18:03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五日。獨孤閑雲沒離開淵園半步。連向彎月也是。

  因為變傻了的獨孤閑雲一直賴著向彎月,不肯讓她離開身邊一步,所以連向彎月也跟著被困在淵園裏。

  向彎月快瘋了。

  被困在這裏整整五天,向彎月快瘋了。

  為什麼連她也要被困在這裏?變白癡的人又不是她!

  沒人能治獨孤閑雲的病,這五天下來,向彎月也開始懷疑起他是真的傻了。

  就是裝傻,一個人有可能裝傻得這麼久?裝傻得這麼像嗎?

  這幾日下來,最接近獨孤閑雲的人就是她,可是就連她也找不出他裝傻的破綻,她原本的堅持,早已經開始危險的動搖了。

  可她就是還不願意承認。她就是還不願意承認獨孤閑雲真傻的事。

  行!就算他真傻好了。她就不相信天下之大,沒有一個大夫治得好他的傻病。

  “碰!”突然,廳門被打開。

  向彎月一抬頭就看到一個討厭的人影。

  “又是你?老伯伯呢?”

  是何震雲。

  “他在忙。”

  “又在忙?他已經兩天沒到淵園來了,他到底都在忙些什麼?”向彎月隨口問。

  何震雲的視線在搜尋。“他呢?”

  注意到他不尋常的神態,向彎月丟下手上鬼畫符的筆。

  “他?獨孤閉雲?你好像愈來愈不尊重自己的主子了。

  何震雲著向她。他笑了。他冷冷地、深沉地笑了。

  “丫頭,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你好像把本姑娘傻瓜?你以為我是現在的獨孤閑雲?”

  面對何震雲,向彎月就是不客氣,向彎月就是不想客氣。

  他臉上那中笑,讓她很不舒服,讓她直想揍人。

  “丫頭,我勸你好好管住自己的嘴巴,否則那一天要是出了什麼意外,例如說也變成一個跟獨孤閑雲一樣的傻瓜,就別怪別人沒警告你……”何震雲的神情陰邪。

  一股怒意直往上蟲的向彎月沒注意到他話中的詭異。

  “你威脅我?”

  冷哼~聲,何震雲舉步就住房內走。

  疇內,寧靜。

  床上,躺著正在午睡的獨孤閑雲。

  何震雲一走近床邊就要搖醒他。

  跟進來的向彎月立刻攔住他。

  “你要做什麼?”

  何震雲一揮手就推開礙事的向彎月,並已順手點向她。

  向彎月沒想到他會來這招。向灣月來不及防備地被他點住穴道。

  “你……你這混蛋、小人!你點我的穴道做什麼?”

  何震雲不再理她。他伸手用力地搖醒獨孤閑雲。

  獨孤閑雲醒了。迷迷糊糊地張開眼睛,獨孤閑雲醒了。

  “嗯……晤……要吃飯了嗎?……”

  一睡醒就要飯吃,是獨孤閑雲最近的口頭禪。

  對付~個傻子,何震雲根本已經不需要費力。

  “對,要吃飯了,不過你要先做一件事,我才拿飯給你吃。”

  何震雲從懷裏掏出了幾張紙和筆。

  “來,筆拿著,我要你在這裏寫上你的名字……”他把筆塞到獨孤閑雲手上,把那幾張紙攤在他前面。

  “喂!你到底想做什麼?”向彎月動也不能動,背對著床的方向讓她只能聽不能看,她有些急躁。這傢夥根本不對勁。這傢夥對獨孤閑雲的態度根本完全不對勁。這傢夥已經目中無人了。“喂!來人哪!關九、藏風你們還不快進來……”向彎月大叫。

  “別浪費力氣了,你現在喊什麼人也沒用。”潑了她一桶冷水,何震雲至此已經不再掩飾他的企圖。向彎月怔了一下,突地,~種

  冷冷的意識掠過。“彎月兒……你別欺負我的彎月兒……”一個不滿的聲音響起。向彎月的腰被一隻溫熱的臂膀從後面圈住。是獨孤閑雲。“好好!我不欺負她。來,你快寫……”何震雲又得哄人。

  “喂!你什麼話都別聽他的,獨孤……”

  向彎月乍地往口。

  這回,向彎月被點住了啞穴。

  可惡!混蛋!該死……

  向彎月又氣又急,卻連聲音也發不出來。

  “來,快寫。你趕快寫,寫完我就讓你吃飯……”

  “好。吃飯……”獨孤閑雲眼睛~亮,低頭就筆。

  下一刹,何震雲大喝~聲,抓過他手中的筆。

  “你……你在畫什麼鬼東西?我是要你簽下名字……”

  “名字……好好,名字……”獨孤閑雲一手又把筆搶回來,似乎玩得不亦樂乎。

  “哇”’何震雲~看又被他毀了一張紙,乾脆把那支筆丟掉。他陰沈地盯著獨孤閑雲,衡量他在裝傻的可能。

  不!不可能,他明明看著他服下“忘塵散”。他明明看著他發燒了好幾天……

  不!獨孤閑雲不可能在裝傻。

  他終於等到了這一天。他好不容易等到了這一天。

  何震雲絕不容許他的計畫出差錯。

  這是他最好的機會。這是他唯一的機會。

  他已經把~切全賭在這裏了。他不能出錯。

  何震雲拿出預備的東西。

  他抓住獨孤閑雲的手。

  “不要緊,你按手印也行……”

  一下子,何震雲就得到了他要的東西。

  向彎月的穴道終於被解開。

  向彎月怒氣騰騰地瞪著何震雲。

  “丫頭,從現在開始,我勸你乖乖地待在這裏,最好半步也不要踏出這個屋子,否則後果自行負責。”

  何震雲已經肆無忌憚了。

  獨孤閑雲的一切幾乎已經在他手中。甚至連獨孤閑雲的人也在他掌握中。他肆無忌憚了。

  “哼!本姑娘要走便走、要留便留,你是什麼人敢要脅本姑娘!”

  何震雲已經走到了大門口。他冷然陰森地看著向彎月。

  “憑我現在是藏意山莊的主人。”

  “你?”向彎用驚怔了~下又立刻回過神。

  “你到底在搞什麼鬼?我去找老伯伯問個清楚。”

  向彎月一腳就要踏出門。

  倏地迎面而來兩道刀影。

  迎面而來的兩這對影讓向彎月一驚,卻也反應迅速地向後退了一步。

  是兩個漢子。是兩個面惡如煞的漢子揮刀阻止了她的行動。

  向彎月看著他們,再盯住已經站今門外的何震雲。

  “別再懷疑我說的話。這個地方早已經被我安排的人包圍,再加上不長眠的機關暗器,你如果想活命,最好還是安分~點。”

  何震雲冷酷地說完,轉身就走。

  向彎月哪能輕易放他走,一跨步又要追上去。

  利刃毫不留情又向她刺去。

  向彎月大驚,身形硬生生地煞住,往後翻退。

  她忿恨又驚躁地對著何震雲走遠的背影大喊。

  “是你下的手!獨孤閑雲會變成這樣就是你下的手對不對?何震雲,你敢做不敢當,你不是男人!”

  腦中乍現的靈光,促使她未加思索地脫口而出。

  何震雲腳下~頓。然後,他轉頭陰沈地看了她一眼。

  “只要獨孤閑雲存在~天,我就永遠是個影子,只有獨孤閑雲消失,我才是。丫頭,是你倒楣認識了他,要怪,你就怪裏面那個傻子吧!”

  他走了。

  向彎月只能眼睜睜地目送著他走。

  想起來了。

  是他。

  那天在酒窖裏聽到的其中~個男人的聲音,是他!

  向彎月突然跳起來往裏面沖。

  向彎月沖到獨孤閑雲面前。

  獨孤閑雲正一副滿足快樂地在小廳裏喝茶吃點心。

  “喂!我想起來了,那天在酒窖裏鬼鬼祟祟的其中一個人就是何震雲,他……”向彎月突地往口。

  向彎月頹然喪氣地住口、頹然喪氣地看著獨孤問雲。她頹然喪氣地看著眼前已被害得變傻子一個的獨孤閑雲。

  笨蛋!

  她現在跟他說這些有什麼用!

  是他。是何震雲。現在知道兇手就是何震雲有什麼用?現在知道何震雲正在謀奪藏意山莊、謀奪獨孤用雲的一切有什麼用?

  她被困在這裏了,這回,她是真真正正,被困在這裏了——

  “喝茶,吃……”

  一杯茶、一碟糕點被推到向彎月手上。

  向彎月眨眼回神。

  “唉!那王八蛋說的對,我一定是倒了楣才會認識你……”她撐著下巴,和獨孤閑雲相看兩瞪眼。“你被害、你變白癡也就算了,為什麼連我也要跟著遭殃?你現在變傻了倒好,什麼事都不必管,有得吃你就高興,連那王八蛋要把你賣了,你還有心情在這裏吃東西,哼……”

  老總管已經有兩天沒出現,該不會出了什麼意外?還有傅遙一向隨時在她身邊,怎麼從今天一早就不見他的蹤影?難道他也……

  向彎月的眉頭愈皺愈緊。

  連獨孤閑雲那兩名親近的護衛關九、藏風也突然消失……

  可惡!難不成整個藏意山莊都被那王八蛋控制了?

  向彎月坐不住,她開始焦躁地走來走去。

  想辦法。快點想辦法。

  向彎月努力催促自己的腦子,卻發現愈想愈頭大。

  硬闖?不行!門外那兩個武功比她高大多,而且淵園之外一定也不止這兩個人。更何況,她總不能把獨孤閑雲丟在這裏自己走吧?!

  獨孤閑雲的病一定還沒有洩漏出去,恐怕。連山莊的人都不知道莊裏已經產生了巨變……

  哼!不管何震雲有什麼打算,在這裏坐以待斃可不是她的作風!

  ※ ※ ※

  好舒服。

  迷迷糊糊中,仿佛有雙充滿魔力的手在她身上輕緩地按摩著。

  睡夢中,她不禁逸出受用的輕歎。

  天,大亮。

  向彎月醒來。

  向彎月一醒來,就立刻發覺昨天那陣讓她哼著人睡的腰酸背痛症狀全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讓她心情大好的通體舒暢。

  咦?怎麼回事?她昨晚好像有夢到什麼……

  甩甩頭。向彎月突地從軟榻上跳起來。

  人呢?獨孤閑雲人呢?

  ~眼沒在獨孤閑雲的床上見到人,向彎月緊張了。

  怪。每回都是她醒來,他還賴在床上的,怎麼今天沒看到人?

  不知何時起,看守他竟莫名其妙成了自然不過的事。向彎月立刻將整個屋子找過一遍。

  不見了。獨孤閑雲真的不見了。

  向彎月上上下下將整個屋子找遍,竟然不見他的蹤影。

  就在她有了最壞的打算時,突然——

  “喀……”一聲輕微細響。

  向彎月突然聽到一聲輕微細響。她下意識偏頭向聲響處看去。接著,她大驚。

  一顆頭顱。她看到一顆頭顱。

  在一個意想不到的地方,她看到一顆露出來的頭顱。

  獨孤閑雲。

  床下。

  獨孤閑雲正露出那顆頭顱對著她笑。

  他就在床下……不!它現在不能稱之為床……

  向彎月突然明白過來地兩步就沖了過去。

  獨孤閑雲原本睡的床,此刻有~半向後隱縮進牆裏,而那張床讓出的半個面積就露出~個大洞。大洞下,連著一直往下的階梯。

  獨孤閑雲就站在洞口。

  向彎月目瞪口呆地看著他。

  秘道。她竟然沒發現這裏有機關秘道。

  為了找出任何有用的東西對付外面的傢夥,她昨天~整天把這屋子整個大大搜過一遍。沒用的書冊、古董不少,就是她想要的毒藥、毒箭……反正能用的東西都沒有,她……她竟然沒發現這裏還暗藏機關。

  獨孤閑雲還是笑得那樣無知無邪;一地對她招手。

  “好好玩!來……這裏、這裏!”

  ※ ※ ※

  風和、日麗。

  好天氣。

  古樹下。酒棚。

  今天,酒棚的生意很好。

  位於來往行人必經的這條大道旁,這家酒棚的生意一向很好。

  茶棚,已經坐滿了人。

  人,三教兒流的人。尤其是三教九流中的江湖人。

  人,聚在一起,免不了高談闊論。尤其是三杯黃湯下肚後。

  “……我青城派的掌門德高望重,連其他們派掌門長老也都一致推崇,我看哪,說不定這次的盟主之位非我們掌門莫屬。”

  中間一桌,四名一式青衣的年輕人以旁若無人的姿態大聲議論著。

  “師兄說的沒錯。而且我們掌門師伯的武功放眼天下也是數~數二……”其他小子跟著附和。

  “這次的武林大會,能人並不是只有你們青城派的人吧?”終於有別桌的人發出不滿之聲。

  所有人都不由向發聲之人望去。

  那是一名高壯威武的漢子。和他同桌的,還有兩個人。

  “朋友,莫非你以為我青城掌門還不夠資格擔此大任?”青城派四個年輕人中較長的一位.還算得上理智,他暫時止住另三人的衝動。

  壯漢明眼一笑。“夠格是夠格,不過放眼江湖,其餘九大門派的掌門也都夠格,為什麼單單就你青城派掌門能登上武林盟主寶座?”

  “是啊!我恒山掌門的武功也與孫掌門不相上下……”

  “哼!還有我崆峒……”

  為了最近五年一度公推出武林盟主的武林大會一事,各桌眾人都不客氣地爭論起來。

  “大家別忘了,還有藏意山莊的獨孤公子……”突然,有人提出來了。

  一時,爭論的眾人都不由靜了下來。

  “獨孤公子……”

  “對了,聽說前陣子武當掌門和華山卓長老連袂到藏意山莊找獨孤公子,說不定為的就是這件事——”

  “我也聽說了……”

  “獨孤公子的確是有資格成為武林盟主的人選,雖然他不常在江湖中走動,不過相信以他的武功和才智,要領導武林應該不成問題。”說話的是等壯漢,他似乎對獨孤閑雲頗推崇。

  “哼!我倒不這麼認為。選武林盟主才智雖然是考慮的重點,不過德高望重也很重要。獨孤閑雲年紀輕輕,又不曾對我們武林做過什麼大事。我看江湖上是以訛傳訛把他傳奇化了,說穿了,他靠的根本就是獨孤老盟主的庇蔭……”年輕的劍客大抒己見,他們十足不屑非靠自己本身實力成名的人。

  “如果你曾見識過他的武功,你就不會這麼說了……”

  壯漢頻頻為獨孤閑雲說話的舉動,早已引起與他同桌的人注意。坐他對面的女子從大帽子邊緣下悄悄打量著他。

  “哦?莫非這位壯土曾見識過他的武功?”

  不管對藏意山莊獨孤閑雲的武功、才智高淺存疑或深信不疑,獨孤閑雲畢竟在江湖眾容心目中仍是個玄奇人物,所以壯漢~出口,便立刻引發眾人的興趣。

  “相信各位一定都知道黃山四大惡人吧?”壯漢的手,下意識輕推自己差點成廢的腿。

  “江湖上誰人不知道惡名昭彰、狡猾成性的黃山四大惡人……”

  “黃山四大惡人作惡多端,而且武功高強,連我們正派高手多次與他們交手都吃了大虧……不過,黃山四大惡人在一年前突然間在武林銷聲匿跡,直到現在都不曾再有人見過他們,這位壯士怎麼會突然提起他們,莫非……”

  “沒錯!不瞞各位,在下是福威鏢局鏢頭,~年前護送一批貨物路經黃山,正是黃山四惡的地頭,不想四大惡人不知從何處得來的消息,以為我們的貨物是什麼無價寶物,於是我們一進到黃山便遇上他們……”

  鏢頭劉明遠回想起一年前遭遇江湖上最險惡人物的那一幕,至今仍覺驚心動魄……若不是“那個人”的適時出現,恐怕……

  眾人都知道事情一定大有意外,否則他也不會提出來。眾人不由聚精會神地聽著。

  “黃山四惡的武功果然如傳言中的厲害可怕,我們鏢局十數位人手才一和他們交手就被打得傷亡慘重,連我的這條腿都差點被砍斷……就在黃山四惡東西得手決定對我們趕盡殺絕之際,有一個人出現救了我們……”

  “誰?難道那個人有辦法單獨打敗黃山四大惡人?”

  “難道你說的那個人是……獨孤公子?”

  劉明遠搖搖頭。“那時我還不知道他是誰。只是在我們幾乎快死在他們手上時,一個一身白衣的公子突然走過來,他竟然對黃山四大惡人問,敢不敢跟他打賭?”

  “打賭?”眾人一片驚異。他們已經被這故事吸引了。

  “對!打賭。白衣公子完全無懼四大惡人的兇殘,竟然提出要跟他們打賭的事……四大惡人中,有一個是賭,禁不住誘惑就先答應了。”

  “他們賭什麼?”有人迫不及待地問。

  “賭他們四個人聯手在一個時辰內也沾不到他身上的衣服。”

  眾人一片譁然。連壯漢對面的女子也不由用不相信的眼光盯向坐在她身邊的男人,也和她~樣,用一頂大帽子蓋在頭上穩穩遮去大半個臉,而他正低頭津津有味地吃著東西,根本不知道她在盯他。

  “四大惡人根本沒將他放在眼裏,所以輕易就答應了和他賭。他們立刻提出了賭約,若是他們贏了,他的命就是他們的,白衣公子也提出相同的條件,然後他們就開始打起來了……”

  “結果……他贏了!”一個清脆悅耳的聲音第~次加入。聲音,是小姑娘獨有的甜脆聲音。

  小姑娘的聲音,連眾人也忍不往往聲音的方向瞧去。

  一頂大帽子。眾人只看到一頂遮著臉的大帽子。

  雖然看不到面孔,不過瞧模樣,是個嬌小的小姑娘沒錯。

  小姑娘顯然不願示人的打扮與她身邊的男人~時引起眾人好奇一眼,不過只那一眼,眾人的注意力又馬上回到更令他們感興趣的話題上。

  “白衣公子真的贏了。若不是我親眼看到,我真的不敢相信世上還有那種可怕詭異的身手。白衣公子在四大惡人的圍攻下竟然還遊刃有餘,一邊和他們交手這一邊說話激他們,四大惡人被激得暴跳如雷,對公子出手更狠更快,不過一個時辰過去,他們還是沒能沾到公子的衣服一角,四大惡人輸了,而且到最後他們竟輸得心服口服……”那日他談笑用兵的神采仿佛仍歷歷在眼前,劉明遠不由輕歎了一口氣。

  “然後呢?然後那白衣公子要了四大惡人的命,所以四大惡人才會從此在江湖上銷聲匿跡?”

  果真是如此,那此段就可揭開黃山四大惡人無故在江湖中消失的秘辛了。

  “我不知道!”劉明遠搖頭了。“我不知道公子有沒有要了四大惡人的命,因為公子贏了他們之後,就帶著他們離開了……”

  此結局大出眾人意外。

  “什麼?四大惡人沒死在那白衣公子手下?”

  “我也不知道四大惡人到最後究竟有沒有死在公子手下,總之當時他們是跟著公子離開,而且武林中從此再沒有人見過他們出現。”

  “咦?那你怎麼知道白衣公子是誰?他真的是藏意山莊的獨孤公子嗎?”終於有人點出了重要的疑問。

  所有人全看著劉明遠。

  “他是獨孤公子沒錯。”他點頭。“他救了我們的命,是我們鏢局的大恩人。他那時救了我們的命,卻什麼話也沒說就要走,是我趕緊追著問,他才說出自己的名字。”

  知道大恩人就是藏意山莊的獨孤公子,也是由那次起,他們真正對武林中對於獨孤閑雲的傳言信服。事後,他曾親自上藏意山莊要對獨孤閑雲拜謝,卻苦於~直見不到人。

  這回,在這裏聽見有人對獨孤閑雲攻擊,他忍不住跳出來為他說話了。

  “你說的全是真的?”年輕劍客仍是存著懷疑。

  劉明遠冷哼一聲:“信不信隨你!你也可以當老子在放屁!”

  ~聲擊掌喝采。那顆藏在大帽子下的頭耐不住抬起來了。

  “說得好。不過依本姑娘看,這小子本身才是個屁。”

  小姑娘,驚懾四座。

  小姑娘,語驚四座、貌懾四座。

  小姑娘一抬頭,美如畫中仙的臉蛋立刻讓眾人看呆了眼。

  連坐在她對面的劉明遠也怔了一下。

  不過,讓他發出會心一笑的,不是小姑娘世間少見的美,而是小姑娘的直率敢言。

  被損的年輕劍客~看到她的美貌,早已神色恍惚,哪還顧得了自尊。

  “喂!你……你竟敢出口侮辱我家公子……”年輕劍客身邊的下人替主子開口不平了。

  少女最討厭的就是被人如此無禮的盯視著。

  “一個善嫉又無禮的人,本姑娘這麼說話已經夠客氣了,哼!”

  年輕劍客終於回過神了。

  “是、是……姑娘教訓的是。是本公子的錯。”年輕劍客對著眼前的絕美小佳人心動不已,甚至甘願領受她的指責。他決定展出自己瀟灑、傾迷許多女子的氣度。

  無視眾人驚豔的眼光、更無視那傢夥前據後恭的醜態,少女突然位起身邊的男人就走。

  年輕劍客有些心急地跟上去。

  “姑娘,本公子已經道歉了,你……”他竟不自覺做出阻擋的動作。

  少女怒上眉梢。“閃開。”

  “姑娘,我只是想知道……”

  “你再不閃開,就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少女漸漸失去耐心。

  年輕劍客的失態,連一旁的人都看不下去了。

  “喂!小兄弟,你未免太失禮了。”出面的就是劉明遠。

  年輕劍客面上~陣青一陣日這時才驚覺自己已成眾人的焦點。

  “你……你又是什麼人?敢管本公子的事。”他惱羞成怒地將目標轉向阻擋他的壯漢身上。

  劉明遠直視他。“我?我只不過是個路見不平的人。怎麼?人家小姑娘擺明瞭不想理你,你還想要做什麼?不怕人笑話嗎?”

  少女拉著身邊的男人已經走遠。

  沒多久,有人追了上去。

  “小姑娘、這位公子,等等!”

  是剛才替他們解圍的劉明遠。他追上了他們。

  “還有什麼事?”停下步伐。對他,少女稍有好臉色。

  劉明遠奇異的視線直盯著她身邊被大帽子遮去半張臉的男人。

  “可不可以冒昧地訪問……這位公子尊姓大名?”

  就在剛才他們離去前,他無意間瞥見這始終沒說話的男子面容,他大吃一驚。

  那模樣、還有身形,簡直像極了一個人。一個他一直想拜見的人。

  少女怔了一下。對他提出的要求,少女怔了一下。

  “你想做什麼?”她反問。

  “因為……這位公子很像在下的大恩人,所以——”

  “你是說獨孤閑雲?”少女開門見山。

  “是、是。”劉明遠反而有些反應不過來。

  少女眨了一下眼,笑了一下。

  “你發誓,你剛才說的那個故事是真的?”

  “姑娘也認為在下是編故事?”劉明遠板起了臉。

  少女巧笑倩兮。

  “原來他真的有這麼厲害呀!”她抓開了身邊男人的大帽子一下又替他掩上。“我相信。不過他不叫獨孤閑雲,因為他長得太像那位獨孤公子,這一路上已經引起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煩,所以我才不得不把他的臉藏起來……很像是不是?這位是我大哥,他叫孤雲,我是彎月。大爺,你還有什麼疑問嗎?”

  獨孤閑雲傲視群倫、遊灑不羈的風采絕對令人一眼就難忘。而眼前的男人,雖然樣貌像極獨孤閑雲,可是他那呆滯的神態,卻絕不是獨孤閑雲會有的……劉明遠還有些驚疑。“對不起!是在下認錯人了,不過……令兄真的好像獨孤公子。”向彎月點點頭。“所以我才覺得麻煩。”

  “彎月姑娘,可否再冒昧請教,你這位大哥……孤雲公子是……生病了嗎?”向彎月轉頭看了他一眼。由她的高度,她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的臉。“他……他確實是生病了,所以我得趕快帶他去找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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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8-17 00:18:27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十天。

  離開藏意山莊已經十天。

  向彎月和獨孤閑雲離開藏意山莊已經十天。

  十天前,經由獨孤閑雲房裏的秘道,他們離開藏意山莊。

  秘道,通向藏意山莊外。

  沒時間去探究傻了的獨孤閑雲是怎麼會去找到秘道的,總之,他們是由此走出被困的地方了。

  怎麼辦?走出藏意山莊了,然後要怎麼辦?

  要不要再回去看看老總管、傅遙他們安不安全?

  向彎月一重見天日就一直在動腦子。

  不行。那些人一定會很快發現他們不見了,要是他們再回去,說不定立刻被逮個正著。

  老總管他們應該還沒有危險,否則那王八蛋早說了。那接下來最要緊的事是什麼?

  向彎月一看向獨孤閑雲對她笑的臉就知道答案了。

  讓獨孤閑雲恢復正常!

  去找人。去找大夫。

  她想到一個人了。

  她想到喬莫姬。她想到應該會很厲害的喬莫姬。

  既然她是醫聖之女,那麼她的醫術一定是比那一群庸醫高明多了。

  有了目標,向彎月的心也就踏實多了。所以她立刻帶著獨孤閑雲就走。

  但是這一路下來,他們的麻煩不少。

  何震雲似乎已經派出追兵追人,他們得東躲西藏。

  獨孤閑雲的模樣似乎太引人注目,她得替他想辦法掩飾。

  所以,經過了這十天下來,她已經快累慘了。

  她一定是瘋了。看她究竟為自己找了什麼大麻煩。

  夜。

  星光滿天。

  有人在賞星。

  有人正倚坐在地上賞星。

  不過,有人卻早已累得沉進夢鄉了。

  火堆又被添上新柴。

  火堆旁有兩個人。

  坐著的男人、躺著的少女。

  少女,頭枕在男人的腿上,睡了。

  男人,是醒著的。

  男人,動手添上新柴,接著又細心地替少女蓋緊身上的大衣。

  突然,有動靜。

  有動靜,可男人的視線卻仍柔膩地停在少女嬌粉無瑕的臉上。

  “爺,她睡了嗎?一不遠處的樹叢後,驀地傳來一聲輕問。

  男人,獨孤閑雲,只微微頷首。

  數條人影立刻悄無聲息地閃了出來。

  “爺!”四名漢子站定在前方低低喊了聲。

  獨孤閑雲一反在向彎月面前的癡傻,凝向四人的氣沉神定足夠讓如果還清醒著的向彎月跳腳。

  “現在情況如何了?”獨孤閑雲沒廢話。

  “對方送給他的信和他送給對方的信,都已經被我們改造過了。昨夜三更他悄悄離開山莊去赴約,我們給了他一本假的名冊,至於我們給對方的各門各派詳細堂口的位署圖,自然也是假的。”站在最前頭的漢子先報告。

  “嗯。那麼那份對方潛伏在各派臥底的名冊送出了嗎?”身上的小人兒翻了~下身,獨孤閑雲忙安撫地拍了拍她,又替她拉好大衣。

  其他人忙噤聲,等確定向彎月沒醒來後,才又松了口氣繼續。

  “是。名冊在今天一早已送到卓長老手上中。”漢子回了話。

  獨孤閑雲只略略思索過一遍。

  “他沒動傅遙吧?”

  “傅兄弟雖然被囚禁著,不過有我們暗中照料,沒事。老總管和兩位護衛也都很好。對了,今天向天門派來兩個人要探向姑娘何時回家的消息,何震雲騙他們說向姑娘已回程不在莊裏。”

  獨孤閑雲揚了一下眉。

  “嗯,彎月兒的事就暫時別讓向老爺夫人知道,等這事結束我再親自上門拜訪……行了,現在就等他們下一步的行動吧。”

  又報告了一些要事後,四人便如來時般悄無聲息地離開。

  獨孤閑雲重新靠回村幹上。而他的眼睛,直凝向熟睡中的向彎月。

  他的手,輕輕撫上她睡夢中仍皺著的眉。

  獨孤閑雲籲了口氣。

  他是裝傻。

  為了騙過何震雲,他得裝傻。

  何震雲為了等這一刻,已經等得夠久。他終於行動了。

  忘塵,忘拾俗塵。

  忘塵散,果真足以讓正常人變成一個忘拾俗塵的傻子。

  忘塵散,是唐門不輕言外流的毒物。何震雲卻得到了。

  假借他獨孤閑雲之名,何震雲騙得了忘塵散。

  因為他與唐門大公子的交情,何震雲騙得了忘塵散。

  不過,何震雲最大的失敗,也就在他錯估了唐大公子。他錯估了看似溫文敦厚、實則卻是老狐狸一隻的唐大公子。

  噴!他又欠唐無歡那傢夥一次情。

  獨孤閑雲是真服下了何震雲的忘塵散、不過,他隨後也服下了唐無歡送的解藥。

  何震雲是真相信他傻了。所以,何震雲再也無所顧忌。

  獨孤閑雲就是要他的無所顧忌、就是要他的為所欲為。

  何震雲果真不負他的期望。

  獨孤閑雲所有精心的佈置,就為了等他。

  獨孤閑雲卻意外錯算了一著。

  向彎月。

  他錯算了這女娃兒。他低估了這女娃兒。

  因為不願讓她無辜扯進這層危險之網,所以他才要她走。沒想到她不但沒走,還令他改變原本的一些計畫。

  果然是伶俐的丫頭。所有不知情的人全被他騙過,就獨獨她還一直保持戒心,若不是何震雲被追問出底細,恐怕這丫頭還沒這麼輕易相信。

  老狐狸?!

  他確實是一隻老狐狸。

  獨孤閑雲微微一笑,溫柔地拂開落在向彎月頰畔的發絲。

  原本他該待在山莊裏當傻子,卻為了怕這娃兒不顧一切的鬥上何震雲發生意外,於是他只好用上那條秘道。

  她相信他真傻了,而且決心不讓他繼續傻下去。

  虧她還想得到喬莫姬。

  而在找到喬莫姬之前,獨孤閑雲也必須繼續傻下去。

  因為一來他得暫時定住她的注意力,不讓她有時間去想別的事。二來……是他的私心了。

  現在,他已經不想放她離開。而且,他喜歡她的為所欲為……

  突地,睡夢中的向彎月極不安穩地又翻了一下身。接著,她驚醒了過來。

  睜開眼,她猛地坐起身。

  “獨孤……”以為不見了獨孤閑雲,而她的緊張在一轉頭看到他就在身邊時才松了口氣。

  她張開臂就抱住了獨孤閑雲。

  “還好、還好。我以為你不見了……”

  她竟然作了一個獨孤閑雲傻傻地被人拐跑的惡夢。該死!她竟然睡得這麼沉,幸好他還在。

  她抬眸直盯著他。“你沒睡?你怎麼還不睡?”

  獨孤閑雲就是喜歡她在他身上為所欲為。就是喜歡她無所顧忌地親近他。

  他對著她笑,抬起頭。

  “我在看星星……”

  跟著仰起頭,向彎月這才發現滿天滿空的美麗星斗。

  向彎月的心,也被這美麗衝擊。

  只是——

  向彎月突然回過神。她想起了現實。

  向彎月二話不說,伸手蒙住獨孤閑雲眼睛。

  “不行!我們明天還得趕路,你得睡了。”她板起臉。“現在快閉上眼睛,睡覺!”

  獨孤閑雲抓下她的手,故意搗蛋。

  “不要!不睡!”

  哼了哼,向彎月突然一個措手不及,用力壓住他躺下。

  “現在我是老大,我叫你睡就睡,你還敢反抗?”她惡狠狠地。

  獨孤閑雲得寸進尺地伸臂抱住自投羅網壓在他身上的小人兒。

  “好,抱抱,我睡覺……”他閉上了眼睛。

  “這……這傢夥!

  向彎月就要伸手掐向他,卻恨癢癢地發現連她的手都被他牢牢地困住。

  不過……後在他的身體暖得像被窩,而且還愈來愈讓她不排斥依賴的分上,她又一如這些天的放棄了抗拒。

  反正男女授受不親這層道理在這傻子身上不適用,而且經過了這些天,她竟也被他養成了讓他擁著入眠的可怕習慣……

  真是……真是可怕!

  可是,好暖、好舒服……

  沒多久,她竟又抵抗不了誘惑地沉入夢鄉。

  而這回她可是確定他睡了,她才安心入睡的……

  獨孤閉雲悄悄睜開了眼睛。

  他拉起大衣蓋住了兩人。

  這娃兒,對他可真是放心。

  呵呵!不過他喜歡這個意義。

  這娃兒,死定了!

  ※ ※ ※

  江面,遼闊。

  江水,迷離。

  天色陰蒙。風雨欲來。

  渡江的小船緩緩劃離了岸。

  小船上只有三、四名乘客。

  向彎月、獨孤閑雲是其中兩個。

  坐在舶首,向彎月遠眺著對岸。

  突然,她的手被捉住。她回頭就看到了獨孤閑雲。

  “怎麼?你不是好好坐在裏面?”

  獨孤閑雲沒說話,卻猛地將她拉進懷裏。

  “喂,你做什……”向彎月莫名其妙地要推開他。

  獨孤閑雲卻出手如電一指點了她的昏穴。

  他攬抱住她昏軟的嬌軀,接著便緩緩轉過身。

  “你們三個,要動手就趁現在,一起上來吧!”

  獨孤閑雲面對著他們。

  他們,是指船老大和另外一個是農人裝扮、一個是樵人裝扮的船客。

  原本在划船的船老大、原本在聊天的兩個船客,同時抬頭。

  “你……”他們的神情儘是掩不住的驚異。

  獨孤閑雲對他們笑。獨孤閑雲對他們露出自森森的牙齒笑。

  “如果怕打不過我,現在乖乖投降也可以。”

  三人一下跳了起來。

  “你……原來你沒變傻!”猛然醒悟過來,船老大首先抄起手中的鐵槳。

  而另外兩人也身手俐落地抽出預藏的刀劍。

  一上船時獨孤閑雲就發現了不對勁。

  這三個人,農夫不像農夫、砍柴的不像砍柴的,船夫倒還有些模樣,況且他們還不知道該隱藏住殺氣。哼!真把他當傻子。

  獨孤閑雲把向彎月暫時安置在甲板上。

  “誰說我變傻了?是何震雲?還是赫連開?”

  手指又撚了撚唇上的鬍子,他安閒自若。

  三人互看了一眼,眼中仍是驚。

  上面明明說獨孤閑雲中了忘塵散,已經失去威脅,可是他竟然……

  三人此刻已是騎虎難下。縱然知道獨孤閑雲武功可怕,他們還是得拼了。

  三人手中武器已經向獨孤閑雲攻去。

  小船上立時一片刀光劍影。

  獨孤閑雲的身形如蚊龍穿梭在三人的利刃間。

  以一敵三,獨孤閑雲雖然應付自如,只是在這一陣刀風劍氣的橫掃下,這艘原來就不大穩固的小船已經發足可危,現在,連船底都被擊出好幾個大洞開始進水了。

  看了甲板上的向彎月一眼,獨孤閑雲心一凝,突然以鬼扭般的身法欺近三人,並且同時擊出了三掌。

  “砰、砰、砰!

  幾乎是連在一起的三聲過後,三個人影便跟著直挺挺地倒下。

  船快沉了。

  解決了三個人,獨孤閑雲發現船也快沉了。

  當機立斷地,獨孤閑雲迅速檢了船上幾片殘破可用的木板子、估算了距離射出去。

  接著,他彎身抱起向彎月。

  在船沉下前,獨孤閑雲提了一口真氣、抱著向彎月的身形已如大鵬似躍起。

  踩著水面上數塊排向岸邊的木板,獨孤閑雲幾個縱身終於安全上岸。

  岸邊,眾人松了口氣。

  “爺!”三、四名漢子迎了上去。

  一直隱在暗處的眾人是被船上的變故驚得現身。儘管他們沿途已替主子處理掉一些可能的麻煩,卻沒想到在這裏還是出了~點差錯。

  雖然情知獨孤閑雲應變能力了得,他們在岸邊觀戰卻還是忍不住為他捏了把冷汗。

  獨孤閑雲尋了棵樹,將向彎月放下、靠著。

  “剛才那三個是幽冥教之人,看來他們也得到消息了……”

  面向眾人,他的神情依然閒適自在。

  “何震雲已將爺中毒和逃出莊之事通知幽冥教,他的手下和幽冥教這些人一直積極要找到爺您。據我們探查,前往喬夫人住處的這一路上都有這兩批人的行蹤……”

  “跑了我這個傀儡,何震雲就算擁有我讓渡一切的檔,依然無法令所有人信服,所以他必須儘快找回這個跑掉的我……”獨孤閑雲對何震雲了若指掌。

  而且他很聰明,他想到了向彎月所想到的,所以他派人在這一路上攔截。

  所以,他們才有這些大大小小的麻煩。

  在向彎月不往意時,獨孤閑雲和他的手下已經偷偷處理掉一些大大小小的麻煩。

  而剛才這一件,還不過是小麻煩。

  何震雲以為他早已將藏意山莊的一切完全瞭解透徹,甚至以為他有辦法在成功讓山莊的主子下臺後,立刻完全地掌控它。他錯了。

  何震雲錯了。何震雲錯在以為他所看到、所掌握的藏意山莊就是~切的藏意山莊。其實,何震雲所看到、所掌握的藏意山莊,卻不過是獨孤閑雲手中的一小部分。

  何震雲夠聰明也夠小心,只不過他的野心太大、欲望太強。

  獨孤閑雲在十年前就看出他來了。

  就是從小將他帶大的老總管也是。

  前陣子他在外遭遇的好幾次危險,甚至喬莫姬的被擒,他和老總管明知這些都出自何震雲的策劃。

  為了何震雲對藏意山莊的謀叛和勾結幽冥教。意圖謀奪武林這兩項大過,老總管深感愧對老莊主和獨孤閑雲。

  原來獨孤閑雲顧念老總管感受,才一直對何震雲手下留情,可深知有愧又深明大義的老總管卻要他放手去做。

  何震雲這次的行動,已經完完全全粉碎了老總管對他的期望。

  獨孤閑雲知道該怎麼做。

  “爺,我們交給華山卓長老的名冊,卓長老已經將它複製了九份,秘密交到了其他九大門派掌門手中,他還要我們傳話給爺,十大門派可以完全配合爺的行動。”黑衣紫襟、專責此次行動的紫苑堂堂主,接著對獨孤閑雲報告了這項最新消息。

  “看來這項禮物令他很滿意……”獨孤閑雲忽地露出令人無法理解的詭異笑容。“也好,幽冥教的事就丟給他們去解決,暫時讓這班老頭沒時間來煩我也好……”

  ※ ※ ※

  雨,驟急。

  向彎月還沒睜開眼睛就聽到浠瀝的水聲。

  睜開眼睛,她卻乍被一張貼近咫尺的臉龐嚇了一跳。

  她怔瞪著他。

  獨孤閑雲眸中灼熱鋒利的光芒來不及掩飾。獨孤閑雲卻仍對著她微笑。對著她浮現起疑神色的眼睛微笑。

  “你睡醒了。”

  向彎月直直看著他。

  又來了。

  又是她眼花了?怎麼她剛才好像看到獨孤閑雲的模樣竟不癡也不傻……

  怪。她的心又怦怦在跳。

  突地,向彎月出掌襲向獨孤閑雲。

  獨孤閑雲反抗也沒得反抗地被~掌打退一步,並且“碰”地一聲撞到身後的椅子,狼狽地跌在地上。

  “哇!啊!”獨孤閑雲發出痛叫。

  就在同時,一條人影已經從床上躍下,奔向獨孤閑雲。

  “你……可惡!你沒事吧?!”

  人影,是向彎月。人影,是被他、也被自己嚇了一跳的向彎月。

  原本她只是要試探他,沒想到他連閃也不閃。

  向彎月蹲到獨孤閑雲身邊,又愧又慌地扶起了他。

  獨孤閑雲老狐狸地輕易又將向彎月騙過,而且還得了便宜又賣乖——

  “痛……這裏痛……這裏也痛……”

  順勢將半個身體的重量靠在這娃兒肩上,他還可憐兮兮地摸了摸剛才被她打了一掌的胸口和撞到地上的後腦勺。

  向彎月的一點疑心早被他唱作俱佳的這一著完全消抹去。

  她趕緊扶著他到床沿坐下。

  “對不起,是我不對,我竟然又懷疑你,我保證下次不會了……”還好她只用了一分力。

  她愧疚地在他前面團團轉,又是忙著用手揉揉他的胸口、又是察看他的腦袋有沒有被撞出傷口。

  向彎月一睜開眼睛,心神就全被這連串忙亂佔據了去,一時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直到——

  “喀啦!”突然,房門被人從外面推開,接著幾個人也跟著沖進來。

  “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我們聽到……”驚詫聲在見到房中兩人既親密又曖昧的畫面後,尾音猛地尷尬止住。

  正站在獨孤閑雲身前,無意間貼著他、雙手扶著他的頭仔細在找受傷處的向彎月,根本完全沒意識到兩人之間親昵的距離。

  向彎月轉頭看向闖進來的陌生漢子,她反應極快地轉身護在獨孤閑雲身前。

  “你們是什麼人?”她戒備地看著三個神情怪異的男人。

  猛地,~陣疑惑也同時升起。

  對了,這裏是什麼地方?她……她怎麼會在這裏?她又怎麼會在這裏……睡醒?

  江……小船……

  她明明正和獨孤閑雲坐著一條小船要渡江,可現在……

  向彎月發現自己的記憶只在淒雨欲來的江上就止住。

  不可能!這中間一定是出了什麼事。

  所幸紫苑堂的三名屬下事前已與主子有了應備。

  “向姑娘,別緊張,我等正是來自藏意山莊。是爺的手下。”堂主郭一揚已經回過神。

  向彎月已經從床上摸到了她的劍。

  “哼!你們以為我是三歲娃兒很好騙嗎?如果你們是那姓何的王八蛋派來的就快快動手,少囉嗦!”她一臉殺氣。

  郭一揚拱拱手。“向姑娘,請你相信,我們真的是爺的手下。幾日前我們才暗中得知爺被害,並且已經逃出山莊的消息,直到方才我們才終於找到爺的行蹤,沒想到卻正巧撞見有賊人要對你們下手行兇……”

  向彎月仍沒對他們放鬆戒備。“你說什麼?”

  “你們方才上的是一條賊船。那船夫和其他兩人是同一夥人,他們專門洗劫過往船客的錢財,我們趕到時正看見他們對你們下手使迷香……”

  向彎月腦中迅速回想當時的情景。那時,她並沒有注意到那三人的不對勁,莫非真是她粗心大意了?該死!

  “你們有什麼證據證明你們的身分?”行了這一路下來,她可謹慎多了。

  “爺可以。”

  “哼!你明知他現在什麼人也不會認得卻偏偏要他證明,我看你有鬼!”

  “啊?我忘了爺他現在……”

  郭一揚實在佩服自己的演技,不過他更佩服主子。“向姑娘,請你相信我們。如果我們真是何震雲派來的,為何不趁你們沒反抗能力的時候將你們捉住帶回去?那賊子現在正出動手下全力要捉回爺,所以我們才非要早他一步找到爺不可,向姑娘……”

  向彎月已經相信了七分。

  這裏是什麼地方?”她突然問。

  “藏意山莊下紫苑堂的~處堂口,連何震雲也不知道這處地方。”郭一揚依獨孤閑雲之前的指示,並沒有對她隱瞞此事。

  向彎月慢慢將劍收起。

  “現在你想要怎麼辦?”她挑眉,直視著他。

  她直覺相信這些人了。

  他說的沒錯。如果他是何震雲派來的人,他有得是下手的機會。而且他們對獨孤閑雲尊崇的神態看來也不假。她直覺相信這些人了。她直覺相信這些突然冒出來的人了。

  郭一揚和其他兩人突地單膝著地。

  向彎月又驚又莫名其妙。

  “你們……”

  “我等在此先向姑娘謝過姑娘對爺的救命大恩,姑娘想做什麼儘管說,我們~定照姑娘的吩咐做。”

  這是他們真切的肺腑之言。

  向彎月這一路的勇敢與膽識、對獨孤閑雲義無反顧的維護,他們全看得一清二楚,而且佩服。所以,這是他們真切的肺腑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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