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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カルロ・ゼン > 《幼女戰記》 (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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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8-18 20:40:52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6




第零章 序章


統一歷一九一四年七月十八日 帝部柏盧/某處

    首先感受到的是刺眼光芒。包覆在祥和的飄浮感下,享受霎那的安息。令人想委身在這股溫暖與有些刺癢的感覺中的渾然忘我。忘我?對了,似乎遺忘了什麼。但究竟是什麼啊?我究竟忘記了什麼事?

    只不過還來不及思考,那個就突然顫抖起來。稍微遲了一會兒,腦袋理解到寒冷。刺痛肌膚的冷。就仿佛呱呱墜地的嬰孩首次品嘗到的寒冷。不過當事者沒時間去感受它。

    突如其來地,在已知卻又未知的感覺襲擾下,陷入錯亂的那個,同時感到強烈的窒息感而痛苦掙扎起來。

    肺部、全身、細胞嘶喊著給我氧氣,令人難以忍受的痛苦。無法保持冷靜的思考,那個只是一味地痛苦掙扎。

    無法隨心所欲的感覺,只能難受掙扎的苦楚。被這一切猛烈摧殘的痛苦,輕易就讓那個的意識混濁不清。然後身體從許久不曾哭過的人類意識下解放,反射性地開始哭泣。

    意識混濁,自我都混亂了的那個,接著睜開眼楮,感受到一片灰色的天空。朦朧的世界……不對,蒙朧的是視線嗎?戴著度數不合的眼鏡所看到的扭曲世界。輪廓模糊不清,色彩混濁的視野,就連長年沒有情緒起伏的那個也感到不安。

    在經過客觀時間三年左右之後,總算開始取回自我意識與外型的那個,感受到的是一片純粹的混亂。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我究竟是怎麼了?然後進入到尚無法長時間保持意識的器皿中的那個,依舊沒有回想起來。所以那個無法理解,那道逐漸昏沉的意識所勉強捕捉到的嬰兒哭聲,為什麼會讓自己覺得丟臉。

    姑且不論成熟的大人,嬰兒本來就是會哭。對于應當庇護,給予公平機會的嬰兒,不該感到「丟臉」才對。因此,那個隨後就對自己知覺混濁不清而沒有意識的情況感到由衷放心,同時將這印象朦朧的恥辱丟到記憶的深處。

    之後,盡管意識模糊,但總算是理解現況的那個,感受到的依舊是一片徹底的混亂。明明記得是在山手線的月台上,但等回過神來後,卻發現自己不知不覺身處在石造的厚實西洋建築物里頭,讓疑似褓姆的修女擦拭嘴角。假如這里是醫院,還可以理解是發生意外。視野會變得混濁,也可以認為是受傷的影響。

    然而等到眼楮可以清楚視物後,透過昏暗光源看到的,卻是一群穿著古老服飾的修女。選有那昏暗的光源……要是沒看錯,應該是搞錯時代的瓦斯燈吧。

    「小雅,來,啊——」

    同時還察覺到了一個異狀,就是室內看不到任何電器用品。就二一三年的文明社會來說,這個空間有太多老早就被淘汰的骨董,並且缺乏電器用品。這些人是門諾會保守派,或者亞米胥派嗎?(注︰推祟清貧,排斥現代設備的基督教派)但就算是這樣……為什麼?自己為什麼會在這種地方呢?

    「小雅?小雅?」

    難以理解的狀況。不斷加深的困惑。

    「好了,乖乖張開嘴巴喲,小雅。」

    現在的問題就是,搞不清楚目前的狀況。于是,那個就將視線移到方才遞到眼前的湯匙上。不過,就算注意到湯匙的存在,他恐怕作夢也想不到那是朝自己遞來的吧。只覺得那個叫小雅的家伙怎麼還不趕快吃啊。

    不過在陷入深思的那個面前,修女也終于不耐煩了。只見她帶著和藹卻也不容拒絕的笑容,把遞來的湯匙塞進那個的口中。

    「不可以挑食喔。乖,啊——」

    這是一匙炖爛的蔬菜。不過這一匙卻也將無庸置疑的現實,清楚明白地擺在無法理解的「譚雅」面前。

    炖爛的蔬菜。被塞進嘴中的只有這個。但就被迫吃下這口蔬菜的本人而言,這令他難以理解的事態,讓情況變得更加混沌不明了。換句話說,那個……也就是我,即是對方口中的小雅。

    于是他發自內心吶喊著——為什麼?

    西元一九七一年八月十四日 美國

    一九七一年八月十四日,受到美國海軍研究署「Office of Naval Research(ONR)」的調查委托,菲利普‧津巴多博士的研究團隊在這一天開始某個實驗。預定的實驗期間只有短短兩周。實驗的目的,是要針對海軍面臨到的海軍陸戰隊軍事監獄的問題,進行基礎的資料收集。

    被募集來參加這項實驗的受驗者們,全是身心健全的一般大學生。

    然而實驗開始才第二天,就面臨倫理層面上的重大問題。扮演遭到拘禁的囚犯角色的人,遭到扮演看守角色的人責罵羞辱,甚至直接的暴力行為。此種禁止行為頻繁發生。最後甚至發展到實驗開始才短短六天就緊急中斷的事態。

    該實驗即是之後眾所皆知的「史丹佛監獄實驗」。不過有別于倫理上的問題,這個實驗結果就心理學上的觀點,很諷刺地富含極具啟發性的內容。先行研究的「米爾格倫實驗」與這個「史丹佛監獄實驗」揭發了人類的性質。

    在封閉環境下的個人會服從權威與權力,擁有權威與權力的人會無限制行使。針對這種「權力服從」的現象進行分析後,結論相當具有沖擊性。令人驚訝的,這種現象與個人理性、良知、個性無關,是經由個人扮演的角色上顯著的「去個性化」所誘發出來的。

    換言之,這兩項實驗明確透露出人類會服從環境,甚至無視于個人的個性與良知。若是說得極端一點,就是任何人都能夠勝任奧斯威辛集中營的看守(注︰納粹德國時期所建立的最主要集中營和滅絕營)。

    就結論來講,人類會受到環境規範,遠超出個人的本質。

    當他在大學學到他們是這種生物時︰心中感到的不是不對勁,而是原來如此。

    小學時,人人都曾在義務教育下學到人皆生而平等的概念吧。當時我們學到,每個人都是平等且無法取代的重要存在。然而有別于這番表面話,我們輕易就能發現到不平等的情況。

    為什麼前面座位的學生個頭比自己高大?

    為什麼班上有些人擅長玩躲避球,有些人卻不擅長?

    為什麼隔壁座位的學生連這麼簡單的問題都答不出來?

    為什麼後面座位的學生就是無法安靜听老師上課?

    然而,小學生身處在要當個「好孩子」的環境下。哪怕大家都不太一樣,也要說大家都是重要的存在。害怕要是不遵從這番表面話,就會被當成是「壞孩子」。

    所以「好孩子」努力不讓自己淪為「壞孩子」。

    然後等到在補習班準備國中會考時,「好孩子」就開始在心中鄙視「壞孩子」,避免與他們來往。考到好的國中,再升上升學率高的高中,最後進入名門大學。以最短的距離行駛在這條軌道上,在所給予的規則與條件下盡善盡美。

    要在這種環境下持續扮演「好孩子」,就是確實不斷達成他人要求,不違背任何期盼。

    每天依照要求的反復面對參考書與課本,與同學們比拼成績。以這種感覺身處在考試戰爭之中的他們,將那些成天游玩的學生們視為輸家。在成績就是一切的環境中,他們很自然地鄙視那些成績不好的學生。只是另一方面,他們大都也不怎麼相信自己的腦袋有特別聰明。畢竟他們那少許的自傲,早被同年級那群真正的天才們挫敗很久了。

    當他們還在埋首苦讀時,那些家伙則是若無其事地獲選參加國際物理奧林匹克,或是數學奧林匹克。要跟那群一臉把解出正確答案當成理所當然的天才們在同一間教室里學習,絕不能只付出尋常的努力。只不過,縱使戴著扭曲的眼鏡,他們仍有學習至足以理解現實的程度。

    考生們不管願不願意都會明白到,想要擁有雙親那樣的收入,最起碼也要考上優秀的大學,找到一份出色工作。于是他們成為符合年輕人風範,充滿上進心的集團。當中對于落後的畏懼,伴隨著致命性的恐怖。所以只能緊緊攀附著書桌不放。

    當身處在這種世界掙扎的他們平安突破考試戰爭,考上被稱為名門也不為過的大學後,游戲規則就變了。不管願不願意,他們當中大部分的人都會察覺到,不再依照「優秀成績」,而是依照「你做了什麼?」來進行評價的世界開始了。

    面對這種規則變化,只要是能妥善適應新環境的人就有辦法應付。

    一邊遵守規則、鑽規則的漏洞、恥笑規則,一邊受到規則的束縛。

    到最後他們所學到的,就是規則是讓系統最佳化所不可或缺的存在。毫無規則的自由只是單純的破壞;毫無自由的規則只是單純的暴政。因此,他盡管也討厭遭到束縛,卻同時為無限制的自由感到憂慮。

    他無法理解上課遲到的人在想什麼;無法理解醉倒路邊的人究竟有何價值;無法理解老是在提倡精神論的體育系人類的腦袋。

    相對地,他則是對自己能與針對規則和自由的關系性,提出「合理性」解釋的芝加哥學派相遇一事,感到欣喜若狂。只要能遵守規則,就能行駛在軌道上。邊隱瞞自己是阿宅的事實,邊在大學扮演勤勉的學生。要他說的話,所謂在規則限制下的自由就是這麼一回事。

    與他愉快來往的友人,除了高中時代的朋友外,就是在大學遇到的那些物以類聚的家伙。邊在學校培育人際關系與能力,還消磨出社會前的閑置時間。當然也勤于投資個人資本,夙夜匪懈學習某種程度的語言與文化修養。之後再伴隨著名為學歷的信號理論(注︰提示足以讓對方信服的信號可獲得優秀成果的理論),隨即成就出一名受世人贊賞的優秀學生。

    只是人們對這種人的要求,意外地並不是能力,而是極為注重他在紙面上的情況。入社考試的成績優秀、名門學校出身,外加上跟面試官熟識的人,對招募負責人來說算是最無從挑剔的人選吧。在這種理由下,大學生失業潮也不算什麼阻礙了。

    畢竟起跑點不同啊。倘若要照事實游說,就是讓分賽。在面試前先去拜訪公司內的學長姐是理所當然。不僅如此,還邀請人事部的招募負責人去喝酒聊天。

    更別說國高中直升學校的學長,還有大學時代的前輩是負責雇用的人了。他們甚至直接指導他「那間公司的人事部正在找這種人才,最好是用這種方式去進行面試」。在這些機緣搭配下,只要有一般人的水準,就沒必要煩惱找不到工作。只要不挑工作,就能得到不愁吃穿的薪水。成為唯唯諾諾地執行命令,確實完成分內工作的社會齒輪。于是「僕」的第一人稱,就在不知不覺中變成「私」了(注︰日文的第一人稱,僕變成私表示從少年變成大人)。

    工作價值?自我風格?創造力?只要有支付正當的勞動報酬,就絕不會插嘴工作內容的社會齒輪。這樣對公司來說,必然會是能確實滿足薪資價值,達成分內工作的最佳人才。毫無底限地遵從企業的理論,率先追求利益。要習慣這種當企業走狗的人生,其實也不怎麼辛苦。

    沒心沒肺?生化人?冷血無情?非人哉?會因為這種煩惱感到動搖也只有一開始的時候。因為難以理解這種太過難堪的嘶吼,對試圖動用暴力的人類狂態感到恐懼。但隨後也就習慣了。跟在學的時候一樣。

    人類是會適應狀況變化的生物。所謂的適應環境,總之就是扮演好他人給予你的角色,如果是看守就做好看守的角色,如果是囚犯就做好囚犯的角色。他就像這樣,往來在工作與興趣的世界里,過著平穩生活。當然,工作是以有效率的方式進行。為避免自己寶貴的閑暇時間遭到浪費,所以遵從企業的各種要求,極力避免工作上的失敗。

    拜這所賜,讓他在年過三十的時候,終于讓薪資追上雙親的收入,確實踏上了出人頭地的道路。然後,對于企業的忠誠與對上級的忠實獲得好評的他,在人事部內順利晉升,最後被賦予人、事部課長一職作為他的試金石。

    對,對呀。我有著重要的工作。就算是再怎樣天大的誤會,我也沒有任何理由,必須讓修女用湯匙把炖爛的蔬菜塞進嘴中。還特地惹人厭地叫我「小雅」。光是沒有對此憤怒地大吼大叫,就足以稱呼我為紳士了。

    當我伴隨著焦躁情緒,正準備起身抗議「為什麼要叫我……」的時候——

    刺痛的腦袋,突然回想起不愉快的記憶。

    西元二一三年二月二十二日 日本/東京

    「為什麼,為什麼是我!」

    為什麼?當然是因為你的性價比太低。外加上缺勤太多。最後是直屬上司呈報,你盡管額度不明,但似乎背負消費性貸款的多重債務。最後,要去給企業雇佣醫生做的診療,你也拒絕到底。就結論來講,你很明顯就是會增加公司成本的員工,要是讓你搞出什麼不詳事件,導致企業的社會信賴度下降那還得了。「那本公司有任何理由留你下來嗎?」真想這樣反問回去。不過礙于法規,只能將內心話藏在心底,盡可能地鄭重回答。

    「你已經連續兩次未達成PIP。在明白這點後,公司基于正當的業務命令,要求參加協助達成PIP的研修課程你也拒絕,還不時無故缺勤。」

    說我骨子里瞧不起人?那又怎樣?法規可沒禁止我這麼做。企業是追求利益的團體,可不是社會廢物的扶養機構啊。

    「因此我認為,與其讓長年對公司做出貢獻的你遭到懲戒性解雇,選擇自願離職對你來說也比較好吧。」

    雖說這樣非常浪費時間,但這也是工作。

    「叫我去干從未干過的外勤業務,算什麼研修啊!」

    「對公司而言,這是一種挽救業績惡化的對策。是讓管理階層去了解業務人員的心情,促使他們摸索出更加優秀的管理方針,所必須要進行的研修課程。」

    只不過也真的是累了。對付這些哭得不停、大吼大叫,只想要依賴組織過活的家伙們,還真是麻煩到極點了。如果哭一哭就能改變結果,那好啊。作為營業的一環,我承認這種戰術。但是平常老罵人是無血無淚的怪物、老板的走狗、生化人什麼的,等到要依靠我了,才在那邊鬼吼鬼叫就實在是——

    我明白自己是個低劣的人類。無法與天才相提並論,就算努力也達不到英才的水準,人格也極為扭曲。總之就是個不正常的自卑感聚集體。

    徹底善良的人類讓我自覺形穢。而在偽善方面,擁有會被社會公認是有良知的水準,但正因為如此,才會在腦中嘲笑自己,這只不過是偽善。

    然而,盡管自己如此丑陋,也依舊能自豪,自己比眼前哭叫的廢物要強得多了。畢竟就性價比來講,自己始終保持粹優秀成績。所以在解雇面臨統整的部門里的員工時,盡管麻煩也依舊會做得盡善盡美。再來就是沿著軌道繼任部長之位吧。今後的人生應該是一帆風順。

    ……本該是這樣才對。

    動腦想到這里的他,總算是回想起那段不愉快的經歷。

    雖說人類本是種政治性的生物,但會遭到解雇的人類,似乎是種比起倫理和社會一般常識,更優先選擇自己一時沖動情感的動物。該說跟學歷菁英兼好孩子的集團不同,會放任情感支配自己的人類終究是比較多嗎?部長都特別警告自己在月台上要小心背後了,自己卻無法理解這句話的意思。咚,身體突然被某人推了一把。從月台上莫名緩慢地飛了出去。于是,我的意識就在目睹火車駛來的時候中斷了。

    接著等到回過神來後,自己隨即遭遇到一件真是豈有此理的荒唐事。

    「你們真的是活著的生物嗎?」

    「抱歉,請問你是哪位?」

    一名常在樣板小說里看到的老人,正嘆著氣在觀察自己。答案有三種可能。

    第一種,我奇跡似地活了下來,雖然醫生正在幫我診療,但我卻無法正常認知這個情況。也就是說,我的眼楮或腦部可能出現了嚴重障礙。

    第二種,這是我在彌留之際的妄想或是幻覺。可能是我人生的走馬燈。

    第三種,我體驗到莊周夢蝶的經歷,然後在現實世界被叫醒。我可能睡昏頭了。

    「……我深深感到你們是群人性失常的家伙。竟有著這麼無聊的想法。」

    他能讀我的心?這要是事實,基于隱私權與各種保密義務上,還真是令人極為不樂見又不悅的行為。

    「沒錯。讀你們這些對他人毫無同情心的家伙的心,確實是令人不悅的行為。」

    「真令我驚訝……沒想到惡魔真的存在。」

    「還以為你要說什麼,結果居然是這個啊。」

    可能超脫世間常理的存在只有神和惡魔。如果神存在,就不會放任世界變得如此不可理喻。因此,這世上沒有神。故得證,眼前的存在X是惡魔。證明結束。

    「……你們這些家伙,是想要造物主過勞死嗎?」

    你們?用的是復數。也就是說,除了自己外還有其他人。我該對自己有很多伙伴這點感到欣慰嗎?有點微妙。我雖沒有打從根本地討厭自己,不過也沒有很喜歡。

    「最近很多啊。像你們這種瘋狂的靈魂。為何不倚靠人性的進步尋求解脫?就這麼不想達到涅盤嗎?」

    「人性是伴隨著社會進步演變而來的吧。」

    羅爾斯的正義論非常了不起。不過沒辦法套用在現實生活當中。人類區分為擁有者與未擁有者。理論上的假說或許很有趣,但現實生活中,擁有者不會為他人放棄自身利益。比起擔憂未來,人類會選擇追求現世利益不擺明是理所當然嗎?只是盡管如此,該怎麼做也是個問題。

    假設我已經死了,那靈魂會何去何從呢?讓我們來進行一點有建設性的討論吧。今後的事情比較重要。

    「回歸輪回,直到轉生為止。」

    自稱為神的存在X給予的答復非常單純。原來如此,這恐怕就是所謂的已盡到說明責任吧。工作不該見到機會就偷懶。不過我也很能理解說明責任與守法義務的重要性。就算會感到不悅,但身為社會的一員、組織的一分子,就該對應當遵照的手續表示理解吧。

    「很好。那就麻煩你了。」

    總之,我決定下一次的人生會好好注意背後。我已經學到人類可分為兩種,一種是會遵從理性行動的人,一種是不會遵從理性行動的人,看來有必要重新學習行為經濟學了。

    「……我受夠了。」

    不過,朝我喃喃念道的話語,卻讓我微微地感到困惑。

    「啊?」

    「你們就不能適可而止嗎?不論是哪一個,別說是尋求解脫達到涅盤了,就連一絲信仰心也沒有。」

    就算禰這麼說,我也很困擾啊。老實講,我搞不懂眼前的存在X(自稱為神)是在對何事生氣。我是能理解老人家都比較性急,不過有著相當地位的人一旦暴怒起來,會讓人無所適從。如果是動畫還可以把這當作是笑點,但現實社會中,有大多事情不是開玩笑就能帶過了。

    「最近的人類偏離世間常理太多了!完全不懂事物的是非曲直!」

    那個……就算被存在X指責什麼世間常理,我也很困擾啊。說到底,要是這世上真有世間常理,可以麻煩事先告知我一聲嗎?要人遵從沒有同意過也沒看過的道理,未免太強人所難了。沒說出來的事情,實在是無法理解。就目前為止,我可不記得自己有覺醒心電感應的能力。

    「我不是有制定十誡嗎!」

    第一誡、不可信奉別神。

    第二誡、不可濫用上帝之名。

    第三誡、要牢記主之日,並奉為聖日。

    第四誡、要尊敬父母。

    第五誡、不可殺人。

    第六誡、不可奸淫。

    第七誡、不可偷盜。

    第八誡、不可作假見證。

    第九誡、不可貪戀他人妻子。

    第十誡、不可貪戀他人財產。

    這串話語透過心電感應之類的方式唐突地傳入腦中,嗯,那個,該怎麼說好,還真是為難。我好歹出生在多神教信仰的社會里,早已習慣名為宗教寬容性的馬虎隨便了。就算跟我講戒律,也只會讓我感到困惑。而且我不僅尊敬父母,同時也未曾殺過人。就生物學上來講是個男人,所擁有的性本能,就生物學上來講是與生俱來的。這是我被賦予的條件,我也無可奈何啊。這要是我自己設計的倒還無話可說,但設計我們的人不正是禰嗎?

    「這是我懊悔終身的錯誤!」

    神的一生是怎樣的光景啊?就單純的學術觀點而言,讓我稍微有點興趣。不管怎麼說,我對其他事物的興趣與好奇心就只有這種程度。應該也沒有殺人欲望或沖動才對。啊,雖然在玩FPS時,成功爆頭會讓我覺得很爽,但這並不表示我的殺人欲望超乎常人。也有幫忙關懷動物,呼吁衛生署降低捕殺量的海報應該也有拿幾張回家吧。

    「就算沒有動手,但你依舊很享受殺害行為吧!」

    既不曾偷盜過,也沒對他人做過偽證,也未曾以橫刀奪愛為樂。最重要的,就是我一直都是個誠實的人。對職責忠實,對法律忠實,也不記得有做過積極違背身為一個人的行動規範的事。倘若發生戰爭,我說不定還會在跳傘途中,得到要努力養殖蝦子的天�2還芤藕兜模 業拇泳 榫拖薅ㄔ諭酚蝸飛稀br />
     「夠了!既然你無論如何都不肯反省,那就只好科以相對應的懲罰了!」

    要找麻煩也該有個限度吧。為什麼我得受到懲罰?不過根據經驗法則,我知道這事要是置之不理會相當不妙。

    「不,請稍等一下。」

    「給我閉嘴!」

    ……我希望禰別生氣。既然禰好歹也是被稱為無上的存在,精神就該更成熟一點。或者,就算只是表面工夫也沒關系,請成熟點吧。我認識的一名律師,雖然在法庭與網路游戲上簡直判若兩人,但依舊能維持社交生活。我不期望禰能裝得有他那麼完美,但至少再好一點……

    「光是管理多達七十億的人口,就已經讓我過度工作啦!」

    你們要生育繁殖,充滿大地——聖經上是這麼寫的。就學術範圍來判斷,人類恐怕很忠實地在遵從這項教誨吧。忠實到我腦海中甚至浮現馬爾薩斯在九泉之下擔憂的身影。人類可以說增加得太多了。但身為管理人員,就該記住自己下達的指示。要是不會成為被部下輕視,預定遭到公司解雇的對象就好了。不管怎麼說,既然是管理人員,我希望禰能好好對自己的發言負責。

    「這……這世上盡是像你們這種毫無信仰心的家伙,我早就赤字啦!」

    老實說,這難道不是經營模式有缺陷嗎?

    「違背契約還敢說這種話!你們根本就不想要解脫的機會吧!」

    沒事先告知,我怎麼會知道。這是我的肺腑之言。若是重要的東西,以內容證明郵件寄出可是常識。倘若是契約書,就應該要親手交付。契約最好是確實保存下來。

    「你們不是向無上之理俯首了嗎!」

    不,如今科學的進步跟魔法幾乎毫無差別。過度發展的科學就如同魔法。自然科學萬歲。世間之事,理當不再有任何疑問。在這富足的世界里,只要沒有迫切需求,危機感與信仰心也就不會產生,所以也不會去尋求依靠。畢竟人們只要沒陷入窮途末路,就不會想要去依靠宗教。

    「……也就是說,就是那個吧?」

    就算禰說什麼那個這個的,我也听不懂啊。自己應付存在X的方式會變得愈來愈隨便也是沒辦法的事。只不過,無法正常對話也很教人為難。該怎麼辦?如果有提供口譯服務,不用太過考慮價錢我也會簽雇佣契約。

    「你缺乏信仰,受性欲驅使,不畏懼我,而且還毫無倫理觀念。」

    真想大聲抗辯。我才沒這麼差勁。自己就道德與社會規範層面來看,絕沒有這麼惡劣!

    「閉嘴!你們就是這樣,盡管每次都費心讓你們回歸輪回,但總是立刻就故態復萌。」

    那個呀,所以我說這是人口增加的問題,至少也跟人類全體的壽命增加有關。如今有著平均壽命的概念。那個,當然還有馬爾薩斯的人口論。禰沒有讀過嗎?人口會依照鼠算式增加,很恐怖對吧。我們也沒特別做什麼,只要簡單分析一下就會知道,這果然是經營模式有缺陷吧。

    「這只要增加信仰就能彌補了吧!」

    唉,就說這是經營模式有缺陷的問題。只能說,禰對消費者的心理分析太過天真。早在計劃階段,就犯下結構性的錯誤了。

    「所以問題的原因,就你來說,是活在科學的世界,是個男人,不知戰爭是何物,以及沒有陷入窮途末路是吧?」

    ……咦?總覺得有種不妙的感覺。

    OK。請冷靜下來。如今的存在X,就跟讓其他公司把從基層一路培育上來的技術人員,大量挖角走的人事部長一樣危險。我掌握現況了。對應方式也已檢討完畢。

    「既然如此,那只要把你丟進這種環境,就算是你也會覺醒信仰心嘍?」

    那個,不覺得禰這結論下得太快嗎?請冷靜點。的確,我方才是有說過度進步的科學讓信仰變得曖昧。可是,神啊。請不要太過沖動。沒錯,先冷靜下來。所以我說,只要能感受到神的恩典就沒問題了。那個,當然,我是知道的喔。我非常明白禰像這樣管理著我們。沒錯,我很明白這點,所以可以請禰把手放下來嗎?還有,說我不知戰爭為何物可是個誤會。

    「現在才拍馬屁已經太遲了!」

    不,我的主啊。請回想一下吧。這個世界確認不到魔法與奇跡的存在,宣稱自己見識過的那些人也都可疑到不行。這就連禰的存在也一樣啊!而且性欲是不論男女都會有的東西吧!

    「已經夠了。我明白了,那就來做個實驗吧。」

    「咦?」

    「就拿你來做實驗吧!」

    就是這種記憶。如果可以的話,還真想忘掉。

    解說

    【芝加哥學派】芝加哥學派(經濟學)大略來講,就是高呼市場原理萬歲這種愉快的經濟學學派。當中極端點的人,就連藥物、解說家庭、教育、移民等所有的社會問題,也會用經濟學的數據來進行分析。從《貝克教授的經濟學——從結婚教育到納稅與貨幣》這種有點古老的書籍,到最新的部落格(http://www.becker-posner-blog.com/)都是!

    【羅爾斯的正義論】對政治理論產生重大影響的一門學說。是藉由當我們身處在原扔狀態,亦即不清楚自己所在位置的情況下,我們會如何建立眾人的生活規範這項議題,來摸索公平規則的理論。結論大致分為兩種,一種是原則上保證人人平等且自由,第二種是允許以照顧弱勢與平等機會為目的的不平等。當中的重點,即是為讓眾人在平等的同時能照顧弱勢,而采取針對富人的累進稅制,以及針對未擁有者的生活支援等行為,是在倫理上的正確表現。又稱為自由原理、差異原則、公平機會平等原則。

    【馬爾薩斯人口論】托馬斯‧羅伯特‧馬爾薩斯所著的古典人口學名作。是述說人口會以等比級數增加,但糧食(生活所需資源)就只會以等差級數增加的學說。換句話說,這項學說明白指出人類的增加速度會立刻達到生活所需資源的極限。就算沒有人命令,人口也會時常增加到僅能勉強維持的水準——這雖是種很恐怖的想法,但也意外地不容忽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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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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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8-18 20:42:47 |只看該作者


第壹章 北方的天際





統一歷一九二三年六月 北方軍區諾登戰區/第三巡邏線

    為什麼自己會在這種地方打仗啊?

    用小手握著寶珠,將代替權杖的步槍放在地面,被賦予翱翔天際的譚雅‧提古雷查夫魔導少尉這個標志的我的自我意識,反復自問自答。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

    「Fairy08呼叫諾登控制塔。重復,Fairy08呼叫諾登控制塔。听到請回答。」

    諾登的陰郁天空漂浮著一個黑點。那個潛入雲朵下方的小不點,是帝國軍引以為傲的航空魔導軍官,同時也是基于某種因果轉生成幼女而正在作戰的自己,經由俯瞰所呈現的光景。而掛在軍服上,並握在手中的那個,是以科學方式用來控制術式這種超常現象,讓魔導師能以意志干涉世界的演算寶珠。同時也是這件事的證明。這是將古代的寶珠用魔導與科學加以近代化,一如其名能夠解讀世界數據的魔導工程學的結晶。

    這次的任務是在高度六千英尺的空中,以巡航速度維持對地速度,在指定的空域進行炮擊的彈著觀測。

    「Fairy08,這里是諾登控制塔。收訊良好,目前正在正常追蹤貴官的行蹤。」

    這也沒什麼,就是在帝國與協約聯合的國境線上的支援飛行任務。不過將維持飛行術式的演算寶珠掛在脖子上,毫不懈怠地觀測的那道身影,看起來卻令人驚訝地渺小。這並非譬喻,而是物理上的渺小。年齡似乎還不滿十歲。就算考慮到性別是女性,也依舊算是嬌小的體格。相較于體格出眾的前世,這身高還真是讓人感到心酸不已。而說到航空用的喉震式麥克風的尺寸,當初分發時還被人笑說頸圍太細,真是難堪到無地自容。

    「Fairy08收到。抵達任務空域。收訊良好。」

    盡管早對自己發出來的聲音感到絕望,但這尖銳的聲調,總是讓我感到不對勁。哪怕听習慣了,也仍然受不了自己的聲音。舌頭也不靈活,每次咬到舌頭,都讓我遭到屈辱感的苛責。

    「諾登控制塔收到。請執行指定任務。」

    而毫不在意自己這口齒不清的幼女語調的軍隊也是一絕。這種情況或許很合理吧,航空魔導師基于重視空戰的觀點,只將對魔導技術的適合性當作戰力化的基準。而在將這點發揮到極限的帝國里,魔導師的年齡限制早已成為過去的遺物。所以哪怕是外表年齡看起來應該要受人呵護的自己,一樣會很自然地被派來執行炮擊觀測。

    「Fairy08收到。戰區無異常。重復,無異常。」

    「諾登控制塔收到。貴官的觀測區域分配到的炮兵隊為炮兵大隊。呼號為Goliath07。直到空域管制有其他命令,或是該區掃蕩完畢前先從事觀測任務。Over。」

    通稱人力資源的調度方式,很大部分是基于帝國置身的地緣政治觀點需求。基于歷史緣由,帝國由于國土位在列強的中心處,所以不得不將四方鄰國視為假想敵。想要防衛住寬長的國土,兵力一向是個吃緊的課題。為解決這個問題,努力到眼泛血絲的參謀本部所得到的結論,就是徹底活用一切能用的資源。

    「Fairy08,這里是預置軍團的炮兵大隊,呼號為Goliath07,有听到嗎?」

    因此,就算是幼女,只要能派上用場,軍隊就會將她丟到國境,命令她從事巡邏飛行任務。也就是一如字面意思的童兵。

    「Goliath07,這里是Fairy08。收訊良好。已確認敵方步兵部隊接近。諸元已發送(注︰指通訊頻率跟交互辯證內容)。請確認。」

    以可愛聲音念著事務性台詞的幼女翱翔天際,想必是極為超現實的畫面吧。話說回來,正常的軍隊是由正常的成年軍人所構成。這是常識。

    不過雖說參雜著雜訊,但小女孩的聲音傳來通訊,對魔導師來講已是理所當然的情況。畢竟軍隊凡事都會基于實用上的理由設置特例。不過最主要的,還是連日的嚴酷軍務,已讓有良知的軍人們疲憊不堪。所以就連讓小女孩戰斗的異常感,也早已磨耗。

    「Goliath07收到……以基準炮進行第一次射擊。」

    所以,以譚雅‧提古雷查夫少尉名義登錄軍籍的航空魔導師,經由自己背上、與背部大小相差無幾的無線電,以熟練動作淡然進行定時聯絡,在展開于諾登北方大地上的炮擊戰中擔任觀測員。不過實際上,我對自己為什麼會在這種地方飛行,並不是沒有任何疑問與怨言。

    「確認著彈……確認為至近彈。著彈公算誤差範圍在十公尺內。請進行效力射擊。」

    「Goliath07收到。立刻開始任務。」

    注視眼前情況的碧眼盡管絲毫不松懈,但也不能否認閃動著不耐煩的情感。為什麼自己會在異世界、返老還童、性別轉換,然後參加戰爭啊?

    當中最令我感到不耐的,就屬身體上的變化。小孩子的身體非常不方便。雖說女孩子發育得比男孩子快,但要用長年累積的感覺移動身體,體型實在是差太多了。外加上從軍後,已經有過數次經驗,讓我深深感受到自己變成一個多麼無力的小孩。

    無法持槍。因為太大把。這不僅讓我無法好好瞄準,肩膀還會因為槍托的後座力撞得發疼。格斗訓練時,也被眾人一臉同情地丟來丟去。

    直到我透過演算寶珠理解世界是由三個向量所構成的數據,並學會利用術式干涉這個數據的世界為止,都只能以無法隨意行動的手腳,趴伏在地面上狼狽掙扎。

    費盡心血,才好不容易在不仰賴身體,而是靠頭腦思考的魔導技術上有所成就。只要能翱翔天際,以術式干涉世界,就不用再去煩惱嬌小身軀的限制。

    所以對于魔法的突兀感,也藉由其作為便利道具的一面克服了。只不過,就算我們持有這種道具,為什麼一定要使用呢?

    原來如此,ICBM得在必要的時候能夠使用才行。所以平時當然得要整備、訓練,做好運用的準備。只是話說回來,有什麼一定得要使用ICBM的理由嗎?這個話題可從帝國與周邊諸國的形勢趨于險惡開始說起,但這也不是最近的事了。

    打從很久以前,帝國與協約聯合就在國境問題上有著非公開的紛爭。至少在國際政治的舞台上,雙方就名目上而言,並沒有在爭奪這個地區的歸屬權。

    不過這單純是因為帝國佔有壓倒性的國力,所以過去才沒有讓這個問題浮上台面。就譚雅看來這其實很單純,就跟甦聯的周邊國家不會單獨與其爆發國境糾紛是一樣的道理。

    ……過去,只能用過去式來表現,恐怕是唯一的遺憾吧。

    在國境上,零星爆發了幾件偶然的事故。雙方國境警備隊非故意的誤射,及基于誤會引發的炮火交鋒。盡管這些都是當地司令部就能解決的問題,但無法否定情勢開始變得不太安穩。

    本來只要帝國宣布開始「準戰時體制」,譚雅就能退到後方從事非戰斗任務。畢竟直到開戰前,譚雅‧提古雷查夫魔導準尉的身分都還是「軍官學校出身」的實習軍官。實習生在最前線就只是個累贅。所以只要帝國認為會開戰而開始整頓態勢,就能期待轉調到技術廠或後勤司令部擔任後方勤務。

    然而悠哉的高層卻無視這動蕩的局面,判斷這單純只是「危機邊緣外交」,導致譚雅被分發到當地進行實習課程的窘境。雖然這終究只是作為軍官學校教育的延伸,待在飛行巡邏班當中與陸軍進行聯合實習;但在失去退到後方的機會後,譚雅就在實習結束的同時升為少尉並就戰斗配置。賦予她的呼號是Fairy08。也就是妖精這種令人討厭的比喻。光就外表來看,她是個身材矮小的小孩,不對,是幼童。有著透露堅強意志的碧眼,以及基于整理方便而剪短的金發。考慮到她白皙透明的肌膚,這個呼號確實是很適合她吧。

    然後等到領到呼號,正式就任當地的國境警備隊之後,被編入由魔導軍官學校派來的培訓組與當地編入組等,共同編制成的管理部隊的譚雅,首當其沖的就是接獲不容拒絕的四十八小時待命指示。還以為在編制完成後,上頭會依照傳統進行訓練,驗證隊員們的快速反應能力並維持緊張感,結果卻是被迫穿著全副武裝待機,這約是二十四小時之前的事。

    接著,就在怎麼想都只能認為是惡魔在微笑的時間點上,設置在國境各地的前哨警戒地點紛紛傳來緊急警報。警告後方,協約聯合軍有進行大規模越境作戰的跡象。

    帝國擔憂已久的協約聯合的政策轉換。由于政權交替導致首腦陣營替換,以及隨之而來的民族主義興起,要求大幅改變國策方針。坦白講,不僅是譚雅,就連全體帝國軍關系人士都難以理解他們為何要在這個時機點,就像是在開玩笑般輕率發動這次的軍事行動。等到察覺時,協約聯合已發出代替宣戰布告的撤退勸告。

    也就是「帝國軍人必須在二十四小時內,立即離開我國固有領土」的宣言。

    協約聯合的情況,或許不是一介尉官所能得知的,但由于區域沖突「在政治層面上過于敏感」,所以帝國應該是想極力避免正式的武力沖突。但要是無法正視現實,恐怕將會在歷史上留下臭名。

    「這群家伙是笨蛋嗎」的臭名。抑或是,他們準備了必勝的策略呢?

    帝國雖然難以理解協約聯合的目的與意圖,也仍然依照國家規定,動員起嚴謹的官僚機構與軍事機構,根據理論展開迎擊準備。就身為其中一片齒輪的譚雅而言,她只是在做符合薪資的分內工作。不過在這個時間點上,她也不是沒有「算了,反正大半是對內的政治宣傳吧」這種樂觀的推測。

    畢竟鄰近國的聯邦,應該也不想有人在自國附近發動軍事行動,可預期會介入調停或是以威嚇進行牽制。而過去援助協約聯合的聯合王國與共和國,應該也會擔憂過去援助他們的心血化為烏有,而制止這次自殺性的進駐行動吧。沒錯,大多數的將兵都是這樣判斷。畢竟所謂的士兵,同時也是個現實主義者。

    因為擺明白的,要是與帝國正面交鋒,約聯合是毫無勝算可言,所以一定會有某國出面調停,然後再由協約聯合跟帝國的政治家和外交官收拾善後吧。

    然而,讓該時代全體人類感到困惑的是,除了當事人協約聯合之外,任誰都「難以理解」的事態,居然真的發生了。

    「奉勸進駐的協約聯合軍解除武裝投降,或是立即離去。」

    帝國面對就常識來講,甚至只能說是沖擊性的勸告。但對仍然半信半疑觀看事態發展的帝國而言,協約聯合軍越過國境的報告盡管不是沒有預期,不過一旦真的發生,卻也是讓他們難以理解的事態。根據後世紀載,帝國軍參謀本部的軍人雷魯根,就曾以「……連懷疑是軍中高層極密進行的自導自演都還比較好理解,協約聯合的意圖就是這麼地令人費解」這句話來表達心中的疑問,述說這件事究竟有多麼不可思議。

    不過先把疑問與不明了先置之一旁,信奉務實主義的帝國軍隨即務實地下達命令,立即針對協約聯合的大規模越境作戰進行反制。不管是對他們的意圖感到迷惘還是困惑,在指出有可能發生沖突的當下,按照規定開始進行戰備物資的事前囤積,中央乃至于大陸軍的各軍團也經由鐵路開始集結,將帝國軍組織能毫無窒礙地遂行一切的本領,以及被評為組織面勝利的應對手法發揮得淋灕盡致。

    然而就算聚集大量物資,進行部分動員,帝國仍舊是無法抹去心中的那股半信半疑,持續煩惱——他們該不會是玩真的吧。

    在列強之中,帝國特別是在軍備方面上傲視群雄。就連在平時,都會以國境警備隊的名義,在國境上部署軍團規模的駐軍。而在當地,還額外動員了譚雅等人所屬的臨時軍團,作為最低限度的戰斗準備。甚至還稍微考慮到情報戰的情況,而邀請各國的大眾傳媒跟隨作為對應,可說是做得毫無破綻。但正因為這樣才讓人懷疑——他們真的會打過來嗎?

    就譚雅而言,她真是作夢也沒想到,協約聯合會在毫無大義名分之下,向軍事強國,而且還特地在媒體面前,以劣等的戰力發動越境攻擊。

    但這世上,現實似乎比小說還要離奇。對譚雅來說,事情發展簡直是不可思議。說難听點,就是目睹到自殺欲望化作實體的瞬間。

    「開戰了!各位,重復一次。開戰了!戰爭就在剛剛開始了!帝國對于雷格多尼亞協約聯合的越境侵犯,已發出宣戰布告!協約聯合軍在稍早前開始在各地越境,對此,帝國軍的部隊正陸續趕往國境!根據情報顯示,我軍已經在各地開始交戰了!」

    但事實上,眼下以友軍的裝甲部隊為主,各部隊正在急速展開中。同時,隨行的隨軍媒體人員也驚叫連連,將各地戰區傳來的速報,透過電波向全世界發送。

    ……正因為確定會戰勝,所以才需要宣傳戰嗎?唉,既然國力、技術水準、軍備都佔有壓倒性的優勢,會認定我方一定勝利,並率先采取下一步動作也是顯而易見的事。

    而會在開戰前先讓新聞媒體人士在當地部署,也是上頭認為這場戰爭有余力進行這種程度的宣傳。藉此宣傳帝國的強大與正當性,就政治上來講並不壞。外加上已經證明是對方先行越過國境,所以也不缺大義名分。會順便讓大眾傳媒跟隨,主要是想展現一場勝戰吧。會在打敗仗時讓媒體自由報導的國家首腦陣營,就連在這個異世界里也是幻想中的存在。對現況毫無或是極少隱瞞,至少證明情況一切順利吧。

    這全是讓譚雅毫不緊張的要素。老實講,當她听到自己要被丟到北方實習時,還真想仰天大喊︰請對這個把幼女丟到危險邊境恣意驅使的軍事國家,還有把善良個人丟到這種世界的存在X降下天罰吧。

    但如果是像波斯灣戰爭那樣一面倒的戰局,提供她出人頭地的好機會的話,那就沒問題了。這樣就只是在會打贏的戰爭中,待在會打贏的軍隊里,從安全的天空攻擊敵人,然後獲得晉升的簡單任務。盡管這完全超乎預期,但也不是什麼壞事。不對,別說是壞事,甚至還是千載難逢的大好良機。國境巡邏任務不僅單調又很危險,就算有所成果,也很容易基于「政治上的考量」而被視為不存在的業績。拜這所賜,讓這個在北方諾登紛爭地區的巡邏任務,在帝國軍內部被評為是一份吃力不討好的差事。

    在那里既不容易累積功績,而且就像是在不斷提醒她條件惡劣一樣,盡管非她所願,譚雅‧提古雷查夫的外表,是名金發碧眼肌膚白皙的幼小少女。再加上光看經歷的話,還是個軍官學校出身,將來注定平步青雲的魔導師。就算有長宮願意提拔任用她,一旦她出了什麼事,恐怕也無法避免糟蹋有大好前途的年輕人的罵名吧。姑且不論實力,光只看外表,那張有如人偶般的臉蛋就連自己也不得不感到突兀。即使是自己,倘若事不關己或是與工作無關,也不會想跟這種人扯上關系。

    這就是自己在帝國軍內任官後的客觀立場。盡管教官們的評價不差,但只是在做符合薪資的分內工作這個事實,很難讓她破除子虛烏有的「幼女魔導師」負面謠言。既然如此,就只能創下更大的功績。但就算想創下功績,至今為止卻過不到最重要的機會。換句話說,自己盡管身為「魔導師」,卻不被當成魔導師看待。單純把她當作礙手礙腳的嬰兒。這種始終被人叫作不良品,完全不顧及她過往經歷的處境,簡直就是種恥辱。

    不過諷刺的是,她卻在帝國軍擁有壓倒性優勢的戰場上獲得實戰機會,能以首戰替自己的經歷錦上添花,算是預料外的幸運。

    想必暫時能以比較好的狀況參與這場戰爭吧。既然如此,希望能在這段期間內,弄到讓自己生存下去所必要的權力與地位,以及確保人脈。為了這點,就必須得在這場穩贏的戰爭中適度活躍,建立戰功吧。

    一想到這邊,譚雅就忽然覺得這狀況也意外地不會太壞,無意識地放緩了那雙氣血暢通的紅潤嘴唇。

    「不對,這對于經歷來說反倒是最棒的情況嗎?……該認為這不是件壞事吧。」

    誰也沒能听到她這段偷偷低語的自私發言。縱使有人飛在空中,這番話想必也會被地面上嘶吼的帝國軍炮兵隊的炮擊聲,與不絕于耳的響亮彈著聲與爆炸聲掩蓋過去。而且,只要當自己是在特等席觀賞比富士綜合火力演習盛大數倍規模的炮擊表演,也就不會覺得不愉快了。

    「Fairy08,這里是Goliath07,請回報炮擊效果。」

    「Goliath07,這里是Fairy08。炮擊為有效射擊。重復,炮擊為有效射擊。」

    就只是淡然觀測結果,然後將諸元轉達給炮兵隊的簡單工作。雖然一邊展開飛行術式,一邊背著無線電飛行不是件輕松的事,不過帝國軍的演算寶珠非常優秀。而且作為潛在紛爭地區的諾登地區,就性質上來講,在北方部署的部隊有許多是從中央派來的。不說別的,就連譚雅自己在文件上,也是從中央派到現場實習後,臨時編入部隊里的人。

    只要認真從事軍務,總有一天能返回中央軍,擔任後方勤務也不再是個夢想。要是能獲選成為帝國軍後方勤務部隊的隨隊魔導軍官,說不定還能接到帝國首都的防衛任務,一直待在後方待命,換個角度來看,這可是能夠累積有益未來發展的經理,令人感激不盡的人事調動。

    在得知自己要到不僅無聊還充滿風險的北方實習時,簡直恨死教官了,但人生還真的是不知道什麼是幸運。雖然遲了一點,但還是趕快找個時間寫信向教官做近況報告順便向他答謝吧。人脈得要好好經營才行。

    畢竟我可是期望能過著玫瑰色的菁英人生啊。邊參與實戰,邊進行戰區的彈著觀測,譚雅的心情非常之好。

    「Fairy08呼叫諾登控制塔。听到請回答。」

    「這里是諾登控制塔,收訊良好。」

    眼前炸裂開來的炮彈,順利對協約聯合越境侵入的步兵部隊造成重大打擊。就算諾登是地形起伏不定的山岳地帶,但大意地朝著炮兵隊部署完畢的國境附近進軍,依舊只會淪為炮靶。更別說是在沒什麼掩蔽物的地形上了。

    「Fairy08收到。目前在面壓制中。判斷為壓制。敵步兵部隊正逐漸喪失組織能力。」

    做好萬全準備的炮兵隊保持適當距離,在觀測員的引導下朝事前觀測完畢的地區,向非裝甲目標進行炮擊。這要不殲滅敵軍還比較不可能辦到。眼前潰不成軍開始抱頭鼠竄的那群曾是步兵的人類群眾,輕易就成為榴彈的炮下亡魂。透過雙筒望遠鏡目視到這情景,譚雅判斷再打下去也只是在浪費炮彈。

    「諾登控制塔收到。請推進到第二巡邏線,引導我們朝展開中的敵方步兵主力,進行『面』的壓制。」

    「Fairy08收到。我立刻前進,繼續執行觀測任務。」

    淡然地與塔台對話,同時還能讓譚雅暗自想著「無線電在實戰中也意外地通用啊」,天空就是如此與雜訊無緣。就她的碧眼所見,眼前這種陰天,絕不是難以造成電波干擾的天候。然而天電雜訊卻有足以說是清晰的水準。清晰到自己事前推測無線電品質會因為諾登礦脈導致的地磁異常變得很差,所以背著超大台航空無線電的行為,顯得蠢得要命。為找尋還在抵抗的殘兵,譚雅從逃竄的協約聯合部隊上空經過,邊依照命令推進,邊由衷感到難以理解。

    協約聯合究竟想做什麼啊?

    如果想進行實彈演習,坦白說一聲不就好了。早知道他們好打到不是火雞,而是在打渡渡鳥的程度,自己也應該拒絕觀測任務,自願報名對地攻擊任務才對。在穩贏的戰爭中,對地轟炸任務不僅能確保制空權,有著護航機,還能恣意挑選最適當的目標攻擊。真讓人羨慕得要死。

    「Fairy08呼叫諾登控制塔。已推進到指定位置。」

    「諾登控制塔收到。這里也確認到了。目前正在將情況轉達給目前的軍團炮兵隊。請繼續彈著觀測。」

    「Fairy08收到。會在接獲其他命令前進行彈著觀測。Over。」

    「諾登控制塔收到。」

    同一天,協約聯合諾爾蘭上空

    神啊,究竟為什麼,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啊?

    被雪光反射曬黑的精悍臉龐因苦惱而扭曲,安森‧甦中校忍不住向天詢問。在身為協約聯合軍的航空魔導師飛習慣的天空中,回蕩著帝國軍重炮的齊射聲響。眼前展開的是一面倒的戰斗。不,任何一位有常識的軍人都不會把這叫作戰斗,而是稱為屠殺吧。居然在毫無掩蔽物兼起伏不大的丘陵地上,不僅是非裝甲車輛,甚至還讓血肉之軀的步兵,如游行一般朝著嚴密部署的炮兵陣地前進。

    「這……這跟說好的不一樣啊!他們居然開火了!」「我需要救援!趕快,趕快!」「撤退!趕快撤退!快制造煙霧!」「沒了!我的手,我的手沒了!」「空中支援還沒來嗎……」「司令部、司令部,請求回報狀況!回報狀況!」

    這個帝國稱為「國境線」、協約聯合稱為「暫定非武裝線」的地區,是根據倫迪尼姆條約所制定的一種假定國境線。漫不經心地穿越這塊地區,朝在這里嚴密架設陣地的帝國軍發動正面突擊,會有這種下場也是可以預期的吧。不管那群政客腦子里是在想什麼,但這些傳來的無線電通訊,正是全戰區的士兵以性命替無可救藥的政治付出代價的佐證……以士兵們的性命。

    「……那群天殺的政客!」

    低迷的經濟與擴大的貧富差距,加上毫無改善的失業率。協約聯合政府所面臨的內政問題,隨時都有可能引發嚴重的信任危機。現在政府,將會嚴重付出他們輕率煽動起民族主義與沙文主義的代價。不,真正恐怖的是今後的事。是戰爭,而且還是毫無勝算的戰爭。

    正因為如此,安森中校才會邊飛邊口出穢言,咒罵那群至今仍不去面對現實,還在持續煽動民族主義的混帳政客們。

    倫迪尼姆條約是在聯合王國的調停下所締結的條約,讓帝國與協約聯合雙方就國境糾紛的問題,勉強承認一條彼此可接受的國境線。名義上為暫定非武裝紛爭地區的這條區分線,在行政權也受到條約保證的情況下,可說是實質上的國境線。只是顧慮到主張擁有領有權的協約聯合,才讓這份條約就成為一份「尊重」雙方主張的「暫時性」條約。

    「說什麼這只是趟帶有緊張感的遠足啊!」

    簡單地說,協約聯合要對內高喊正統性是他們的自由,但就國際社會的觀點,這份條約實質上等于承認這里是帝國的國境。不論國內的夢想家再怎麼高喊這里是正式的紛爭地區,是協約聯合擁有主權的領土,看在國際社會眼中也只是喪家犬在亂吠,想必不會有人理會。

    「居然說這是遠足!他們敢說這只是遠足!」

    就只是在自國的主權範圍內,讓協約聯合軍任意巡邏的軍事游行?這可不是在開玩笑啊。那群混帳政客似乎在不知不覺中,完全相信了自己的政治口號。真希望有人能出來說,這只是個惡劣的玩笑。

    那個政府發言人……或說那群不斷發表無聊政治宣傳的薪水小偷,居然有那個臉召開記者會說這進駐計劃是「高度富有組織性且帶有緊張感寸遠足活動」。令人傻眼至極的輕率判斷。

    「卡寧漢姆!殘存的友軍呢?」

    「聯絡不上,甦中校。通訊狀況混亂且正在不斷惡化,實在是難以掌握狀況……」

    友軍已徹底陷入混亂。這也是想當然的事。抱持著不可能開戰的心態越境,卻遭到做好迎擊準備的完整編制的帝國軍凌虐,任誰也保持不了冷靜。這恐怕是會名留青史的愚蠢行為吧。

    「司令部呢?不論是空域管制還是戰術指揮所都行。就沒有能聯系上的司令部嗎?」

    「線路受到串音干擾(注︰多個通訊頻道互相干擾)……而且別說是呼叫司令部,看來就連分配下來的頻道都是錯的。」

    正苦著臉操作背上長距離無線電的卡寧漢姆中尉,在安森的部隊中也是數一數二的老手。在飛習慣的天空中,遭遇連老手都無計可施的串音干擾。這表示協約聯合這次的軍事活動,毋庸置疑是以輕率心態發起的吧。這要不是自己的國家,他肯定會因為這事實在太蠢而完全傻住。

    「沒進入戰時體制就發動越境行動,簡直讓人不敢相信。這毫無疑問是協約聯合政府的危機邊緣外交。至少帝國要是沒有戰爭的覺悟,絕對不可能玩這種危險的游戲。」

    兩天前他在報上看到的帝國軍參謀本部新聞發言人的評語,即訴說了一切。這頂多就是展現軍事行動活性化的征兆,藉此試探帝國反應的危險外交政策。一臉像是吃了一斤黃蓮的發言人這番話,是很有常識的看法。畢竟不會有人未經任何準備,就發動關系國家存亡的軍事行動。

    「短距離通信也無所謂。事到如今,就呼叫能直接聯系上的地面部隊。我們要支援殘存部隊撤退。」

    「收到。」

    安森的大隊不曉得是幸還是不幸,由于之前在國境附近接連發生的非正規戰斗中損耗嚴重,所以在越境當時,被稍微撤往後方重新編制。處于實際戰力要是降低到中隊規模,就很有可能要返回首都重新編制的狀態。正因為安森中校不時從事不會在正式紀錄上留下資料的作戰行動,所以才會讓他誤判……既然會讓他的部隊後撤,就表示這只是一如往常的政治宣傳,政府根本沒有要開戰的意思。

    身為協約聯合軍的前線部隊,同時也足以被稱為精銳的安森等人,想必會用盡一切狠毒的話語,來形容這些混帳政客與軍人政治家的低能程度吧。他們早就知道自己的政府是一群蠢蛋集團;然而他們不知道的是,這個政府居然會干出這麼無可救藥的蠢事。

    「達同,抱歉,你能幫忙呼叫其他的同僚部隊嗎?我想盡可能掌握戰況。」

    因此,完全落于被動局勢的他們,就只能在絕望性的戰力差距下,支援友軍從敵方的攻勢下撤退,想方設法面對這種難題。外加上不僅無法與前線管制官取得聯系,狀況甚至混亂到無法獲得戰術指揮所支援的程度,這原本可是為讓魔導部隊與航空部隊、地面部隊保持最低限度的合作所設立的單位。

    「若有必要,就去跟後續的部隊會合。倘若各小隊在分散後無法再度整合時,就算將部分指揮權的整合在一起也沒關系。」

    「中校,聯系上了!」

    將遞過來的通訊機搶到手中,在經過短暫交談後,得知地面已是無計可施的混亂狀態。以平時的指揮系統進入戰時體制的失策,代價就是指揮系統的徹底崩壞。這已經是任誰都能一目了然的事實。

    「我知道了。總之,不設法恢復指揮,根本打不了仗。這時候能做的判斷,就只有設法減緩擴大混亂的面壓制炮擊吧。」

    因此目前的狀況才會惡劣到,各部隊不得不各自行動,完全無法采取組織性的抵抗。就算戰區中有勉強能夠取得通訊的友軍部隊,但具備指揮能力,足以掌握全體戰況並采取必要措施的單位,卻是怎樣都遍尋不著。

    「這我明白。可是炮兵陣地的防御恐怕很堅固……觀測員,你看怎麼樣?」

    正因為如此,就安森中校手邊的戰力來看,最為現實且具備效果的支援手段,怎麼想都只能得到藉由排除敵軍觀測員來間接妨礙炮擊的結論了。

    「甦中校!是地面部隊第六師團的通訊。觀測與通訊都還活著!」

    「太好了!快確認他能不能發現到敵方觀測員。」

    然後,與勉強維持管制並正在撤退的友軍部隊恢復通訊,替事情帶來了轉機。

    「……賓果!諸元傳來了!」

    沒有隱藏所在位置,有著復數的觀測魔導師正在獨自飛行。從他們定期發出的暗號通訊頻率來看,肯定是進行射擊觀測時特有的通訊暗號的波長。

    「跟預期一樣是獨自飛行嗎?還真是瞧不起我們啊。」

    「說是這麼說,但警戒線很厚實喔。」

    這他當然知道。透過王道且堅實的制空戰所建立起,密集到會讓人想發出哀號的航空部隊與魔導部隊的迎擊網。很明顯的,帝國軍會讓後續部隊獨自飛行,肯定是因為迎擊線建立起的防御,讓他們做出這樣就足夠的判斷。

    「唉,真不能跟腦子正常的敵人打仗啊。早知道帶著家人逃亡比較好吧。」

    「甦中校,帝國那群家伙大概跟我們相反,正在歪著頭感到困惑呢。在那邊煩惱,戰爭打得這麼輕松真的好嗎?」

    「的確,就讓我們盡可能期待他們會掉以輕心吧。」

    懷著苦澀的感想,安森中校只能向神祈禱。

    ……神啊,我們究竟是哪里做錯了?

    被賦予的任務是件重要卻單調的工作。就只是背著無線電與整套觀測儀器進行彈著觀測。即時處理是由軍團炮兵接收諸元的炮兵科負責。戰術指揮是由諾登控制塔的管制官下達。

    再加上這是場必勝戰,所以她在這項任務里,就只需要觀賞帝國軍炮兵隊以漂亮且值得嘉許的技術,反復進行空爆射擊與同時彈著射擊。帝國是列強當中新崛起的軍事大國。在背後支撐其盛名的軍隊,擁有足以自豪的較新型裝備,並推崇格外信奉火力主義的正統派理論。

    帝國的信念是「刺刀不會說謊,數量也不會」。正因如此,帝國的炮兵隊是「戰場之神」。就連對譚雅來說,比起自稱是神的可疑物體,這個戰場之神是更值得信賴的絕對存在。

    畢竟我方盡管半信半疑,但依舊是對開戰做好萬全準備。也就是說,不僅是制空權,就連對空魔導監視網也準備得萬無一失。不論是零星的抵抗,還是對空炮火的光芒,只要向戰場之神炮兵隊打個小報告,一次呼叫就能藉由炮兵隊的面壓制炮擊予以粉碎。

    這項工作既安全又踏實,而且又會受到良好評價。真希望今後也能這樣。畢竟這可是待在特等席,邊觀賞友軍逐漸勝利的過程,邊管制在相較之下,連富士綜合火力演習都會覺得可愛的鐵彈投射。

    在確保安全的天空中,俯瞰敵軍遭到單方面擊敗的光景,感覺怎麼可能會糟呢。炮兵隊耕耘,步兵與裝甲部隊推進。擔任對地掩護與直接掩護的是我們魔導師。位在上空的戰斗機與轟炸機混合部隊,作為進攻內地的先遣部隊領頭先行。整場戰斗以演習都不知道能不能這麼順利的情況發展下去。向以漂亮手段遂行作戰計劃的參謀本部,干杯吧。讓我能簡單又安全地出人頭地,就算再怎麼感謝也不足以表達心中的謝意。

    雖然有點不謹慎,但得向說出「幸好戰爭是如此駭人,否則我們會打到樂此不疲」這句話的李將軍道歉(注︰美國名將羅伯特‧李),因為我可是覺得戰爭真是快樂得不得了。

    「諾登控制塔呼叫Fairy08,炮兵隊開始觀測射擊。請發送資料。」

    「這里是Fairy08,確認第一批次射擊著彈。批次資料傳送中。判斷為不用修正。重復,不用修正。可開始進行效力射擊。」

    不過最厲害的,還是能令人驚訝地完全照資料做事的炮兵隊。能以軍團的預置炮兵程度完成第一次射擊到至近彈的程序,訓練程度不容小覷。或許該說,帝國這軍事大國的招牌不是掛好看吧。多虧這點,讓她工作起來相當輕松。真是太棒了。

    「諾登控制塔收到。請注意流彈。預定在兩百秒後進行全力射擊。Over。」

    「Fairy08收到。Out(注︰訊息收到,不用回復)。」

    邊稍微提升高度,邊稍微保持距離往西側移動。盡管不認為炮兵隊的準頭會輕易偏掉,但要是被彈體碎片打中,讓自己慘遭友軍擊墜就太沒天理了。更別說這是全力射擊,投射量可是相當驚人。炮兵隊爽快地開炮,我則是在一旁咬著手指稱羨觀看。為讓彼此工作愉快,就不能給對方帶來妨礙。

    而炮兵隊隨後開始進行的全力射擊,投射出相當凶殘的鐵彈數量,遠勝過她記憶中所有戰爭電影的場景。從空中望去,就見黑點如銀河倒瀉般落于大地,爆裂四散冒出熊熊烈火,將周遭曾經身為人類的物體炸得灰飛煙滅。

    「Fairy08呼叫諾登控制塔。確認效力射擊著彈。請繼續射擊。」

    「諾登控制塔發送戰區情報。地區α……區沙……沙——」

    「諾登控制塔,這里是Fairy08,收訊不良。雜訊嚴重。Over。」

    這是電磁干擾,或者單純只是儀表有問題。現在可是關鍵時刻,拜托饒了我吧。當譚雅正想再次呼叫管制官,確認背上通訊機的狀況時,忽然收到一段出乎意料的通訊。

    「Cherub leader發布戰區警報!重復,這是戰區警報!確認大量Bogies〈敵飛行單位〉接近!」

    是有別于定期通訊與緊急通訊的Unknown〈不明機〉警報。不過奇妙的是,理當是在第一線巡邏的空中管制官,竟然是向「戰區」發布警報。考慮到在迎擊戰中,本來只要第一巡邏線前的警戒線未被突破,就不會對戰區發布警報的情況,這將會是一則深具含意的通訊。

    是來了相當強悍的援軍嗎?不過戰爭就是這樣嘛。似乎總是不會盡如人意。

    「……諾登控制塔呼叫全體升空警戒的迎擊戰力。請將ROE從國境巡邏任務改為防空游擊戰。重復,請將ROE從國境巡邏任務改為防控游擊戰。」

    等通訊線路安然回復後,就突然收到這道迎擊命令。這也是當然,既然出現敵機,那就只能迎擊了。而為防範這種情況,帝國不僅在前衛部署了厚實防線,還讓預備戰力升空警戒。

    「Bogies發出大量照射反應!偵測到術式干擾!判斷為Bandit〈敵魔導師〉!敵方已發出照射!請立即予以殲滅!」

    隨後的通訊,也讓她感到某種預感,敵方盡管是在做垂死掙扎,但戰況恐怕相當棘手。

    「諾登控制塔向全軍傳達。重復,諾登控制塔向全軍傳達。」

    管制官的口氣盡管不明顯,卻參雜著難以隱瞞的焦慮與困惑。居然就連友軍機遭到擊墜,語調恐怕都能像個正在念新聞稿的播報員般淡然朗讀的那些家伙都會感到焦急,事態嚴重的程度恐怕是不言而喻吧。

    「已確認協約聯合軍的大隊規模魔導師越境。重復一次,已確認協約聯合軍的大隊規模魔導師越境。」

    而戰區管制官參雜著些許困惑聲調朗讀的狀況報告,確實是教人吃驚。照理來講,逐次投入戰力在軍事行動上可是大忌。該如何不讓預備兵力淪為游離部隊是軍事計劃的重點,同時司令部手邊也要經常確保一定的戰略預備兵力。這種兩難雖是老生常談,卻也是最難解決的問題。

    但就常理判斷,不僅讓步兵獨自越境,甚至等戰斗結束後才投入直接掩護部隊簡直是不可思議。就連譚雅自己也完全沒料到,協約聯合軍居然會在帝國準備轉守為攻進行追擊戰的階段投入預備兵力。就算是依據戰理投入兵力,那也該早點投入吧。不過也正因為如此,這步棋確實是出乎帝國的預料。

    「請各單位依照預測狀況立即迎擊!重復,請立即迎擊!」

    在將敵軍打得潰不成軍,各部隊正在變更炮兵隊的配置與細節修正時,卻遭遇到大隊規模以上的敵魔導部隊發動大規模反擊。雖然不是沒有預測過類似的狀況,然而眼前的情況,卻是發生在帝國軍已做出徹底擊潰敵野戰主力的判斷之後。

    一般來講,就算要支援友軍撤退,也早就應該要行動了。敵軍出乎意料的增援,恐怕讓前線亂成一團了吧。方才還在想自己的位置無法累積戰果,擔心會不會影響升官的譚雅,如今則是打從心底對自己位在後方的配置感到高興。

    如果是升空警戒戰力,想必就得飛去參與激戰,但觀測要員沒必要趕過去。

    「……沙……沙沙沙……沙————」

    不過,就在她正要為自己的好運感到佩服的瞬閥,她與諾登控制塔的管制官之間的通訊然充滿雜訊。明明直到方才為止都還在報告眼前激烈變化的戰況。無線電居然在這麼重要的時候出現雜訊。

    把這跟剛剛收訊不良的情況並在一起想,無線電故障的可能性相當高。接下來不論是要引導炮兵隊發動攻擊,還是要接收友軍情報,無線電都很重要,這只能說是致命性的故障吧。不過根據譚雅的記憶,此時背負的無線電是她在各種演習中狠狠操過的那一台。記得是以耐操為賣點的無線電,應該沒這麼脆弱才對。

    或許是因為實戰影響才出問題的,只是接下來不但無法接收彈著觀測的聯絡,就算是因為機械故障,還會陷入讓她無法遂行任務、有些令人不安的事態。只是到頭來,譚雅也沒這個必要怨嘆無線電通訊機的失常了。

    ……照射?——會注意自己遭到狙擊,只是單純的偶然。不過相信自身感覺的譚雅,隨即變更飛行軌道,勉強避開這一擊。

    隨後就見無數的術式,轟炸在她方才飛行的預定軌道上。是敵魔導師。

    「Mayday!Mayday!(注︰求救訊號)Fairy08呼叫諾登控制塔!重復,Fairy08呼叫諾登控制塔!戰區警報!請求緊急支援!」

    雜訊是敵軍的通訊干擾,並不是無線電通訊機有問題。作為對抗,譚雅將電波輸出開到最強嘶吼起來。

    殘留在國境附近的敵戰力當中,魔導師無疑最具威脅性。協約聯合在魔導師方面屬于後起國家,擁有的魔導師數量並不多。不過他們為了彌補數量不足的缺點,針對質量進行了徹底強化。而他們能實現這點,主要是受到數個反帝國的國家援助。正所謂敵人的敵人即是朋友。

    因此包含譚雅在內的帝國軍魔導師會對這場戰爭放松警戒,也是根據敵魔導師部隊正在後方重新編制的狀況做出的判斷。依照事前的諜報情資,敵方部署在諾登的魔導師菁英集團,此時正匆忙趕往略為北方的耶利亞斯,所以才會做出具備相當威脅性的敵魔導師戰力不在的誤判。

    這招回馬槍攻得帝國措手不及。但無論如何,眼前還是出現了在發現的同時,就必須立即向指揮所回報的敵方戰力。這不僅是在戰術價值上,就連在政治策略上的含意也極為重大。當然,她是會依照規定回報,但可沒有孤身牽制敵軍,在戰場上大肆活躍這種逞英雄的想法。想死的家伙就自己去死吧。活下來才是最重要的。但問題就在于,她該如何從這里逃脫。

    「我偵測到敵魔導師集團。中隊規模,正在急速接近中。」

    邊朝著無線電吶喊,邊準備空戰機動的譚雅,雙眼瞬間捕捉到以相當規模突擊而來的高速飛行體。多到令人生厭的敵軍。

    「座標,戰區α,區域八,高度四三!」

    雖不知對方有著怎樣的苦惱與政治企圖,總之是戰意高昂。居然不肯屈服于必敗的戰況,充滿悲壯感地干出吶喊沖鋒這種事,真是會給人找麻煩。外加上對手是極度充滿戰意的勤勉軍人,他們恐怕一點也不在乎給我方添麻煩吧。

    而且就整體戰況來說,仍舊是帝國逐漸邁向勝利。是場打贏也當然的戰爭。正因為是這樣,所以情況才惡劣到極點。在帝國逐漸獲得全戰區勝利的過程中,唯有自己負責的部署遭到突破的話,就是帝國在本戰役中實質上的唯一戰敗紀錄。

    「在眾人皆戰勝的戰斗中,唯有自己留下戰敗紀錄的無能表現。」

    害怕這說不定會讓她留下無從辯駁的負面紀錄—害怕會被當成無法完成交辦工作的無能者。只要有這個可能性在,眼前的事態就足以令她畏懼了。而且當上頭要求她迎擊時,她身為一介軍人沒有拒絕的權利。

    竭盡全力開始隨機回避機動。盡管可以期待自己的嬌小體型可以稍微減輕G力的負擔,但實際上,如果要閃避瞄準自己的所在空間,以封有術式的術式封入彈頭進行齊射的攻勢,負擔就不得不飄升到另一個次元的程度。

    從攻擊自己的火力規模來看,少說也是小隊?不,也可能是精銳分隊。根據戰術理論來看,他們是想以火力牽制敵機動作,同時對遭到壓制的敵部隊進行重大打擊吧。這樣一來,逐漸牽制住自己的敵方目標自然是不言而喻。

    他們最主要的戰術目標,肯定是毫無空中掩護的友軍炮列。敵中隊主力想成功突破防御,從空中單方面蹂躪我方支援火力的意圖,不論就軍事還是風險上來看,想必都很劃算吧。但無論如何,這都不是什麼好消息。

    炮兵隊如果是自走炮編制就算了,但大半都還是牽引炮。就算是帝國,在整備裝甲師團、魔導部隊還有空軍之余,還同時要讓炮兵隊全面改用自走炮的要求,負擔實在太重了。當然,笨重的牽引炮不論要逃要躲,時間都是令人絕望的不足。

    這樣必然會需要直接掩護部隊的活躍。只是要阻擋魔導中隊規模的突擊,就需要有相當于中隊的戰力。換句話說,就是得在直接掩護部隊升空前進行遲滯作戰。

    「On Engage!〈進入戰斗〉」

    「諾登控制塔呼叫Fairy08!請回報狀況!」

    所幸或許是我方終于開始電戰反制,通訊恢復正常了。只不過,看吧,果然來了。自己對于麻煩事情的預感是百分之百的準確。該說是女人的直覺很準嗎?不過姑且不論外表,但我內在可沒打算要當個女人啊。這種討厭的感覺究竟是怎麼回事?

    「這里是Fairy08,已接敵。重復,已接敵。敵中隊規模的魔導師正在滲透中。」

    「諾登控制塔收到。請立即接敵,進行遲滯作戰。並盡可能收集情報。」

    啊,就說吧。真是惡劣到極點。叫我接敵收集情報?不對,在這之前還要我努力遲滯敵方行動?要我單獨去阻擾整個中隊?在毫無任何遮蔽物的遼闊天空中?想叫我去死就直接說啊。

    「敵我戰力差距太大,請求增員。」

    「諾登控制塔收到。現在友軍魔導小隊已經緊急起飛。同時,升空警戒的中隊也已火速前往,預定在六百秒內抵達。」

    你說什麼?居然要十分鐘才會到。這段時間都足以讓人熱好速食,吃完還能順便整理垃圾吧。老實講,面對中隊規模的敵軍,怎麼可能遲滯防御得了十分鐘啊。

    此時最重要的就是想辦法保住這條小命,而唯一的辦法就只有三十六計走為上策。這也是當然的事,自己可沒有那個愛國心,在這種時候盛大地打這種一人戰爭。但要避免在軍歷上留下敵前逃亡的可怕污名,必須要有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才行。至少也要上級司令部做出此空域毫無戰略價值的判斷,下令要我轉進才有辦法。

    「Fairy08呼叫諾登控制塔。請允許即時脫離。重復,請允許即時脫離。」

    「諾登控制塔呼叫Fairy08。很遺憾,無法允許這項要求。請在友軍快速反應部隊抵達前,努力進行遲滯作戰。」

    啊——天殺的王八蛋。請對在後方能以一道命令害死人的囂張管制官降下災難吧!真想認真朝他嘶吼——有本事就過來跟我換位置。想命令人這種無理要求,就先示範一遍給我看啊。

    「Fairy08呼叫諾登控制塔。請問友軍炮兵隊目前的狀況?」

    抱怨歸抱怨,但我可是個大人。所以能夠理解,要是被肉體年齡影響而情緒性地大罵出聲,事後肯定會很麻煩。這個仇,等到將來出人頭地後再報也不遲。正因為要在將來報這一箭之仇,才需要針對現況做到盡善盡美。

    譚雅‧提古雷查夫這名魔導師,盡管面對最惡劣的狀況,也依舊能夠善盡自身的義務——只要能得到這種評價,就有借口替自己開脫。縱使被當成祭品推上軍事法庭,也能藉由詢問部署在後方的炮兵隊狀況,來主張自己有意識到危機,並在現場竭盡了一切所能,試圖解決問題。保險得事先準備好才行。

    「目前升空警戒中的一個魔導小隊正在急速前往。抵達炮兵隊上空約要三秒。此外,第七游擊魔導中隊也正在急速趕去迎擊。就如同方才報告的,距離抵達約要六秒。」

    啊,看來徹底決定是最糟糕的事態了。請對導致這種混帳事態的因果律降下災難吧!

    為什麼敵魔導師部隊哪邊不去,偏偏要朝位在我負責空域後方的炮兵隊突擊啊?應該擔任早期警戒線的第一線部隊是在搞什麼東西?

    為什麼會讓中隊規模的敵魔導師深入到這種地方都沒能察覺啊?因為是必勝戰就掉以輕心,還把責任問題推到我這邊來,這樣誰受得了啊?說到底,如果要打擊炮兵隊,就算去隔壁戰區不也可以?我完全不會在意。但為什麼偏偏要朝我這邊來!

    該死的惡魔。至今仍舊在詛咒我嗎!很好,我決定了。既然這樣,那我也豁出去了。人人都想要我死是吧?但我不會一個人死的。我現在決定了。要死就大家一起死。與其要我獨自去死,還不如吧事情搞大,讓全部人陪我一起送葬。不然我咽不下這口氣。

    「Fairy08收到。諾登控制塔,我會努力活下去給你看的!」

    「諾登控制塔收到。祝你幸運。」

    ……不過我承認我的吶喊是在自暴自棄。哪有什麼幸運可以祝福我啊?最後那句多余的話算什麼嘛?胸口涌上的強烈厭惡感,讓我忍不住地蹙起眉頭。

    自己目前的情況,就像是德川家士兵在準備大獲全勝的關原上,遭遇到島津這群莫名其妙跑出來的家伙一樣。總之我想說的就是——別過來啊!去去去,給我滾去另一邊啦。譚雅咬緊下唇,忍不住詛咒起自身的不幸。算了,這就是遭到存在X那群家伙玩弄的命運。我早就有所覺悟了……雖然早有覺悟,但要在敵戰力佔有局部優勢的空域進行遲滯防御啊……

    這邊難道沒有兒童保護局嗎?雖然不保證連內在都很可愛,但至少外表可是個小孩。與其說是小孩子,更該說是童女或幼女這種幼童。盡管期許敵人會因為自己的外表而對攻擊這件事感到遲疑,但實在是很難期待人道主義能在戰場上發揮作用。

    包括猶太人大屠殺在內,只要知道塞拉耶佛與盧旺達曾發生過什麼事,任誰都能理解到,盲信人本主義是件非常危險的事情。人類會化作「惡魔」,極為輕易地做出惡鬼般的行徑。盡管公民與道德課上沒有救,但人類就是這種生物。

    不過話說回來,正因為有這群會做出如此慘絕人寰行徑的「惡魔」,所以「至善的神明必須存在」——西方這種有良知的見解也挺有趣的。然而遺憾的是,我完全不覺得存在X善良,所以不得不否定他們的意見。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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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8-18 20:43:41 |只看該作者
「上帝已死了嗎?」

    盡管還有討論的空間,但尼采的結論果然很正確吧。神並不存在。人類只能夠自力救濟。在這種情況下就是進行遲滯防御。

    手邊的裝備有,防彈效果輕微的全套軍裝、觀測儀器,還有佛魯柯魯工廠制十三式標準演算寶珠。至于藉由封入干涉式,讓術者的意志在更遠的地方顯現的術彈投射用步槍,則因為是觀測任務所以沒帶在身邊。不過主要還是因為太重,這個身體很遺憾地負荷不住。

    在這種情勢下,該怎樣才能阻擾敵軍的行動啊?打從一開始就知道,這場戰斗只能針對對方的破綻下手。不用說,我絲毫沒有白白送死的念頭,在最壞的情況之下,就算要自爆也不會善罷干休。與其被輕易干掉,還不如拖他們一起去死。只不過,我主要還是想繼續活下來。

    不用說,最優先的選項當然是活下去,不對,果然還是逃跑吧。只要丟棄炮兵支援器材,自己就跟字面上一樣是輕裝備。如果企圖突破防線的那群人目的是炮兵隊,只要專心逃離的話,肯定能迅速拉開距離,退避到安全範圍。但問題就在于,盡管有逃亡的把握,卻沒有逃亡後的把握。在軍隊之中,敵前逃亡不用說肯定是槍斃。打從你敵前逃亡的那一天起,就得永遠陪憲兵隊玩著壯烈無比的捉迷藏。就算自己沒有僚機,甚至根本是孤立無援,也只有戰斗一途了。

    「……也就是說,這時專屬于我的戰斗嗎?」

    在必勝的戰場上,抱持著死亡覺悟的廝殺。不對,嚴格來講,敵方的目的並不是排除我,而是藉由攻擊友軍炮兵隊達到支援撤退的效果。也就是說,他們會想擊墜我,感覺就跟想拍死飛在身邊的蒼蠅一樣吧。

    居然用這種順便的感覺,讓我的菁英生涯與生命遭到危機,實在是屈辱至極。藐視他人是我的權利,他人怎麼可以藐視我。不計後果,以干涉式替自己連續注射興奮劑。反應速度提升,瞬間爆發力增強。強行撬開魔力回路,在大腦感到痙攣痛楚前,以腦內麻藥進行緩和。啊啊,感覺真爽,身體亢奮得發燙起來。

    這就是所謂High的感覺吧。這樣就算運氣不好遭到擊墜,也不用感受到任何痛苦折磨,能夠順和逃跑吧。

    「這真是光榮。我很期待呢。期待最棒的享受。嗯嗯,真是快樂到我無法自拔啊。」

    「Fairv08?」

    外加上故意說給對方听的自言自語,有確實讓指揮所听到的安心感。這樣至少有個證人能證明我戰意高昂。就算心情爽到極點,感覺整個世界愉快地天旋地轉,也依舊能保持明晰的思考領域,魔導師的腦袋還真是優秀。

    能確實防止思考區域遭到癲狂與藥物的污染。就是因為這樣,我才無法放棄當一個魔導師。至于軍人的身分,不用說,當然是想立刻放棄。

    「才想說是份無聊的工作,沒想到竟能獨自面對大軍,擔任戰場的主角啊。」

    這也就是說,我絕對不能夠死在這種地方。就算這個世界毫不公平,一點也不美好,也只是市場失靈導致的結果。既然市場失靈,就必須進行改正。

    而當中最關鍵的部分,就只有成本方面的問題,所以需要想辦法提高自身的成本價值。這樣一來就不能缺少行銷戰略。因此要確實推銷自己。不放過任何能自我表現的機會,發動猛烈攻勢。總歸就是如此。

    這也就是說,只要能「活用被賦予的機會」,人生就會變得非常愉快。

    「原本以為這是場將敵我雙方、森羅萬象之物席卷進來的戰爭,沒想到竟是我大顯身手的舞台啊。」

    一點也不高興,而且這個空域里就只有我。就算想偷偷逃跑也沒辦法的最惡劣的情況。極度缺乏選項的戰況。正因為如此,就算再怎麼裝模作樣也不會被他人看見,只需要考慮長官的觀感就好。人類在走投無路時,似乎意外會成為演技派。

    「真是感激不盡。哎呀哎呀……該說這真是一個赴死的好日子吧。」

    丟棄觀測裝備。好啦,就來跟配備重裝備,預定要進行對地攻擊的敵魔導師跳一支舞吧——邊以高昂的想法煽動自己,邊開始纏斗機動。在這令人唾棄,絲毫不想面對的最惡劣狀況下,自己只能全力以赴。但最重要的,還是在善盡「義務」的同時生存下來。

    只要表現出自己有遂行義務就夠了。先適度地交戰幾回,然後再靠演技讓自己被擊退或是擊墜,之後的事情就交給他人處理吧。那群堅持飛過來,就算勉強自己也要打擊炮兵隊的家伙們,應該不會在我逃跑後繼續追過來吧——我心中如此盤算。

    最理想的情況,就是以力有未逮的程度讓自己無法續戰,然後盡可能緊急追降到友軍附近。要是能順便阻擾協約聯合這些蛆蟲的任務,就再好也不過了。總之,就是要浪費這些家伙的時間。對于企圖突破敵方防線的人來說,時間可是比黃金還要寶貴的東西。這或許只是聊以慰藉,但希望能藉此讓他們知道什麼叫作因果報應。這必然會是一場毫無贏家的戰斗,縱使會有,那個人也會是我。

    盡管我非常討厭弄痛自己,把自己弄得滿身泥濘也非我所願。但我不想死。我也沒道理一定要死。就算要啜飲泥水,我也一定要活下去。所謂的生存,即是戰斗。

    「……甦中校!是敵增援!中隊規模的部隊正在急速接近中!此外,後方還有小隊規模的魔導師反應。推定為後續部隊!」

    神呀、神呀,究竟是為什麼?

    「殿後的第十六霍雷魯修坦師團遭到突破了!」

    這究竟是為什麼?

    「拉坎布少校的大隊傳給突擊部隊的緊急聯絡!他們正與帝國軍大隊規模的魔導師陷入混戰,無法長時間確保退路。」

    祖國究竟是為什麼會走上這條錯誤的道路?

    「我知道!時間不多,不能立刻排除觀測魔導師嗎!」

    飛在空中的安森中校盡管再不願意,祖國軍隊在炮火轟炸下逐漸瓦解,事態每分每秒都在趨于惡化的情況依舊闖入眼簾。就算安森中校滿懷著憤怒與焦慮,聲嘶力竭怒吼著要阻止間接射擊,事態也絲毫沒有改善。

    「有擦過對方!」

    安森中校不禁仰天長嘆,同時以視線要是帶有熱量,恐怕能將那個輕盈飛舞天際的敵魔導師燒成灰燼,連一塊碎肉都不會留下的力道瞪著對方。啊啊,這明明是飛習慣的北方天空。今天所有的一切,包括這片看習慣的天空都讓他覺得無比可恨。

    「被佔據到討厭的位置了。居然溜到友軍頭上,真是棘手到不行的家伙。」

    以大量兵力追逐單獨的敵兵。就算敵兵為求生存而無所不用其極,也沒辦法說他卑鄙吧。還真是令人感概,倘若自己不是當事人,還真想對他這份奮戰精神與不屈戰意獻上最高的敬意。但他們沒有那個時間去佩服敵兵的驍勇善戰。

    安森‧甦雙耳听見毫不間斷的炮聲,雙眼看到遭炮擊轟炸得連肉塊都不剩的同胞。

    「……那群天殺的政客!」

    要說這是誰的責任,答案是不言而喻。他脫口而出的這句咒罵即表示了一切。真想把那群瞧不起倫迪尼姆條約,對條約內容滿不在乎,還拿來當作選舉口號的蠢貨們丟到這里來。他們的蠢行,可是讓祖國人民陷入了危機啊。

    「近距離纏斗!準備沖刺!」

    「甦中校!這里果然還是改用備案,直接去打擊敵炮兵隊吧!就算魔導師的機動性再強,也只要留下分隊就有辦法牽制!」

    「不行,拉加德,敵軍早已派出增援。會全滅啊!」

    甦中校的部隊不知是好是壞,都太過于深入敵陣。只要再稍微增強一點戰力,或許就有可能對敵炮列發動強襲。然而他的部隊在突破敵防線時,不得不分出數個部隊確保突破口,所以手頭上的戰力就只有一個小隊再多一點的規模。

    「卡寧漢姆,距離敵方增援抵達還有多久!」

    「最快的編隊只剩四八秒!再不快點,會被咬住尾巴的!」

    在帝國的迎擊部隊陸續趕來的過程中,即使賭上全隊性命發動突擊,也完全看不到一線生機。正因為如此,他才選擇去做自己手頭上戰力所辦得到的事。

    這是安森,甦中校這名協約聯合軍人所做出的堅實判斷,同時也是他根據已知情報所能夠做出的最佳抉擇。他是名與軍事浪漫主義無緣的軍人,所以才會預想敵炮列部署了厚實防御而放棄突擊。

    但對他來說,這會是一項殘酷的事實。此時炮列的上空,並沒有任何防御。

    「我知道。就以纏斗……拉加德!你太大意了!」

    「上尉!拉加德上尉!」

    「卡寧漢姆,快去掩護!拉加德,還飛得起來嗎?拉加德!」

    對眼前狀況感到焦慮的拉加德上尉,朝向敵魔導師發動吶喊沖鋒。部隊無法即時反應,導致掩護射擊瞬間停擺,然後就在他們擔心誤射拉加德上尉而暫停射擊的瞬間,敵兵顯現了術式。以友軍會以掩護射擊牽制敵兵機動為前提突擊的拉加德,盡管想在這瞬間改變行進方向,雙方的距離也太過接近了。

    「呃,天殺的混帳!快去掩護!」

    不只是爆風的余波,而是幾乎等同被爆炸直擊的狀態下,只是稍微改變行進方向的程度,就連聊以慰藉都沒辦法。霎時間,防御膜剝落、防御殼破裂。不過拉加德仍然在瞬間做出判斷,以雙手護住臉部,而他之所以能保住一命,想必是上帝的庇佑吧。

    「……Break〈緊急回轉〉!那個混帳是故意的吧!托爾!」

    戰力上的優勢。集中的射擊線。然而,讓遭到壓制的敵方魔導師奪回自由的代價,實在太過高昂了。

    「傷亡報告!」

    「脫離二,此外,拉加德上尉的傷勢非常嚴重。」

    雙手被炸爛的拉加德受到出血與劇痛的影響,此時正意識不清地逐漸降低高度。試圖保護他而闖入射線的拉加德上尉的搭檔——托爾中尉也在極近距離下受到爆裂術式波及,實際上也喪失了戰力。

    「哼,被擺一道了。中校,我要突擊了,掩護我!」

    「啊,混帳東西,掩護他!」「Hit〈命中〉!Hit!」「你的手我要啦!」

    此時,他耳中確實听到了。

    「抓到你了。」

    這道簡直就像是喜悅的聲音。那是狂信者的笑聲。

    「不行,巴德!快退下,那家伙是要……」

    正當他準備發出警告時,下一瞬間,帝國軍魔導師就顯現術式,將朝自己沖來的拉加德,連同自己在內一起納入術式的有效範圍內。

    「居然是自爆……」

    盡管是讓人不想去理解的光景,但他仍舊清楚看到了。

    「中校,極限了!要被逮到了!」

    「……已經擊潰觀測員!眾人脫離!」

    統一歷一九二三年 帝都柏盧 帝國軍參謀本部人事局人事課長室

    抽著煙,邊揉著因為太過專注而開始發疼的腦袋,負責管理帝國陸軍人事的雷魯根少校,邊揪著那張充滿知性與精悍,散發著貴族風采的臉孔,忍不住以僵硬的聲音發出呻吟。

    參謀本部人事局功績調查部,這里是調查士官兵在前線的功勛,向上級申請適當的授勛與獎賞,也就是所謂進行適當人事評價的單位。是帝國軍人事的樞要。作為經歷的一環分配到這里的參謀本部中堅將校,將會是未來帝國軍將官的候選,所以選賢與能是當然的傳統。

    想當然,他的能力也是掛保證的。就連伴隨北方激戰,人事局涌入大量授勛推薦的期間里,任命為授勛課長的雷魯根少校依舊能以適當的速度盡數處理這些文件,即證明將他分派到這里的上級眼光並沒有看錯。

    該名雷魯根少校冷不防停下在文件上飛舞的筆,凝視著北方送來的軍功推薦狀與授勛申請,突然發出呻吟。這讓課內的部下們擔憂地朝他望去,心想「怎麼了嗎?」也是當然的吧。

    「……那家伙居然在諾登。」

    雷魯根少校夾帶煙氣發出的低語,流露著對這份文件難以抹消的異常感與厭惡之情。

    文件上記載的推薦對象,官階與姓名是譚雅‧提古雷查夫魔導少尉。帝國軍軍官學校以第二名的成績畢業,在前往北方部隊實習時遭遇到諾登動亂事件。然後在北方方面軍中奮戰不懈,不僅戰功輝煌,還對友軍做出極大的貢獻,因此受當地指揮官集體聯名推薦的文件。作為人事局的功績調查部的受理文件,這種形式的文件相當常見。頂多就是連別名都一起附上這點稍微有點稀奇而已。

    當然,作為該以公平性與客觀性為宗旨的人事局人員來看,並非不贊賞提古雷查夫少尉在北方舍己為人的重大戰術行動。徹底貫徹遲滯作戰,致力限制敵方部隊的行動。就結果來說,盡管不能限制到增援抵達,卻也創下確實擊墜一、不明二的輝煌戰果,最後還成功阻止敵方部隊突破防線。盡管自己早已等同字面意思的遍體鱗傷,也仍然善盡義務,始終不放棄對友軍的支援。如此值得贊賞的無私行為,就連在廣大的帝國軍當中也實屬難得。

    一般來說,雷魯根少校在拿到這份文件後,應該是沒必要猶豫才對。頂多就是加注幾句話,加快授勛手續的辦理吧。然而遺憾的是,雷魯根少校早在譚雅‧提古雷查夫少尉還只是軍官學校的一號學生(注︰軍官學校的最高級生,最低級生為四號學生)時就認識她了。而且還伴隨著難以說是良好的印象。

    這是在他為處理人事局的事務,而數次訪問軍官學校時候的事。

    當時他所看到的,是一名與其說是矮小,更應該說是嬌小,適合拿著玩具嬉戲的可愛女童,揮舞著演算寶珠代替玩具,踹著並排坐著的候補生們發出怒吼這種超現實的景象。會讓他懷疑起自己眼楮的事情,至此至終都只有這一件。

    照道理來講,他只要認為那名女童是名跳級的優秀魔導師就好了吧。實際上,他一開始抱持的印象,也是這里有名早熟的天才兒童。

    盡管心中的聲音控訴著,將這種未滿十歲的小孩投入前線實在有違人道,但他從軍的經驗卻強力反駁這點,表示魔導師本來就很早熟。這是個就算是小學生程度的少年少女,只要擁有身為魔導師的優秀資質並且志願從軍,不論年紀再小都會被分配到前線的時代。對于志願就讀軍官學校的人,不需要對她的配屬感到擔心。這份文件述說著,那名早熟的天才創下符合其才干的戰果,並展現出對帝國的忠誠心。照道理來講,應該就只是這樣。如果照道理來講的話。

    但仔細想想,這是件很恐怖的事情。

    年紀未滿十歲的小孩——或是說幼女,在戰場上擺出老成的表情飛行,光是這項事實就讓他不得不感到些許寒顫。盡管他沒有想指責軍官學校的意思,但還真想質問他們,究竟是在培育魔導少尉,還是在制造殺人玩偶。

    主要來講,一般的軍官候補生,嘴上說的和做的完全就是兩回事。就算再怎麼夸下豪語,所謂的新任軍官都意外地沒用。光只有干勁十足,其他方面只求別扯老兵後腿就上帝保佑的案例也不在少數。然而她卻是言行一致的典型案例。打從軍官學校的候補生時期,就隱約展現出其令人驚訝的現實主義者的一面。

    在向教官們詢問她的在校狀況時,據說她曾以一號生的身分,在對二號生說明指導方針時,直接宣言要摘除軍隊中的無能。對充滿干勁的新一號生而言,這種程度的怒吼並不稀奇,教官們一開始听到似乎也笑了出來,覺得她的氣勢不錯。然而她言行一致的舉動,卻過激且忠實到讓教官們臉色發青。

    在某次野外機動演習中,某位稍微引起些小爭執的二號學生,在面對譚雅‧提古雷查夫一號指導學生的命令時,不僅沒有听從,還反而嘲弄起她的年齡與外貌,做出只能說是愚蠢的抗辯行為。雷魯根少校就在這個時候,目擊到她就像是要善盡指揮官義務似的,準備要遵從軍法,將抗命現行犯如同字面上意思處刑的瞬間。

    對雷魯根少校而言,正是這起案例,讓譚雅‧提古雷查夫在無數的帝國軍魔導軍官當中,成為他必須記住的危險存在。

    違背命令的候補生確實需要嚴懲。紀律與訓練可說是帝國的根基,要是稍有松懈就會導致軍隊的基礎崩壞。既然這事關根基問題,那站在指導立場上的人對此采取堅決態度,以一名軍人的基本態度來說並沒有錯。

    實際上,回顧歷史的因果,軍官的手槍往往也是軍隊對于逃兵與違背紀律之人的制裁道具。身為軍官所背負的義務,統御部下是多麼重要的一點,相信完全沒有說明的必要。

    只不過——高喊著「既然這顆腦袋蠢到會忘記命令,那就切開頭蓋骨,直接把命令打進腦袋里吧」,隨後綁住抗命的候補生並展開魔導刀,也做得太過火了。然後就在教官趕去制止的瞬間,她確確實實地正準備把刀揮下去,這是雷魯根親眼所見的事實。那要是無人制止,就肯定會「切下去」吧。

    她在前線將會是個極為優秀的軍官吧。但她心中絕對沒有正常人該有的感性。身為一名人類,她欠缺了某種重要的東西。這就在戰地進行戰爭的軍人而言,是種理想的資質也說不定。先天個性就如此適合戰爭的人並不多。所以包括帝國軍在內,各國軍隊才會透過紀律與訓練,將人類訓練成一名軍人來確保自國的戰斗要員。

    就這點來講,她是個逸才。正因為工作有關人事管理,所以雷魯根少校盡管厭惡卻也非常能理解。會滿不在乎地實行自爆戰術,忠實遂行戰爭任務等行為的人,就軍隊而言只會是理想的士兵。當然,其中有些部分很明顯地有害。

    特別是就部隊所追求的均質戰力來看,她大幅偏離了這方面的意思。要讓她以個人裁量采取行動,其過于危險的思考模式,將讓人不得不感到潛在性的憂患。她是貨真價實的戰爭狂。

    「……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關于這件事情,雷魯根盡管知道自己將會是少數派,才更是由衷希望上級能夠對受勛這件事重新考量。

    不僅堅持戰斗到增援抵達,本人更是英勇奮戰,最後還是靠在附近搜索的友軍步兵部隊回收才勉強保住一命?這當然是值得贊賞的行為,但考慮到那個人的性質,這反倒是相當自然的結果。就連她戰斗的姿態,會理想到簡直就是教科書上推崇的驍勇善戰,也絲毫不讓人驚訝。四肢受到廣範圍的槍傷,演算寶珠上有用牙齒咬住的痕跡?講明白點,就是她死守住重要部位,盡可能地進行抵抗,並冷靜做出爭取時間的戰術判斷。

    只不過,正是因為這樣,看完文件內容的雷魯根少校才只能抱頭苦惱。

    她非常危險是事實沒錯。但同時就信賞必罰的觀點來看,如此杰出的功績也沒辦法遭到抹滅。想必也不會允許被抹滅掉吧。

    盡管還不清楚今後的發展,但從她被推薦的功績來看,她應該會被授予榮譽的銀翼突擊章。北方軍恐怕會判斷這是戰爭初期的最大功績吧。這是在初戰中最為重要的戰局里發生的些許危機。而且還是由軍官學校出身的魔導師建下的功勛,這對想要戰意刺激策略的軍隊來講是再適合也不過的廣告丁。畢竟這可是實際的戰績。就宣傳故事來說非常完美。會這麼早就贈予她「白銀」這種優美名稱,身為一個魔蹲師來說相當名譽的別名,也是因為目前軍中氣氛相當高漲吧。他當下就察覺到了。

    而為了鼓舞軍中士氣,就算她不是英雄,也必須得要信賞必罰。但對于身為軍事官僚,以公正和忠于義務為榮的雷魯根這名軍人而言,這是讓他首次感到義務與情感背離的事例。

    身為兵器完成的小孩,只會讓人不由得感到害怕。至少也得動點手段,確保她只會對敵人發揮萬全機能。就把你捧成英雄吧。就盡可能尊重你的戰功吧。就盡可能認可你的自由裁量權吧。就盡可能給予你一切支援,做好所有讓你戰斗的準備吧。我會這麼做。所以拜托你,給我到前線戰斗吧。對于只能想到用這種請求方式管制的軍人,給予她名譽與影響力真的妥當嗎?

    「……至少,如果能再下降一階的話……」

    持有銀翼突擊章的人在軍中的影響與評價非常之大,甚至足以讓雷魯根少校不自覺發出喃喃抱怨。

    銀翼突擊章是在帝國為數眾多的勛章當中,最具有價值的勛章之一。本來帝國的勛章里,就有許多贊賞實力的種類,不過基于名譽與禮儀上的方便,也不是沒有根據年資與一定經歷授予的功勞勛章。然而,就現實來看,對國家做出顯著貢獻,而針對其義務感或勇氣授予的勛章,將會讓人更加重視吧。(這部分被認為是帝國質樸剛毅與功利的風格所導致,但可能有涉及民族主義在內也說不定。)

    在過去,人們會用月桂樹的冠冕來贊賞個人的勇氣。不過配合軍隊的現代化,如今已全面改用一股的勛章代替。當中的突擊章,是授予勇猛果敢地與敵人戰斗的士兵,表揚其奮戰精神的戰場榮譽。大致上會授予在大規模攻勢中擔任先鋒的部隊一般突擊章,並授予當中有立下確實功績的人員柏葉突擊章。

    一旦成為柏葉突擊章的持有人,首先將會成為部隊的核心成員,並被視為能夠無條件給予信任的士兵。只不過,就連柏葉突擊章的持有人,也無法與銀翼突擊章擁有的名譽相提並論。因為這是唯有將我方從危機中解救出來,有如大天使一般的救星才允許擁有的名譽。甚至就連推薦資格都與一般的突擊章不同。

    銀翼突擊章並不是經由長官推薦所授予的勛章。一般來說,是由被拯救的部隊的指揮官,抱持著對戰友滿溢的敬意所推薦的。(多半是指被拯救的部隊中資歷最深的長官。)

    不過遠超乎這些規範,銀翼突擊章的最大特征就是授勛者大都往生了。換句話說,就是受勛的門檻高到,必須要在如此危險的狀況下進行英雄般的奮戰,才有可能被授予這面勛章。

    在身陷危機的狀況下,個人能夠拯救部隊嗎?所采取的手段會達到何種程度呢?透過尋常的手段能辦到這點嗎?這些答案不用說,只要觀看銀翼突擊章授予者的紀念照片就能立刻明白。在照片當中,勛章大都是放在授勛者掛在步槍上的帽子。只要想到在正式規定上,允許用步槍與帽子代理授勛的勛章就只有銀翼突擊章的話,要說這項規定訴說著極為慘烈的事實也不為過。

    因此,銀翼突擊章的授勛者無關階級高低,都值得全體將士官兵獻上敬意,這個勛章就是如此榮譽。

    承認吧。坦白講,他一想到那個人在擁有權力後會做什麼事,就不由自主感到害怕。

    畢竟她實在太過異常。他最初推測那個人是祖國走火入魔的人才收集機構,所挖掘出來的過于適合軍隊的人才。還懷疑她受過極為偏激的愛國教育,而委托情報部的熟人調查養育她的孤兒院背景。但結果卻是清白的。那是間有著平均水準,營運人員也還算有良知,隨處可見的平凡孤兒院。硬要說的話,就是多少有些捐款讓營運還算充裕,院生的營養狀態也有達到平均水準。

    這也就表示,提古雷查夫少尉忠于軍隊的根源與渴望斗爭的意識,不僅與饑餓無關,也不是來自于虐待經驗的暴力傾向。在興趣使然下,他前去確認她在入校測驗時的問答紀錄,她……那個披著幼女外皮的怪物……是這麼回答的︰

    「沒有其他路可走」。

    滿懷著對于國家的貢獻心與忠誠;理想到讓人贊不絕口的軍人資質三龜不松懈的訓練與自我鍛鏈的意志。這些全都是值得贊賞的特質。如果是單獨具備其中一項,身為管理帝國人力資源的軍人,雷魯根也會感到很高興吧。

    要是有人能兼具這些特質,我們肯定會喜出望外吧。認為這正是軍隊想要的人才。而如今,將這點具體呈現出來的人就在眼前。諷刺的是,這反倒讓雷魯根少校正視到一項事實,帝國軍所追求的人才的極致就單純只是個怪物,而讓他感到恐懼。

    他不清楚「沒有其他路可走」這句話中蘊含著什麼意思。倘若要想一個合理的假說,這難道不是為了將她滿溢而出的殺人嗜好升華成合理行為嗎?有誰能夠斷言,她的本質不是與生俱來的戰爭狂,所以能符合自身嗜好的道路,就只有從軍這個選項嗎?

    有誰能夠保證,她不是個看到滴落的鮮血,就會愉悅地輕易投身殺戮之旅的危險人物嗎?就算一舉一動都是理想的軍人風範,但要是綜合來看,她要不是個瘋子,就是精神異常。

    當然,可以理解她不是會神色自若地掀起戰爭的人。會神智清晰掀起戰爭的人,不是貨真價實的狂人,就是精神已經崩壞的家伙。根據經驗法則,他也不是不能理解這種程度的事。但萬一那個人是抱持著享受的心情在參與戰爭,又會是如何呢?

    過去曾有耳聞,不論理論還是實踐,對殺戮者而言只不過是一種美學。也就是說,大量殺人犯會無法區別自己的理論與實踐。當時他還把這視為一種古怪的見解而一笑置之,但如今終于理解了。就算再不情願,也還是理解了。不論說得再好听,她都是異端,與我們相異的存在。

    那個人或許就是所謂的英雄吧。換句話說,就是她有某些地方偏離了正常人。要贊美英雄是不錯,但絕對不會教導學生要追尋英雄的腳步。也不能這樣教導他們。軍官學校是培育人才的機構,可不是催生出狂人的地方。

    同一天,帝國軍參謀本部作戰會議室

    參謀本部決定要對某名魔導軍官進行授勛,這不僅是難得將銀翼突擊章授予尸體以外的對象,甚至還是以破格的速度,要連同別名一起授予的隆重授勛儀式。只不過,無視正因為戰勝後的授勛隊列鬧得沸沸揚揚的某處,在參謀本部的一隅,經由嚴格看守的衛兵徹底排除外人進出的參謀本部第一部(戰略)的會議室里,正在沉重的緊張氣氛中激烈爭論。

    嚴格來講,是兩名準將所提出的劇烈反對。

    「我堅決反對這麼做!像這樣集中投入兵力,喪失快速反應能力的風險,遠超出所能獲得的好處啊!」

    正值壯年的精悍軍人一站起身,就竭力發出了反對的怒吼。他那雙泛著淡藍色的眼瞳充滿自信,甚至讓人感到桀驁不馴。讓見者能夠明白到,那是一雙始終注視著現實的眼楮。在才干與自信的調和下砥礪而成的俊材,受到參謀本部如此高度評價的盧提魯德夫準將,將他俊材的榮譽拋諸腦後,一副即將探出身子到會議桌的模樣,持續高聲叫喊著反對。

    「只需要派已在當地展開完畢的部隊進行追擊戰就很足夠了!只要保持戰略的靈活性,循序漸進壓制他們就好,我們就只需要這麼做!」

    他的意思即是表示,不該損害戰略的靈活性。

    「我也同樣不得不提出異議。我們已成功殲滅敵野戰軍,不需要再透過戰爭去進行任何事情。國防目的早就已經達成了。

    然後基于保持戰略靈活性的觀點,盡管有著穩重舉止與媲美學者的外貌,但仍舊帶有軍人嚴以律己印象的杰圖亞準將,也仿佛朗讀官方結果的數學家般,語調淡然地加入反駁的行列。

    「兩位準將都言之有理……敢問路德維希中將的意見是?」

    就擔任主席的馬可杰侍從武官看來,兩位準將的意見就理論上,皆是讓人感覺到合情合理、無法無視的反駁。當然,老奸巨猾的侍從武官,打從一開始就有辦法在討論時故意無視反對者的意見吧。

    不過,馬可杰也不是沒有在意的部分。只要想到參謀本部的見解擁有左右最高統帥府的影響力,這個話題就有向下挖掘的價值。因此,他就打著要讓對方表明一切立場的意圖,催促在參謀本部當中,主張要發動大規模攻勢的路德維希參謀總長表態。

    「謹慎行事是不錯,但周邊國家根本沒有動員的征兆。在這種情況下,倘若我軍能不受現有條件的束縛發動大規模攻勢,難道不是絕佳的好機會嗎?」

    起身答話的參謀總長,臉上帶著困惑。兩名備受他期待的部下一同窩里反的情況,使得他流露出了些許迷惑的神情。另一方面也帶著怒氣,讓見者能從他臉上,看出那情緒起伏不定奇妙的困惑感。

    「中將閣下!請至少停留在限定動員的程度!倘若發動全面動員,會導致三一五計劃的前提基準崩壞啊!」

    盧提魯德夫準將提出的簡潔異議,是基于帝國的地緣政治情況。帝國是列強之中,唯一遭到眾多強國包圍的國家。因此在國防戰略上,陷入必須隨時預想兩面以上作戰狀況的苦境。這種只能追求軍事層面的質量優勢來對抗兩面作戰威脅的潛在恐懼,以及就地理位置而言迫切需要的必要性,即是帝國以新興軍事大國揚名的歷史背景。

    「這不是在借用盧提魯德夫準將所說的話,但我認為,我們不該動搖以三一五計劃為主的國防方針。」

    而在四面八方皆遭到假想敵包圍的狀況下,帝國所能采取的國防戰略,就唯有采用內線戰略,有效率地展開並運用整體戰力。這是種極為精密的國防方針,在大規模動員的同時,保持數量與質量的優勢殲滅其中一方假想國的野戰軍,然後再準備迎戰其他敵國。帝國的這種國防方針即是「三一五計劃」。這是為勉強遂行幾近不可能的兩面作戰,就連鐵路時刻表都經過精心規畫,帝國引以為傲的一種藝術作品。換句話說,一旦崩潰就需要龐大的時間重新建立。

    「杰圖亞,逐次投入戰力可是兵家大忌。這點應該不用我說吧。」

    「下官也明白逐次投入戰力的愚昧。但是在已經殲滅敵野戰軍的現在,投入主力的必要性令人質疑。」

    另一方面,路德維希參謀總長的說法也有其道理在。在義魯朵雅王國、法蘭索瓦共和國、盧斯聯邦皆沒有正式動員的征兆下,能將協約聯合體無完膚地徹底殲滅的環境已經準備妥當。既然要打,就該全力以赴。

    不過就是否要在現在攻擊敵國這點上,杰圖亞準將基于我軍已充分擴大戰果的解釋,與路德維希參謀總長的意見相左。

    「我贊成杰圖亞準將的意見。我軍已逐步取得勝利,如今問題的焦點,應該要放在如何活用這項戰果上!在未指示明確方針的情況下徒然動員,我軍在戰略層面上的目的將會過于曖昧,實在很難想像此舉會對國防有益。」

    這不是針對擴大戰果的必要性,純粹是在理解戰局之後,針對活用戰果的方法提出疑慮。盧提魯德夫準將的發言,盡管主旨稍有不同,但同樣是對軍方在毫無對策的情況下,做出會動搖已建立完畢的國防方針之舉感到擔憂。

    「盧提魯德夫,既然最高統帥府並未明確地做出方針,那麼參謀本部也只能致力于擴大戰果了吧。」

    「中將閣下,欠缺明確戰略目標的行動,在軍事上可是大忌。這種未經深慮的大規模侵略行動,就結果來說很可能傷害到國防戰略,下官也堅決反對到底。」

    杰圖亞準將也一臉苦澀地表示贊同。

    「怎麼能輕易放過這個大好良機啊!我軍已準備藉由這次的行動,徹底解決諾登的領土問題!甚至還能解決帝國在地緣政治上的困境!」

    不過部分列席者會忍不住發出咆嘯,也不是完全沒有理由。他們心中全都有著美好的未來願景,認為這是帝國打破「隨時有會遭到眾敵國激烈圍攻的現實問題」的大好機會。只要能消滅鄰國的協約聯合,就能確實減少一個帝國面臨到的潛在威脅。這可是解決長年以來,在地緣政治上的難題的一大契機。

    「我反對!這並非是不惜打亂既有的防衛計劃也要斷然執行的事!」

    不過問題的本質,就跟盧提魯德夫準將堅決反對的論點一樣,在于軍方是否要為了確保未來的安全,而不惜打亂如今的防衛計劃。

    「帝國的目的是國防安全。既然國境線實質上已由倫迪尼姆條約決定了,那就本質上來說,就等同是沒有問題。」

    然後就連杰圖亞準將,也淡然說出這種相當于「協約聯合那種程度的威脅,丟著不管就好」的大膽發言。換言之,就是他不想在已經由倫迪尼姆條約解決的問題上浪費時間。

    「我們沒必要站上敵人的舞台!只需要在自己的舞台上戰斗就夠了!難道要因為這件事,讓我們至今以來的準備付之一炬嗎!」

    最主要的,還是跟盧提魯德夫準將向會議場眾人激動游說的一樣,這件事就本質上來講,是關系到帝國國防根基的問題。

    參謀本部長年以來不斷修整的三一五計劃,是帝國基于地緣政治的情況,唯一能夠采納的國防戰略。帝國這種就算陸續遭到他國侵略,也能密集展開反擊,堅決完成防衛的防衛方針,是四面八方皆被潛在敵國包圍的帝國迫不得已之下所做出的結論。事實上,帝國也想不出比這還要有把握的防衛作戰。

    「那你是要我們眼睜睜放過,這個能局部打破目前四面受敵狀況的大好機會嗎?」

    「只要能削弱協約聯合的兵力,就能將心力更加關注在東部方面。就連西方那邊,在建立針對阿爾比恩,法蘭索瓦的防衛線時,也能有某種程度的寬裕。」

    然而,眾人依舊是陸陸續續表示反對意見。在這同時也是能將陷入膠著狀態的祖國,從防衛戰略上的枷鎖解放開來的大好機會面前,諸位參謀流露出不容制止的決心——倘若是現在的話,將能一口氣解決帝國自建國以來的軍事難題。

    「所幸列強各國皆未有動員的征兆。我相信如果是現在,能夠將帝國的禍根鏟除。」

    有關于這個判斷的對錯,他們並不清楚。至少在現在這個時候是如此。

    解說

    【ICBM】InterContinental BaLlistic Missile的縮寫。即洲際彈道飛彈。是馮‧布朗先生(注︰彈道飛彈的發明人)所說的「火箭運作得很完美,但誤降到其他行星上了」這種使用方法的究極型態。

    【富士綜合火力演習】是能在日本看到的一大演習,基于「加深國民對于自衛隊的理解」這個目的而開放給一般民眾參觀,不過民眾怎麼想都是抱持著看煙火大會的心情前去參觀的大型演習。演習辛苦了。

    【倫迪尼姆條約】雖是原創的條約,不過也有一半是參考實事。我參考的是一八五二年版的倫敦條約(倫敦議定書),是以停戰為目的所簽訂的外交妥協條約。由于不是終戰條約,所以因為關系國的利害關系而遭到了打破。不論是國際法還是國際法規,只要有礙利益就會意外簡單地遭到打破,真是可悲的現實。但要是無視到過火的地步,還是會遭到人道介入。(一旦當地有石油,就肯定會遭到介入。)

    【警戒線】這詞雖然有許多種用法,但在本作中是指迎擊線或巡邏線。盡管遭到突破的後果會很嚴重,卻意外容易遭到突破。

    【ROE】這邊是指交戰規則,跟股東報酬率無關。根據足立純夫教授的定義,是基于「在事前對戰術行動可能引發的意外事態進行謹慎評估,讓該事態的法學論述能適用于具體問題,並特別針對需行使戰斗的事態以及其方式進行詳細規範」所制定的規則。若要說得簡單點,就是干架的規矩。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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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8-18 20:44:21 |只看該作者
第貳章 艾連穆姆九五式


庫魯甦克斯陸軍航空隊測試廠上空

    帝都柏盧的西南方,庫魯甦克斯陸軍航空隊測試廠的上空,今天依舊吵雜。

    將傳聞中運用寶珠與權杖所引發的奇跡,藉由科學研究成為可能重現的「技術」,這種現代的魔導學,已研究出到透過演算寶珠干涉世界的方法。這是在受三次元支配的物理世界里,針對施力點給予適當刺激,讓現象顯現的一種技術。說得極端一點,就是用手撥動打火機的打火輪,還是用魔導的力量撥動的差異。只要明白做法,就能盡情地重現奇跡。這已是一種技術。

    當然,有關魔力與干涉式這些根本部分的原理,目前尚留有不明之處。不過基于軍事上的優勢,強行達到顯著發展的魔導工程學,就在帝國完成一項決定性的突破後,成為了一種兵科。那項突破即是,成功開發出將魔力與類比式算術單元結合的演算寶珠。有別于傳說的時代,這讓人們能清楚明白,該用何種方式,針對何處,使用何種程度的力量干涉世界。

    而演算寶珠的精髓,想必就是航空術式的實用化吧。這讓血肉之身的魔導師能夠在空中飄浮。也就是催生出推進力,強行讓人類騰空,並在空中保持平衡。只要有這個念頭,魔導師甚至能跨坐在掃把上模仿魔女。而作為產生刺激的力量,成為權杖替代品的附刺刀步槍則是當今的貴重品。不過說是這麼說,也只是被當成在遠距離交戰中,用來發射術式的道具。

    無論如何,奇跡是能用技術重現的現象。不論可用性還是軍事性上,都已經受到了極為廣泛的認可。

    正因為世人早已明白寶珠擁有如此程度的重要性,所以列強才會在這方面的技術研究上展開激烈競爭。

    就連這方面的先驅者——帝國也不出例外。

    本日天氣晴朗,風大。目前高度四千英尺,並持續上升中。預定的實驗項目約已完成半數左右。與降落傘因為雲霧的濕氣打不開,讓人險些送命的前次實驗相比,今天的條件遺算不錯,但依舊是提不起勁。更別說這項實驗,還附加只要集中力稍微渙散,演算就會崩潰、寶珠機匣開始起火這種讓人無法松懈的條件。

    我克制著幾乎痙攣的表情,謹慎依照計劃中的對地速度維持巡航速度。既然已順利消化完各種實驗項目,接下來就只能上升了。

    沒錯,靠這顆充滿缺陷,毫無信賴性可言,美其名為「新型」的試制寶珠。

    該說是用這只手掌握世界的喜悅嗎?對寶珠象征的世界之理進行干涉,是項極為講究細膩操作的精密作業。

    而被要求使用這個毫無容錯率可言的東西,進行這種必須全神貫注的作業,讓譚雅的手變得破爛不堪。

    倘若不是醫療技術的進步,她早就只剩下一只左手了。

    拿著缺乏信賴度的寶珠,就跟用手握著手榴彈差不了多少。下場會怎樣,相信是不言自明。所以一邊飛行,一邊在內心里嘆息的提古雷查夫少尉,心情非常沉重。

    「機匣爆炸!已確認起火!實驗終止!實驗終止!」

    而今天的天空,依舊回蕩著管制官一如預期的慘叫,以及譚雅發出的苦悶呻吟聲。

    事情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這得追溯到我在北方負傷,退到後方療養的時候。

    當時對于正在療養的譚雅‧提古雷查夫魔導少尉而言,復職後的分發單位可是事關生死的問題。在英勇奮戰後,不僅立下一定以上的戰績,甚至還受領勛章……這盡管有利于晉升,但同時也蘊含著很有可能被綁在前線參戰的微妙問題。

    「請容我拜讀。」

    因此在接過遞來的信件後,我在開封時心中浮上的念頭,是拜托千萬不要把我重新分發到前線參戰。然而這份擔憂卻是杞人憂天。里頭是任命國內勤務,未附注發文日期的人事公文。換句話說,盡管並非正式,但只要附加上日期與長官簽名,就隨時都能生效的公文。也就是軍隊里頭所謂的內定。

    「高興吧。這是轉調國內戰技教導隊的內部通知,以及轉調總監部擔任技術驗證人員的外派要求。」

    總括來講,這是個不錯的理想提案。不僅是國內單位,還是實質上的後方勤務。而且還是能留下優秀經歷的教導隊與驗證人員的勤務。我充分感到自己獲得高度評價。

    當中最重要的,還是配屬到國內戰技教導隊能擁有諸多好處。身為帝國軍的最精銳部隊,不僅在裝備方面有著最佳待遇,也是適合磨練技術的戰技研究的聖地。是讓自己盡可能提高生存率的最佳環境。對譚雅來說,就算必須兼對他人進行指導,但也能從周遭人身上偷學技術,就這意義上來講,可說是最棒的職位吧。外加上教導隊所屬的經歷,絕對不會導致負面評價。

    配屬到總監部底下擔任技術驗證人員這種含糊的外派要求,也沒差到哪里去。說到總監部,即是後方單位的代表。只要能在那里擔任技術驗證人員,就能用實驗的名目龜在後方吧。

    硬要說的話,我是比較希望能到事故機率較低的鐵路部或參謀本部擔任勤務。不過這種程度的誤差還在妥協範圍內。

    「我們想盡可能尊重貴官的意見,你有任何異議嗎?」

    形式上雖說會尊重我的意見,實質上卻已經內定好了。對方應該也不曾想過自己會拒絕這項要求。既然都安排到這種程度了,就表示我不被允許拒絕這次的配屬。選項就只有三個,Yes或Oui或是Ja(注︰法文及德文的好)。

    「是的,我沒有異議。我願意接受這次的配屬命令。」

    「非常好。那你就到後勤總監部進行新型機種的測試吧。就形式上來講,你是從教導隊外派過去的。」

    司令話一說完,就將我同意配屬的事情寫在公文上。然後這份公文就直接成為任命書交到我手上,從這一刻起,我就在公文上完成轉調。處理得相當快速。恐怕就連內部通知也只是徒有形式的手續吧。

    「只不過,你想必有事情想問吧。我允許你發問。」

    然後我最喜歡明白事理的上司了。值得尊敬。

    「謝謝。首先我想問,為何要特地讓我所屬在教導隊之下?」

    本來只需要讓我配屬到總監本部就好吧——我不得不對這點感到懷疑。當然,我十分歡迎教導隊的經歷。只不過,居然開了這麼好的兩個缺給我。不論是這背後的政治力學也好,還是促成這段人事的理由也罷,請務必先讓我知道。

    要不然很可能會在不知不覺中,被某種麻煩事態阻擾而慘遭滑鐵盧。

    然而譚雅的疑惑,則是由一個相當單純且令人傻眼的理由解答了。

    「就算你是Ace〈擊墜王牌〉,但將小孩送往前線,會給外界留下不太好的印象。」

    ……這讓我理解到軍方高厲的感覺偏離常人。就連這種事情都要等到現在才發現啊。

    我在文件上是小孩。也就是處于需要關懷的立場。看來這些大人物似乎終于明白,什麼叫作社會的常識了。

    「所以要讓Ace成為後方的裝飾品嗎?」

    雖然想當然的,不能讓司令看出我對上級小題大做讓我遠離前線的做法感到欣喜,但還是得確認一下。假如順利的話,這將會是我在生存戰略上最適當且最為理想的狀況。真是太棒了。實在是太美好了。如果是現在的話,我格外有種能跟全世界的人互相理解的感受。

    欣喜若狂到可能會輕易接受詭異電波的譚雅,在冷漠的表情下暗自竊喜。

    「真是嶄新的見解啊,少尉。我還真沒想過這件事能有這種看法呢。」

    司令的這番話,讓譚雅確信自己的預測並沒有錯。

    盡管高層的意向不明,但眼前的上司並沒有否定自己的推測。這所代表的意思,即是這項推測沒有超出解讀的範圍吧。真是太棒了,安全的後方勤務。

    「是下官失言了。」

    「上頭對你相當看好。會給你安排新型的開發負責人的地位,也是因為這點。」

    也是啦,就實務上來講,讓前線歸來的優秀魔導師從事教導任務或技術開發勤務,都還在一般人事考量的範圍內。這是讓年輕士兵調離前線最妥當且最像樣的理由。就連對軍方內部而言,這也是個能輕易接納的理由吧。

    不過在姑且放心之後,譚雅接著就不得不思考——總監部的新型會是什麼啊?盡管總不可能抓自己去當實驗白老鼠,但至少想知道是要從事哪方面的技術檢驗。

    「可以詢問有關新型的事情嗎?」

    如果回答說是機密,那就只能閉嘴了。但這樣至少能事先做好必要的心理準備。人類在受人警告之後才遭到毆打,跟唐突地遭到毆打,兩者受到的傷害截然不同。所以作為譚雅個人的心理準備,她希望能事先知情,提早做好覺悟。

    當然,好奇心的因素也不小。

    「嗯。我也只知道是要檢驗演算寶珠的實驗機種。」

    「我明白了。感謝您的告知。」

    這些話確實都是事實。在安全的後方,以技術檢驗為目的,進行新型演算寶珠的各種技術檢驗。這當中沒有半句虛言。就只是沒有告知,那個寶珠跟義大利制的紅色惡魔一樣讓人無法信賴就是了。

    所以,我如今才會這麼痛苦。

    帝都柏盧的西南方空域,高度一萬爾千英尺。這已經突破既存演算寶珠的實刷升限。換算成公尺約為三千六百公尺。倘若沒有穿著挑戰高空紀錄用的特殊裝備,並持有針對高度性能強化的寶珠,就無法隨意進行機動的高度。氧氣濃度令人擔憂,更重要的是失溫情況非常嚴重。

    為讓身體進行必要的高空適應,而在高度六千八百英尺附近待太久時間,結果適得其反了。說到底,高空本來就不是血肉之軀的人類能長時間待著的領域。

    「提古雷查夫少尉?你還有意識嗎?提古雷查夫少尉?」

    在讓人頭腦昏沉,全身就像灌鉛一樣遲鈍的氧氣濃度下,就連要答復管制機的無線電詢問,也累得不太想開口。盡管有穿著防寒服,但這可是得抱著氧氣鋼瓶與空中無線電,背著緊急時用的降落傘,才總算是能進行實驗的高度。

    此時譚雅腦中就只有一個念頭,就是「把活生生的人類送到這種高度來的那些家伙,有本事自己也來體驗一遍看看啊」這句怨言。

    「勉強還有。但無法維持太久。坦白講,我認為活人無法在這以上的高度生存。」

    這里比地面還要冷二十一‧六度。氧氣濃度甚至不到地面的六十三%。這個令人懷疑能否在空戰機動中勉強停留一時片刻的高度,明顯拒絕著人類。說到底,演算寶珠的上升限度本來就只到高度六千英尺。想飛到更高的高度,應該會因為推進力不足而無法擺脫重力。

    因此譚雅估算,魔導師大約擁有相當于攻擊直升機的制空能力。實際上,就連帝國也基于飛行高度的不同,而未曾將魔導師與航空機之間的戰斗,視為現實中可能會發生的情況。高度就是如此現實的高牆。

    當然,要是單純只考慮到高度,只要持有挑戰高度紀錄用的特殊寶珠,說不定還有辦法。只是譚雅現在實驗的並不是挑戰高度紀錄專用的技術寶珠,而是打著「新型」的名目,目的是追求泛用性的軍用寶珠。

    盡管如此,這個新型——艾連穆姆工廠九五式試制演算寶珠,卻發揮出本來絕對不可能的推進力。只不過方法本身極為簡單且老套。跟發動機的概念相同,也就是「既然單發不夠強就雙發,要是雙發還不夠,那就四發」這種單純的想法。

    因此這顆寶珠除了印有技術研究所的標志,表示這是試制品外,外觀與一般寶珠毫無差別。在設計上,同樣是在球體里安裝進無數裝置的機械結構體,體積大小也跟舊有寶珠相同。

    下過躉點就在于球體的內部。

    「主要還是魔力的消耗量太大了。魔力的轉換效率差到極點。」

    以消耗魔力來代替汽油的演算寶珠一旦四發化,魔力的消耗也會提高到四倍。但這跟燃油箱不同,沒辦法輕易增設儲藏空間的人類,消耗量將會以驚人的加速度猛烈增加。

    就以一名魔導師的立場來講,這種會不斷要求無理難題,讓人疲憊得超乎尋常的寶珠,就算在型錄規格上有著革新的性能,實用性也依舊教人質疑。而且不僅消耗魔力是以往的四倍,還附帶必須得讓四個演算寶珠核心同步這種技術性上的問題。

    由于已經成功小型化,所以寶珠本身的大小並沒有太大的變化。盡管搭載了四個核心,卻依舊跟普通的演算寶珠一樣,保持著能收進魔導師胸前口袋的精致體積,著實讓人吃驚。不論持有還是使用都非常方便。

    居然能達到如此驚人的小型化,或許該對他們的技術表達敬意吧。但就使用者的立場來看,這只能說是讓人忍無可忍的破爛。將精密機械小型化,也就表示容錯率降低了。不僅必須進行困難的四核同步殷動,小型化的寶珠核心還變成缺乏穩定性與信賴性的機構。

    因此,就算理論上魔力消耗的程度會是四倍,但實際上的轉換損耗非常多,包含不斷流失的魔力在內,消耗就算說有六倍都還是低估。無法適應高度或許也佔有很大的因素,光只是進行高度實驗,就讓人感受到有如全力進行空戰機動般的驚人疲勞感。而且,這種疲憊與痛苦的感受還會急速攀升。

    「少尉,能再提升一點高度嗎?理論上應該能確實抵達一萬八千英尺。」

    然而在收到譚雅充滿疲憊的報告後,無線電回傳的卻是技術人員滿不在乎的答復。

    ……這個瘋子——譚雅邊在內心底如此痛罵,邊忍不住朝管制機瞪去。介入無線電通訊的那名元凶,此時正待在那上頭。要是能把那家伙搭乘的管制機擊墜,真不知道會有多爽快啊。抗拒著有如毒癮發作般的誘人沖動,譚雅發出嘆息。

    聲音的主人是阿德海特,馮,修格魯。是主任工程師,同時也是名不折不扣的瘋子。就算把那家伙擊墜也只會導致更大的問題,什麼事情也無法解決,所以只能夠忍耐,這對譚雅而言十分痛苦。居然得要檢驗這種工程師開發的產品,人生真是太沒道理了——譚雅只能如此哀嘆。

    「修格魯博士,請不要強人所難。」

    既然沒穿著比防寒服更耐寒的電熱飛行衣,活生生的人類就無法在比這更高的高度飛行。說到底,假如要我就實戰經驗來講,打從必須背氧氣鋼瓶飛行的時間點起,就已經毫無實用性了。不用說,只要鋼瓶被擊中一次,對于中彈的當事人以外的人來講,將會是件很愉快的事吧。

    那就假設不穿著電熱飛行衣,也不仰賴氧氣鋼瓶,只靠術式生成氧氣在待在這個世界里好了。如果這份魔力輸出得依靠演算寶珠,就會讓本來就消耗劇烈的魔力消耗量,以加速度猛烈提升。跟以往的寶珠相比,這估計會是讓人嚴重懷疑續戰能力的消耗量,使用者會因為氧氣濃度等問題,住戰斗餒勤中無法保持意識的危險性相當高。

    這樣就必然得配備降落傘,不過就以性能檢驗為目的,在自國領土內進行的測試飛行來講,這樣還沒什麼大礙。但是在身體無法動彈,意識也不清楚的情況下靠降落傘降落,在實戰中只會成為敵人的標靶。就算能著地,不僅安全性令人懷疑,要是降落在敵陣就肯定會淪為俘虜。

    而且,降落傘因故燃燒,或是礙于濕氣無法開啟的風險可也不小。光是準備值得信賴的降落傘,就不知道得花多少工夫。

    「你的魔力應該還有剩,演算寶珠的負荷也同樣還在容許值以內的水準吧。」

    只不過——對于技術人員,尤其是只關心自己作品的某種乖僻人類而言,「理論上」的容許值就是一切。

    「博士,這寶珠的容錯率太低了!這該死的缺陷品,隨時都有可能會起火啊!」

    對于曾有過空戰死斗經驗的軍人來說,比起「理論值」,「信賴性」才是一切。就譚雅的立場來看,光是想到上次的上升實驗,那段痛苦的記憶就會重新復甦。

    那還真是悲慘。在高度四千英尺,同步稍有差錯,魔力均衡就瞬間崩壞。原因據說是魔導旁路電路的傳導速度稍有偏差——居然是制作精度比往常在實戰中使用的電路還要高出許多的實驗用旁路電路也無法處理的偏差?當我知道原因時,還真想大叫︰「你們是要求我做到多麼超乎現實的精密操縱啊!」

    演算寶珠內部控制不住的魔力開始失控,結果導致各寶珠核心承受不住過度的負擔,引發連鎖性的魔力爆炸。能瞬間用預備的支援用演算寶珠抑制住魔力爆炸,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但那是在高度四千英尺左右才有辦法做到的對應。在高度一萬兩干英尺下,不僅冷到無法行動,還嚴重缺乏氧氣,讓我沒自信能保住意識。要是試制寶珠在這種高度下起火,想必會在控制失敗後,落得與大地熱吻的下場吧。

    不管是誰,就算沒有女性對于初吻的執著,也都不想要這種事情發生。作為理所當然的感覺,當然會想在寶珠失控前把它扔出去。但我身為軍人是沒辦法這麼做的。

    如果可以,我當然想立刻丟掉它,但試制演算寶珠可是機密的結晶。所以這種事情是不被允許的。在我丟出去的瞬間,大概就會被迫采取許多機密保護措施。

    畢竟,盡可能完整地回收試制寶珠,可是檢驗人員的使命。所以我不得不謹慎行事,好盡可能減少控制時的事故發生機率。雖然很難形容,但如果硬要舉例的話,就是要人騎著單輪車走鋼索,同時還要邊拋匕首邊跳火圈般,毫無容錯率可雷的演算寶珠。

    會用這種莫名其妙的試制寶珠努力提升高度的家伙,要不是笨蛋,就是想自殺。就另一方面來講,也有可能是兩者兼具。

    「對于我的最高杰作,你什麼不好說,居然說是缺陷寶珠!」

    不過譚雅這名檢驗人員的率直意見,听在追求「理論上」極限性能的主任開發負責人耳中,似乎是讓他相當下愉快的見解。當然,譚雅也的確能夠坦率地稱贊博士,這寶珠的性能規格真是太厲害了。

    居然能勉強實現在技術上還只能算是種理論的四發同步機構,真是令人驚訝的精密技術。這讓舊有核心在維持相同機能的狀態下成功小型化。單純就技術史的角度來看,他簡直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天才。

    就算贊賞這是繼解明寶珠與權杖的機制以來,在技術面上的一大躍進也不為過。

    正因為如此,所以拜托,在制作時能不能多替使用者想一下啊?要譚雅說的話,不論性能再怎麼高,也無人能配合博士的作品。就算軍中有句話叫作讓體格去搭配軍服,但那也要軍服尺寸在某種程度以內才有辦法。

    「請別光看規格,好好正視實用性啊!至少給我多考慮一下冗余性!」(注︰增加多余部分,讓機能穩定的指標)

    在嚴酷的戰場上使用是軍用品的最大前提。軍隊所追求的是騎兵馬〈Dienstpferd〉,可不是純血種馬。

    「你這才是在說什麼啊!是想讓達到最佳化的寶珠無法同步嗎!」

    「修格魯博士,算我拜托你,請不要對著無線電大吼大叫。」

    「給我閉嘴!你先給我撤回前言再說!」

    在實驗空域隔著無線電的連番叫罵。啊,別說是專業笨蛋,他在精神上根本就是個死小鬼。譚雅超想抱頭大叫。明明頭真的痛到一個不行,偏偏這家伙還是這場實驗的主任。自己要是人事負責人,就絕對不會怠忽職守,至少會讓能制止這個技術笨蛋的管理人員擔任主任,讓他好好控制住這家伙。

    然而現實卻是那家伙當主任,而我是首席測試人員。我對帝國以能力主義作為人事基準這點毫無異議,但我迫切希望他們好歹注意一下人員的管理能力。真想大叫︰「給我搞清楚專業職與管理階層的差別啊!」

    「所以我說……」

    基于過去的經驗法則,讓我對帝國的經營管理體制感到不滿。但另一方面,我也同時處于只能在所給予的條件下行動,不得不忍耐現況的軍人立場。只不過,這場讓人頭痛不已的爭論,就在打亂集中力的後果下立刻中斷了。

    「機匣、寶珠核心的溫度急速上升!」

    咦!啊啊啊,該死!——集中力瞬間渙散所引發的意外,讓我忍不住想發出呻吟。同步再度失衡的結果,讓我無法控制住即將失控的各寶珠核心。我當下緊急中斷魔力供給,同時將演算寶珠內部的魔力緊急排出。作為緊急應變措施,一個動作立即實行這些程序。

    所幸基于上次教訓所加裝的安全機構,機能比想像中的還要有效。就連上次起火爆炸的機匣,這次也勉強讓電路穩定下來。但就算是這樣,也沒辦法在毫無損傷的情況下,讓演算寶珠內部的魔力排出。

    無法同調的各寶珠核心的魔力相互踫撞,將承受不住沖突的電路瞬間炸飛。不過真是萬幸!多虧之前極力要求的外殼強化,剛好趕上這次的實驗,才勉強沒造成實際傷害。

    「管制官,有確認到情況吧?我現在要用降落傘降落了。」

    因此,譚雅一邊讓秀麗臉蛋露出安心的神色,一邊以不耐煩的口氣連接管制宮的通訊線路,準備依照手續進行降落。具有一定的高度,同時又是在帝都後方的非戰斗地區。在如此條件下,與其在落下時慌慌張張啟動備用的演算寶珠,還不如直接開啟降落傘比較安全。

    如果是在帝都的話,就不用擔心會在用降落傘慢慢降落時遭人狙擊。所以對于正在降落的譚雅來說,最重要的就是乖乖準備著地吧。

    「收到……等……博士,請住手!快放開!請趕快放……」

    但就她在平安開放降落傘,正開始緩慢降低高度的瞬間,隔著無線電听到這種難堪爭執聲的譚雅,盡管知道這是在浪費氧氣,也仍舊是忍不住仰天長嘆。透過連上線路的無線電,間接听到對面似乎在爭奪無線電機的爭吵聲。看樣子,似乎是有個硬是想搶走無線電機的某人,正在蠻橫地大鬧。

    阿德海特‧馮‧修格魯主任工程師這名人物,是不是把良知拿去跟才能交換啦?雖說才能與人格不對等的事例很多,但在我的人生當中,這還是第一次有機會見識到才能與人格差距到如此嚴重的人物。

    究竟是這個世界相當討厭我,還是惡魔在詛咒我呢?不過,既然這世上有魔導這種非科學的事物存在,想必是存在X這個惡魔在背後搞鬼吧——這讓譚雅不得不感到痛惜。

    「提古雷查夫少尉!你怎麼又出錯啦!」

    看樣子通訊員的崇高奮戰是徒勞無功,無線電似乎還是被邪惡科學家奪走了。盡管如此,譚雅仍舊不得不對通訊員曾為了保護無線電機而英勇奮戰的事實獻上感謝之意。而既然讓崇高奮戰徒然無功的邪惡科學家阻擋在我面前,我也只好行使自衛權了。真是個自力救濟的世界啊。

    如果要我形容的話,就只有一句話︰「在哪里?——重復,法律與秩序在哪里?全世界都想知道。」

    如今的我會打從心底對法學家獻上敬意與尊敬。所以就算是形式主義者也無所謂,請務必重新建立起世界的法律秩序。

    「就我個人的意見,我才想說這怎麼又出錯啦!」

    畢竟就連單純的爆破系干涉術式,都會因為這莫名講究的復雜機構而無法正常運作。反倒是失控的機匣在地面爆炸的次數,還遠比爆破系干涉術式引發的爆炸還要多出許多。

    在听說要進行飛行實驗時,還真是沒想到,這會讓我重新體會到飛行的偉大與艱難。就算我不是萊特兄弟,也能切身體會到,探求飛行技術是件與墜落死亡相鄰的行為。況且他們還是自己飛行,親自承擔一切風險,所以倒也還好。

    但阿德海特‧馮‧修格魯主任工程師卻是自己不去飛,而叫別人去飛的家伙。甚至還任性到說出安全機構缺乏機能美這種話。當我听到他這麼說時,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而且等到實驗終于能勉強正常運作的下一瞬間,他卻又加入莫名的實驗項目與配件,逼得我當時地提出調任申請。但很不幸的,我的調任申請被撤回了。這是為什麼?答案簡直不可理喻到極點,因為能正常進行實驗的人似乎只有我一個。不僅如此,人事負責人還曾訓示我要跨過前任者們的尸體前進。

    當時我以為這是修辭學上的意思,但看來似乎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就連在最前線戰斗,生存率都比這個職場高。前幾天我還被告知,已經有資格申請戰傷十字章了。

    「還不是你欠缺集中力才會變成這樣!你這樣還算是軍人嗎?」

    邊承受修格魯主任工程師的辱罵,邊強忍著心中想要大罵髒話的沖動。我確實是不是想當才當,這也不是份愉快的工作,但我仍舊是百分之百的軍人啊。

    「我當然毫無疑問地是帝國的軍人!但是,軍人的職責是操作兵器。再怎麼樣,也不會是看缺陷機械的臉色!」

    實際上的問題,就是譚雅認為帝國軍人的工作,是扛著步槍,單手握著演算寶珠打仗。再怎麼樣,也不會是抱著缺陷機械,不看時間地點來自爆。就算是軍人,要是支領到壞掉的步槍或故障的演算寶珠,也還是有權利抱怨。至少在帝國軍里頭是這樣沒錯。

    何況在嚴酷的現代戰爭中,魔導師裝備最需要的就是信賴性與耐用性。這理當是連新兵都懂的常識。不僅限于魔導師,所謂的軍品裝備,本來就該以耐用性與信賴性為最優先考量。莫名講究的一次性專用品,坦白講根本不適合打仗。

    這道理就跟光是追求性能的競速賽車,無法承受正常使用的損耗一樣。縴細且精致到無法承受軍人粗魯對待的兵器,在戰場上幾乎毫無意義。

    「什麼?你又說這是缺陷機械!」

    當然,軍方也並非不知道技術驗證的必要性。外加要夸耀技術水準達到政治宣傳的目的,所以有時還是會試制單點強化的打破紀錄用裝備。若是這種爭奪世界紀錄的裝備還另當別論。但分配給譚雅的試制寶珠,在名目上可是「次世代主力候補」這種不可欠缺泛用性的東西。

    這個瘋子,真有心要開發正常的兵器嗎?他很明顯沉浸在個人興趣的世界里吧?譚雅懷疑主任工程師的常識,以及後勤總監部為什麼會允許他做出這種東西。

    這世上還真是充滿著不可思議。

    「會在這種高度下突然故障的演算寶珠,哪里是正常的兵器啊!」

    就連航空機也一樣。引擎會突然停止的機型,一般會被稱為殺人機。如果缺陷的層面嚴重,甚至還會被授予寡婦制造機的榮耀。但相較于這些,這個演算寶珠的問題恐怕更加嚴重。畢竟光是連運作本身都堪稱是種奇跡。

    不僅會立刻失控壞掉,動力輸出也缺乏穩定性,外加上還毫無任何信賴性可言。我強烈認為這已經不是兵器不兵器的問題了。

    「還不是你們輕易就把它搞壞掉的!為什麼你們老是這麼簡單就把精密機械弄壞!」

    「是因為您設計的構造很脆弱吧。敢問您真有理解軍用這個詞的意義嗎?」

    這個瘋子並沒有確實理解「軍用」所代表的意義。盡管設計上的確是滿足了軍方所要求的一切規格。

    就算只是帳面數據,而且僅限于某種程度之內,當有可能在實用升限迎擊轟炸機時,魔導師的戰略價值就大幅提升了。要說到瞬間火力提升,理論上可達到四倍。這樣毫無疑問能讓過去的魔導師所具備的攻擊力獲得飛躍性的提升。

    但這也要這東西能夠正常運作才行。這雖然是廢話,但老實講,會需要藝術品或實驗室層級的維護管理的寶珠,根本派不上用場。真想問他,這是想造出只要在賽道上瞬間發揮最大性能就好的純種馬嗎?

    演算寶珠本來是種一個月只要做一次簡單保養就能正常運作的精密機器。相較之下,這東西每次使用都得出動全體技術人員進行維護保養,根本無法相提並論。而且還是後勤總監部——擁有最充實的後勤支援設備的研究機關的全體技術人員。他大概是忘記可維修性這個詞匯了。

    這別說是大幅超越在前線可期吩的維修水準,甚至只能說是遠遠拋在腦後。既然這是先行試制幾種,就某種程度的技術驗證來講,這樣或許沒錯吧。但真讓人止不住懷疑,這東西能在何種程度下運用的問題,究竟有沒有辦法解決。

    「你為什麼無法理解這個四機同步技術究竟有多麼革新?」

    「我當然承認這項技術很革新。但我也稟告過無數次,希望您能制作一個可以正常運作的東西出來。」

    「在理論上能運作啊!我才想問你,為什麼沒辦法讓它正常運作!」

    與其說是在專業領域里專門開發新技術的技術人員,更像是一名學者的他,十分自然地認真說出這種讓人頭痛的話。

    就譚雅參雜個人主觀與偏見的人力資源管理論來講,今後在與理科人擔任同事時,唯有一點是她特別需要注意的。

    那就是——他是不是個瘋子。在談論管理能力之前,就只需要注意,彼此在共事時能不能進行溝通。

    順道一提,人們似乎常講天才與瘋子只有一線之隔,但要譚雅來講,區分天才與瘋子的方法其實很簡單。對話過後,會忍不住想開槍到彈匣清空為止的家伙是瘋子,能和平進行下次對話的人是天才。

    「修格魯博士!我期望的是能達到實用水準的寶珠。」

    「這就是實驗的目的啊!你連PDCA循環都不懂嗎!」

    ……倘若能用手中的備用寶珠擊墜他,感覺應該會很爽吧——會讓人不禁起這種念頭的家伙就是瘋子。要不是理性制止,提醒自己這是不能做的事,這雙手肯定會見紅吧。

    不用他說,譚雅當然很清楚PDCA循環。這是所謂訂立計劃(Plan),嘗試實行(Do),隨後基于評價(Check),針對需求進行改善(Act)的循環過程,是相當常見的手法。對于這種相當常見的手法,譚雅並沒有什麼意見。

    倒不如說,她還很贊成嚴加實行這個程序。只不過,正是因為這樣她才想說。至少對完成品再多認真檢查一下吧。

    站在使用者的立場來講,這已經不是可用些許改善就能對應的缺陷,嚴重性的故障、問題和缺陷實在太多。就算考慮到保密義務,要不是有設計安全機構,真的會讓人想把它丟出去。

    不僅如此,最為重要的安全機構,也未必能達到萬全的效果。雖然能正常運作,避免最嚴重的事態發生,但卻無法完全阻止魔力失控。讓人不得不隨時預期最嚴重的事態——也就是電路被炸飛,寶珠淪為廢鐵的情況。

    更不用說在最嚴重的事態下,要是部分組件炸開引爆氧氣鋼瓶,就將會是件多麼不愉快的事情了。盡管上頭根據過去的經驗,配發了特制的降落傘,不僅對結構進行改良,還采用防刀縴維與防火加工處理,但就算足這樣,也不能保證百分之百的安全。

    在喪失意識的情況下,降落傘究竟會不會自動開啟,也依舊讓人感到不安。此外,不論爆炸的規模大小,要是運氣不好讓繩索纏住脖子,就會在摔死前先被勒死,這也讓人深感害怕。

    人類早已透過經驗法則學習到,這世界就像墨菲定律所說的,凡是有可能會出錯的事情,就總有一天會發生錯誤。有可能做出問題行為的員工,就肯定會做出問題行為。舉例來講,就是不會讓已破產的員工擔任會經手金錢的職位,這是人事管理的常識。而這也是一樣。使用不知何時會爆炸的寶珠飛行,就像是在空中等它爆炸一樣。

    等著地後,這次就認真提出調任申請吧——譚雅用力點頭來表明決心。她在心中強烈發誓,就算要搞到最嚴重的情況,讓上頭暫時對她留下不良印象,也要跟人事部周旋到底。

    再這樣下去,就算有再多條命也真的不夠用。在這窮途末境下,教導隊所屬的身分是她唯一的光明吧。雖然她曾用這個身分為借口,哀求讓自己能正式參與教導隊的活動,但光是哀求已經不夠了。不能是針對內部的試探,假如不正式提出調任申請,很可能就這樣在瘋子的實驗中被當成犧牲品。還是提出調任申請吧。而且還要愈快愈好。

    就這樣。她在著地後一等事情忙完,就立刻著手執筆。

    帝國軍後勤總監部技術局

    依循正式管道提出的調任申請。這份字里行間透露出陰森鬼氣的調任申請,是出自于譚雅‧提古雷查夫魔導少尉之手。身為嚴密的官僚機構,既然這是正式提出的調任申請,後勤總監部技術局就不得不受理。

    眾人一致認同,這看起來是份相當認真的調任申請。畢竟包含非正式的試探在內,這已經是她第四次前來要求調任了。

    過去由于是非正式的詢問,是沒有附加文件的要求,所以還可以用勸的把她勸留下來。但伴隨著次數增加,她的迫切性與懇求的程度也愈來愈高。想必只是時間上的問題吧。終究還是來到的申請。但看著這份剛剛送到,譚雅‧提古雷查夫少尉所提出的調任申請與請願書,後勤總監部技術局的管理人員全都抱頭苦惱。

    「該怎麼處理?這好歹是正式的文件。要受理嗎?」

    精實到已經接受三次勸留的軍人,終于忍無可忍所提出的調任申請。就人事管理的層面來看,目前北方戰線還行有余力,考慮到政治與對外的立場,目前正在適當地分配任務,讓年輕士兵待在後方。

    所以就後勤總監部來看,要分配適當的職位給提古雷查夫少尉,並不會花費太多工夫。然而,就算受理方不覺得困擾,對要把人送走的單位而言,卻是非常舍不得放手。

    「不可能。能勉強達到修格魯要求水準的人,就只有她一個。」

    與其說才能出眾,倒不如說只有才能可言的修格魯主任工程師擁有極高的才華。次世代新型寶珠的開發計劃,兼具著基礎領域的資料收集,以及開發檢驗先進技術的目的。針對這項計劃,後勤總監部所提出的要求水準,就算說得保守一點也是充滿野心。而雖然還只有在設計上達成,但他也確實滿足了他們對于九五式的基本要求。

    「的確如此。研究好不容易才開始有實現的征兆,應該要把這點納入考量吧?」

    就連在魔導技術的科學研究上屬于領頭羊的帝國當中,他的才能也是格外出眾。魔導技術盡管正逐漸被視為一種科學理論,但仍然存在許多曖昧要素與大量的誤差幅度。能將這種不穩定的技術往特定方向發展、改善的功績相當大。

    而根據這點,單純就研究層面來考量,九五式所帶來的資料與理論值,可以斷言促成了相當大的進步。但這是單就研究層面的評價。就研究機關的立場來看,實驗只要有達到劃時代的進步說不定就已經夠了,但就後勤總監部的立場來看,他們想要的是能承受軍事行動的道具,所以會要求綜合性的判斷。

    「但是反過來說,要是讓能夠勉強運用九五式試制寶珠的人才就這樣白白消耗掉的話,也很可惜啊。」

    「應該要以長遠的觀點做考量。已經沒有優秀的實驗人員可以替換了。」

    從負責人口中傳來的話語,訴說著他們對擁有貴重才能的魔導師遭到白白浪費的擔憂。作為實際上的問題,軍事技術的開發與進步,在各國的彼此進爭下是日新月異,追求科學進步而導致偉大犧牲的情況盡管稀少,但也不是零。

    基于國防上的擔憂,不分日夜埋頭進行兵器開發的結果,就是讓人員不夠充足的單位不時發生意外事故。殉職的人員名單絕對算不上短。

    「我同意這點。考慮到長遠發展,該如何確保與培育優秀的魔導師,也是帝國應該要擔憂的問題。」

    「此外,如果要說的話……不是應該考慮年齡問題嗎?盡管才能出眾,但她依舊是名年幼少女。就這樣淪為修格魯工程師的玩具也太可憐了。」

    而且對帝國來說,急于擴充的海軍與魔導師戰力,都是能透過長期的訓練規畫來提升單兵質量的軍種,也佔有很大的因素。就算演算寶珠與軍艦可以量產,但優秀且經驗豐富的基干人員,可沒辦法輕易培育出來。

    就這點來講,譚雅不僅在軍中算是最年輕的一群,甚至還是名擁有實戰經驗,軍官學校出身的魔導師,實屬相當珍貴的存在。就這樣白白浪費掉太可惜了。外加上,就麻煩的政治因素來講,追求「次世代帝國軍制式演算寶珠」寶座的,也不只有艾連穆姆工廠。要是讓前程似錦的銀翼突擊章持有人因此殉職,將會引發一場政治風暴。這讓在場眾人全都只能向上天祈禱,希望盡可能避免發生這種事態。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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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8-18 20:44:54 |只看該作者


    而最重要的,還是看在任何一名有良知的人眼中,提古雷查夫少尉都太年幼了。盡管不想擺出道德家的嘴臉,但時間將能讓她的才能獲得飛躍性的提升。她所展現出來的才干,讓人毫不懷疑她會在軍旅生涯當中獲得無限量的發展。如果要考慮該不該讓她在此被白白消耗掉,她首先就不是能被消耗掉的人員。

    軍方高層盡管同意將她派遣到這里,卻同時讓她所屬于教導隊的情況,就是高層再明顯不過的暗示。也就是「愛怎麼搞她隨便你們,但要讓她活著回來」的意思。

    「就是因為失去九五式寶珠也會非常惋惜,所以才會這麼苦惱啊!」

    只不過,某位與會者抱頭說出的這句話,也游說著他們的困境。

    「事實上,這項實驗也有留下成果。這種技術上的成果,對帝國的回髖絕對不小。」

    這項實驗所能預期的莫大回饋,足以讓人允許某種程度內的風險。正因如此,他們才會對九五式的試制品無止境地投入預算。而投入這筆龐大資金到現在,好不容易才看到一線曙光。

    帝國在軍事方面享有技術上的優勢。而支撐這項優勢的其中一根支柱,就是在魔導技術上革新般的進步。這項實驗蘊含著進步的可能性。這份莫大的回報,難道不值得這些開發成本嗎?光是已通過概念驗證的寶珠核同步技術,就足以讓魔導師的能力達到戲劇性的提升。

    「我承認四發同步在技術上的意義。但實用化不是到現在都還摸不著頭緒嗎!」

    當然,反對派也不吝于承認這項技術所代表的意義。不是不肯贊賞這項技術的革新性—也不否認帝國舉國支援用科學檢測魔導,促進這門技術發展的政策,確實獲得了極大的回饋。但對他們而言,九五式的開發當中,包含著不得不認為這項開發非常不劃算的部分。

    畢竟根據運用人員的見解,姑且不論理論值,在實用性上的難題實在太多了。除此之外,九五式還大量納入許多先進、革新的機構,別說是「次世代」,甚至還可能是超過「次次世代」的產物。讓人不禁懷疑,這究竟能不能在這個時間點上達到實用。正因為如此,他們才會在這里持續不斷地反復進行鬼打牆的爭論。

    而讓這場爭論劃下休止符的,是針對一份報告的考察。

    「你們看過技術報告了嗎?提古雷查夫少尉的分析非常精闢。這樣看來,不論有再多魔力都沒辦法運用吧。」

    這份提交過來的九五式實驗報告書,字里行間的嫻熟分析能力,讓人仿佛能窺看到筆者「有如經驗佐證般」的穩重感。部內還曾對此大吃一驚,認為這不是十歲小孩能寫出來的內容。其中一部分的人,甚至還懷疑這份報告不是本人所寫。

    盡管如此,這份技術報告的內容非常嚴謹且極為精闢。而且根據調查,這似乎真是由本人親自寫下的報告。在十歲這種還不能就讀幼年學校(注︰相當于國中)的年齡下,魔力保有量就達到標準水準的魔導師。就才干與魔力保有量來看,她的前途可說是一片看好。但就連這位早熟優秀的魔導軍官都會發出哀號,無法穩定運用。

    「術式的多重啟動,射程與威力的提升。這些盡管都很出色,但要是續戰能力會下降到致命的程度,就毫無意義了。」

    就算是以技術驗證為目的,但要是消耗速度連正常的戰斗機動都無法保持,四發規格就只是一種結構上的缺陷。就算這說不定能增強瞬間的火力輸出,但代價卻是讓持續作戰的可能時間大幅縮短,這是絕對不可能接受的事情。

    就某種層面上來講,健全的評價機能可說是在此發揮作用了。像這樣查出先進技術的缺點,也是技術驗證的重要責任。盡管如此,但要是消耗會很劇烈,是因為要分別對復數的寶珠核心注入魔力這種結構上的理由,就真的是束手無策了。

    「這本來就是我們驗證與試行先進技術的目的。這種程度還在容許範圍之內。」

    另一方面,維持開發派也同意這項技術在戰斗持續時間上的缺點。但看在他們眼中,這在以技術驗證為主要目的的情況下,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問題。最起碼,在技術驗證的程度下沒有問題。也就是運用上的限制並不是這麼重要的技術派的見解。

    帝國對于周遭列強的技術競爭已達到嚴苛的程度,所以就他們的立場來看,當然會希望能靠九五式蘊含的可能性,確保祖國在技術面上的優越性。一方面是因為在技術競爭中落後會導致極大的威脅,另一方面是只要能佔有優勢,就能預期獲得壓倒性的回報,因此他們殷殷期盼技術能獲得飛躍性的發展。在以可能性作為評價基準下,他們能接受九五式的一切費用。

    「姑且不論技術上的意義,軍方可沒這麼多經費讓人揮霍啊。」

    只不過,這終究是從事開發的技術人員,以及支持計劃的研究人員的見解,會嚴酷使用各種兵器的軍隊理論則是完全不同。明明就連一般的演算寶珠都具有相當于主力兵器的價格,一次性專用的訂制試制機型還不時故障,讓開發費用已經遠遠超過當初的預算許久。

    這讓他們愈來愈猶豫,都已經消耗掉難以置信的龐大金額了,還有必要再繼續追加資金嗎?要是立刻把預算挪到其他方面上,性價比應該會比較好吧。這種主張也很合理。帝國很強大,盡管不缺軍事費用,但預算依舊有限。既然預算有限,就要隨時講求效率。

    「即使如此,這項實驗仍有實現魔力轉換固定化的可能性在。這難道還不夠成為繼續實驗的理由嗎?」

    「你這是打算追求鏈金術嗎?我們不可能讓有限的預算與人員一直浪費下去。」

    而且,雙方的意見經常在這一點上保持著平行線——是否能讓魔力持續固定化,並加以儲存的這一點上。理論上的結果非常明確。既然注入寶珠的魔力消耗劇烈,就一定會對續戰能力造成障礙。這點阿德海特‧馮‧修格魯主任工程師也早有認知。

    針對這項問題的解決對策,他所得到的結論是,只要能讓魔力像電池一樣儲存起來,就能解決一切的問題。藉由轉換魔力讓魔力在現實固定化是一種科技的重大突破,但同時也是世人經常想做,到頭來卻只能放棄的難題。

    運用演算寶珠將魔力最佳化,依靠自身的意志干涉現實世界。並藉由這種干涉,顯現出具備實體的現象。這是魔導師使用的干涉式的基本原理。當然,顯現出來的現象只會是暫時的。假設有人懷著引發爆炸的意志,在現實世界中顯現出爆炸現象吧。

    由于這是種暫時性的現象,所以魔力會在引發爆炸後散開,沒辦法達到固定化。既然如此,只要附加讓現象殘留在現實世界固定化的意志就好了。

    這種概念本身,打從演算寶珠實用化後相當早的階段就曾檢討過了。但透過魔力讓魔力在現實世界固定化的想法,幾經無數次的嘗試,都只是讓挫敗紀錄不斷地遭到。

    以樂觀看法進行的研究,以及針對實用化的嘗試,早己留下堆積如山的失敗紀錄,如今就連煞費苦心,認真投入研究的列強各國也都對此灰心。

    干涉對世界進行干涉的意志,將其化作現實世界的產物。這句話說來簡單,但要真的實現,就跟顛覆自然法則,永久扭曲物理法是相同道理。這已經是古老傳說中的鏈金術的領域。

    也就是說,這項技術如此缺乏真實性。至少在座身為現實主義者的軍人們是如此判斷。就他們的立場來看,大肆吹噓的新技術只會讓人倍感懷疑。這確實早已被視為是種過時的理論。

    其知名度就連參與兵器開發的軍人們,甚至是從事魔導相關工作的眾人都知道,這就某方面來講跟鏈金術一樣是種技術上的夢想,是應該在未來闡述的理論。

    想要長時間扭曲自然法則,就需要有龐大的魔力;想要提高可注入的魔力量,最起碼也要具備雙發核心來顯現現象。同樣的道理,想要讓現象固定化,就需要具備相等數量的核心。因此至少需要四發核心達到完全同步,並進行能同時處理不同程序的精密控制。所以直到目前為止,這都還只是一種理論。

    「目前都已經實現四機同步了,不能否認沒有這種可能性在。」

    「現在這種狀況,根本無法期待完美的同步啊。就連唯一能夠妥善運用的提古雷查夫少尉,運作率也遠低于標準程度。」

    正因為如此,盡管看到相同的現象,維持開發派與意圖中斷計劃的眾人,仍舊做出完全不同的結論。前者看到了希望,後者則認定這是在白費工夫。不論是哪一方的意見,都有一定程度的合理性在。事實上,每次實驗都會引發某種意外的寶珠缺乏信賴性。當然,基于沒有試制兵器是打從一開始就完美無缺的性質上,眾人早就做好某種程度的預料。

    只是,連續發生如此嚴重的事故可是史無前例。根據報告書的敘述,提古雷查夫少尉至今都是在千鈞一發之際勉強存活下來,現場的實際情況甚至慘烈到這種程度。而要說到在經歷如此慘烈的實驗後,寶珠所獲得的成果,也就只是勉強可以運作。

    但光是這樣就能說比過去有著顯著的進步,就知道這實驗的程度在哪了。因此,當許多軍人紛紛表示這場實驗太過浪費時,在座的人事局中堅官員,稍微就不一樣的觀點提出疑問。

    「話說回來,為什麼是她呢?」

    這句話只是單純的疑問。但反過來說,也確實是讓人深感興趣的一點。光看經歷,譚雅‧提古雷查夫魔導少尉的經歷盡管不差,但軍歷比她還要出色的軍人可是堆積如山。然而在這些人當中,為什麼就唯有她能比過去的實驗人員還要成功的運用寶珠呢?只要找出她成功的原因,應該就能得到解答吧?一想到這點,他們就認為這個疑問有向下深究的價值。

    「不,這問題問反了。我們該思考的是,她為什麼能夠成功。」

    「她的選拔理由是什麼?是誰核準的?」

    談論至此,擔任主席的後勤總監部部長問出這最根本的疑問。記得批準這件人事異動的,確實是後勤總監部的人事局。但應該要先有人向人事局提出申請,才有辦法批準。既然如此,申請文件上當然會記載選拔理由吧。

    面對長官的如此詢問,年輕的事務官們紛紛翻找文件,從中找出當初申請人員配屬的文件。盡管至今都忽略了這點,但上頭寫著一切的答案。

    「是修格魯主任工程師親自挑選的。說什麼她是最有可能啟動寶珠的人選。」

    「他為什麼會知道這種事?」

    在經歷過前任者們淒慘的失敗教訓後,會想要提古雷查夫少尉作為手邊可運用的人員,想必是有某種根據吧。他為什麼會想要從前線挖掘這種人才?這是基于她的特質還是技能,或是還有什麼其他的理由呢?真教人深感興趣。

    然而實際上,修格魯主任工程師親手寫下的申請文件,卻游說著極為單純的答案。

    「……上頭寫著,只要還沒習慣現有款式,應該就不會像使用過去的演算寶珠那樣,胡亂使用了。」

    就某方面來講,這就是新開發寶珠的特性吧。這見解非常正確。這種四機同步機構跟過去的寶珠完全不同。既然如此,就想必很難依照過去的廄覺流通魔力。

    而小孩子靈活的思考方式,只要向他們說明「就算對魔力的流通方式感到不對勁,也不要特意去抵抗」,應該就能隱約理解到要訣。如果是像她這樣早熟的小孩,更是有可能掌握住感覺,理解運作的道理,並且擁有實現這些操作的技術吧。這真是相當出色且非常合理的見解。

    就當眾人都能理解這點吧。正因為能夠理解,所以在座者皆同樣地發出呻吟。這是在面對難以說是愉快的事實時,所發出的呻吟聲。

    「……喂,哪來這麼多具備一定以匕的實力,卻不熟悉舊型演算寶珠的魔導師啊?」

    這是理所當然的事。像這樣剛好符合條件的魔導師,就算翻遍帝國軍的所有人力資源,恐怕也很難找到適合的人選吧。當然,作為次世代兵器運用的最低條件,是要能讓大多數現有的魔導師運用。要是不能獲得FOC〈全面作戰能力〉就沒有意義了。

    就結果來說,這份申請文件是有意義的。它透露出九五式的運用門檻過于嚴苛的事實。可以推測這個新世代機型,倘若不將過去的魔導師全面重新訓練,從頭建立新的訓練體系,就根本無法使用。而且操作難度也比過去的演算寶珠還要高,因此有必要重新檢討新兵的訓練課程。

    就算這些都能實現,一旦考慮到運作率、賴性與成本的水準,也讓人不得不對大量配置一事感到躊躇不前。再考慮到正常運作需要高超技巧,這不論何時引發事故都不足為奇吧。

    「預算也不是無限的。泛用性果然還是太低了吧。」

    「反正也已經取得演算寶珠的安全機構這種新機能的資料。差不多該收手了吧?」

    就結論來講,果然還是中斷開發比較妥當吧?最起碼也應該要縮小開發規模吧。會議室里的氣氛會開始偏向這種提案,也不是毫無道理的事。

    就算這項技術再怎麼誘人,要是無法在不久的將來采用,以軍方的立場來講就只能放棄。對于帝國軍而言,不論是預算、人員還是資源,都沒有余力讓人恣意揮霍。

    「增強火力的可能性倒是很誘人呢。就算不用到四發,難道雙發就沒辦法嗎?」

    當然,對此感到惋惜的人,依舊還有著難以割舍的依戀。

    「你這麼說也是。如果是雙發的話,同步也會比較簡單吧?」

    「操縱難度確實會變得比較低。」

    跟四機同步比起來,雙發應該會比較簡單吧。然而諷刺的是,答復這項詢問的,卻是身為維持開發派的技術部。的確,相較于四機同步,雙發確實會比較輕松。

    「但就算是這樣,構造也依舊過于復雜,怎樣都無法避免運作率過低的情況。這是我們技術部的見解。」

    但說到底,同步這種機構,本身就是種難以理解的新機能。就連運作率的改善,也讓人無法太過期待。

    「既然如此,還不如直接拿兩顆演算寶珠使用還比較快。」

    「在前線要是運作率太低,就根本談不下去了。這樣看來,同步技術還言之過早啊。」

    開發中止了。會做出這項結論是當然的結果。

    知覺外領域

    「諸軍,事態嚴重了。」

    在神域其中一遇,他們極為誠實地感到苦惱。這不僅是基于真摯的想法,甚至是基于善意所感到的苦惱。

    「就如同諸君所知,擁有虔誠信仰的人類正在急速減少。」

    「要兼顧文明發展與信仰實在太過困難。」

    不論是引導人們邁向更高層次的世界,還是貫徹最低限度的不干涉,輪回系統的維持正逐漸面臨到許多極限。

    尤其是世界愈是發展、人們愈是幸福,信仰就愈是趨于崩壞。對于系統來說,沒有比這還要更嚴重的惡夢。

    「上次那個驗證結果呢?」

    「未達到預期效果。就算認知到超常現象,也沒有更進一步的反應。」

    偏激的大天使主張,應該要引發超常現象來喚醒人們的信仰心。應該要仿效摩西的事例實行而試著實驗性地顯現超常現象,但結果卻不太理想。總有一天會被科學解明吧。

    人們對超常現象的反應,終究只停留在目前還無法理解的程度。既然只是尚未解明的程度,就只會成為探求與研究的對象。

    「果然很不順利啊。」

    「是為什麼呢?過去只需跟他們對話,就會明白我們是神啊。」

    「有時還會主動呼喚我們呢。」

    沒錯。在人們信仰深厚的時代,只需要對話就能與他們互通意識。不僅如此,還會有人主動呼喚們。然而,如今已幾乎看不到這種情況。也很少有真心尋求救贖的聲音傳達上來。

    這究竟是為什麼呢?在百般思考也想不通時,試著重新調查成功案例也很重要。這種主張本身極為合理。于是他們就依循著崇高的理念與使命感展開行動,詳細調查從神話世界到現世的一切案例。對們而言,就連神話時代也只不過是過去的回憶。所以想當然,只要有意去一一回憶調查,就有辦法完成這項作業。

    「……果然還是因為有恩典的關系吧?」

    從中得到的結論,就某方面來講非常現實。

    「這是什麼意思?」

    「過去,當人類文明尚未開化時,每當他們遭遇到無法自行回避的災害,我們就會介入給予保護。」

    對于現代的先進國家而言,暴風雨已不再是太大的威脅。颶風再也無法毀滅國家,甚至無法讓梁柱產生龜裂。暴風雨或豪雨對大多數的國家來說,坦白講就只有癱瘓都市機能的程度。

    與那個經歷一次暴風雨,農田就會全滅,人民遭大水沖散,家族顛沛流離的時代是截然不同的環境。所以眾神至今皆自我我節制,只要人們不希望就不會主動介入。然後遭到人們遺忘。

    促使人類自立,是讓他們獲得成長,邁向更高層次的概念不可或缺的要素。所以長久以來,任誰也沒料到,邐將會成為人們缺乏信仰的契機。

    古時候的人們會贊揚發展是眾神的恩典,羅馬帝國與眾神同在。羅馬毀滅後,教會作為神的代理人支配整個中世紀。然而,君王們卻開始高呼君權神授說。這讓教會的信仰束縛力一點一滴地遭到推翻。然後科學家不再追求信仰心,改為探求這個世界——神所創造的真理。這就結果來說,讓人們在不知不覺中完全喪失了信仰心。

    「是呀,最近由于地上文明正在適度發展,所以判斷擅自介入會阻礙成長,才決定讓人們自食其力。」

    「但反過來說,這難道不是人們難以認知到我們的主因嗎?」

    就他們的立場來講,其實也沒有意思要妨礙人類的發展。倒不如說,就本來的計劃來看,這甚至是們所期盼的結果。

    去探究神所創造的秩序吧。人們基于這種意圖發展的自然科學,別說是討厭,甚至是十分樂見。從停止思考的歌頌,進展到理解本質的崇拜。人們將會依循這份常理,抵達更高層次的概念。弛們甚至認為這是值得紀念的第一步。

    但如今這要是成為反效果,將會導致非常嚴重的問題。而且無法阻止。畢竟將這點奉為圭臬培育的世界,實在太多了。

    「嗚唔唔唔唔,要是這樣,事情可就難辦了。」

    不經意地,眾人一同深思起來。假如不能盡可能以不需要太大修正的形式解決,就很可能需要花費相當龐大的勞力。這是相當麻煩的事態。而且還能預見到,這要是置之不理愈久,問題就會愈加惡化。

    「有誰想到解決方案?」

    此時,智天使不負眾人的期盼,大致說明起在百般思考後所想出的方案。首先主張基本方針並沒有問題。就根本上來講,只要有機制能夠彌補遭到遺忘的信仰心,就萬無一失了。

    「因此,果然還是得進行部分的細微修正,重新喚起人們的信仰心。」

    這份提案大致上獲得全體的同意。只不過,就目前為止的方針來看,秘們早已用盡所能想到的一切具體手段。

    「我能理解這個方針。但具體而言,究竟該怎麼做才好?」

    「這項提案我盡管沒有十全的把握,但我們或許應該給予現世新的聖遺物吧?」

    「唔?這是什麼意思?」

    假如是聖遺物的話,降臨在大地上的數量早已多如繁星。盡管會因為國家或地區的關系,讓分布稍微有些偏頗也說不定,但應該已經賜予相當充足的數量。而且就培育信仰心的觀點來看,這方法並不怎麼成功。頂多就是基于住歷史上很稀有的理由,而受到人們的珍重。

    「既有的聖遺物收到珍重並嚴加保存,並未充分發揮讓人們知道恩典的功效。」

    只不過,們並不清楚聖遺物的實際情況。畢竟們活太久了。雖然還留有將聖遺物賜予人們時的記憶,但實在是不會一直關注後續發展。等到調查過實際情況之後,才總算發現聖遺物已經淪為裝飾品。

    「原來如此,所以才會遺忘信仰與祈禱的話語啊。這也算是種諷刺吧……」

    它們不再是必要的存在。要說的話,事情就只是這樣,但看在們眼中,果然還是會覺得百感交集。們不打算單方面地強迫人們接受信仰。

    但要是不這麼做,將可預見系統會出現不怎麼樂觀的事態。所以為了讓人們自發性的理解信仰,難道不應該定期性地讓聖遺物降臨到必要的地方嗎?

    們認為這項意見有嘗試的價值。

    「既然如此,就教導他們祈禱的話語,並讓他們所需要的聖遺物降臨到現世吧。」

    「不錯的想法。趕快著手進行吧。」

    「正好有樣適當的東西。」

    因此,事情決定得相當迅速。目前的事態,就連看在天生慢性子,豁達大度的弛們眼中也顯得相當嚴重。所以整個議論過程毫無松懈,也沒有出現眾神特有的萬中有失的結論,真摯地遂行著一切。

    「喔?」

    「地上有人在研究距離神之領域只有一步之差——大約再過一千年就能抵達的產物。」

    「喔,是特異點啊。能與那名人類取得聯系嗎?」

    盡管極為稀少,但以往在各個世界當中,都曾出現過藉由探究自然科學,而幾近達到神之領域的人類。這實屬罕見,確實是最近相當罕見的例外事例,但並非沒有前例。而且還是在這次的狀況中,眾人心中最為適當的事例。

    「他應該也領悟到前途漫長了。在向他敘說神的作為後,將會感激不已吧。」

    「那就讓聖遺物降臨在那里?」

    「不,要降臨的是奇跡。」

    「奇跡?」

    在這世上,好消息似乎總是伴隨著壞消息而來。接獲通知的譚雅‧提古雷查夫魔導少尉,由衷地對此深有同感。

    盡管還只是內部通知,但高層似乎不打算再繼續撥發預算。這恐怕是在暗示他們有意終止九五式的開發。同時人事局也傳來消息,要她以後專心教導隊的任務,正好符合她的期盼。

    缺陷寶珠的開發終止,還有自己能回歸教導隊,都是令人欣喜的事態。唯一的難題,就是這還只是內部通知,並不是正式下達的決定。但這恐怕就是正式決定了吧。所以她不再需要面臨生命危險,沒有比這更好的消息了。

    但壞消息就是,在無論如何都無法再繼續開發的情況下,那個瘋子突然轉變態度,打算進行因為太過危險而遭到凍結的實驗。要是他能就此灰心喪志,意氣消沉地安分待著就好了。不過這份心願卻落空了,看來瘋子似乎還具備能從某處接收電波的機能。

    某天就見他突然大叫靈感從天而降,開始鬼吼鬼叫著「現在一定可行!」。只不過那個實驗,就連本來在正常狀態下的那個瘋子都認為風險過高。要是讓他在被逼到極限的精神狀態下強行進行,就只會讓人想像到不怎麼美好的事態。

    但壞就壞在開發瀕臨終止的情況,讓技術人員們全都開始動搖了。想看到開發的成果——這種技術人員的心境,讓開發組員只是徒有形式地消極抵抗。要在這種情況下獨排眾議,對那個瘋子而言不過是小事一樁。

    因此,盡管譚雅好不容易才活到現在,卻仍然無法阻止他們強行進行這種任何一位正常的科學家看到都會蹙起眉頭,等同是要人自爆的實驗。名目上的實驗項目,是透過復合多重的干涉誘發,在魔力顯現現象的空間座標上,進行轉換現象的顯現固定化實驗——通稱魔力轉換固定化實驗,這種異想天開的妄想產物。

    據說九五式開發的最終目標,本來似乎是要讓這項實驗成功的樣子。只不過成功率低到讓人懷疑,這究竟是不是在開玩笑。怎麼想都注定會失敗。實驗的原理似乎很有道理,而且眾所皆知,就連譚雅也曾有耳聞。

    九五式由于其精密的內部構造,讓結構不得不變得脆弱,難以維持運作率與可維修性。因此要克服這個問題,就必須要以魔力讓九五式受到世界的認知,並透過固定化確保結構強度,以維持運作。

    而九五式就理論上,可藉由搭載的四發同步機構實現這點,具備這種技術上的基礎能力。就算明知可能會失敗,也要嘗試挑戰九五式在技術上的最終成果。就查明技術層面的問題來講,也具有很大的意義。

    她在听到這些解釋時,就覺得這跟官員在爭取預算時的答辯很像。說法相當冠冕堂皇。但她如今可以確定,這項實驗肯定是源自于那個瘋子的好奇心。游說著空泛的言論,就算指出實行上的困難之處,他也不打算中斷實驗吧。

    要是讓他自暴自棄地順利蠻干下去,肯定就會基于他那要非常幸運才能達到的錯誤判斷強行進行。

    「少尉,準備好了吧?」

    當然,他應該也有理解到這實驗的危險性。明明有理解到,為什麼還能露出一副樂不可支的笑臉啊?這讓人不禁懷疑修格魯主任工程師的精神是否正常。真想要他看一看周遭的情況。

    放眼望去周遭真的是空無一物,是遼闊的實彈演習場的一隅。就算特意去尋找人造物,視野內能看到的頂多就是觀測儀器與博士。至于對風險有正常認識的開發組員們,則是大幅保持距離,待在觀測所里頭透過觀測儀器檢控這里的情況。誰也沒意願進行指差確認。

    總而言之,就是相關人員全都以爆炸為前提,躲得遠遠的。

    「博士,你真的不能中止實驗嗎?根據試算結果,在最糟糕的情況下,我們可是會連同這座演習場一起被炸飛喔。」

    正因為如此,譚雅才會事到如今,仍舊憂郁地提議中止實驗。對于她能達成完美控制這種令人質疑的事情堅信不已的人,就只有阿德海特‧馮‧修格魯主任工程師一個。由于已經習以為常,所以貼心的開發組員還特意讓醫療小組全副武裝在一旁待命。

    甚至還周到地找來經驗豐富的急救醫療小組,以及正式的全套野戰醫療設備。

    「科學的進步總是伴隨著犧牲。當然,不只是你,我也在這里喔。還有什麼問題嗎?」

    明明是人人都擔憂不已的實驗,就唯有阿德海特‧馮‧修格魯主任工程師一人不改其開朗笑容,充滿自信地如此斷言。要是能朝那張露出開朗笑容的臉上揍上一拳,想必非常爽快吧。

    「恕我直言,我希望你能將這份高潔情操用在其他方向上。」

    被自己的發明炸死,說不定正如你所願。甚至可說是自作自受。但問題是,為什麼不得不陪這個瘋子自殺的人偏偏是自己啊?這甚至可說是強迫自殺吧。這才是將想法用委婉語句與社會禮節修飾,再透過話語表達出來的譚雅的真正心情。

    「……?身為科學家,就該對研究忠實。別羅哩羅嗦的,趕快開始吧。」

    但她似乎對懷著高潔情操的狂人束手無策。既然想死,就干脆自己去死吧。盡可能別給周遭的人添麻煩。要是沒辦法,最起碼也別給我添麻煩。

    「我是軍人,並不是科學家。」

    而且譚雅的職業是軍人。不論再怎麼講,陪科學家自殺也不會是她的工作。

    「那我就命令你吧。廢話少說,趕快給我做吧。」

    然後面對她的抗辯,科學家的答復就某方面來講確實是命中紅心。既然是軍人,就給我服從指揮系統的命令。盡管無可奈何,但確實就是這樣。

    「……開始向九五式供給魔力。」

    無計可施,只能怨嘆自身不幸的譚雅開始著手作業,慎重地將魔力緩緩注入九五式。

    「觀測班收到。祝你平安。」

    就連這理所當然有如儀式般的話語,如今听起來也像是不詳的預兆。露出痛苦的表情,承受著隨時都可能爆炸的恐怖。坦白講,這比之前在職場上的經過,還要讓她感受到生命危機。

    不論是魔導師強韌的防御殼,還是避免直擊的防御膜,全都是透過寶珠顯現的現象。一想到當寶珠爆炸時,自己必須得用肉身承受爆炸威力,就讓她擔憂得不能自己。

    面對這種不安且蠻橫的事態,她的臉上露出難以形容的扭曲表情。而在看到她這模樣後,修格魯主任工程師卻甚至露出了微笑。看在譚雅眼中,這幾乎是她第一次看到博士露出這種讓人心安、緩和緊張的微笑。

    仿佛是要她放心的表情。

    「沒事,你不需要擔心。這保證一定能夠成功。」

    這份疑問,就在她看到那有如邪教信徒般純粹清澈的危險眼神時,化作警報聲響,在譚雅的腦海中回響起來……警告她不該跟這類的人扯上關系。

    「……博士,你為什麼這麼有自信?」

    就算這個瘋子患有精神異常,對譚雅來說也一點也不驚訝。但問題是在現在這個場合上,這將是個重大且無法忽視的危機,而且還會波及到自己。

    「沒什麼,這事情很簡單。」

    博士夸張地敞開雙手,一副要闡述明確真理的態度。光是這樣,就足以讓譚雅不寒而栗。充滿自信,以看透世間真理的眼神高談闊論?這是狂信者的特征啊。而且還是沉浸在危險宗教里頭的那種。

    「……所以說?」

    在面對盲信的人時,最危險的舉動,就是表達出同意或否定某樣事物的意思。這是她在人事管理上學到的經驗,在希望受到邪敦影響的社員安穩辭職時,需要保持著「不否定也不肯定」的態度。拉開距離,在對話時極力減少導致誤解的余地。

    正因為如此,譚雅才只能極力以平穩的口氣,想辦法延長對話。

    「我是主任工程師。少尉是首席實驗人員。也就是說,只要我們不對立,同心協力的話,事情就將能迎刃而解。」

    邪教都是這樣。大致上都會在一開始的時候,用看透一切的表情與仿佛很正常的語氣,敘說著乍听之下很有道理的事情。

    「我在前些日子得到天啟了。」

    「……你說天啟?」

    啊,果然。果然是這樣嗎?該怎麼說好。本來還以為是言語上的修辭。但不祥的預感,讓理性迫切發出厭惡的慘叫。她感受到極為夸張的不祥預感。

    「沒錯。只要我們一起向神祈求成功,相信的人就將能獲救。」

    「——————呃——」

    盡管她早就做好覺悟,但還是忍不住發出痛惜之聲。等回過神來時,還大大地嘆了口氣。向神……祈求……成功?這話……出自于這個科學家口中?一想到這,就能立刻明白這是不可能的事情。是因為開發中止讓他發瘋了吧?這十分有可能。

    在領悟到這點後,譚雅隨即做出判斷,就算這是軍令,再繼續實驗下去也太危險了。根據這瞬間的判斷,她隨即降低魔力供給量,並開始啟動阻止寶珠失控的安全機構。

    「最重要的是不要驕傲,保持著謙虛的心情。」

    然而,理當要開始運作的安全機構卻沒有啟動。盡管表面上裝作若無其事,但譚雅還是忍不住感到驚訝,重新打量起手上的寶珠。這是她在各種運用實驗中充分使用過,看慣的那顆試制寶珠。可從外觀上確認到,上頭毫無疑問搭載著數個緊急安全裝置……裝置無法� 懇簿褪撬擔 δ鼙環銑恕  垢易穌庵佷嚶嗟氖慮欏br />
     能辦到這種事的,就只有眼前露出平穩微笑的主任。這家伙是認真的。由于平時就瘋瘋癲癲的,所以才沒能及時察覺到的樣子。

    「這可是個好機會。就讓我們兩個一起向神祈求成功吧。」

    「博士,你不是無神論者嗎?」

    「發明之神已降臨到我的身旁。如今的我乃是虔誠的信徒。」

    糟糕。事態已經到無法挽回的地步了。

    九五式也跟制作者一樣,無法挽回地開始失控。盡管想以魔力控制覆蓋,卻也已經不听使喚了。電路的情況也不太正常。

    再這樣下去,魔力將會朝失控的方向一路狂奔。仰賴的安全機構也已經喪失功能。

    「…………………………」

    一旦手動排除魔力,全體的均衡就會崩壞,這樣結構就注定會崩潰吧。因此,就算知道很危險,也只能繼續注入魔力;但要是再繼續注入魔力下去,終將會導致失控。這種兩難局面,也跟等著迎接注定失控的未來沒太大差別了。

    ……到這種地步,腦海中反而會清晰浮現不怎麼美好的未來,也是沒辦法的事。

    「我們只要成為發明的信徒,誠心祈禱就保證能夠成功。」

    「……順道一提,要是我不祈禱會怎麼樣?」

    「就兩個人一起殉教吧。」

    這個狂人說得很干脆。而且他臉上的笑容,毫無疑問是會對殉教感到自豪的那種糟糕笑容。甚至可說是會滿懷喜悅跑去自爆的笑容。

    「現在立刻叫醫務兵吧。或是讓我給你一個痛快?」

    正是因為如此,所以看在譚雅眼中,反正橫豎都是死,至少也要親手宰掉這個家伙,才能善罷甘休。

    先殺掉這家伙,然後再被他的缺陷寶珠殺掉,最起碼不會只有自己吃虧。是側甜美的誘惑。當然這不是份可以接受的交易,但總比全面虧損要來得好多了。市場原理如此安慰著她。

    「冷靜點,少尉。你不也曾與神會面過嗎?只要彼此能夠相信神,就能夠獲救。」

    正當潛藏在心中的殺意即將反映在現實上的瞬間,從他口中傳來了這句話。這讓譚雅不經意地稍微止住動作。喂,你給我等等。

    「魔力系數突然失去穩定!魔力失控了!」

    「怎麼會!核心就要融解了!全員退避!」

    觀測班發出悲鳴。盡管就連他們的悲鳴也被當成雜音充耳不聞,但在譚雅喪失意識的瞬間,她確實感受到了。

    感受到那個惡魔——存在X,確實正不懷好意地看著我露出微笑。啊,是這樣啊。那是能擺弄自然常理的超常存在。是會玩弄人類,不會帶來任何好事的惡魔。

    「禰居然陷害我!該死的惡魔!」

    「最後的結論就是,你們開發的那個是叫作艾連穆姆九五式吧?我們決定帶給這項啟動實驗奇跡,主也認同我們這麼做了。」

    等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待在似曾相似的空間里,受到比上次的存在X稍微理性一點的存在迎接,是不久之前的事。這次來訪的直接原因,是那個瘋子強行進行的冒失實驗。

    然而那家伙頂多只是瘋狂科學家,不是狂信者。根據他先前的言行推測,他也只是一名受害者。幕後黑手是存在X一伙吧。那個瘋子在這件事上,也只是受到們操弄罷了。雖然我別說是一點,甚至連一個分子的同情都沒有。

    「喔,原來如此。」

    眼前的存在,頂多就是比之前的正常一點。總而言之,就是還能夠溝通的狂信者。不過嚴禁大意。講白了,對方就像是遭到某種宗教荼毒過的人。不管是神還是惡魔,這種時候都已經無所謂了。

    不過需要注意的是,對方很有可能不會用合理性說服自己,而是單方面強迫自己接受的價值觀。畢竟弛們腦袋里的價值觀完全錯亂了。就算看起來理性,本質也跟無能的員工一樣。

    應該要立刻排除。最起碼無能但懶惰的家伙,我還可以忍受。但所謂的狂信者,不論有能無能,各個都很勤勞。這雖是值得贊賞的美德,但當中包含的「瘋狂」則讓這一切都毀了。

    「然後,恭喜你。主已經接受你這因為無知而罪孽深重的存在,決意要引導你邁向正確的道路了。」

    「完全不需要。」

    ……喂。居然這麼直接?盡管早有料到會有所動作,但沒想到竟會是正中央的快速直球?坦白講,左右他人的人生是很愉快,但要是被左右的人是我,可就另當別論。為什麼我的人生,我無法自己決定?我這名個體,難道不是我所能支配的最低限度的存在嗎?

    「啊,請盡管放心。你的不安,是源自于可能會遭到某人強迫對吧?」

    不,這種不安的感覺,該怎麼說好呢?我確實是對自己的未來遭到他人強制決定的情況感到抗拒,這是事實沒錯。

    不論是思想遭到控制,還是遭到誘導,都讓我覺得屈辱至極。共同幻想只要讓想陶醉在故事之中的人共享就好。如果這個幻想能產生利益,我們會加以投資;要是無利可圖,就絲毫不會關心。倘若會危害到自己,就將那群人從夢中打醒,讓他們嘗嘗現實的污泥味道吧。

    但強迫他人擁有共同幻想這種攻擊思想自由的行為,我身為一名人類將不得不抗戰到底。自由。這是我的自由。任誰也別想侵害我的自由。

    自己這個存在違反原則去侵害他人的自由,盡管難以忍受,不過還是可以接受。

    但要是他人侵害到我個人的自由,就絕對無法接受。我在過去曾經擁有過能保護這份自由的才智與人脈;而現在,我則具備保衛自由的具體力量,並理解其價值的重要性。

    「因此,請放心吧。我們將會祝福你的演算寶珠,使其能夠實現奇跡。你在使用寶珠後,想必就能充分體會神的恩典,吟唱出祈禱的話語吧。」

    「祈禱的話語?」

    「是的。你們的祖先遺忘了贊揚主的話語,沒有傳承下來的責任,並不在你們身上。」

    「當然。不過現在討論的重點不在此。」

    但這種道理究竟是怎樣成立的啊?有誰能來跟我好好解釋嗎?如果可以的話,請立刻。不論是翻譯機還是口譯都好。除了急件津貼外,我還會附加小費。所以,拜托誰來跟我解釋清楚,這家伙究竟在說什麼啊。

    「所以說,主將會讓你能夠自然而然地說出祈禱的話語,讓你的心能听見弛的話語,讓你變得相信奇跡。」

    「……這听起來像是非常惡質的洗腦。」

    試著整理一下狀況吧。這群邪惡的家伙把我丟到這個世界里。甚至可稱為綁架。不過見我沒有屈服,于是決定采取新的手段。那就是讓我使用受到詛咒的演算寶珠。愈是使用︰心靈就愈會遭到侵蝕?全給我去吃屎吧。

    豈只是如此,這件事更加惡質的是,想要在嚴酷的戰爭中生存下去,就算知道使用的代價很高,我也很有可能不得不使用。早在弛們理解到這點時,棋局就已經將軍了吧。

    自己放火,再自己滅火。這種行為惡質到連內線交易都無法相提並論。要是允許這種蠻橫行為發生,就等于是人間已無法律與正義可言了。或許我該以擔任人間的法律與正義的代理人為己任也說不定。

    「這並不是強制的。就只是讓你充分體會神的奇跡,然後真摯地獻上祈禱。你所持有的演算寶珠,已受到了這種祝福。」

    真會說。把人丟到這種正值戰爭,不知道何時會喪命的環境中,還說什麼不是強制的?這跟把人丟到沙漠里,然後再叫他不要喝水是一樣的道理。等于是叫人去死吧。總之,這甚至可說是種威脅。

    「原來如此。話說回來,我的實體呢?」

    「你正受到神的恩典守護著。去吧,邁向你的旅程。向世人宣揚主的名吧。」

    就在這詭異的話語說完後,我的意識就拉回到地面上了。

    對此我一點也不高興,因為眼前是我在人類當中最不想看到的家伙的臉,還有他的聲音。要我是帝國法務官員,就會制定見到瘋子就立即射殺的法律。如今的我十分肯定,這是為了帝國好的責任與義務。

    「主降臨了!奇跡啊!相信的人會得到幸福!」

    這個瘋子露出一副幾乎就要高喊「我乃新的先知」的危險眼神。不對,對他本人來說,或許真的自以為是先知了也說不定。

    「主任,冷靜點。」

    拜托給我閉嘴。你沒必要用全身夸耀,可用科學證明瘋子能轉職成狂信者的事實。拜托你,從我的視野中消失吧。

    「喔喔,提古雷查夫少尉。實驗成功了!讓我們一起贊美神之名吧!」

    然而無可奈何的是,這個瘋子是狂信者,而且還照樣是個瘋子。這家伙給我信教信到腦子壞掉了。

    「來吧、來吧,讓我見識奇跡的恩典!」

    「提古雷查夫呼叫管制官,九五式的控制術式正常嗎?」

    我期待他們能基于技術性障礙而出面制止。只不過,這好歹也是那群超常存在施下的詛咒。我的願望就這樣輕易遭到碾碎。人類還真是無力。

    「就目前看來正常。但也有可能是觀測儀器故障了。」

    「確實有這種可能。沒辦法。封印九五式,拿回研究所里頭檢查吧。」

    真是太棒了。慎重對于技術人員來說,是種不可或缺的資質。盡管難以原諒他們對我見死不救,全員退避的行為,但如果是現在,我甚至甘願他們這麼做。只要當他們是為了制止實驗而存活下來的,這也不是無法容忍的事情。

    「在說什麼話!少尉,你現在就給我立刻啟動!」

    有人發乎反駁了。這個混賬瘋子,當真不怕某天遭遇到誤射或是意外事故嗎?

    不對,他早已遭遇過好幾次這種事態,為何邐能活到現在啊?盡管想說這怎麼可能,但他該不會是存在X與其黨羽的手下吧?雖然早知道他是我的敵人,但難道還是不共戴天的仇敵?

    「……啟動了。理論上不是成功,就是把這座工廠連同我們一起炸飛。」

    「這笑話很難笑喔,少尉。」

    我完全笑不出來啊。我可是認真的。算了,既然是詛咒,可想而知是不會有什麼好結果的。魔力流通演算寶珠的電路,開始進行四核同步。

    魔力流通得相當順暢並且順利,要說到核心的同步,更是流暢到無須注意就能夠運作。至于魔力的損失,毫無疑問是跟理論值相同的結果。

    原來如此,如果光看性能的話,這確實是非常厲害。足以讓人稱贊是絕佳的發明吧。然而十分遺的是,這東西被詛咒了。

    「喔喔,主的奇跡是偉大的。贊美主。贊美那榮耀之名吧。」

    我高聲喊出感動的詞匯。全身細胞在這瞬間,忍不住想要贊美主的名。

    「成功了?……不會吧,真的成功了!」

    直到觀測班陷入驚訝的漩渦,听到他們接連發出驚疑叫喊,我才終于回過神來。

    「……我剛剛做了什麼?」

    我剛剛想了什麼?說了什麼?贊美了什麼?我居然贊美了那家伙!

    「嗯,少尉。你也能明白這份信仰了吧?這可是奇跡喔-」

    「奇跡?」

    「歌頌對主的贊美吧。見識這份奇跡吧。」

    到這邊為止,都是有如噩夢般的事實。最後在遭到詛咒,遭遇到不怎麼美好的情況後,我終于……終于得到解脫,最後只要再收集完一定程度的資料就好。只要不是這里,要我去哪都行,總之我要逃離這里。

    就像是要實現我的願望,西方還特意傳來共和國的宣戰布告。這讓我期盼已久的通知,就在我對這世界感到絕望時,傳來我身邊,救贖了我的精神。

    只是到頭來,想過得輕松似乎還是很難啊。

    解說

    【義大利制的紅色惡魔】指OTO M35型手榴彈。是以未爆率和誤爆率出名,敵我雙方都會感到畏懼的義大利制手榴彈。

    【墨菲定律】據傳這是美國空軍的愛德華‧愛羅斯‧墨菲上尉在調查中發現到「人類只要有可能出錯,就總有一天會有人出錯!」進而得到「凡是可能出錯的事均會出錯」的經驗法則。

    【聖遺物】諸如遺骨或是奇跡的道具等。會很危險,所以請不要吐槽。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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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8-18 22:36:42 |只看該作者
第參章 守望萊茵


萊茵戰線

    萊茵戰線的天空。在這片天空中飛翔的魔導師當中,也混著她——譚雅‧提古雷查夫魔導少尉。要說和別人有什麼不同的話,她受領的是單飛命令。

    為什麼?

    因為高層是群蠢貨。

    所以她才會像這樣在前線飛行。

    在只用三行就能說明的粗糙事由下被投入最前線。就帝國看來,這也是出乎意料的情形吧。但是,對因為高層的出乎意料,而被緊急選拔投入戰場的人來說,這可不是一句出乎意料就能解決的事態。

    她在北方戰線與協約聯合交戰時學到一點,那就是空中沒有掩蔽物。能遮掩身形的掩蔽物頂多只有雲。以防御力而言,所幸是魔導師,應該具備某種程度的堅固性。

    然而就算說是堅固,但也不是不會死。倘若問她想不想站在重視貫穿力的狙擊用步槍,或是口徑不能同日而語的機槍面前,答案肯定是不。況且,沒有比魔導師更害怕孤立的兵科了。盡管如此,為了爭取戰術上的時間,上級依舊命令譚雅單獨飛行。

    區區一介少尉怎麼可能拒絕呢。就跟上班族一樣,只能遵守職務規範。令人想哭的是,軍人並沒有拒絕權這種高尚的東西。而且她在航空戰技上付出的努力,還讓她在軍官學校時授獲了空戰技能章。事到如今,就算想哭著說她不會飛也沒有用。

    所以盡管不情願,譚雅也依舊得以領導地面部隊的形式緊急起飛。理由是要她擔任前方警戒線的斥候人員兼空中警戒人員。西方方面軍的管制部授予她的呼號是鷹眼。跟妖精比起來,還算是讓她喜歡。

    「Hawkeye03呼叫指揮所,听到請回答。」

    她擔任警戒班所得到的臨時呼號是Hawkeye03。職責是在前方睜大眼楮探查敵蹤,等發現之後立即傳達給進擊中的友軍。隨後在與接近中的敵集團保持一定距離,一邊接敵一邊繼續收集情報。視情況還得兼任管制,引導直接掩護軍團前進。

    然而遺憾的是,由于早在她進行引導前,指定飛行管區的管制官就遭到捕捉,導致這份工作變得相當艱難,只能說是始料未及。

    「……Hawkeye03呼叫指揮所,听到請回答。」

    考慮到在部隊遭到奇襲,逐漸陷入嚴重混亂當中的無線電狀況,譚雅不耐煩地持續發出呼叫的無線電能與地面管制官取得聯系,或許該說是非常幸運吧。

    「這里是第七野戰臨時管制所。呼號為Lazard08。收訊不良,不過沒有障礙。Hawkeye03,請說。」

    實際上,相當于空中的眼楮——由航空魔導師擔任的管制警戒人員,對于以地面部隊為目標的所有軍隊而言,總而言之就是想要優先擊墜的目標。就跟她曾在諾登經歷過的任務是相同的情況。盡管這對無法確保空中優勢或魔導戰區優勢的軍隊來說,就相當是失去雙眼,但很少有兵科會比單獨飛行的魔導軍官容易狩獵了。

    反正置之不理也不會有任何好處,所以在軍事行動上,都會計劃優先排除這種單位。

    「收到,Lazard08。這里也收得到訊息。即刻起開始支援任務。」

    「謝啦,Hawkeye03。我們正缺眼楮。非常歡迎!」

    正因為如此,才會演變成得對正高興能獲得有效支援的友軍潑冷水的窘況。

    「Hawkeye03呼叫Lazard08。盡管很突然,但請放棄我這邊的支援。我偵測到前方有大量機影靠近。」

    看在單獨飛行而受到敵方鎖定的魔導師眼中,這是不可抗力。要是在抵達同時就遭到敵軍襲擊,那麼在向友軍提供情報以前,首先就不得不采取自衛戰斗。

    譚雅絲毫沒有想展現自我犧牲精神,冒不必要危險的意思。她維持最高限度的警覺心來保護自身安全。無論如何,既然是單飛,就得在遭到發現的瞬間逃離。

    因此,盡管引人注目並非她本意,但還是徹底發揮投入實戰實驗的九五式演算寶珠的性能提升高度。將加速與爬升能力發揮到極限,在敵航空機襲擊時,搶在對方逼近前緊急爬升到能夠勉強逃離的高度。同時預估來自地面的對空炮擊,盡全力在下方形成防御膜,這樣應該可以承受住一次攻擊吧。

    她為了生存所選擇的高度是八千英尺。這是在主的庇佑下,讓九五式能將各種情況化為可能後,新的實用交戰高度的極限。根據那個瘋子的說法,這是在神與人奇跡似的攜手合作下的成果,但達成這項技術革新的詳細過程,對于身為自由人的一名人類而言,實在是不愉快至極。最可恨的是,這東西不僅遭到詛咒,還只有自己能成功運用,所以大概無論如何都無法擺脫專任實驗人員的身分吧。

    雖然就其他角度來看,其他人或許會形容這是「庇佑」或是「祝福」,但對譚雅而言,她可是百般不願意。這背後有著她不願游說的理由。

    以前讀過的漫畫當中,有名犯罪組織的成員表示秘密會讓女人更加美麗,但這肯定是騙人的。畢竟這個寶珠愈是使用,那個「信仰心」就愈是會刻劃在精神上。變得只能夠贊美主的我,迫不及待想要恢復內心的自由。

    算了,與其煩惱這麼多,還是先解決眼前的工作吧。即使只是急就章也好。所謂在現實的逼迫下失去精神自由,正是這麼一回事。

    「三點鐘方向,推測有中隊規模的魔導師隊正在急速接近中。」

    趁著提升高度的空檔,一邊將所見到的敵情盡可能告知地面的管制官,譚雅一邊咬牙切齒,在心中狠狠咒罵起高層的無能。

    譚雅會像這樣淪為敵軍的標靶,全是高層忽略法蘭索瓦共和國從西方發動奇襲進攻的可能性這種嚴重失態所致。他們最大的失誤,就是將戰力集中與忠于追擊戰的教則,覬覦擴大戰果而正式開始蹂躪協約聯合吧。甚至還開始妄想能藉由征服並吞協約聯合。

    拜這所賜讓本國大唱空城計,愚蠢到招致西方進軍來犯,真是讓人笑掉大牙。

    本來根據帝國的國防計劃,北方的定位是放在只要貫徹遲滯作戰,就能充分維持戰線的程度上。北方方面軍所背負的戰略課題,僅僅只是支援實質上負責東北戰線的東方軍,協助他們與主要假想敵的聯邦對峙。理所當然,既然是以防御優先的兵力,光只是增加部分增援程度的攻勢,無法期待獲得「完全」的勝利。

    因此在進行本來未曾預想過的大規模侵略作戰時,參謀本部就企圖運用大規模動員的預備戰力,將協約聯合斬草除根,永絕後患。

    然而軍隊的動員,卻讓事態迅速產生各種變化。所謂「兵者,國之大事」,在該對國家戰略要求謹慎時,帝國掉以輕心做出的輕率動員,就結果來說不論是否有這個打算,都已經刺激到周邊國家。

    就在帝國想要打擊協約聯合,進行有利于往後國防的「預防性的一擊」時,法蘭索瓦共和國也試圖抓緊帝國的破綻,趁機給予了帝國預防性的一擊。而那群干出蠢事的高層,卻只會大叫這出乎意料。

    就帝國而言,這或許是針對協約聯合的兩國問題發動的動員吧。但就對帝國軍事力持續增強而感到擔憂的鄰國而言,這種可能會讓包圍網遭到突破的事態足以令他們害怕。

    更別說是西方的法蘭索瓦,長年以來與帝國有著國境糾紛與領土問題,並曾數度爆發地區戰爭。抱持著這種火種的他們,不可能對帝國的意圖視若無睹。

    感受到壓力的帝國束縛在身上的鎖開始松動,但是為了撬開身上的鎖,屋主卻出遠門了。這對不得不對潛在假想敵感到戰力差距的法蘭索瓦共和國來說,是不可錯過的機會。

    諷刺的是,與曾針對要不要打破所制定的軍事戰略而進行激烈爭論的帝國截然相反,法蘭索瓦共和國是為了保證所制定的軍事戰略的有效性,而只能選擇發動攻勢。

    「此外,一點鐘方向也確認到大隊規模的地面部隊。外加上有復數機種不明的航空機正在急速接近中。」

    這于是讓譚雅落得得在天空飛行的下場。而且還塞給她不想要的東西當作自己的寶珠,丟到蜂擁而來的敵魔導師面前。

    「Lazard08收到。我方會立刻避開。」

    不論帝國也好,法蘭索瓦共和國也罷,雙方都在某種程度上對彼此的本領相當熟識。當然,法蘭索瓦共和國也十分清楚帝國采取內線戰略與包圍網對峙的狀況。因此,法蘭索瓦共和國的國防戰略就實際上來講,是將焦點放在該如何打破假想敵帝國的內線戰略上。

    他們的答案十分簡單。就是在帝國的大規模動員完畢前,先派遣主要的常備部隊,針對聚集帝國戰力根基的帝國西方地區發動突襲鎮壓,削減帝國的戰爭能力。同樣地,一旦帝國進攻第三方國家就立即展開行動,也是作為作戰的其中一環而早就預想好的狀況。

    不對,嚴格來講,是共和國身處的立場,讓他們不得不將等「帝國」采取行動後再立即對應的做法,作為一切行動的前提。目前的情況要是置之不理,將來很可能要與從東北方壓力解脫的帝國對峙。既然如此,就只能趁還能確保優勢的「現在」行動了。

    原來如此,純粹以歷史洪流的觀點來看,北方戰線可說是一擊就能分出勝負。甚至可說是一瞬間。所以就通常的感覺來看,就連外行人也很清楚這場戰爭會迅速落幕。

    協約聯合想必會無力抵抗,落得向帝國投降的下場吧。這種未必有誤的分析,毫無疑問是非常具有真實感的未來景象。但若要專家來講,情況就會稍微有點不同。沒錯,要毀滅一個國家,只花幾個月或許是相當迅速也說不定。但就軍事戰略上,讓主要戰力被牽制在一個地方好幾個月,實在是太過漫長了。

    如今的軍隊只要數周就能動員完畢,以完全充足的兵力大舉進軍。考慮到這點,在目前的狀況下發動攻勢,對法蘭索瓦共和國來說會是個相當誘人的「選項」。而這就像帝國堅信此舉能拆除北方戰線長年面臨到的國防枷鎖一樣,法蘭索瓦共和國也堅信能透過這一擊,一舉解決祖國長年煩惱的國防重大威脅。

    以北方戰線的勝利為優先。換句話說,高層想強調這是基于戰略的判斷……總之就是這樣。倘若不是蠢到未曾設想過這種事態,就是盡管有設想過,但卻過分低估事態的嚴重性。

    說到底,戰爭指導也太過輕率。「這對帝國而言是避免多面作戰的妙計,同時也是宣告新秩序誕生的炮火轟響」等慶祝北方戰線大勝的愚蠢報紙與廣播,接連數日宣傳起突然發動襲擊的法蘭索瓦共和國究竟多麼殘暴無情。但對在前線戰斗的人們來說,這些只能在戰壕里打發時間時當作笑話嘲笑高層,此外別無其他用途的政治宣傳,是發自內心地覺得怎樣都好。頂多是讓人想大叫,要是有余力發送電波到前線來,還不如趕快多派點人手和物資過來啊。

    比起大義與理想,要是下處理眼前的現實,可就傷腦筋了。

    「敵前鋒魔導師集團已偵測我機。並且正急速接近中。」

    現實非常殘酷且單純。總之就是西方的方面軍,得在主力返回前當個打不還手的沙袋。會從留駐本國的部隊當中派遣教導隊,還有負責受領先行量產機種,進行實用評價任務的評價部隊臨時參戰,恐怕就是帝國已無余力的證明吧。

    將本來應該在後方致力改善全軍質量的教育研究部隊逐次投入前線,本來相當于是末期國家才會做的禁忌舉動。當然這些部隊都具備一定以上的訓練程度,也不是不能作為救火隊使用。正因為如此,譚雅才會落得被對意想不到的事態驚慌失措的本國,從工廠丟到最前線的下場。

    「Lazard08呼叫Hawkeye03。我方將立即派遣增援。」

    「Hawkeye03呼叫Lazard08。我不會太過期待,但還是拜托你了。」

    在答謝的同時,譚雅也隨即開始脫離戰區。這次可以逃。那就不需要客氣了。

    「我機將退離此空域。」

    「Hawkeye03,祝貴官武運昌隆!」

    在戰場上,友軍的支援或許是一線希望也說不定。但實際上,援軍有真正趕來的情況是少之又少,譚雅透過歷史與過去的經驗十分清楚。期待無法依賴的援軍,將自己的生命賭在樂觀的推測上是愚者的典範。所以她專心一志地逃跑。

    「Hawkeye03,收到。」

    思考著手便擁有的牌,譚雅近觀察點陷入憂郁情緒,但她那不甘願的苦澀表情上,依舊有著不得不面對現實的自覺。碧眼仿佛渴求人類睿智的哲學家般,透露出焦躁與煩惱;從櫻桃小嘴中發出的尚未變聲的稚嫩低鳴聲,是純真孩童對于蠻橫事態的憤怒。

    「……嗚……」

    只不過,譚雅‧提古雷查夫的煩惱其實很單純。那就是對強迫自己做超乎薪水的工作的憤怒,還有對無法貫徹安全規範的黑心職場的怨嘆。這讓她甘願接受工會的存在,並發自內心地渴求勞基法。

    這可說是針對軍方的目的合理性行動,個人所抱持的煩惱吧。為有效消除飛行人員的疲勞,維持能承受連日激戰的集中力,軍方會提供飛行人員高熱量食物這點是還好。實際上,帝國的魔導師與駕駛員還被課以食用高熱量食物的義務。

    但就算是這樣,要問到想不想服用興奮劑,實際上也很微妙。更遑論是要將程度遠超過興奮劑,由那個瘋子與存在X攜手合作的成果當成王牌使用。面對這個特別強化狠毒的精神污染效果的寶珠,哪里還能夠猶豫啊。這本是早就該扔掉的東西。

    她就是這麼地不想使用九五式。她真的很不想依賴這個神恩浩蕩的演算寶珠。但要是不用就活不下去呢?這真是究極的選擇。

    對于米歇魯‧霍斯曼中尉指揮的共和國第二二八魔導搜索中隊,今天本該是一成不變的一天。法蘭索瓦共和國軍的最先鋒部隊,成功達成戰略層面的奇襲作戰。對于擔任先鋒的他們而言,就算奇襲效果開始逐漸喪失,即將改為突襲作戰,任務內容也依舊沒變。

    一方面奪去意圖從混亂中恢復態勢的帝國軍雙眼,一方面截斷他們的通訊線路。使敵軍孤立,同時妨礙他們建立有組織性的抵抗線,支援後續部隊擴大突破口。內容就跟前幾天賦予以霍斯曼中尉為首的這群老練軍人的任務相同。

    只不過,在現實的戰場上,凡事都不會像戰爭電影或小說那樣伴隨著前兆而來。不論是任何情況。

    「Golf01呼叫CP〈指揮所〉。遭遇到敵方哨兵。」

    「CP收到。判斷為鄰近部隊的直接掩護。立即排除,同時繼續搜索敵主力位置。」

    運氣不好的家伙。這是霍斯曼中尉所抱持的印象。畢竟是被中隊規模的魔導師,而且還是擔任軍團前鋒的自己的部隊追擊。雙方的戰力差一目了然。正因為如此,所以似乎早就察覺我方接近的敵魔導師才會選擇逃離。

    就對方的對應來看,他隨即明白那名敵兵也具備優秀的技術與瞬間判斷力。畢竟對方早已爬升到距離實用甚遠的高度八千英尺。正因為如此,才讓他不得不覺得對方的運氣不好。就算本事再高,運氣不好的士兵只會短命。

    「Golf01收到。只不過,高度八千英尺啊,真是破釜沉舟的高度……」

    就算無法長期待在次高度,但想要逃脫就別無選擇,這點霍思曼中尉也很清楚。想要在目前的戰況下擺脫追擊,不是前往我方會猶豫追擊的環境,就是听天由命進行低空的隨機機動。

    而長距離進攻的部隊一般來說,都會為了節省消耗而避免前往高度八千英尺進行追擊。對方的著眼點並不壞。

    「不過,因為太高所以構不著這種話,可是小孩子的專利啊。兄弟們,讓我們像個紳士一樣工作吧!」

    不能讓捕捉到的敵魔導師輕易逃脫,繼續活動。對霍斯曼而言,只要考慮到任務內容,這件事就沒有商量的余地。

    「听到了吧?很好,Mike小隊去排除敵哨兵。其余人跟我去強行偵查。然後我們就這樣沖過防線。」

    帝國警戒線薄弱的現在,是共和國最大且絕佳的獲勝機會。這是參與本次作戰的將官乃至于基層士兵所徹底奉行的一大原則。不能在以遲滯防御為目的的臨時防線上浪費時間,放任敵方的主要戰力折返回防。

    正因為如此,搜索魔導部隊被期待能基于過去的強行偵查,也就是接觸敵方防線以盡可能收集情報的做法,更進一步地達到擾亂敵方戰線的目的。一旦擾亂成功,就可期待出現突破缺口。自覺肩負著讓共和國獲勝的重責大任,他們抱持著絕不撤退的決心。

    「收到,我立刻就會跟上。」

    小隊長話一說完,Mike小隊就迅速爬升展開追擊。當然,一旦達到高度八千英尺,就算是共和國的精銳,也得承受激烈的消耗吧。能夠承受實戰的高度,一般是以四千英尺為基本,就算再怎麼勉強也只能維持在六千英尺。

    就這層意思上,選擇八千英尺的敵兵相當聰明。實際上,這次的追擊恐怕會消耗掉Mike小隊的戰力,讓強行偵查的規模實質上降低到兩個小隊。就引誘與拖延戰力的觀點來看,敵哨兵做出了極為優秀的貢獻。我們正在與如此值得尊敬的對手戰爭啊。

    「Engage。Fox One〈注射半主動式導引攻擊〉、Fox One!」

    然而霍斯曼中尉陷入沉思的寂靜,隨即就遭到部下傳來的無線電通訊打破。身為中隊長的他傾听起戰區無線電,部下的聲音反復宣告已展開封入干涉式的長距離射擊戰。同時,眼前的敵兵出現新的動作。恐怕是理解到逃離不了。敵影迅速回轉,就像是要狩獵似的朝Mike小隊突擊。看來是要轉守為攻了。

    「Fox Two〈發射熟導引攻擊〉、Fox Two!怎麼可能,居然避開了!」

    部下透過無線電傳來的困惑聲,蘊含著對自己遭到突擊的驚訝,以及瞬間發出的射擊遭到避開的動搖。霎時間,就算要猜測敵魔導師的意圖,相對距離也在瞬間遭到縮短的Mike小隊,與敵兵的距離已縮減到中距離。

    盡管離得有點遠,但在隱約察覺到Mike小隊開始采取纏斗激動時,他就確信他們足以應付這個情況。是想藉由混戰來爭取時間嗎?就瞬間能采取的戰術來看,這個選擇並不壞。但對手不是中隊而是小隊規模。小隊規模的合作模式,對于擾亂作戰會是相當強力的束縛,對單獨的魔導師而言是令人絕望的戰力差。是該向對方的勇氣與決心獻上敬意,但這是有勇無謀之舉。

    「敵兵沖鋒了!散開!散開!」

    同一時間,Mike小隊的隊員散開,特地將戰斗隊形重新編組成纏斗編隊。他們的目的終究只是排除敵軍的雙眼,支援後續的攻勢。奮戰中的對手恐怕不知道,早在他被捕捉到的時候,搜索魔導中隊的任務就等同是已經達成。也就是擊潰雙眼。因此,就算被稍微阻礙一點時間,也沒什麼好擔憂的。

    「交叉射擊三連發!術式準備!要發射了,Fox Three〈發射主動式導引攻擊〉!Fox Three!」

    故意保持能迎戰突擊的距離,同時確保交叉火網的射線,部下們的技術與合作默契,就跟教戰守則一樣理想。敵魔導師闖進了封入術式的術式封入彈頭的射線當中。就算敵魔導師佔有速度優勢,對于守株待兔的一方來說,想要直接命中也不是什麼困難的事。

    然而對以霍斯曼中尉為首的他們來說,接下來的情況卻超乎他們的預測。毫無疑問是遭到直擊了。能讓泛用規格的防御膜瞬間剝落,甚至能打穿堅固防御殼的軍用爆裂術式的統一射擊,直接命中了目標。

    「Fox Three!Fox Three!該死!怎麼會這麼硬!」

    復數的封入彈頭在� 跏剿布洌 肥等玫心際υ獾獎  鷓嬙堂弧C髏 褪僑鞜恕br />
    「那個」的行進方向毫無紊亂,宛如飛在無人的天空般,肆無忌憚地縮短距離。不是透過理論,而是透過感覺意識到發生了某種糟糕的狀況。只不過人類這種生物,早已伴隨著文明進步喪失野性的嗅覺。

    「Mike3!Check six!Check six!〈背後,在背後〉啊啊,混帳!」

    就在眨眼般的瞬間,部下被「那個」闖進懷中。他的胸口不祥地長出一把清晰可見的魔導刀,然後就如同在餐桌上切割晚餐般,以細心且毫不粗魯的動作,一鼓作氣地揮開刀刃。

    「Pan-pan、Pan-pan、Pan-pan!(注︰求救訊號)」

    「那是什麼!那是什麼!那家伙!可惡,Fox Four〈發射空對空機炮〉!」

    錯綜復雜的無線電通訊。那是什麼?那究竟是什麼?隔著雙筒望遠鏡,在自己凝視的雙眼前面展開的景象。那副慘狀讓他不禁懷疑起自己的眼楮。在空戰機動方面,是全中隊首屈一指的Mike小隊。他們居然被恣意擺布,遭到玩弄?……這不可能——他不自覺地喃喃說道。魔導師是能做到這種程度……做到這種程度的兵科嗎?

    「Mike1?Mike1?」

    等回過神來時,Mike小隊早已是等同半身不遂的慘狀了。一號與三號遭到擊墜,四號的演算寶珠機匣恐怕被擊中了。此時正在失速墜落中。進行掩護的二號勉強還支撐得住,但恐怕也支撐不了太久。

    「該死,Bravo小隊、Golf小隊回轉!回轉!要去掩護Mike小隊了。」

    對霍斯曼中尉來說,他不可能對眼前發生的部下困境視若無睹。連忙指示在他指揮下的小隊回轉,以最大戰速趕去掩護Mike小隊。

    但他心中仍然存在著「為什麼?」這個疑問。魔導師就算實力會因人而異,但會到如此一面倒的程度嗎?據傳帝國的魔導師當中,有一部分會持有經過特殊調整,稱為特規機的演算寶珠,並運用與生俱來的高輸出魔力武裝自己。

    但就算是這樣,也頂多是能跟兩人小隊勢均力敵。听說就連Named級別的怪物,也大多是強化打帶跑戰術的家伙。在對魔導師戰斗中,不是各個擊破,而是以小隊規模為對手正面交戰,簡直教人難以置信。

    「敵兵進入射程了!」

    然而,身為中隊長的霍斯曼完全沒有時間煩惱。Bandit已進到我方的射程範圍內。摒除一切無關戰斗的雜念,以長距離編隊規模發出狙擊術式的指示。就算距離稍遠,但兩個小隊規模展開的彈幕絕對不可能落空。

    對方想必也清楚這點。只見他宛如教戰守則般,急遽采取了回避機動。直到這邊都還可以接受。但問題就在于,他為什麼能像是毫無重力般地輕盈飛舞?

    「Fox One!Fox One!」

    但最令人難以置信的——不對,是宛如惡夢般的事情是,對方防御膜的堅硬程度。就算長距離射擊是以射擊精度為重,但好歹也在誘導干涉式中混入了爆裂式。哪怕攻擊幾乎遭到回避,也不可能完全避開漫天蓋地的爆炸範圍。

    然而對方卻絲毫不為所動,一副不痛不癢的模樣展開回擊,甚至讓人不禁涌出「這是在開什麼玩笑」的想法。

    「要沖鋒了!掩護我!」

    是判斷這樣下去會沒完沒了吧。Golf02拔出近戰魔導刀發動吶喊沖鋒。這是正確的判斷。哪怕防御再堅硬,也不可能在近距離遭到魔導刀攻擊後還能平安無事。既然長距離射擊戰無法解決對方,盡可能集中火力也是合情合理的戰術。

    「得手啦!Fox Two,Fox Two!」

    呼應他的沖鋒,全隊懷著在難以回避的中距離下交戰的覺悟前進。同時發揮出以Named殺手之名威震他國,共和國傳統的統一射擊的真功夫。以六把狙擊術式與一把代替煙霧的爆裂術式進行的突擊支援射擊,確實直接命中了敵魔導師……理當是這樣才對。

    「仍然健在?這怎麼可能!」

    「Golf02,散開!散開!」

    然而,在承受到牽制兼掩護的中距離射擊後,敵魔導師卻仍然健在。吃下能將半吊子的防御殼瞬間貫穿的狙擊術式後還能飛行?盡管突然目睹到這難以置信的情況,他們卻沒時間慢慢思考這個疑問。

    至于試圖發動近戰攻勢的Golf02,則是在Mike2的掩護下勉強逃出生天。外加上,敵魔導師發出的射擊,就像將我方的防御膜視為無物般撕裂,轉眼間解決掉兩名隊員。

    「我們上當了!該死的混帳!」

    哪怕再不甘願,他也明白自己被狠狠擺了一道。

    前往高度八千英尺的退避行動是欺敵。是誘使我方分散戰力的戰術行動。無法在高度八千英尺下進行戰術行動是一般常識……但這項前提已遭到顛覆。徹底上了敵人的當,讓部下遭到各個擊破,自己竟犯下如此蠢行。咬緊下唇,盡管難以吞下讓部下傷亡的憤慨,霍斯曼中尉依舊理解到目前的處境。他們遇到了怪物——未知的Named。

    「Mayday、Mayday、Mayday!我方遭遇到敵新型機!」

    「該死!什麼輕松獲勝啊!Golf01呼叫CP,緊急事態!我方遭遇到未知Named,請允許RTB〈返回基地〉並要求增援。」

    帝國軍技研工廠審查委員會

    所謂的新型兵器,不是只要技術夠新就好。包括成本在內,可維修性與運作率等要素皆具有決定新型兵器生死的價值。但另一方面,也有許多要素必須實際在前線運用才能做出評價。

    盡管對于參謀本部是最糟糕的惡訊,但與法蘭索瓦出乎意料爆發的西方戰役,對九五式的開發小組而言,可是盼望已久的實戰機會。隨後在技術人員全員出動下,期盼得到成果的九五式平安達成了實戰證明。而且還以極為優秀的形式,辜負了他們原先的預期。

    「戰果如何?」

    「相當出色。擊墜六,擊破三,行蹤不明三。根據觀測班回報,就連行蹤不明的那三名,能返回基地的可能性也相當渺茫。」

    就算失敗也理所當然,畢竟是基于奇跡般的實驗完成的兵器,然而在實驗運用後卻獲得驚人戰果。九五式獲得的戰果,足以讓笑不攏嘴的技術研究所負責人們,意氣洋洋地給予贊賞。

    當然,使用者的技術也不容小覷。提古雷查夫少尉確實是足以授獲銀翼突擊章的戰斗能手。但光是如此,不可能顛覆如此程度的戰力差,獲得這種輝煌戰果。

    「這實質上,幾乎算是單獨殲滅一個中隊了。」

    就只是沒有達到全機擊破,但也獨自擊退了一個中隊,這所代表的意思,除了壓倒性的質量優勢外別無其他。是理論值可能化作現實的實證。

    「嗯,沒想到竟會到這種程度。」

    就常識來看,這只能說是難以置信的成果。除了革新以外,別無其他言詞可以形容吧。透渦技術革新,另一個境界的戰斗已揭開序幕。

    「是啊。從艾連穆姆工廠的實際成績來看,我還以為會是多麼慘烈的缺陷機械呢。」

    曾對維持開發懷有質疑的將校近似自嘲地發出感慨。曾經擔憂的東西在掀開蓋子起來一看後,竟發現能將至今以來的失敗一口氣全面打消的輝煌成果。既然能達到如此成果,那過去的一切就不算什麼了。就連成本方面,也只要量產就有辦法壓低。

    「不,實際上這確實是缺陷機器沒錯。」

    然而對于這語帶感慨的贊賞,技術部狠狠潑了一盆冷水。他們十分清楚運用方的腦子里在想些什麼。革新的技術。期望能達到革命性的質量改善。這一切倘若要技術部表示的話,很不幸地只是個幻想。

    既然是夢,就得讓他們早點醒來。

    「這是什麼意思?就戰果來看,可是能單獨獲得超乎期望的戰果啊。」

    「沒錯。這可是能改變魔導戰型態的產物吧。」

    九五式的確是在實戰中獲得豐碩戰果。這是事實。性能方面也與現世代有著極大差距,就算稱之為次次世代也不為過。借助四機同步機構讓魔力轉換固定化在實戰運用以及其蘊含的可能性,這種能夠將幻想化為現實的技術,想必讓運用方垂涎三尺吧。

    畢竟將魔力固定化,能如同子彈般保存下來的技術,在戰術價值上簡直是不可限量。能夠隨時隨地活用儲備的魔力戰斗,實際上等同是消除了魔力保有上限。

    「過去在批判中指出的各種擔憂,全都在實戰中遭到反駁。我們是這樣解讀的。」

    這是某位參謀將校的低語。實際上,實戰的結果勝于雄辯。借助四機同步實現四倍的輸出,讓戰斗能力提升到嶄新的境界。在得知這是可行的技術後,運用方當然會渴望立刻擁有。

    「成功案例就只有一件。除了技術檢驗的目的外,這項計劃是徹底失敗了。」

    但就技術人員的觀點來看,他們並不是為了推銷技術才將九五式投入實戰當中。就實際情況來講,是想要透過實戰實驗查出問題所在,才試著在西方戰役爆發時投入實戰運用。姑且不論技術方面,首先就不曾考慮過量產。

    「其他的案例呢?」

    畢竟最佳的成功案例,同時也是唯一的成功案例。要說到有沒有常態量產的頭緒,只能說連能否重新制造出來都令人質疑。對于難以找出可運用人員的魔導相關技術,僅有一人成功運用的寶珠,實在是不可能作為兵器量產。

    「在比較嚴重的案例中,甚至曾在工廠引發爆炸意外,犧牲掉整個小隊的人員。」

    畢竟這是會常態性的爆炸,因為電路不完善而自行崩壞的東西。雖然只要以魔力成功覆蓋過一次,之後確實是能夠盡情使用,這點已經由實戰實驗獲得證明,但最關鍵的覆蓋成功率卻是令人絕望的水準。

    當中最糟糕的案例,是在同步實驗失敗後,四倍的魔力爆發在相乘效果下,將運用實驗中的小隊整個炸飛。而且還是包含中央直轄的教導隊與先進技術檢證團的精銳等一整個小隊。

    「……只不過,這能讓魔力增幅吧?這可是難以放手的魅力啊。」

    「能妥善運用的人,就只有提古雷查夫少尉一個。其他的驗證人員,能不被炸飛就是最好的成果了。」

    所以身為開發方、身為技術人員,都不得不基于良心做出嚴厲警告。當初請求維持開發的技術人員們,就只將重點放在技術層面的革新性上。修格魯主任工程師與旗下小組成員,就只是在沖動性的研究精神刺激下,想要追求「所能做到的極限」而一心埋首在開發之中。只不過在冷靜下來後,他們也是最能理解這項技術的危險性與困難度的人。

    也不得不理解到這一點。

    「不是有成功案例嗎?只要再重現一次不就好了?」

    「……艾連穆姆工廠差點就要消失了喔。提古雷查夫少尉的成功案例,盡管這不是技術人員該說的話,但幾乎是在莫名其妙下偶然成功的產物。」

    借助四機同步進行的魔力轉換固定化,所具備的危險性遠大于原本的預測,這在分析過觀測值後已經獲得證實。盡管實驗奇跡似的成功,但假如失敗的話,就所觀測到的魔力量來講,可是足以將整座艾連穆姆工廠炸成灰燼。所以就常理來判斷,會造成如此損失的實驗,是不可能經得起一再的失敗。

    「你說偶然?」

    「在魔力失控導致核心即將融解的瞬間,失控的干涉波剛剛好形成一致,才勉強在核心融解之前達成同步。」

    這對技術人員來說,雖然是讓人想抱頭大叫的結果,但總而言之就是「莫名其妙」就成功了。目前只能夠知道,失去控制的魔力是在偶然下自行巧妙地結合在一起。但就算想進行更進一步的驗證,到頭來也依舊只能說是偶然。

    硬要說的話,只要讓魔力失控,再巧妙地進行調整,說不定就有辦法重現。不過這種結論有也跟沒有一樣。這不是能正常重現的結果。就像是打下來的雷,踫巧造就出一尊鬼斧神工的雕像,然後要人以手工的方式重現一樣。

    「因此,失控的魔力引發了魔力轉換固定化現象。總而言之,這是近乎奇跡的偶然。」

    就連在實驗報告書上,修格魯主任工程師都注明「這是基于神的作為才得以成功」,就能夠推測這是多麼奇跡的事情了。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態。這是超越人智所能理解的偶然產物。

    就連完成九五式的修格魯主任工程師也放棄繼續開發。他表示︰「再繼續下去是冒犯這項奇跡,是不敬上帝的傲慢之舉。」連這些徹底的技術專家,最後都做出「這顆演算寶珠是唯有神選之人才能夠使用的道具」這種結論,就能猜想得到這究竟有多麼困難。

    「也就是說?」

    「莫名其妙的東西,在莫名其妙的情況下,硬是拿來運用。這就是目前的狀況。」

    總之,就只知道這種程度的事。不論是解明原理,還是再次重現,都必須花費莫大的時間與勞力。而且成功機率不論怎麼推算,都只能得到不值得一賭的數字。

    「干脆拱提古雷查夫少尉當英雄吧,這樣說不定還比較劃算。」

    「……我同意。這樣所能獲取的利益比較大吧。」

    所幸提古雷查夫少尉是以如此年輕——或是說明白點,以如此稚齡就授獲銀翼突擊章的人才。贊揚她的實力,對于政治宣傳也比較方便吧。

    幼年學校 宿舍

    我,維多利亞‧伊娃諾娃‧謝列布里亞科夫總是起得很早。

    「維夏!起床了,維夏!」

    「唔唔唔唔,早安,艾勒。」

    正確來說,是因為漂亮的朋友總是會叫我起床,才讓我得以維持早起的生活。這名好心腸的艾勒不僅身高比我高,身材也盡管苗條,但該凸的的地方也凸的很明顯,有著一副任性的好身材。明明有著這種好身材,卻與早晨的低血壓無緣,還有著善解人意的個性。

    雖然我身高只比她矮一公分,身材也算是苗條,但上天也太不公平了。為什麼艾勒明明跟我過著相同的生活,特定部位的發育卻會有著如此差距,讓人有點難以接受。

    不論是誰,在升上幼年學校後,都會想窩在早晨溫暖的床鋪上賴床。畢竟與宿舍的朋友們愉快地通宵聊天,是這里為數不多的樂趣。而艾勒也是個熱愛熬夜聊天的人。大多時候還是我比她早上床睡覺。

    盡管如此,她卻總是比我早起,真是太不合理了。也就是說,這是不論我再怎麼努力都很難改變的個體差異。

    不過說是這麼說,但我意外地不討厭我這個善良的朋友。

    一般就算不是志願役,基本上魔導師適任者都會半強制地遭到征募,丟到幼年學校里頭接受訓練。面對嚴厲至極的規律生活,還有魔鬼教官不絕于耳的怒罵。我之所以沒有一直怨恨上帝,正是因為這段美好的相過。

    但與這名好友共度的生活,大致上也只預定到今天為止。盡管我直到現在都還沒有實際的感受,但今天我和艾勒就要配屬到實戰部隊。雖然希望能配屬到同一個部隊,不過看來是沒辦法太過期待。

    與其說是穿著軍服,倒不如說是被軍服穿著的我們,要說是軍人也確實是名軍人。而且不知這是因為什麼樣的命運,讓我們具備魔導的資質。

    于是我們成為了帝國傲視世界的偉大帝國軍的魔導師。正確來說,是預定成為的雛鳥。在不知不覺中成為西方萊茵戰線的補充人員,等到回過神來,已經被丟到西方方面軍的宿舍里。

    基于軍人的義務,必須要為了親愛的祖國,在危機四伏的西方擔任護國壁壘,夙夜匪懈地刻苦精勤……的樣子。我好歹也算是偉大帝國的臣民,也曾想過要為了國家奮斗,但總會覺得小人對勁。這也難怪,畢竟我的故鄉是雪白瑰麗的莫斯科。雖然我那模糊的記憶中,還殘留著共產主義思潮這種不怎麼美好的回憶。拜這所賜,讓我有著與雙親一起投奔親戚的亡命經理。雖然我當時還小,那段日子對我來說只是段記不太清楚的回憶,但身為一名純粹的帝國軍人,我似乎稍微有點不夠資格也說不定。

    不過我還是很感謝收養我的姑媽夫妻。第二順位,則是感謝賜予我每天糧食的神。

    「我開動了。」

    有別于後方的飲食生活,前線附近的士官餐廳是以不新鮮的蔬菜與罐頭食品為主,如今我也已經吃習慣了。就連到部第一天,那個吃起來像野戰糧食,害我不經意哭出來的餐點,最近也覺得比較好吃了。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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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8-18 22:37:15 |只看該作者
「維夏有在听嗎?你配屬到的小隊,听說是由新的小隊長指揮的呢。」

    所謂的用餐時間,就是大伙聚在一塊愉快聊天的時間。外加上是在這種時期與場所,所以話題無論如何都會偏到我們的配屬單位上。

    「真的嗎?現在這種時期,怎麼可能還特地配屬新任的小隊長啊?」

    「才沒有錯呢!」

    「艾勒,冷靜點啦。」

    當然,這些大半都是毫無根據的傳聞。我曾經耳聞過,只要在部隊里待得夠久,就有辦法探听到自己甚至于隊友的配屬單位,我也認為這是有可能的。不過理所當然的,雖說是士官,但像我們這種幼年學校出身的魔導師,在軍隊里根本搞不懂東西南北,更別說去探听這種消息。

    說是這麼說,不過我也非常關心自己的配屬單位。而且,我的朋友在奇怪的地方上消息特別靈通。

    「可是,真的嗎?我們是補充人員耶。會特地讓我們到最前線組成新小隊嗎?」

    「維夏,理論上雖然是那樣,但我保證這件事不會錯。畢竟,我可是親耳听到人事官他們這麼說的喔。」

    不過我最在意的一件事情就是,艾勒到底是從哪邊若無其事地探听到這些情報啊。又不是小學老師,軍隊的人事官會在有人的地方討論人事問題嗎?……還是別想太多吧。

    「艾勒……我有時會覺得你該不會是來自遠東的忍者吧。」

    「哈哈哈哈哈。好女人總是伴隨著秘密喲,謝列布里亞科夫同志。」

    「好了披。話說回來,你知道是哪邊的新編成小隊嗎?」

    「啊,不是新編成的小隊,是全滅小隊的補充人員喔……基本上。放心吧,听說那個小隊長可是持有銀翼的老練軍人喔。」

    霎時間,我無法理解自己听到了什麼,等到好不容易回過神來後,我那悠哉的腦袋就因為太過驚訝,而在瞬間發出反應。

    「銀翼?……銀翼是指那個銀翼突擊章嗎!」

    「喔喔,瞧你嚇得驚慌失措的樣子。」

    「咦?」

    「維夏還是一樣表情豐富呢。」

    朋友精明地控制音量,在不引起餐廳其他人注意的程度下低聲大笑起來,之後再向她道謝吧。不過話說回來,居然有人能活著領到銀翼突擊章啊……與其說帝國軍人厲害,倒不如說——人類還真是厲害呢。

    「對了,你應該也知道自己的分發單位吧。」

    「沒錯。我是支援炮兵隊的觀測班。負責在後方打混摸魚喲。」

    「你呀……要是掉以輕心,可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出事喔。」

    說是這麼說,不過朋友會待在安全場所的消息讓我羨慕得要死,同時也感到由衷放心。

    「哎呀,悠哉過頭了,用餐時間要結束啦。維夏,趕快吃吧。」

    「咦咦,也是呢……啊,我的牛奶糖呢?」

    「喔喔,瞧你留著沒動,我就幫你吃掉嘍。」

    畢竟,這個愛惡作劇惹人生氣的人,是我最重要的朋友。

    (幾天前)帝部

    「你說調任嗎?」

    讓她擔任九五式演算寶珠專任實驗人員,當作實驗白老鼠對待的技術研究所發出的調任通知。懷著度日如年的心情殷殷期盼,好不容易才盼到今天的譚雅‧提古雷查夫少尉︰心滿意足地收下了這份通知。終于……她的申請似乎終于通過了。這樣精神也能獲救了。現在立刻前往新的部署去吧。

    「是調任沒錯。高層似乎不打算讓Ace繼續閑置了。是去擔任第二五突擊魔導中隊的第三小隊長。」

    考慮到連教導隊部得參戰的緊迫戰局,會被分配到最前線也是無可奈何。倒不如說,軍官學校出身的魔導師到最前線擔任小隊長,比起目前被當成實驗白老鼠惡整的現況好得多吧。

    總算是能擁有部下。這樣就能把自己過去獨自進行的工作分配下去。就算會讓高層留下不好的印象,但部下在最糟糕的情況下還能拿來充當肉盾。算了,只要別太無能的話,應該就不會這麼做吧。不管怎麼說,這都是令人高興的事態。

    「還有恭喜你了,少尉。根據先前的戰功,我們決定授予貴官航空突擊章。不過跟銀翼比起來,這或許有點可笑就是了。」

    「謝謝長官。」

    譚雅甚至露出符合年齡的笑容簡單答禮、她隨後興高采烈地返回宿舍,迅速整理行李。不過軍人本來就沒什麼私人物品。就算她在生物學上是女性,但對譚雅而言,衣服總之只要穿起來整潔體面就夠。手邊的衣物頂多就是軍服。只不過,由于既有的尺寸她都不能穿,所以是逼不得已領取治裝費去訂做的特制品。

    盡管如此,這種程度的私人物品,不到一個小時就能打包裝進軍官旅行包。在作為臨時派遣駐點的宿舍,向管理負責人提出調任命令與任命書,同時簡潔地感謝他過去這段日子的照顧後,搬家手續就算是完成了。

    之後就是立即前往所指定的部隊。說到底,這本來就是在前線發布的任命書。所以也省下送行會或惜別宴這些麻煩的社交禮節,只求能盡早到任。因此在取得防空識別區內的飛行許可後,她就立刻背起打包好的行囊,朝指定的友軍集合地點飛去。

    所幸盡管戰情告急,這仍然是後方據點之間的移動。在平安無事完成短程飛行後,抵達基地後還不到兩個小時,譚雅的身影就出現在友軍部隊的中隊長眼前,高聲念著到任報告。

    「我是今天起配屬到第二五突擊魔導中隊第三小隊長的譚雅‧提古雷查夫魔導少尉。即刻起前來報到。」

    「來得好,少尉。首先歡迎你來到這里。我是中隊長,伊倫,史瓦魯柯夫中尉。」

    面對依照頒布的任命書到任的小隊長,中隊長邊確認到任文件邊表示歡迎,完成整個配屬手續。依照軍隊規定進行交流的兩人,邊進行事務性對話,邊不著痕跡地以視線打探對方。說到底,雙方都是軍人,軍人無法選擇自己並肩作戰的對象。所以既然無法選擇,最起碼也要知道對方的為人,否則無法在戰場上生存下來。這是相當正確的道理。

    「是的,史瓦魯柯夫中隊長。今後請您多多指教。」

    「很好。就讓我們速戰速決吧,提古雷查夫少尉。你指揮小隊的經驗如何?」

    而至少令譚雅高興的是,就第一眼的印象來看,調任單位的長宮是個極為正統派的魔導師。中尉階級的中隊長。就年齡來看,恐怕具備相當久的從軍經驗。此外,還可根據他配戴的從軍章推測,他的實戰經驗也很豐富。

    特別是那幾個表揚他曾參與過小規模戰役的勛章,想必具有一定的擔保性吧。因此就第一印象來說,看來不用擔心是比敵人還恐怖的無能長官了。由于不能選擇長官,所以長官如果是個跟搞垮緬甸、英帕爾戰線的那名傳說軍人一樣的家伙,就只能做好覺悟,哀悼這起不幸的事故。

    「在正式任官後,這是第一次。」

    而史瓦魯柯夫中尉也同樣在觀察提古雷查夫少尉。不能否認,當他看到一名幼女大搖大擺來到自己位在中隊指揮所的辦公桌前時,是稍微困惑了一下。畢竟上頭傳來的聯絡,就只說要派在北方戰線有過實戰經驗,同時還是擔任中央的教導隊勤務的魔導師,轉派到自己隊上。

    史瓦魯柯夫中尉原本以為來的會是名從基層干起的千錘百鏈的老兵。畢竟說到教導隊所嬲的少尉,會推測是從士官磨練上來的老練軍人也是無可厚非的事,而既然是老練軍人,那在各方面上都很值得依賴。更別說來的可是銀翼突擊章持有人,肯定是名實戰經驗豐富的強者。所以直到今天,在目睹到眼前這個以標準姿勢敬禮進行到任報告,比自己的女兒還要年幼的小鬼前,都期待能將只有老手才能應付的最難搞的小隊交給對方指揮。

    「……少尉,我就直說了。」

    只要沒有偽造經歷,或是中間有什麼誤會的話,史瓦魯柯夫中尉眼前這名立正站好等待他發言的少尉,確實是名建下彪炳戰功,由高層派來對應西方惡劣戰況的其中一名重要戰力吧。但名選手跟名教練是完全不同層次的問題,而此時的狀況讓他不得不懷有相同的擔憂。

    「我們第二五突擊魔導中隊照規定來講有三個小隊,但實際上早在戰爭初期,就已經衰減到不足兩個小隊,人員一直無法補滿。」

    因此才會重新分發第三小隊的小隊成員與小隊長作為補充。就實際上來講,就算小隊員全是閃亮亮的新兵,史瓦魯柯夫中尉也很清楚自己沒辦法抱怨什麼。但正因為是這樣,他才會希望負責指揮的小隊長是經驗豐富的老練軍人。

    「……你能指揮好由幼年學校的新兵組成的小隊嗎?」

    說難听點,由小孩子率領的菜鳥小隊別說是派上用場,根本就是累贅。不對,豈止是累贅的程度啊。這是理所當然的事,要是有這個余力邊打仗邊照顧小孩,哪里還會打得這麼辛苦。

    針對這項疑問與是否要立刻換人的判斷根據,他發出了這個詢問。而對于這個問題,提古雷查夫少尉的答復非常簡潔。

    「請命令我這麼做。」

    沒有多費唇舌,就單純只是述說事實的沉著語氣。盡管如此,她回視史瓦魯柯夫視線的雙眼中,蘊含著桀驁不馴的自負與對自身能力遭到質疑的憤慨。

    「這樣我就會做給你看。」

    這句話也同時展現出她堅決不可撼動的自信。這是超乎期盼的答復。既然實戰經驗者斷言「請下達命令」,就要相信他在下達命令後一定能達成目標,是信賴的第一步。

    「嗯,銀翼突擊章持有人,我會期待的。」

    「是的!」

    最主要還是因為,她是教導隊出身的銀翼突擊章持有人,值得給予某種程度的信賴。

    譚雅也隱約察覺到,史瓦魯柯夫中尉會姑且接受自己的發言,理由是因為自己配戴的勛章。這也就是說,譚雅‧提古雷查夫少尉身為一名軍人的價值,就只有這面勛章。

    就這點來講,還真是非常感謝銀翼突擊章。她別說不想被當成勛章的附屬品,想立刻拋棄的「白銀」別名,反正除了精神的SAN值檢定外,目前也沒造成任何實質損害,而且還為她帶來了正面評價。

    這算是值得歡迎的情況吧,在保持軍人面貌的表情下,譚雅暗自計算起損益得失。受到好意與好評,至少比受到敵意與侮蔑好得多吧。

    「很好。那就立刻說明狀況吧。」

    「是的,麻煩您了。」

    于是,對彼此抱持至少一定程度的好評價的雙方,決定先相信對方,以專注在完成各自的義務與工作上。接下來是工作的時間了。

    「就如同貴官所知的,目前大陸軍的主力正在急遠重編與集結當中。」

    西方遭到法蘭索瓦共和國戰略性奇襲的帝國,盡管初期確實是陷入混亂,但縱觀首戰的情況,大致上皆有良好的對應,將戰況維持在能給予如此評價的程度。盡管這仍改變不了遭到壓制的事實,但這也是國防方針所指示的內線戰略的一環。就這層意思上來講,盡管有接受中央駐守部隊的增援,但成功阻擾敵軍攻勢的西方軍,可說是完全盡到方面軍的義務。

    「盡管如此……他們也還要一點時間才能趕來西方戰線增援。」

    問題就只有一點。原本用來反擊的中央預備戰力與大陸軍,全都基于參謀本部那些大人物的判斷,作為什麼一舉解決諾登問題的策略派往北方,導致無法執行原先的國防計劃。

    「西方軍盡管想盡快獲得援軍協助,但也預計必須還需要一段時間。」

    根據原先的計劃,在發布動員令後的二十四小時以內,包含先遣的近衛師團在內共有三個師團緊急增援;七十二小時以內則會有十個師團從中央緊急增援。而說到大陸軍本隊的防御計劃,則是會在道之後的一個星期內,先後投入相當二十個師團的雄厚常備軍與相當六十個師團的後備軍人,這種名副其實具備壓倒性規模的戰力。

    正因為如此,西方軍打從一開始就沒預想過,需要獨自進行遲滯作戰將近一個月。想當然,既然計劃中有考慮增援,就算是遲滯作戰,作戰行動也依舊著重在抑制西方軍的人員損耗。

    西方軍所擁有的作戰計劃,終究只有不到大規模反擊程度的有限防御作戰。

    然而無視于這個前提,輕率地將大陸軍投入諾登戰區的代價,比想像中的還要嚴重。

    高層顯露出的慌張模樣、不得不出動教導隊救援的情況、不計代價匆忙建立西方防線的態度,都再再述說著這個事實。甚至連本來會基于保護軍事機密的理由而禁止帶出本國工廠的九五式,也以繼續評價實驗的名目作為實質戰力,讓譚雅帶到這里來了。

    雖說是受到戰局驟變的影響,在某種程度上來講是迫不得已,但既然事態已讓高層驚慌失措到顧不得保護機密,老實講也不可能正常執行預想好的防御計劃。

    被視為帝國軍主要戰力的大陸軍,基于戰略上的判斷錯誤而悉數部署在北方。將部隊重編與重新部署,在物理上只需要短暫時間,但就軍事觀點來看,卻需要相當漫長的一段時間。

    「目前集結的狀況如何?」

    可以輕易想像得出來,正因為在事前的計劃當中,並未預想過展開部隊的必要性,所以讓這個狀況變得格外棘手。明明連計劃周詳的行動都很難按照事前的規畫去做,何況是在毫無計劃的情況下面對這種事態,根本不可能做出完美的對應。

    這樣一來,目前的集結狀況就必然無法期待。在得知到這點後,那麼援軍究竟會慢多久,會對前線帶來怎樣的影響,對西方軍來說可是攸關生死的問題。同時也是在大陸軍趕來增援前,必須站在第一線的帝國軍人所關心的重點。

    「不太樂觀。由于運輸車輛悉數派到北方的關系,要將部隊重新部署到西方,大約還要再兩個星期。」

    而史瓦魯柯夫中尉對于增援只要再等兩個星期這點,抱持著半信半疑的態度。司令部在有關增援的規模與時期上,總是會發出樂觀的推測。這他早已在實戰中領教到了。

    重新部署這話說起來簡單,但這不僅要重新編制部隊並恢復指揮系統,還得先完成人員補充與補給作業,才有辦法移動部隊,想要實現可不是件簡單的事。軍隊光是進軍就會產生消耗。這邊說的消耗不僅是燃料物資,疲勞等難以數據化的要素也不容視。

    「所以目前西方戰線已放棄遲滯防御,決定改進行機動防御。」

    正因為如此,所以當長官如此淡然宣告時,看在譚雅眼中是一點也不驚訝。既然判斷光是拖延時間會來不及,就必然會改進行機動防御戰。以原本警戒敵方長距離炮擊而進衍過嚴密補強的後方據點為據點陣地,采取將遲滯作戰所退後的距離分配給防御縱深的激動防御。

    「少尉,這種事或許不用我說……但這可是說來容易做來難的典型案例喔。」

    「是的,下官了解。」

    本來在內線戰略下,是要以防衛線阻礙敵軍進攻,再藉由大陸軍的增援戰力包圍殲滅深入帝國的敵軍。既然防衛線已經崩潰,就只能如履薄冰地進行不輕松的防御戰斗。雖然要說到輕松的防衛戰,大概就是在那個著名的家里蹲專用的馬奇諾防線里當差吧。如果是在那里,就能夠一路蹲到戰爭結束。

    如果要譚雅來講,這是戰略層面失敗以前的問題。早在未經戰斗就失去應戰能力這種戰略性失敗以前,既然打算靠抑制損耗戰術對應戰爭,就應該要有用要塞將國境完全封鎖起來的觀念才對。如果是預期位在帝國西方的法蘭索瓦共和國,會甘願忽視協約聯合戰敗後所導致的外線戰略崩潰的威脅,就真教人啞口無言了。這份誤算的代價,即是讓身為基層的譚雅與史瓦魯柯夫等現場軍人,落得一如字面意思以血償還的下場,是讓人難以忍受的事態。

    「我們是軍人。只要上頭命令我們去做,我們就得去達成任務。」

    只因為國家戰略的指導者無能,就對難以挽救的祖國掀起反旗,是愛國者才會去干的事。只不過,譚雅絲毫沒有想為帝國犧牲的念頭。正因為如此,她才會經常游說有違真心的場面話,為讓自己出入頭地而扮演著對方所期盼的角色。為了這點,她甚至不惜發表內心視為無能而極為輕蔑的級言論。如果有需要,她甚至願意大喊「愛國無罪」。

    宛如呼吸般自然說道的姿態就某方面上,再搭配她那人偶般的外表,將能充分給人一種「愛國者」的印象。

    最重要的、一般來講——這對輕蔑在後方輕易將「愛國」、「忠勇」等豪語掛在嘴邊的精神主義者的軍人而言,是極為真摯的想法。戰場名譽受到贊揚的實戰經驗者的誓言、護國心與獻身性。正因是在極限狀況下,他們才會將這解讀為信念的告白。

    「……正如你說的。提古雷查夫少尉。」

    因此,對于遂行任務型戰爭主義忠實,淡然完成交辦任務的態度,既是帝國軍的楷模,同時也是尊敬的對象。

    「很好。那就言歸正傳吧。」

    「是的!」

    至少知道她不是個無能的軍人。因此,史瓦魯柯夫中尉伴隨著深深的滿足,對這在不怎麼愉快的狀況下送來的好條件,感到稍微輕松了一點。

    沒有明確的戰略方針,指揮臨時遭到動員的部隊進行的防衛戰。在不斷遭到敵軍追擊的過程中失去了許多部下,而且補充人員還是一群累贅的新兵,指揮官甚至是個幼女?看在曾瞬間想抱頭仰天大叫的史瓦魯柯夫中尉眼中,提古雷查夫少尉是能派上用場的軍官這點,真的是為數不多的好條件。

    「在機動防御戰當中,我們第二五突擊魔導中隊被選拔為機動打擊部隊。」

    畢竟,史瓦魯柯夫中尉的中隊,基于在首戰時的奮戰表現與訓練程度,肩負起機動打擊的任務,要在戰場上擔任救火隊東奔西跑。這項任務就性質上來講,所要求的職務與一般情況有著許多差異。

    「我們是反擊的主軸。作為肩負這重責大任的一員,我期待貴官的奮戰。」

    「多謝中尉的賞識。我會盡心盡力,挺身保衛祖國。」

    以清澈碧眼注視史瓦魯柯夫中尉的雙眼,用稚氣未脫的雙唇說出崇高理念並贊揚對祖國的獻身精神。譚雅‧提古雷查夫的舉動中就連一個分子的真心也沒有,單純只是基于立場的發言。

    雖說是其他世界的書籍與戰爭電影,但對知道壕溝戰有多麼慘烈的譚雅而言,沒有被部署在環境惡劣的戰壕里,而是被分配到反擊的預備戰力當中,反倒是值得歡迎的事情。

    確實是能理解,外行人在乍看之下,會覺得固守在有鋼筋水泥保護的野戰陣地里會比較安全的想法。看在知道機槍的問世確立起防御方優勢的人們眼中,防御陣地擁有堅強防御力是毋庸置疑的事實。要是在乃木將軍的指揮下,接獲命令要以血肉之軀攻略旅順要塞的話,相信任何人都會毫不遲疑地讓司令部爆發三思外事故」吧。在鋼筋水泥面前,人類實在是太過脆弱了。

    但同時也不能忘記,旅順要塞據點遭到海軍重炮部隊徹底粉碎的事實。戰場據點有著無法移動這種致命性的結構性缺陷。歷史已告訴我們,不論是構築得再堅固的據點,在要塞戰用的重炮面前都只是個靶子。基于這種觀念,緊急時可逃向任何地方的野戰機動部隊就會比固守據點來得安全,譚雅對此十分清楚。

    對「擁有堅實防御的據點」發動近距離攻擊,確實就連魔導師都無法全身而退。不過也要知道,「擁有堅實防御的據點」將會如何遭到炮兵隊的蹂躪。然後打擊「突破防御線後疲憊不堪的敵軍前鋒」,相對上來講又會是多麼安全的一件事。

    因此,譚雅盡管說著謊話連篇的忠誠告白,但唯有對配屬單位的喜悅是毫無虛假。就算僅能提高些許的生存率,也毫無疑問是件令人高興的事。

    「很好。有什麼問題嗎?」

    「似的,中衛。請問我方的出擊地點是設在防衛據點嗎?還是設在後方的據點呢?」

    但有一點必須要注意。機動打擊部隊分為兩種。一種是駐守後方據點,目的是要封鎖敵突破缺口的快速反應部隊;另一種是從防御據點出發,對敵後方進行壓制的部隊。雙方的差異,就在于可以作為反擊戰力在後方爽,還是忙著挖掘戰壕構築據點,同時還要成天畏懼敵軍的襲擊。所置身的各種環境條件,有著相當大的差距。

    當然,想要封鎖敵突破缺口,就得沖到最前線去,就這層意思上來講確實是帶有風險。只不過為了遂行反擊作戰,基本上都會享有具備優勢的兵力比。換句話說,就是不用太擔心要在壓倒性的劣勢情況下進行反擊。

    「高興吧,少尉。是最前線喔。」

    「這是我的榮幸。」

    再糟糕也不過了。

    在前線擔任機動打擊人員?也就是說,是要擔任據點防衛兼反擊時的佯動部隊嗎?這就算命再多也不夠用啊。如果是戰壕防衛,還可以拿身邊的家伙當肉盾,但要是離開據點的佯動作戰,可就沒辦法這麼做了。要說這是與後方增援及據點兵力一同夾擊敵深入部隊,听起來或許是不錯吧。但實際上就是個體面的靶子。

    「我就知道貴官會很高興。視情況,我們還得支援據點防御。」

    跟預料中的一樣,我該高興嗎?不祥的預感沒有落空,可不是什麼愉快的經驗。雖然就危機管理來看,這或許是個不錯的能力,但最好遺是一輩子都別用到比較好。

    「也就是以機動打擊為主,同時支援防御嗎?」

    「你認知的沒有錯。」

    不僅被綁在據點里,同時還得作為機動打擊部隊被任意使喚的命運。這誰受得了啊?要人過度工作也該有個限度吧。讓人想要求改善工作條件,最低限度也是要求加薪。

    當然,既然這在契約範圍內,我會毫無意見服從軍務,但也太操了。我要求適當回報。

    「只不過,我們的目的不是殲滅敵軍,而是擊退。不需要勉強進行包圍殲滅。」

    「這也太糟了。看樣子大陸軍似乎集結的很不順利啊。」

    「喔,你看得出來?」

    「倘若不是采取以消耗敵戰力為主的機動防御,而是單純將目標放在拖延敵軍行動上,根本撐不到援軍抵達,這種事連愚蠢的新任軍官都懂吧。」

    沒辦法在遼闊的戰線上進行遲滯防御。倘若不采取以消耗敵戰力為前提的機動防御,就根本不可能壓制得住攻勢,所以才必須故意讓敵軍突破防線再進行打擊,情況已惡劣到不得不這麼做的地步。下過這至少是有組織性的機動防御,所以不會像末期的東方戰線(注︰指德甦戰爭)那麼慘烈也說不定,但還是不得不先做好覺悟。

    「——講話還真刻薄。也好,開朗愉快的戰爭也讓人打不下去啊。這是貴官的小隊。」

    「是的,請容我拜讀。」

    做好覺悟,翻閱交付到手上的文件,看起這次人生首度擁有的正式部下的資料,但由于在紙面上奔走的碧眼捕捉到的內容太過荒謬,讓譚雅的腦袋瞬間如同字面上意思的僵住,等到回過神來時,才發現自己正在搖晃。她沒有下意識地把文件摔出去,與其說是理性的勝利,倒不如說是驚訝過頭傻住了吧。如果要她說的話,就是「這實在是太過分了」。

    「該方面軍目前全面缺乏基干人員,我第三小隊在此影響下,只能收到未上過戰場的新兵作為補充人員——我原是這樣認為,不過現在進行修正……這邊我可以解讀成,我們收到的是未經過訓練的新兵嗎?」

    「你的解讀沒有問題。也就是說,貴官的小隊嚴重缺乏訓練。所以希望你們以據點防衛為主要任務。」

    將剛在幼年學校上完基礎課程的魔導師,緊急分發到實戰部隊里參戰,這個決定愚蠢到只要是對魔導師戰的基礎有一知半解的人,都會把這當成愚人節的笑話一笑置之吧。魔導師是以四人組成小隊、十二人組成中隊,是精銳主義的極致。就算先天具備魔導師的資質,只上過軍隊基礎課程的新兵單純只會礙事。這就跟讓剛死背完軍隊規則與操縱方式的新兵去駕駛飛機一樣吧。這已經不是給人當火雞打的問題。

    原來如此,據點防衛任務的指示,是在迂回告知我們不算是戰力吧。說到底,會對這種戰力抱持期待的人,腦子根本不正常,史瓦魯柯夫中尉的判斷算是相當妥當。

    「中隊長,我身為小隊長想跟您提個建議……」

    「提古雷查夫少尉。我知道要貴官在打仗時照顧小孩,是很強人所難的一件事。雖然由我對你這麼說也不太對勁就是了。」

    「我坦白稟告,這樣與其編成小隊,倒不如讓下官單獨作戰,還比較能作為戰力正常運用。我不得不提出這項建言。」

    明白小隊的訓練不足,那麼就當成固定戰力?可能無法承受機動戰,那麼就在重新教育與訓練的期間內,作為據點的防御戰力?換句話說,就是要我去給無能扯後腿吧!懷著難以言喻的憤怒,面對這個危機,譚雅猛烈地提出反駁。只要譚雅在軍官學校學到的軍規沒有重新修訂,不論再怎麼樣,保母也絕對不包含在軍人的軍務之中。

    干脆把這些扯後腿的新兵丟去送死,讓自己恢復自由之身或許還比較安全。如果有機會就這麼做吧。不對,連見都還沒見過,就對小隊的能力妄下判斷,果然還是太操之過急。

    「我身為軍官,盡管不打算放棄指揮義務,但還請您考慮最適當的戰力運用方式。」

    「那些家伙本身是預備戰力。根據必要性與時期,貴官也需要執行游擊任務。」

    雖然嘴巴上要她努力讓小隊派上用場,但史瓦魯柯夫中尉打從最初的時候,就暗示他會在必要時,將譚雅‧提古雷珥j弊齙賴謀υ擻謾br />
    「遵命。請問我方允許視情況放棄據點嗎?」

    「很遺憾,戰線已不容再繼續退後了。」

    「也就是要盡可能死守嗎?」

    「上頭似乎是要我們選擇,要勝利或是去英靈殿。」

    勝利或是去英靈殿?這能叫作選擇嗎?這總之就只是死守命令的委婉表現吧。不對,這就連說是委婉表現都很奇怪,頂多只能算是自我陶醉的妄語也說不定。

    我為什麼一定得要為了他人而死啊?他人擅自為我而死,完全是對方的自由意志;但是要我為他人而死,卻完全違背了我的自由意志。

    唯有自由才是至高無上的。不論民主主義、民族主義,甚至連帝國主義,我都會基于自由而予以肯定。所以拜托了,給我停止發行戰時國債吧。以帝國勝利為前提增加發行戰時國債,藉此來調度戰爭資金這種事,不論戰後是贏是輸,都肯定會爆發惡性通貨膨脹啊。

    不論是輸是贏,美好的未來都只存在于想像中,真是不愉快到極點。

    「真是太棒了。這兩邊我都很喜歡。」

    「非常好。那就立刻向中隊成員介紹貴宮吧。」

    好啦,去向在這場一點也不愉快的戰爭中一起努力的伙伴們打招呼吧。根據時間與場合,說不定還會成為肉盾,就讓我打從心底好好期待吧。

    于是,少女與幼女就在彼此不情願的情況下,在西方並肩作戰,啜飲相同的泥水,在槍林彈雨中,一邊啃著不用刺刀削開就根本不動的「軍用單兵口糧」一邊戰斗著。

    我對于帝國軍,西方方面司令部直轄機動打擊群第七突擊挺團,第二五突擊魔導中隊所屬的譚雅‧提古雷查夫少尉——也就是我的長官的第一印象,硬要說的話就是「吸血鬼」,有著病態的白皙肌膚,與厭惡陽光的銳利眼神。這毫無疑問讓我嚇了一大跳。

    一開始,在中隊長史瓦魯柯夫中尉的命令下集合待命的我們面前,出現的是一名與軍服莫名搭配的小小孩。別說是幼年學校的學生,甚至還不滿入學年齡的小孩子。將蓬亂頭發隨便綁起的頭上,戴著一頂尺寸有些不合的制服帽。看到這樣的年幼小女孩掛著少尉的階級章,普通的軍人都會瞬間回頭,懷疑自己的眼楮吧。

    然而,直到中隊長在我們面前介紹之前,提古雷秪畷l徑疾慈夢矣小覆歡躍 溝母芯酢>」 話旆 煤帽澩 隼矗  拇嬖諍芾硭比弧br />
    然後,當她用冷酷的眼神,以仿佛在評價物品般的視線盯過來時,我不經意嚇得縮起身子。或許會被嘲笑干嘛怕這麼小的小孩子,但對我來說,少尉那種「仿佛貓咪在玩弄老鼠般」注視著我們的眼神很駭人。

    就跟艾勒說得一樣,提古雷查夫少尉確實是名老練軍人與Ace,以銀翼突擊章為首,受領過各種贊揚功勛的勛章。散發著濃厚的戰場氛圍,有如人偶般端正的臉孔,蔚藍虛無的眼楮與略帶灰色的金發。

    外加是在缺乏日照的萊茵戰線,看起來簡直就像是吸血鬼——我不禁在心中如此喃語。

    當她以平淡且事務性到毫無誤解余地的語氣,催促我們報告各自的官階姓名與原所屬單位時,讓我稍微有種想拔腿就跑的沖動。幼年學校的分組方式很簡單。就算讓志願役與征募組一起訓練,彼此也難以互相理解。對這種情況非常清楚的學校,會打從一開始就將魔導師分成志願役組與義務參加組。也就是預定就讀軍官學校的C大隊,與作為義務兵役其中一環的D大隊。

    然後我的兩名同僚都是C大隊的俊材。

    「我是克里斯多‧馮‧巴魯霍魯夫下士,來自伊達魯‧修坦因幼年C大隊第一中隊!」

    「我是哈羅德‧馮‧畢斯特下士,同樣來自伊達魯‧修坦因幼年C大隊第一中隊。」

    我是在幼年學校志願組的兩人後面報告官階姓名。我也不是想轉成志願役,但接在志願報效國家的人之後說自己是征兵來的,總有點微妙地難受。這即是說,我不像艾勒那樣粗神經,可以不在意這種事情一笑置之。神呀,為什麼要讓我受到這種折磨呢?

    「我是維多利亞‧伊娃諾娃‧謝列布里亞科夫下士,來自伊達魯‧修坦因的幼年D大隊第三中隊。」

    征募組只有一人,讓我有點難以自處,或許該這麼說吧。畢竟,克魯斯多與哈羅德下士是同個中隊出身的志願者。考慮到要是按照慣例,會讓熟悉的兩人組成兩人小隊的話,我的搭檔就會是小隊長。

    因此讓我在報告時同時想著,要是不會被罵是慢吞吞缺乏干勁的征募組就好了。正因為懷著這種想法,所以在听到少尉接下來的話時,我才會霎時間嚇得目瞪口呆。

    「我對貴官的義務由衷表示敬意,謝列布里亞科夫下士。盡管環境惡劣,但期許你能盡全力生存下來。」

    意想不到的激勵話語。而且還是出自于,直到方才都還覺得眼神冷酷到沒有人比她更適合打仗的長官之口。在這瞬間,無法理解現況的我傻住了。

    同時——

    「然後,志願從軍的兩位。既然是志願役,那再怎麼樣,也別給我比謝列布里亞科夫下士還晚死喔。」

    平淡的語調並沒有變化;音量也沒有特別粗魯。始終面無表情述說的話語,卻比什麼都還要沉重。

    「我丑話先說在前頭。帝國沒有余力飼養無能的候補軍官。這甚至是種弊害。」

    與指導教官們不同的氛圍。以身為帝國軍人,可說是有些異質的態度繼續說出的話語。對我而言,這是與當兵以來所被灌輸的價值觀完全相反的話語。

    「如果是無關于本人意願,基于祖國需要才來當兵的人倒還另當別論。但既然自願為祖國穿上軍服,就給我做出相對應的貢獻。辦不到的無能,就給我去死。」

    或許是該對啞口無言、呆若木雞的新任士兵們說的話已經說完了。在听聞中隊長宣布「以上,到此結束」後,少尉就立刻將還愣著不動的我們踢到野外去。等回過神來時,我們就落得才剛到部就被丟到戰壕里,遭受共和國軍定期炮擊的下場。

    在那里等著我們的是,身為魔導師的基礎技能的再確認。並且理解到,我們豈止是薪水小偷,甚至連垃圾都不如。

    不堪遭到如此羞辱,克魯斯多與哈羅德兩位下士開始出現反抗行為,不過表面上他們並沒有遭到懲罰……表面上。他們就單純是在中隊長與少尉「沒辦法在前線照顧他們」的低語後,被配屬到後方去了。

    之後再經過了一段短暫的實戰後,結果只有我以提古雷查夫少尉的小隊員身分,與她組成搭檔飛行。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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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8-18 22:37:50 |只看該作者
  相反地,他們則是榮升了。他們晉升兩級,分配到中隊駐扎據點的防衛任務,待在安全的碉堡里作為預備戰力準備反攻。然而,我在出飛行任務的過程中得知到一件事情……那就是對炮兵而言,不會動的碉堡,就只是比較堅固的靶子。

    這是在我接獲命令,要去對擁有共和國重炮兵部隊支援突襲而來的敵突破部隊,在面壓制炮擊下進行側面攻擊時的事情。當時邊哭哭啼啼說自己肯定沒救了,邊追隨著露出別有含意微笑的中隊前輩們前進的我,看到的卻是遭到炸飛的友軍陣地,以及毫發無傷的我們。

    不可思議地,我們不僅沒遭到多少炮彈攻擊,甚至直到接敵為止都沒有值得一提的消耗。在反復經歷過這種情況的過程中,我理解到所謂的炮兵,總是伴隨要有組織性地運用的問題。

    只要仔細想想,就會發現這道理很簡單,比起用大炮攻擊航空機,用機槍攻擊的命中率會比較高。只要沒有飛進高射炮陣地里,會攻擊航空機的頂多就是機槍。魔導師就算速度比航空機慢,對于需要慢慢瞄準的大炮來說依舊是太快了。

    倘若是在突擊火力陣地或要塞碉堡時遭到濃密的區域射擊,倒還另當別論吧。但假如是在自軍陣地開戰,就唯有速度才是一切,他們教導了我這一點。老練的魔導師都會對理所當然的定點防御抱持懷疑態度,能從提古雷秪畷l居朧吠唄晨路蛑形灸潛 秸獾愕奈藝媸切腋!br />
     總而言之,在戰場上唯有大炮才是值得信仰的神,同時也是不可招惹的神,這點不會錯。如果無法學會讓神成為伙伴,如何避開其憤怒鐵的方法,人類將無法生存下去。

    或許正因為如此吧。我的上司是徹底的火力戰的信徒,毫無討論余地、不由分說地是運動戰的化身,最後才總算是魔導師的樣子。我的上司唯一的信仰,就只有在相信大炮這一點上。

    軍人這種現實主義者的集團會信仰神嗎?她對于這項疑問的回答十分有趣。我在寫給艾勒的信上提到這件事時,看到她在回信上寫著「那我就是掌管神意的戰女神嘍」這句很有她風格的答復,讓我哧哧地笑了起來,不過說得還真好。

    正因為有眼楮與耳朵的存在,蹲在前線上、戰壕里、火力陣地之中的所有虔誠信徒,才能夠確實獲得大炮的�盡br />
    正因為有觀測人員們的貢獻,我們才能在危機時呼叫炮兵隊的最後防護射擊與齊射。雖說這讓我回想起,笑說這是能喝茶打混的輕松工作的艾勒身影,但她凡事都很愛照顧別人,肯定意外地是懷著責任感在工作吧。

    而在進行跳躍突擊前,中隊最期盼的也是來自炮兵的支援炮擊。在接獲命令對突破各處防線的共和國軍突破集團進行反擊時,配合炮兵隊的最後防護射擊,同時發動側面突擊。

    在已經習慣的戰場上,還是菜鳥的我,唯一的工作仍是追在突擊的提古雷查夫少尉後面跑。還被中隊長笑說,這算是理想的兩人小隊吧,不過暫時還需要實戰研習啊。

    「喔喔,贊美神。他的名字叫作炮兵!現在應該這麼喊吧。真是美妙的聲音呢!」

    而那位史瓦魯柯夫中尉,目前正帶著笑容,極力贊揚在最佳時機落下炮彈的炮兵隊。如今好不容易才克服炮兵的激烈炮擊聲的我,看來音樂喜好跟他們稍微不太一樣。

    「沒錯,是戰場之神啊!對于吾等無線電的請願,神給予了回應!」

    「炮兵啊、炮兵啊,您正是我們的朋友!您正是我們的救星!」

    松緩緊繃的表情,持續興奮情緒的那群人,是嚴厲可靠的第一小隊老前輩。雖然就實際問題而言,他們的表現是有點夸張,但有關炮兵是我們的救星這項評價,也不見得是錯的。我也已經學到這件事了。我們雖說是反擊部隊,但任務內容大都是困住敵方行動,讓炮兵隊進行炮擊。

    只要成功包圍住對方,不論森羅萬象、突破部隊、防御部隊,甚至是敵方炮兵,一切都會被炮兵粉碎。只要看過一次那種景象,就會讓人不禁想向上帝祈禱。神呀,請賜予我炮兵支援。

    突擊前的攻擊準備射擊,對怯弱的內心來說是非常可靠的支援。曾有一次是在支援沒趕上的情況下,以大隊規模的混合魔導部隊,跟旅團規模的敵梯團展開交鋒……當時的情況,我實在是不太願意去回想。

    所以就這點來講,在擁有充分支援與適當縱深的狀況下進行機動戰,將能讓人坦率地放松肩膀上的壓力——沒錯,這次也能夠活下去。

    透過雙筒望遠鏡的鏡片眺望敵部隊的譚雅眼前,炮彈正忠于理論地耕耘大地,將人化作曾經是人的肥料。也就是說,正在標準地執行,以炮彈這種物質將名為人類的有機生命體變成過去式——戰爭的正確做法。

    「不過,一二mm的集中炮火還真是壯觀呢,中尉。這正是我所期盼的畫面。」

    「說得真好,少尉。只不過,這次觀測員與炮兵的團隊組合,本領看來不錯啊。直到效力射為止,幾乎沒有浪費炮彈。」

    凡事只要一帆風順,就能讓人類的情緒獲得穩定,這就連在戰場上也不例外。根據芝加哥學派值得感謝的教誨,世上的一切皆能用經濟學來評量,但事情順利進展對于健康的效能,實在也不容小覷呢。就不會產生額外成本這點來說,能夠邊維持冗余性,邊按照既定規畫行事,實在是相當美好的一件事。

    在第二五突擊魔導中隊眼前展開的情況,可說是這句話的範本。就跟史瓦魯柯夫中尉贊賞的一樣,炮兵隊的本事相當了得。或許是維持著相當緊密的合作關系,從第一次射擊到效力射為止,就只用了幾發炮彈,真是精采的技術。

    拜這所賜,對于抵達沖鋒準備位置的第二五突擊魔導中隊來說十分幸運的,敵梯團正受到炮兵隊徹底的面壓制炮擊,以現在進行式逐漸瓦解當中。本來的話,也有可能因為敵炮兵隊的對抗射擊而演變成炮戰情勢,但如今敵炮兵隊似乎沒有余力壓制我方的前進陣地。

    「去掃蕩被聯合軍團炮兵用一二mm彈炸飛的殘兵敗將嗎,運氣還真不錯。」

    「就是說啊。」

    正因為如此,就像史瓦魯柯夫中尉所說的,中隊的運氣真的很好。總而言之,對于譚雅‧提古雷查夫少尉來說,今天是相當不錯的戰爭好日子。只需要在確立區域優勢的戰場上打擊潰不成軍的敵步兵,真是簡單又適當的任務。

    不需要勉強自己,但又能毫無疑問對軍隊做出貢獻的任務,對出人頭地也很有幫助。正因為如此,趴在作為戰壕的潮濕預備壕當中眺望敵軍情況的譚雅,嘴角才會在不自覺中泛起微笑。

    「是時候了。中隊,準備發動突擊。要去獵漏網之魚嘍。」

    然後遵從中隊長的命令,扛起裝填封有術式的術彈的步槍,並拿起寶珠準備突擊。

    盡管中隊本來就是在待命準備突擊,但在準備沖鋒的這一瞬間,就算是老兵也不免感到渾身僵硬的緊張感。太過緊張而吞咽口水的聲音,在身處于炮彈在附近爆炸的戰壕之中,化為極具印象的聲音闖入耳中。

    「是開工的時候了……只不過,要是每次都能這麼輕松,那該有多好啊。」

    就譚雅看來,相對于被炮兵的最後防護射擊徹底瓦解的敵殘兵,能在史瓦魯柯夫中尉這名正常的軍官底下作戰,相對來講是件多麼令人高興的事態。畢竟,戰爭可不是會讓人心甘情願去涉險的事情。

    當然,要問到她現在是否幸福,她將能對把年幼的自己丟到這種莫名其妙戰場上的存在X,發出她所知道的一切咒罵。就算必須要以客觀的角度看待事物,但比起最惡劣的事態,人們會歡迎惡劣的事態這點不會有錯。

    「少尉,可不能挑食喔。會長不高。」

    「史瓦魯柯夫中隊長。我覺得受彈面積小是件值得高興的事耶。」

    「……算我服了你了,少尉。這是我所听過最具有說服力的挑食借口。」

    而看在跟前正在摸索突擊時機的史瓦魯柯夫中尉眼中,提古雷查夫少尉的這句話是個不錯的契機。無須翻開古今中外的歷史,對于各級指揮官來說,消除突擊前過度的緊張感,是讓任務順利進行的一種管理手法。

    就算史瓦魯柯夫中尉的第一五突擊魔導中隊,是在萊茵戰線征戰多年的老資格,依舊在突擊前會感到緊張。正因為如此,史瓦魯柯夫中尉就看準部隊因這簡單的笑話適度放松的瞬間,讓部隊展開行動。向炮兵部隊發出突擊通知。

    一收到戰區管制官的答復,史瓦魯柯夫中尉就開始行動。

    「很好,各位振奮你的精神,可別讓挑食的提古雷查夫少尉一個人獨佔美食啊。」

    邊輕松笑道,邊感謝上帝讓中隊能在敵人面前保持平靜,史瓦魯柯夫中尉用他那鍛鏈良好的聲音發出吼叫。

    「部隊突擊!大伙跟我上————!」

    中隊從沖鋒準備位置一齊飛起,朝著眼前的敵部隊以不顧一切的速度突擊。

    高速突擊而來的魔導師,對血肉之軀的步兵而言,是相當于炮兵的嚴重威脅。而且最重要的是,受到防御膜與防御殼保護的魔導師,擁有不會被區區幾發子彈擊墜的堅固防御。盡管如此,卻還能輕快地投射重兵器以上的火力,真可謂是棘手的強敵。

    面對恐怖的魔導師,有效的對抗手段十分有限。其中之一是榴彈。但也就是如果運氣好,投擲範圍內有魔導師在的話,就可以攻擊看看的程度。而最主要的對抗手段,還是以集中的統一射擊展開迎擊。但這反過來說,就是假如沒有這些手段,步兵部隊對于魔導師的對抗手段就不得不變得極為有限。

    因此就算是不滿編的一個中隊,僅僅數十名魔導師,對于指揮系統遭到炮擊截斷的敵梯團而言,也是值得恐懼的威脅。正因為如此,基于以眼還眼,以牙還牙的道理,對方恐怕也經常部署著直接掩護的魔導師,但就算是魔導師,也很難對抗炮彈的直擊。

    對于中隊而言十分幸運,同時對于共和國軍而言十分不幸的是,當天帝國軍的一二mm炮,正好將飛在空中的共和國魔導師,漂亮地加工成絞肉,用力地砸到大地上。

    「攻擊各級指揮官與無線電兵!」

    這還用得著你說嗎?

    譚雅邊這麼想,邊朝看似背著顯眼的背負式無線電的那群人影,跟其他中隊員同樣地,以爆裂術式向共和國這群不請自來的客人,獻上火鐵交織的「溫暖且熱情的歡迎擁抱」。

    就零星射來的子彈密度來看,抵抗很微弱。頂多是少數幾名孤立的士兵各自發出的盲射,大多數的人都已經落荒而逃,進入到掃蕩戰狀況的情勢。

    倘若是一般情況,還得擔憂敵後續梯團的救援,但這次有其他炮兵與機動打擊群的聯合部隊負責處理。所以就跟字面上的意思一樣,是在掃蕩殘留的敵兵。

    這讓譚雅甚至有余力去仔細觀察,平時頂多留意有沒有跟在背後的謝列布里亞科夫下士的戰斗技術。就她看來,雖然偶爾會被步槍擊中,但防御殼似乎沒被擊穿。飛行機動也是照本宣科的水準。不過相較于一個月前,動作已經截然不同了。這種程度的話,應該還算是可以吧。

    說到將瀕臨瓦解、潰不成軍的殘留敵兵當作活靶進行實戰演習,就讓人不得不回想起史瓦魯柯夫中隊長曾說過的話,實戰果然才是最好的訓練啊。

    「真懷念當初會嚇到臉色發青嘔吐的時候。哎呀,人真的是得要訓練呢。」

    還真是不能小看人類的可能性。對于重新認知到這件事的譚雅而言,正是因為這樣,人類的尊嚴與自由意志才會如此偉大。

    這甚至讓她有點可憐共和國的士兵。在炮彈面前,只會一味叫士兵突擊的共和國軍司令部,簡直就是嚴重的時代錯誤集團。明明早在十幾年前,聯邦與皇國在遠東地區交戰時,就已經向世界證明炮彈能讓肉彈屈服了。

    欠缺進取精神的人類,就是這樣才可怕。這些人甚至已經喪失了可能性。拜他們所賜,讓富有進取精神的潛在人力資本豐富的人力資源,徒然被做成絞肉輸出帝國。真是惡劣的諷刺。

    讓人不禁想質問他們,要不要基于市場原理,稍微重新認識一下人力資本的價值。

    然而遺憾的是,這世上的一切皆受到契約束縛。身為帝國軍人的譚雅與身為共和國軍人的侵略者,只會是殺與被殺的關系。真受不了,各國的政治宣傳要贊揚為國捐軀的崇高性是可以,但希望他們也要知道,這背後具有要為國殺敵這種極為理所當然的另一面。

    就浪費有為的人力資源這點來講,沒有比戰爭罪孽深重的事,以剛剛施放的術式,再次奪走數名年輕人未來的提古雷查夫少尉如此感慨。

    唉,事情總是不如人意。

    邊在心中如此低語,邊從手邊釋放術式,將轉身落荒而逃的共和國軍士兵,毫不留情地轉換成曾是士兵的有機殘骸,這種光景真的只能說一句浪費。雖說是他國士兵,但將受過軍紀教練的年輕人大量浪費掉的行為,對譚雅來說有種揮之不去的異常感。原來如此,就這層意思上來講,是會讓人覺得奢侈是大敵。曾經怒喊過這種口號的那個國家,後來竟會那樣地浪費人力資源,就某方面來講歷史還真是諷刺。看來會將前途看好的愛國者白白浪費掉的無能領導者,不論在哪個時代都不會消失吧。

    「我也真是的,在戰場上的雜念也太多了吧。」

    在午後陽光和煦,令人昏昏欲睡的戰史課學到「炮兵耕耘、魔導師突擊、步兵推進」這句話,是什麼時候的事呢?

    在幼年學校里頭,伴隨著平凡印象與睡意一起學到的教訓,一旦置換到現實里頭,即是如此殘酷的情況。在維夏眼前的提古雷查夫少尉,盡管一臉不滿,同時卻也毫不留情並且迅速地散發著破壞的風暴。這超乎常人的作為讓我半是佩服、半是錯愕,就連光是追在她身後飛行就竭盡所能的我都會遭到敵方的抵抗,但少尉似乎就連一發子彈都沒有挨到。

    這種時候,就算知道想這些也沒用,但眼前的情況仍讓我不得不明白,倘若不是有某部分達到與我們完全不同境界的人,恐怕就沒辦法領到「銀翼突擊章」吧。

    「中隊長呼叫各位。三百秒後友軍預定再次炮擊。開始脫離。」

    然後就在她恍神時,不知不覺東逃西竄起來,可說是敵梯團殘渣的敵兵已開始朝後方撤退。戰斗在她渾然忘我飛行的時候結束是常有的事情。正因為如此,所以跟往常一樣做好心理準備,準備受領追擊戰命令的維夏,才會在答復「收到」的同時感到些許放心。

    沒錯,是放心。在她心中有的,是不用懷著內疚心情展開追擊戰的安心。自己跟能朝轉身逃跑的敵人,冷靜投射追擊用的光學狙擊術式與爆裂術式的提古雷查夫少尉不同。自己不用這麼做,所以才會感到放心。

    在拼命到腦袋一片空白,緊追在長官背後四處散發術式時,是渾然忘我地沒有余力多想。不過她仍然對用術式瞄準逃亡的敵兵,然後顯現這件事感到猶豫……明確來講,就是懷疑殺死那名敵兵的行為究竟正不正確。

    當然,身為維多利亞‧伊娃諾娃‧謝列布里亞科夫下士,她是該攻擊沒錯。但身為維夏,她卻沒有攻擊的動機。

    「集合完畢,損害為零。各員除裝備外也毫無消耗。」

    到最後,等降落到集合地點時,維夏就因為緊繃到極限的神經突然放松的反沖,陷入恍神的狀態。腦子里充滿的,就只有今天也要睡得像爛泥一樣的念頭。

    雖然她也覺得這就一名花樣年華的少女而言有點糟糕,但在連水都匱乏的前線,悠哉地想要女性專用沐浴室,實在是痴人說夢。就跟粗魯地丟下一句『睡了,晚安』就走向床鋪的提古雷查夫少尉一樣,她也隨即死心,邊感謝還好有床可以躺,邊滿懷著想要休息的心情躺下。

    但上帝似乎並不怎麼溫柔善良。突然的招集。回過神時,部隊人員已經全部聚集起來。

    「很好。各中隊成員注意。有個不太好的消息。」

    情況不太對勁。在忍不住緊繃起來的維夏面前,史瓦魯柯夫中隊長無情地淡淡說道。長官們特地用平淡語氣說話時,就是某種糟糕事態的前兆。盡管軍旅生活的時間不長,但維夏也已經學到這件事。

    「緊急通報。第四三突擊魔導中隊與正面滲透中的兩個敵魔導中隊不期而遇,進而展開遭遇戰。」

    這是負責敵後續部隊的友軍遭到襲擊的通知。原本是去打擊敵梯團後續部隊的友軍,卻遭到新出現的敵部隊阻擾。哪怕腦袋已經疲憊不堪,也仍舊在危機感的運作下,漸漸理解到現況。友軍部隊,敵軍的後續部隊。還有新出現的敵部隊。

    「……那後續的梯團呢?」

    「正被炮兵隊打擊,但觀測員正被直接掩護的魔導師追擊,無法確實進行彈著觀測。」

    軍官們的對話,讓她預想到了非常討厭的未來。伴隨著「啊啊,又要開打了嗎」的嘆息聲理解現況。

    「我們要趕去與四三會合。現在立刻出發。」

    一難過去又是一難。外加上一度松懈下來的士氣,也不是能輕易重新建立起來的東西。然而,拋下還在困惑的維夏,中隊長繼續開口說道︰

    「同時還要去救援彈著觀測員。這邊也正遭到敵中隊的追擊,目前正在尋求援護。對了,說到這個,提古雷查夫少尉以前也曾在北方經歷過這種事吧?」

    「是的,我也不想再經歷第二次了。」

    擔任炮兵隊的彈著觀測任務,總而言之就是去當敵魔導戰力的活靶。只要擊潰雙眼,敵方炮兵就不足為懼,任何一位老練軍人,都會異口同聲重復強調這句話的重要性。擔任戰場支配者炮兵的雙眼,就得背負起首當其沖的命運。

    ……艾勒那個騙子,什麼在安全的後方打混摸魚啊?

    觀測員被敵魔導師視為眼中釘的程度令她愕然。主要還是就維夏所見,連那個能冷靜穿梭在槍林彈雨之間的提古雷查夫少尉,都曾在彈著觀測任務中身負重傷,這讓她害怕得不得了。觀測員就是如此地危險。

    反過來說,那名和艾勒有著相同處境的觀測員也很危險。毫無任何道理,「必須得去救他」的心聲催促著維夏。這是本人也不太清楚的感覺。

    所以,要盡全力進行救援任務。在重新下定決心後,她挺直背脊深呼吸,替疲憊不堪的身體注入活力。

    只不過,這是她內心里的變化。有違維夏內心里的激昂,她的外表看起來就是個精疲力盡的小孩子。

    「原來如此,那麼……提古雷查夫少尉。配戴銀翼的貴官有辦法救援嗎?」

    「遲滯另當別論,救援恐怕很難吧。」

    「就算帶上那個九五式也一樣?」

    「……下官是另當別論,但謝列布里亞科夫下士已經到極限了吧。」

    朝茫然地站著不動的維夏輕輕瞥了一眼後,提古雷查夫少尉就像是認命似的,回答史瓦魯柯夫中尉的詢問。

    「我不想成為前去救援,結果卻害死部下與救援對象的無能軍官。」

    「那就將兩人小隊打散……不,當我沒說。」

    她的這句話中,蘊含著不計其數的情緒。說不定是失望,說不定是擔憂。但所能說出口的,就僅有「沒辦法」這句單純的宣言。

    而史瓦魯柯夫中尉才剛說出口就放棄的話語則訴說著一切。兩人小隊是基本單位。

    假使讓提古雷查夫少尉單獨前往救援,等待著她的將是與至少兩個魔導中隊進行的空戰。而既然是正面滲透中的敵部隊,預想會有後續部隊是基本常識。這種時候在沒有隊友幫助、沒有支援的情況下,目前還是菜鳥的維夏生存率可說是微乎其微。

    就算要讓她一同前去救援,維夏在突擊任務過後,也在眾軍官面前呈現著精疲力盡的恍惚狀態,情況令人擔憂。正因為如此,所以才否定;正因為如此,所以才猶豫。

    當理解到這點時,維夏就在連自己也無法理解的沖動驅使下發出高喊。

    「中隊長,請容許我發表意見!」

    「謝列布里亞科夫下士?」

    「我志願參加!也讓我志願參加救援任務!」

    史瓦魯柯夫中尉語帶疑惑。當然,未經長官許可就擅自插話,弄得不好甚至會遭到懲處。真沒想到自己會有這種膽量,做出這種連作夢也想不到的沖動行為。

    「下士!」

    「我也是帝國軍人!我自知僭越,但下官確信自己完全承受得起這項任務!」

    就像在教訓她似的,提古雷查夫少尉發出短促的斥責。就連這光是听到就會讓她退縮的凌厲聲音,如今也無法阻止維夏的行動。

    「中隊長,請務必讓我參加!」

    「她這麼說呢,少尉。」

    「史瓦魯柯夫中尉!」

    少尉目瞪口呆的聲音。平常總像是不感興趣般眯起來的眼楮,如今則是睜大到極限,就像是看到難以置信的事物般發出反駁。她這副模樣,看起來很不可思議地,像是個合乎年齡的十歲小女孩。

    就連有著如此冷酷眼神的人,姑且也會擔心部下安危的樣子。

    「我讓尚茲的分隊陪你過去。開始行動吧。」

    「可是……中尉……」

    「本人已經做好覺悟了。少尉,我明白貴官的顧忌,但繼續下去就是過度保護嘍。」

    提古雷查夫少尉露出錯愕神情。她意外是個感情豐富的人呢——這甚至會讓我萌生這種失禮的念頭,等察覺到時已經露出豐富表情的提古雷查夫少尉,看起來相當有趣。雖然不太謹慎,但這讓我稍微能體會取笑我表情豐富的好友心情。

    如今她那給人吸血鬼印象的冷酷已然消失,露出的是受到些許動搖的感情。

    我意外地受她疼愛呢——在這種奇怪的細節發現這點,也讓我有種奇妙的心情。這或許有點馬後炮的感覺,但我原來是被這麼年幼的小孩子保護啊。

    「我知道了。我會全力以赴。」

    「如果陷入危機,我會立刻趕過去的。這可是魔導師的夙願呢。祝你武運昌隆。」

    「中尉也是,祝你武運昌隆!」

    留下這句話後,中隊主體就從集合地點迅速出發,目送他們離去的提古雷查夫少尉,隨即以迷人的笑容朝我看來。

    「好啦,下士,你有所覺悟了吧?」

    露出燦爛笑容的長官。不知為何,在看到她露出笑容的模樣後,竟會讓人有種「這個人的牙齒,果然就跟吸血鬼一樣銳利呢」的感覺。真是不可思議的笑容。不過面對她的笑容,我也充滿自信與榮耀的展現笑容。沒錯,我已經自己下定決心了。我不會放棄任何人。

    「是的,少尉。」

    「很好。該是工作的時間了。尚茲中士,就麻煩你的分隊了。」

    「我們可是萊茵最老資格的隊伍,盡管放心吧。」

    「去他媽的情報部!說什麼這個地區的防御最薄弱啊!」

    朝著輕盈飛舞,看在旁人眼中十分優雅,但實際上正如同字面意思在拼命采取回避行動的帝國軍魔導師,有如降下光雨般施放光學干涉式。這總算是第四個了。打從方才,他們就一直在擊墜四散逃竄的敵觀測員,但敵方的炮擊精準度卻絲毫不受影響。根據炮聲來判斷,恐怕是一二mm的重炮吧。搞不好還摻雜著一八到二四mm口徑的炮彈也說不定。

    試圖全速脫離戰區的友軍地面部隊,目前已陷入混亂,淪為對方的炮靶。草率以突破速度優先進行編制,結果導致防御能力低弱根本是適得其反。

    因為是以突破優先,所以有增強直接掩護的魔導師戰力,大概是唯一的強處吧。但令人想哭的是,目前狀況已經多到連管制都忙不過來,迎擊效率相當于是蒙著眼亂槍打鳥。

    哪怕現在已將單獨行動的敵觀測員分別擊破,但他們也肯定發出了警報。通訊干擾也已經達到極限,維持不下去了。就時間上看來,不得不認為具備相當戰力的迎擊部隊或快速反應部隊已經出動。在最糟糕的情況下,別說是支援地面部隊,就連我方部隊都要有被截斷退路的覺悟,情況就是如此地刻不容緩。

    「有空說廢話,還不趕快動手!你這混帳東西!」

    所以首先為了協助友軍撤退,說什麼也得想辦法癱瘓敵炮兵的作戰能力。問題就在于該怎麼做。直接打擊炮兵隊是最單純的方法。但就炮擊規模來看,對方擁有聯合炮兵的規模。

    如果是師團或大隊的附屬炮兵,只要懷著自我犧牲的覺悟沖入對方懷中,也不是沒辦法解決,但如果是聯合炮兵,就有充分考慮到對魔導師戰斗。既然如此,就只能退而求其次,選擇狩獵觀測員了。但這不僅耗費時間,效果還要一段時間才會顯現出來。

    「Aye,Sir。該死,只靠光學系有極限。請準許使用爆裂系術式。」

    只要用爆裂術式將空間整個炸掉,就連在地表躲藏偽裝的觀測員也能一起炸飛。光學系還得先仔細掃描地面,時間上會來不及。不僅得下降到一定高度,為避免看漏還必須得反復來回偵查好幾趟。最初是趁對方在空中無防備的時候攻擊,但敵人也不是笨蛋。期待敵人是笨蛋的家伙,才是真正的笨蛋。

    想必我方的襲擊消息早已傳開,其他的觀測員也立即躲藏起來了吧。想當然,要把這些家伙找出來,得花費相當驚人的勞力。

    「照這速度下去,就連一半也解決不了。」

    所以才要將可疑的區塊整個炸飛。這項提議作為方法論而言是成立的。實際上,在對炮兵戰的前哨戰時,雙方都會依靠友軍的偵察部隊一邊搜索敵方位置,一邊嘗試以對人用的榴彈進行面壓制來妨礙對手,運氣好還能將敵觀測班整個炸飛。但這種方式,就只限于尚存有一定以上火力的時候。

    這總之就是要求魔導師中隊至少要時常以瞬間最大火力攻擊。這份消耗老實講,雖說有增強戰力,但對目前的前鋒集團直接掩護部隊來說,負擔實在太重。倘若以規模大到足以燒盡大地的術式進行壓制,對續戰能力將會有嚴重的不良影響。

    「不可能。就長期來講這只會妨礙偵查。」

    不過說到長期,只能說他們真的很不走運。

    「高魔力反應!疑似敵增援的魔導反應正在急速接近中!」

    「啊,該死!停止狩獵觀測員!準備迎擊!」

    兵力分散,隊員疲憊不堪的狀況。本來根據教則,是強烈建議避免在此情況下戰斗。只不過,書上的理論終究是理想論。在實戰當中,大都是「要是能這樣做,哪還用這麼辛苦?」的情況。連先行突入的梯團都還尚未脫離的情況下,後續部隊要是撤退,想必會如同字面上意思的全軍覆沒吧。

    當然,如果以早在突破失敗時,就開始逐漸脫離戰區的地面部隊俯瞰圖來看,盡管全軍正在退後是事實,但魔導師的速度與地面部隊的速度可不能相提並論。

    可以想見在他們回避敵增援魔導師的時候,地面部隊將會在返回職位的觀測員的彈著引導下,遭受到敵炮列的攻擊而全軍覆沒。

    正因為如此,他們才不得不確保這個空域。在這世上,有些戰斗是無法退讓的。

    「通報各位。友軍觀測員已遭到擊墜。重復,友軍觀測員已遭到擊墜。」

    當收到這則通知時,譚雅‧提古雷查夫少尉一臉不滿地呢喃著一句「真是夠了」。

    此時閃過她心中的念頭是,要是再早一點出發,或是同樣地再慢一點出發的話就好了——這種怨嘆。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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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8-18 22:38:14 |只看該作者
這時機之差,讓她不禁想發出咒罵。趕不上救援,但想折返也已經離敵方太近。這樣看來,就只能不得不去做吃力不討好的工作吧。

    「……各小隊成員注意,就跟你們听到的一樣,盡管遺憾沒能趕上,但就算沒趕上,我們也還是有工作要做。」

    「提古雷查夫少尉,這對單獨一個小隊而言,負擔會不會太重了。」

    從中隊長那邊借來的尚茲中士發出語帶警告的稟報。根據作戰中心送來的最新敵情,友軍魔導師已經失去聯系。判斷已經遭到擊墜。根據該名魔導師在失去聯系前送來的最後報告,敵魔導部隊至少也有兩個中隊規模以上。就這意思上來看,哪怕會伴隨著遭到追擊的危險,撤退也是正確判斷。他們是被派來救援的,既然該救助對象已遭到擊墜,就沒必要再繼續待下去了。

    「尚茲中士,貴官的意見大致上沒錯,但唯有在目前的狀況下是錯誤答案。」

    就常理來講,這是絕對不想用單獨的小隊挑戰的對手。以譚雅來說,要是距離夠遠,她就會立刻掉頭返回基地。只不過,與其背負著被追擊的風險,邊飛邊不斷擔憂背後的話,還不如掌握主導權,主動襲擊還比較有勝算。

    「沒錯,不能否認我們是有數量劣勢……但也沒必要老實等敵方集結完畢。」

    各個擊破是戰爭的基本。

    「就敵情來看,推測滲透過來的敵部隊,是針對長距離行軍編組的兩個中隊規模。」

    他們確實是精銳吧,但也在提高警戒的狀態下,經過了長距離進軍。這過程中的消耗絕對不小。不僅突入帝國軍的防衛線,還得保留余力在返回基地時走完同樣漫長的距離,對方能用來戰斗的能力受到很大的限制。另一方面,目的是防御的我方在全力戰斗後,只要等友軍回收就好。只要炮兵隊的陣地來得及構築完畢,就連讓炮兵隊以炮擊收拾善後的準備都安排好了。

    當然,敵方縱使有損耗,卻不該期待他們會有絲毫的大意。只不過,意志是會遭到肉體背叛的。勝算並不小。主要是敵部隊為了進行掃蕩作戰,不得不將兵力分散開來。部隊之間的距離相隔太遠,因此只能采取小隊規模的協力作戰。

    雖說是連續作戰,但因為是防衛戰所以得全力以赴的帝國方,以及被迫在敵方領地開戰,因此補給與支援皆有限的共和國方。倘若以同等的數量交戰,勝利的天秤將會大幅傾向帝國。

    「也就是說,這是只要連續擊潰疲憊不堪的小隊六次就好的簡單任務喔。」

    雖說隨便,但也有接受補給。雖說很少,但也有後方支援。

    一比六是令人絕望的數字,但一比一就存有勝算。而且,只要能在數量劣勢下給予敵方損害,事後軍方也不會再多說些什麼了。

    「各小隊成員注意。我負責三個小隊。其余的就交給你們。這應該不難吧。」

    雖然很難期待能殲滅敵部隊,但只要努力達到各別擊破就能累積擊墜數,真是相當有賺頭的狀況。這是向上頭展現自己工作能力的好機會。

    就算出師不利,但所幸值得感謝的聯合炮兵就在後方。也就是多少有些余力。在詢問之下,還特意幫我們準備了散彈。簡直就是太完美了。本來想以身為搭檔的下士的疲勞作為借口,迂回拒絕救援任務卻拒絕不了,才正在怨嘆就遇到這種情況,人生還真不曉得什麼是幸運呢。

    不過話說回來——譚雅看了一眼跟在身後的部下的臉,思考起來。盡管緊張,但飛行情況卻很穩定沒有搖晃的謝列布里亞科夫下士,有別于她的本領,是征募組的人。不是自願成為軍人,而是基于義務被抓來當兵的少女。那個下士居然會積極地志願參與戰斗,真是作夢也沒有想到。雖然不知道這是基于義務感、愛國心,還是同胞愛,但會主動去做超乎薪水的工作,可說是前途相當看好的人力資源吧。

    「只有小隊長想成為Ace嗎?」

    「問得好啊,中士。也沒什麼,我只要再擊墜十架,就能照規定獲得獎金與榮譽假。我也差不多是該放假休息一下了呢。」

    只要擊墜數突破五十大關,就能獲得特休。具體來講,就是兩個星期的榮譽假,還有獎金以及加薪。勤務時間也導入彈性工時,並可擁有部分的獨立行動裁量權。擊墜五架是Ace;擊墜五十架是Ace of Aces(王牌中的王牌)。

    很遺憾地,我在九五式運用實驗時的記憶很混亂,而且還進行了相當于長距離炮擊戰的遠距離狙擊。所以不免得會出現許多無法確認的戰果數量。不過,就算少算了一些,目前獲得承認的擊墜數也有四十。

    而最重要的是,這種單純的戰果並不會成為戰爭罪的追訴對象,真是太棒了。就算考量戰後的狀況,也完全不會有事吧。也就是說,殺人是犯罪,但大量殺人卻是能獲得授勛的功績。這就一般論而言是有矛盾,但就經濟學來說卻是有可能的一件事。

    「然後,我打算用擊墜數獲得的休假,去悠哉地享受一趟美食之旅。抱歉啦,各位。我可是想在啤酒館里優雅地吃份午餐呢。」

    「還真是教人羨慕啊。」

    尚茲中士逗趣地點點頭,謝列布里亞科夫下士兩人則是露出不知該如何反應的笑容,但事情就是要這樣才對。努力達成工作,然後充分享受工作的成果是Very good。榮譽假中的勝利組,甚至還能在後方享受美味的餐點。此外,還有機會與企業的經營團隊聚餐。總而言之,就是對建構人際關系的社會資本來說最適當的環境。雖然剛剛說過,不過實在是太美好了。

    「尚茲中士,雖然有點對不起跟過來的你們,但先搶先贏喔。」

    史瓦魯柯夫擔憂戰力不足,而從貧乏的戰力中撥出分隊過來支援。雖只有追加兩名人手,但對魔導師來說,這所增強的戰力可是一點也不小。反過來說,就是帝國還有余力,甚至能讓現場軍官做出這種體貼舉動。

    這換句話說,就是目前並不是不可能退到後方休假的時期。要是現在不退到後方去,就這樣一直被拖在前線消耗下去,之後肯定是愉快的收容所生活。唯有這點我絕對不要。所以必須要以打贏戰爭為目標,同時做好準備以預防萬一。

    ……真的能贏嗎?

    沒錯,帝國是精密無比的戰爭機器。跟我所知的德國一樣,如果以單獨一國為對手,恐怕是必勝無疑。就連雙面作戰,也不是不能一戰。不過,這盡管訴說了帝國的強大,卻無法保證一定能夠獲勝。

    畢竟,這是一國對世界。該說是世界大戰,或說獨自對戰其他世界各國。這種戰爭能贏嗎?老實講,很難吧。

    「戰爭就是要在贏的時候盡情享受呢。」

    「哎呀,我還以為像少尉這種人,也會喜歡絕望般的防御線呢。」

    ……如果能出人頭地,倒也不是不能考慮啦。

    但坦白講,想要「奇跡連發!」是不可能的。九五式可是詛咒的結晶,而且就算使用根本不想用的東西,也不一定能保證獲勝。

    「我是軍人。只要有命令,我就會去做。」

    對于行政命令,綜合職只能夠乖乖遵從(注︰日本特有的職別。相對于處理一般事務的一般職,從事需進行綜合性判斷的事務)。同樣地,就算只有徒具形式,軍官也必須要向國家效忠,否則就是違反契約。我是迫不得已才參戰的。有誰會喜歡闖進槍林彈雨里頭啊?——譚雅如此簡潔答道。

    「失禮了,少尉。所以少尉也不喜歡戰爭嗎?」

    該說是有點意外吧。謝列布里亞科夫下士掛著問號,罕見地介入長官們的對話。

    「這還用說嗎,下士。我也喜歡平穩的生活啊。尚茲中士,貴官又是如何?」

    「下官跟少尉的意見相同!」

    尚茲中士靈活地以標準姿勢敬禮,看起來十分逗趣。他會這麼做,絕大部分是想要讓動作有些僵硬的謝列布里亞科夫下士他們紓解緊張吧,干得真好。難怪書上會說,優秀的士官是無從取代的寶物。

    「這算是理所當然的吧。好啦,該是要檢討一下歡迎會的主旨了。」

    在用這句話做出結論後,譚雅就迅速提升高度,準備進入戰斗。此時她心中回蕩的是,對平穩生活的渴望,以及對擾亂她平穩生活的那群家伙的憎惡。有誰會喜歡扛起槍來作戰啊——心中的這股憤怒十分強烈。

    對這受詛咒的世界降下災難吧。或是對我以外的一切降下災難吧。倘若沒辦法,就至少別讓我遇到災難啊。

    邊在心中如此嘀咕,譚雅邊在空中飛翔。

    「少尉打算怎麼做?」

    「就盡情款待他們吧。子彈與魔力光算我請客。」

    子彈費是用公費。浪費預算會導致評價下滑,但為了提升業績而投入資源可是業務的一環。會將交際費列為公司經費,是因為有其必要性。也就是說,只要是必要的行為,就算盡情揮霍,也只要拿出成果就沒問題。魔導師只要能量產敵人的尸體,就算亂射子彈也不會遭到抱怨。

    唯一需要擔心的,就只有財務官的胃。讓他們如此操心,實在是很過意不去。我是真心覺得不好意思,也希望負責人務必要對財務官的精神健康做出貢獻。

    我的工作是花費經費打敗敵人;財務官的工作是想辦法籌措這筆經費;而我們的心理照護,則是專門輔助人員的業務。眾人各司其職的理想世界。真應該要對經濟學推崇秩序、預見到分工合作成果的先見之明給予贊賞才對。

    「要不要順便檢查他們有沒有帶護照與簽證呢?」

    「很好,就這麼做吧。」

    對呀,戰時交戰規則不會讓入國管理法無效才對。那要是有人穿越我帝國主張為國境線的地區,就當然得要進行入境審查。居然要部下提醒才察覺到這點,稍微有點粗心啊。

    「那就把這當成開始的信號吧。既然如此,要不要順便比賽呢?」

    「哼,那就比擊墜數吧。要是能贏過我,我就把中隊長珍藏的葡萄酒拿來當獎品。」

    記得以前在窺看他營帳時,有看到中隊長偷偷藏著一瓶高檔到像是來錯地方的葡萄酒。那基本上應該是靠卡片弄到手的吧,不過要讓他同意把中隊的財產讓給有功人士應該不難。要是沒辦法,就只能放棄靠溫和的手段取得了。這也沒什麼,就算還不到能喝酒的年紀,也是能擁有鑒別酒的眼光。

    「這該怎麼辦才好呢……那好吧,要是提古雷查夫少尉獨贏的話,我們就將今天的薪餉一起奉上。」

    「嗯,這賭注不錯。真是不錯。我就跟你賭了!」

    萊茵戰線

    頭腦昏沉,意識也朦朧不明。完全不是擔心部隊、部下目前情況的時候。

    豈止是如此,光是在下一瞬間維持住即將喪失的意識就已經是極限。不顧已經倉卒展開光學系的折射光學誘餌,還連續進行大幅超出安全規定的隨機回避。

    盡管有勉強維持住指揮系統,但自許為共和國精銳的中隊,居然被區區一人恣意玩弄著。事態在這短時間內,有著過于劇烈的變化。

    「Mayday、Mayday、Mayday。」

    起初是通知已經接敵的緊急警報。這還是他首次听到那名前線戰區管制官發出悲鳴。

    「散開!散開!(Break!Break!)」

    指揮官下達散開指令。畢竟沒有讓敵人用遠距離射擊將部隊一網打盡更蠢的事了。他隨即依照指令散開,盡管擁有能迅速對應這道指令的高訓練度,但還是做得不夠徹底。就在他沒發現到敵影感到困惑的瞬間,搭檔的上半身就被炸飛了。

    「西恩!」

    「敵影,高度一萬兩千!(Bandit!Angel12)」

    「你說一萬兩千!」

    在朝遭受攻擊的方向掃描後發現到敵影,卻對那過于荒唐的高度啞然失語。高度一萬兩千英尺。讓魔導師的實用升限六千英尺變得毫無意義的高度。

    在談論氧氣濃度只有地面六成左右的嚴酷環境之前,魔力就先會枯竭。航空魔導師的實用升限會設為六千,可不是基于什麼半吊子的理由。

    「怎麼可能,是戰斗機吧!」

    「該死,不會錯的。」

    盡管懷疑是戰斗機,但果然沒有搞錯。有偵測到魔力的粒子反應與魔力光。毫無疑問是航空魔導師。

    稀薄的氧氣濃度、劇烈下降的體溫、致命性的魔力枯竭,外加上高空適應也是個大問題。盡管難以置信,但敵方的魔導師似乎克服了這一切,甚至還有余力戰斗。其悠哉飛舞的姿態,難道是帝國武力的具體呈現嗎——甚至讓人不得不萌生這種印象。

    「上升、給我上升,在高度八千應戰!」

    部隊已精疲力竭。不僅在排除敵觀測班時消耗掉集中力,長時間滯空也磨耗掉一切資源。就常理判斷,跟質量與數量勢均力敵的部隊交戰,會是氣勢十足的一方佔有優勢。

    帝國的航空魔導師是遠近馳名的精銳;相對地,我方則傾向于以數量彌補質量的劣勢。更別提眼前的敵人太過超乎常理。哪怕是在萬全的狀態下,也不免要歷經一番苦戰吧。說到底,想要攻擊高度一萬兩千的目標,幾乎等于是不可能的任務。

    「隊長,這也未免……!」

    「沒有其他方法了!」

    理論上,航空魔導師與航空機相比,會是航空魔導師較佔有優勢。

    不過這是局限在高度六千英尺以下的情況。航空魔導師雖然能使用魔法,但畢竟是血肉之軀的人類。在高空中進行戰斗,就只會淪為活靶。

    「……難怪AWACS(空中預警管制人員)會驚慌失措。」

    「我同意。這……太過分了。」

    原來如此,甚是可說是超乎規格。非常能夠理解AWACS慌張的理由。畢竟,一般航空魔導師根據空戰規定,被視為不可能上升到六千八百英尺以上。不,是根本不可能。要用演算寶珠與步槍交戰,六千就是極限了。雖然作為極為罕見的例外,高地部隊出身的航空魔導師能在七千英尺以上戰斗,但依舊是差太多了。

    高度一萬兩千英尺。就連戰斗機都需要供給氧氣,否則駕駛員就會瞬間失明的世界。氧氣濃度實在是太過稀薄了。除非是非常緊急的避難措施,否則不可能爬升到這以上的高度。更別說是戰斗機動。

    就算能擊墜敵魔導師,生還的機率也令人絕望。只不過,唯有這次是例外的事態。

    「倘若不壓制住,地面部隊會無法歸國。」

    「還真有道理……也只能上了。」

    不限于航空魔導戰,上空遭到敵方壓制都是十分致命的情況。

    因此,他們只能上升。至少要讓對方進到我方的射程內,不然就只會淪為活靶。不論是要逃要戰,倘若不上升就什麼事也做不到。不過,沒辦法逃。必須爭取時間讓地面部隊撤退,否則不只是我們,就連整個地面部隊都很有可能會全軍覆沒。打從一開始就別無選擇。

    「這是總體戰。別去想回程的事。」

    交戰到耗盡魔力為止。最重要的,是要替西恩報仇。絕不能讓他活著回去。

    「攻擊!直到被敵人擊墜為止,都不準停止攻擊!」

    包含著指揮官的決心,可說是號令也可說是吶喊的一句話。

    不是我們將他徹底擊潰,就是他將我們殺得片甲不留。就只有這兩條路可走。

    「Bravo,Engage。」

    Bravo小隊也開始交戰了。這種容易遭到各個擊破的情勢,讓他不禁想詛咒上帝。一想到除了這名棘手的敵人外,敵方還有其他增援,就不得不有種想要罵髒話的沖動。

    「……我的天呀!」

    然而,在展開長距離觀測術式後所看到的東西,卻遠超乎他的想像。在函式庫中搜尋目標的個體魔力元素。于是一個比敵增援這個事實還要惡劣的答案無情地展現在眼前。

    「登錄魔導師」通稱Named。航空魔導師的世界很小。就算是中隊規模,編制也只有十二人。直到航空魔導大隊,編制才終于達到三十六人。

    航空魔導師的世界就是這麼小。只要擊墜五名航空魔導師就會被稱為Ace,擊墜數達到五十就會被視為Ace of Aces。而擁有六名以上Ace的部隊,或是個人擊墜數超過三十時是一個境界線。一旦超越這道境界,就會遭到敵軍「登錄」,視為必須警戒的勁敵。

    Named支配著戰場。能與Named對抗的,就只有壓倒性的數量,或是同級以上的Named。對戰場上的友軍官兵來說,沒有比空中有我方的Named存在更好的精神支柱。正因為如此,才會給予敵方Named作為識別的個體名來作為警告。

    而「登錄魔導師︰個體名『萊茵的惡魔』」,看在共和國眼中是一場災難。只要認定具有戰術性的威脅,就會對敵航空魔導師進行登錄。當中又以萊茵的惡魔,被眾人視為最不想遇到的對手。確認他在該方面的戰斗中出現,僅僅是兩個月以前的事。盡管如此,萊茵的惡魔的擊墜數卻已經突破六十。

    尤其是重魔力系的空間轟炸與精密的光學系狙擊式令人害怕。被他用跟狙擊兵相同的「友釣」手段(注︰使敵人重傷,再攻擊前去救援的敵軍人員的手法)釣到的部隊,有半數遭到全軍覆沒。而最令人厭惡的是,有許多魔導師是受到勉強能夠返回基地的致命傷。

    就算惋惜貴重的航空魔導師而傾注全力治療,也幾乎是全員死亡。這不僅讓醫藥品的消耗加劇,最重要的還是會限制住軍醫們的行動。拜這所賜,讓許多地面部隊的士兵面臨到軍醫不足的問題。

    而且航空魔導師的損耗,也達到戰術層面來看十分危險的程度。以單獨的個體,對抗著整個戰略、整個軍隊。這不叫作惡魔,還能叫作什麼啊?他是無論如何都得在這里擊墜的對手。

    當然,要與高度一萬兩千英尺的對手交戰,恐怕是無謀之舉吧。不過只要上升到八千英尺左右,就能充分展開攻擊。重點在于我方雖說有兵力損耗,但依舊佔有數量優勢。對方正飛在一萬兩千英尺的高空上。倘若不是相當勉強,根本不可能辦到。哪怕是超乎規格的對手也一樣。

    就提古雷查夫看來,敵部隊朝自己吶喊沖鋒,可說是她始料未及的行動。

    敵方看起來已精疲力盡,而且兵力分散。不認為他們還有余力,所以打算從遠距離單方面進行攻擊,但看來這個如意算盤是打錯了。在目前這種情況下吶喊沖鋒,盡管有勇無謀,但同時也是最為有效的手段。

    「萊茵的惡魔!今天一定……今天一定要將你擊墜!」

    「……我們應該是首次見面吧?」

    然而,無視本人難以理解現況的困惑,敵方戰意原因不明地集中在譚雅身上。

    她邊純粹地感到疑惑,邊繼續戰術判斷。對方動作迅速,並采取隨機機動,精密狙擊已經不管用了。

    所以判斷最適當的方法,是連同大致上的區域一起轟炸的爆裂系,或是針對空間目標的導引射擊。鎖定目標。修正相對速度。在無意識中,以艾連穆姆九五式選擇最適當的射擊方式。解除空檔狀態,離子濃度正常,後設運動區的參數。系統一切正常。

    Nicht(不行)!

    偵測到復數以微弱魔力照射的最初瞄準點。類型是不可視的引導射擊式與空間顯現爆破式。明明已進入到敵方的攻擊範圍內,卻彼毫無意義的對話奪去注意力,停止思考了!

    腦中的鎖定警報盡全力響起。立刻以艾連穆姆九五式的核心,將魔力緊急分給魔力顯現程序。在明知會失去平衡下,以最快速度灌注魔力。同時自動啟動隨機回避機動。在勉強趕上回避後,方才的所在空間就隨即降下滿天彈幕與魔力光。

    當中似乎還混有一部分的爆裂式,沖擊波的余波大到讓人無法維持高度。

    「呃……這該怎麼辦才好呢……」

    原本以為他們是高地部隊,結果居然省略高地適應就直接上升到高度八千英尺。就算考慮到高低差,也已經進到敵射程範圍內。而且糟糕的是,對方還佔有人數優勢。如果他們是知道這點才進行吶喊沖鋒,敵人就比想像中的還要不容小覷。半信半疑地肯定敵方的本事,在霎時間緊急生成光學誘餌。

    立即顯現術式,同時開始欺敵行動,避免飛行軌道遭到預測。然而盡管散布了數道幻影,本體依舊是立即遭到射擊魔法攻擊。竟能在瞬間做到如此程度的統一射擊。

    「居然避開了?那家伙是怪物嗎!」

    那群家伙在公開線路上大聲喧嘩著。不對,他們是故意這麼做的吧。對方正在活用數量優勢。是想反復利用無線電對話吸引注意,削減我的集中力吧,但我不會再上當了。

    以統一的射擊魔法進行戰斗的類型,是仰賴個人技巧的帝國魔導師的弱點。

    特別是共和國,一直以來都是徹底活用數量優勢,來對付以質量優勢自豪的帝國。當中尤其是像眼前這些家伙一樣整齊劃一的交戰方式,如果不是會被戰區通知警告的Named。根本不可能辦到吧。

    將偵測到的魔力反應與函式庫對照。這令人氣惱的預測完美命中了。是群遭到本國戰技教導隊針對統一射擊技術發出警告的麻煩家伙們。這很明顯是超出薪水價值的無償勞動啊。

    「緊急聯絡CP,敵中隊是Named。重復,敵中隊是Named。」

    「CP收到。現在立刻派遣增援。沒必要勉強擊破。」

    真是感激不盡的指令。

    只要沒叫我去死,就可以說是再好也不過了吧。但在軍人這種生物的社會里,「勇敢」與「豪語」是會獲得好評的。敬重蠻勇更勝過怯弱,要在這種瘋狂集團里保持正常實在是非常辛苦。只不過,為了出人頭地,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確認增援。但這里是我的戰場。」

    雖然不想做,但要是不先喊得幾句,就會有礙戰功評價。回想起來,真虧關東軍能那麼輕松地把自己的虛像吹捧得那麼夸張。(注︰指舊日本軍駐扎在滿州的部隊)但模仿他們的行為就能出人頭地也是事實。自稱愛國者的人都不會是什麼好家伙。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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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8-18 22:38:39 |只看該作者
真正的愛國者會以行動表示,冒牌貨則是用嘴巴表示。但想要出人頭地,就得同時用行動與嘴巴表示。愛國主義作為道具實在是相當好用。而既然是道具,就得有效地充分使用。

    「凡是侵入帝國之敵,無論協約聯合還是共和國,將森羅萬象毫無區別地加以殲滅,是我等的使命。」

    艾連穆姆九五式附有愈是全力使用,精神就愈會遭到侵蝕的詛咒。作為其性能的代價,使用者會盡全力贊美自稱為神的存在X,有著這種噩夢般的規格。能在采用關東軍式升宮主義時,讓它听起來像那麼一回事,算是唯一的幸運吧。

    但話說回來,愈是模仿諸如政信這些死腦筋的家伙就愈能出人頭地,軍方肯定有哪里搞錯了。就是因為這樣,才會造就出那些愚蠢到想要戰爭的軍人吧。

    本來的話,明明就沒有比軍人還要期望和平,希望能光領薪水不做事的職業了。

    「確認空間座標,算出各目標的隨機回避軌道,膨脹室的魔力填充正常。」

    敵人想活用數量優勢狩獵自己。對付共和國的航空魔導師,各個擊破怎麼想都不會管用。想要各個擊破,恐怕會遭到數量擊潰吧。畢竟對方可是以整齊劃一的指揮自豪。

    一開始能用狙擊削減部分戰力,相當于是僥幸。要做好不會再有第二次機會的覺悟。那麼就換個想法吧。總之,只要把那些家伙當成統一的群體就好。也就是要以小博大。

    不需要一一仔細瞄準,只要以空間為目標就好。

    「呼叫CP,請發布戰區空間轟炸警報。」

    「CP收到。隨即發布戰區空間轟炸警報。」

    艾連穆姆九五式具備四核心的同步機構,並且能儲藏魔力。而在使用儲藏魔力進行全力運作下所顯現的爆裂系術式,對世界的干涉將能夠波及整個戰術戰區。不用說,這是缺陷演算寶珠的全力運作。可以保證絕對會引發一些不好的情況。

    「尚茲中士!沖擊準備!」

    不僅會不分敵我地將所有人炸飛,還會散播魔力雜訊,讓爆炸煙霧限制目視範圍,並且造成人員孤立。讓組織戰斗變得極為困難,完全沒辦法進行指揮,在進行組織戰斗時相當難用。

    對于這招,教導隊甚至給予了「除了拿來自爆外,沒什麼其他用途」這句值得感謝的講評。但如果是個人對組織,就能將組織炸散,把戰況帶入個人對多數個人的場面。所得到的結論,就是在組織戰斗時,這只會給隊友增添麻煩,但在以少數兵力對抗敵軍時,則是不錯的術式。

    「退下吧。不法之徒。這里是我們的帝國、我們的天空、我們的故鄉。」

    朝著整個空間廣播愛國情操,可期待獲得戰功評價吧。

    而一般來說,信仰虔誠的人也比較容易獲得好評,所以就順便利用存在X的詛咒來協助自己出人頭地。這次我就甘願忍受吧。哪怕自己的自由與尊嚴,正因難以忍受的痛苦而發出悲鳴也無所謂。

    「你們如想對祖國行不義之事,我們將向神祈禱。」

    敵魔導師敞開。形成左右的交叉火網,不讓自己集中射線,采取要將我慢慢磨死的空中機動。外加上拉開的間隔,也比針對一般爆裂系術式的散開基準還要大很多。

    「主啊,請拯救我的祖國。主啊,請給予我殲滅祖國敵人的力量。」

    在低氧環境下連續進行大幅超過基準的高速機動,最後還進行牽制射擊的戰爭狂。真受不了,既然這麼喜歡戰爭,干脆自己人分成兩隊互相廝殺不就好了?

    就這麼喜歡把別人牽扯進來嗎?想必是沒人教導過他們不能給他人添麻煩的道理吧。換句話說,他們的教育肯定出了重大紕漏。教育可是決定孩子們未來的關鍵,希望能確實做好啊。

    還是說他們也跟我一樣是想透過戰爭追求升官與生存,有著這種具備經濟合理性的理由嗎?不對,等等喔,既然如此,難道不該進行交涉,摸索雙方的共同利益嗎?……我的天啊,我居然差點喪失追求利益這種身為合理經濟人的自覺。戰爭竟殘酷到讓我失去身為人類的理性嗎?

    利益即是一切是顯而易見的道理。換句話說,就是交涉。所以要是在與交談對手交涉前,就把他連同空間一起炸飛,也就沒辦法進行交涉了。

    等察覺到這點時,充斥譚雅腦海中的,是自己是如何輕易讓戰爭損害自身理性的自覺,以及對于自己險些喪失人性的悔悟。既然相互廝殺不是她的興趣,所以要是沒有利益,殺害對手就是無益之舉。沒錯,既然不是零和游戲,那麼建立合作關系就賽局理論上來講是可行的。

    既然如此,與其認真廝殺,打場假比賽才是合理的選擇。從互相殘殺的殺戮世界,轉移到合理性的世界。相信能建立所謂的雙贏關系吧。

    當然不能做得太過分。就跟經濟學家透過統計方式發現日本國技充滿假比賽的情況一樣,掩飾的結果總有一天會在未來暴露出來。但等到會被第三者發現是假比賽時,戰爭也肯定早就結束了吧。而且經濟學家在戰時還有其他工作,那些工作在許多場合上都比這來得重要許多。

    「請救贖我們免于無信仰之人的侵略。神啊,請賜給我殲滅敵人的力量吧。」

    盡全力不斷發出毫無意義的贊美歌,讓自己至少看起來像是在展開術式。這樣也能對CP暫時隱瞞自己的意圖。如果順利的話,只要在魔力雜訊遮蔽住自己這邊的情況的時候,與對方達成協議就行了。

    狀況正逐漸備妥。認知到這個事實,譚雅在短暫思考之後下定了決心。應該要向對方傳達訊息吧?

    對方說不定會開啟交涉的窗口,雙方說不定能順利達成協議。被成見束縛住,身為社會人士可是不及格的。我對于這些共和國軍人,說不定也抱持著名為共和國的成見。

    不能以貌取人。必須要確實看穿對方內心的本質,慎重地進行對應才行。人類的個性是無可取代的,所以我們應當要給予尊重。

    哪怕身處在戰爭之中,面對可能進行交涉的對象,我們都該誠實以待。不用說,與敵人進行交涉當然會被送上軍事法庭。放棄戰斗等同是敵前逃亡,等著我的將會是不由分說的槍決。

    但身為一個有良知的人,只要能夠避免無意義的戰斗,就算自己得背負風險也甘之如飴。只要對方是能溝通的對象,我將不吝于延後個人的升官與休假機會。等到要從戰爭狂手下自我防衛時,再去累積戰果吧。

    最重要的還是軍隊里的工作與風險,也很明顯是超乎薪資價值的不當勞動。對于超乎薪水的事情,自己沒有負責的義務。

    要是對方不幸地無法溝通,那就擊墜他們,到後方悠哉地享受休假與美食吧。盡管非常遺憾自己還不能喝葡萄酒,但听說後方地區的煸炒魚料理很有名。真教人期待會有多麼好吃。

    「我在此宣告。各位已侵犯帝國的領土。」

    總之先說幾句不痛不癢的話吧。

    「我們會竭盡全力保衛祖國。因為我們的背後,有著必須要守護的人民。」

    听說軍人的義務是要守護祖國的人民。雖說也有著作為暴力裝置的軍隊,以及直屬皇帝的軍隊,但保家衛國依舊是軍人的職責。不過也有像普魯士那樣,是軍隊擁有國家,而不是國家擁有軍隊的案例在,所以也不能一概而論。就一般論而言,這也是種宣傳的表面話。

    「回答我。你們為什麼要侵略帝國,侵略我們的祖國?」

    發出看似譴責的詢問。試著主動拋出交涉的契機吧。如果是這種程度的詢問,也能將向敵兵搭話這種毫無常識的舉動敷衍過去。

    好啦,他們會怎麼回答呢?盡管抱持著這種期待,但得到的答復卻是髒話辱罵與彈如雨下的射擊。他們該不會是跟無法言語的野獸一樣的戰爭狂吧?在感到疑惑的同時,譚雅也不得不深深質疑起對方的精神狀態。

    他們難道不是擁有正常精神,可以相互追求合理性的近代經濟人嗎?還是說,對方說不定也在戰爭中失去人性了。要是這樣,還真是令人傷心。同時這也表示,自己必須陪這些家伙享受這場焦躁難耐的戰爭。真是糟糕透頂的情況。

    真想向上級要求加班津貼與危險加給,不過規定上卻沒寫該向哪邊申請……我就像個小孩般鬧起別扭,但會感到莫名想哭也是情有可原。

    「CP呼叫各單兵,這是戰區警報。請警戒高度魔力雜訊。」

    CP周到地根據我的要求發布警報。目前也已經累積到充分魔力。既然是合理的經濟人,毫無疑問是重視一更勝過于零。

    也就是說,只要電波狀況沒有惡化到讓人收不到訊號,戰區里頭說不定會有行事謹慎的人,對這種要他們冒險的事情感到不悅。如果是這種合理的對象,就算遭到轟炸並生存下來,也肯定會選擇合理的解決途徑。

    至少我就會這麼做。既然如此,工作就應該追求速戰速決。摒除一切的躊躇與延誤,促使事態順利進展。全力控制累積的魔力,並甘願接受侵入思考的雜訊。

    「聖徒啊,相信主的恩惠吧。我們乃不知恐懼之人。」

    將填充的魔力猛烈解放開來的虛脫感。全身細胞的魔力遭到吸取,讓我幾乎發出悲鳴,但受到艾連穆姆九五式的詛咒制止。詛咒將痛苦強制轉化成喜悅,帶給我難以抹去的異常感。

    喜悅與痛苦混合起來撼動腦袋的感覺,糟糕到難以用任何事物形容。

    「莫感慨命運。喔喔,神並沒有舍棄我們!」

    以全身感受的喜悅,以及自由遭到掠奪的忌諱感,已達到難以承受的程度。如果可以的話,真想立刻破口大罵,但嘴巴卻很可能不由自主地吟唱贊美歌。令人厭惡的共產黨唯一正確的事,肯定就是把宗教視為毒品吧。

    就芝加哥學派的見解來看,毒品是能用經濟學方式控制住的。

    不過說是這麼說,但問題就在于這個毒品不是想戒戒不掉,而是戒掉後就很可能死掉。實在是相當棘手。芝加哥學派的見解,可沒考慮過戒掉後有機會當場送命的藥物啊。

    「遙遠旅程的終點,我們將抵達約束之地。」

    在這瞬間,啟動類似油氣彈的程序。將壓力達到極限的魔力以無法計算的速度噴出。伴隨著沸騰魔力蒸發氣體爆炸,擴散開來的魔力與空氣混合引發非密閉魔力爆炸。劇烈的氣壓變化會引發急性肺不張與肺充血,並經由燃燒讓原本就很稀薄的氧氣濃度下降到足以致命的水準。

    高度八千英尺的缺氧與一氧化碳中毒狀態,就連頑強的航空魔導師也會瞬間失去意識,朝地面墜落。而勉強維持住意識的魔導師,則會面臨到讓人劇烈掙扎的痛苦。急性肺不張與一氧化碳中毒,外加上氧分壓劇烈下降所導致的並發癥狀,伴隨著地獄般的折磨。

    「呃……咳咳,咳咳。」

    連在有效攻擊範圍外的提古雷查夫,都常因為氧氣濃度的低下感到呼吸困難。留在攻擊範圍內的魔導師就算還能飛,也已經無法支撐太久了。畢竟非密閉魔力爆炸會廣範圍地散播魔力,形成魔力雜訊。

    這不僅會讓通訊中斷,甚至難以維持飛行術式,根本不可能繼續戰斗。盡管煙霧會遮蔽視線這點很麻煩,但可以輕易想像得到,直接受到這種術式擊中的對手會落得怎樣的下場。

    「向交戰中的共和國軍宣告。目前勝負已定。」

    因此她試著進行勸降。盡管很懷疑在這種情況下是否還有人能夠活下來,但反正也不是會多消耗成本的行為。

    也好,要是沒人活下來,就以擊破中隊的功績到後方喝茶休息吧。

    「如果願意投降,我軍將基于沃爾姆斯公約,保障你們身為俘虜的權利。」

    共和國軍依靠數量優勢的傾向強烈,對于能與帝國精銳勢均力敵的Named有著堅定無比的信賴,基于Named本身的稀有性與戰術價值,投入重要作戰的他們是著名的驍勇善戰。

    第四航空魔導師團所屬的第四十二航空魔導團一六、一七搜索魔導中隊也作為這群精銳的一員遠近馳名。直到最近為止。

    「現在開始有關一六搜索魔導中隊以及一七搜索魔導中隊覆滅的戰技評議會。」

    根據初期的預想計劃,認為帝國軍以Named為主的強力魔導部隊,皆跟隨主要戰力部署在對協約聯合戰的最前線,因此不在國內。所以對共和國而言,Named以及僅次于Named的精銳部隊遭到殲滅的情況,就常理來講恐怕是不可能的事情吧。

    但就是發生了。而且還是在擁有壓倒性的數量優勢下,僅藉由區區一名魔導師之手。起初在听到這件事時,任誰都不禁懷疑起自己的耳朵。覺得自己一定是听錯了。

    「一六以及一七中隊,在從事排除敵觀測魔導師的任務時,與前來迎擊的敵魔導師部隊接觸。」

    司令部基于長距離侵略的必要性,而決定派出Named部隊。畢竟這是項艱難的任務,其他部隊難以勝任。但難以置信的是,他們居然受到人數低于自己的部隊給予重大損害,不論實際狀況為何,這都很可能對戰局造成影響。

    深知這點的參謀們,總之不得不露出嚴峻的神情。

    「現在發下去的,是根據回收的演算寶珠與生存者的報告,所歸納而成的報告書。」

    不過進行資料分析的魔導軍官們,表情則是比參謀們更加凝重。他們基于得在會前分析資料的必要,已先行分析過回收到的演算寶珠的資料與記錄器。

    對于生存者的詢問,盡管因為是重傷患者而有所限制,但依舊听到了沖擊性的內容。

    這倘若不是從生命垂危的少數生存者身上回收的東西,根本就難以置信。不對,應該說是不願相信。

    「……首先,請觀看交戰紀錄的影像。」

    「Mayday、Mayday、Mayday。」

    這是通知接敵的緊急警報。工作是要始終保持冷靜的前線戰區管制官此時發出了悲鳴。如果是新兵還可以當作笑話看待,但他可是資深老兵。是最早向司令部報告一六的覆滅紀錄,發出撤退支援要求的人。多虧了他,才勉強救回一七與一六的生存者。

    「散開!散開!」

    摻有雜訊的畫面上,顯示著立即遵從指揮官命令迅速散開的部隊身影。已經分析過影像的航空魔導軍官們,至今仍難以接受接下來的影像是確實發生過的事情。

    他們仍難以置信,紀錄資料竟顯示此時部隊遭受到的攻擊,是遠遠超出最大交戰距離的超長距離精密狙擊。

    一六隨即全力進行隨機回避。

    「西恩!」

    伴隨著劇烈的隨機回避軌道,畫面也跟著不斷猛烈移動。就連在這段期間內,也有數人中彈墜落。

    「敵影,高度一萬兩千!!」

    「你說一萬兩千!」

    而且令人難以置信的,這是來自高度一萬兩千英尺的攻擊。

    這項情報雖已緊急通報回國內,但帝國軍魔導師居然已經達到目前實用升限兩倍以上的高度。倘若這是事實,目前的航空魔導師就等同是全體喪失戰力。

    「……這怎麼可能。」

    這句不清楚是誰發出的呢喃,具體呈現出司令部全體的感想。一萬兩千這個數字,讓他們的大腦瞬間麻痹。這數字就是如此地難以置信。

    實際上,部隊當時也猜想是不是戰斗機。但對方毫無疑問是航空魔導師。

    透過復數光學處理所得到的影像,顯示出持有帝國軍制式規格步槍,並伴隨著未知的演算寶珠反應的敵影。

    由于距離太遠,所以無法清楚顯示出對方的身影,但個子相當矮小。不過那悠然自得,有如支配者般巡航的身影,充分展現出他將一切障礙視為無物的態度。

    接著,一六確認到交戰對手是「登錄魔導師」。而且惡質的是,還是在這個戰區迅速展露頭角的新銳Named。詳細資料全部不明。別說對策,就連一般的戰術手法都是未知的威脅。

    司令部目前正踢著情報部的屁股要他們重新調查,而雖然尚未查證,但已發現到數則被當成前線謠言而遭到否定的報告。像是據說有敵兵單獨與中隊交戰、據說有魔導師在不可能的高度上飛行等。這里是戰場。雖然早已明白情報會很混亂,但竟會因為對方的異常性而導致太慢察覺,實在是教人懊悔不已。

    「該死的萊茵的惡魔!」

    「別這樣。卡基盧上尉,萊茵的惡魔是?」

    「是詳細資料不明的Named。目前僅能透過魔力反應識別。」

    受到質問的情報參謀臉色整個發青。僅能透過魔力反應識別,總歸來講就是什麼也不知道。這等同是在與會的高級軍官面前,坦白情報部的無能。

    只要解析交戰時的演算寶珠紀錄,就能掌握到大致的情報。這也就意味著,他們不是怠于分析紀錄,就是單純沒有記錄到任何情報。

    「你們分析過紀錄了嗎?」

    理所當然的,擔任主席的參謀總長隨即問出眾人心中的疑惑——你們就連這種程度的事情都沒做嗎?

    「以從擊墜人員身上回收到的物品為中心,我們已經完成了十七件檢證。生存者也已經詢問完畢。」

    然而,情報部的答復十分清楚。他們有確實完成工作。就連受到未確認的魔導師給予重大損傷的情報,本來也是由他們發出的。

    甚至還編成專任的調查班,特意讓對方擊墜,毅然執行前去回收未能救回的魔導師遺體的作戰,最後他們成功回收到數顆演算寶珠,並針對殘骸進行調查,試圖找出有用的資料。

    ……但是什麼資料也沒有。

    盡管能證明對方存在的證據堆積如山,卻完全得不到實際樣貌。

    「……所以只有查出魔力反應?這是怎麼回事?」

    「幾乎沒有人在近距離目視交戰後生存。而生存者有大半是遭到射程外攻擊擊墜。」

    接近對方的魔導師,全都遭到足以讓全身焦爛的火力炸死。回收到的演算寶珠,頑強的外殼也融解開來,使得內部的核心受損。尋常兵器想要達到這種威力,恐怕得拿出重炮或一噸的炸彈才有可能吧。

    敵軍存在著能在近戰時以極高火力殲滅對手,還能從遠距離進行精密狙擊的魔導師。情報部將這位魔導師視為戰術上的威脅,盡管尚未確認,也依舊將魔力反應登錄到軍方的函式庫。

    萊茵的惡魔這個別名,蘊含著他們對看不見的敵人所抱持的恐懼與厭惡之情。畢竟,確認他在該方面的戰斗中出現,僅僅是兩個月以前的事。沒錯,如果紀錄正確,就是跟著共和國軍的進軍同時出現,目前擊墜數已然超過六十。

    前線甚至提出要求,殷切期盼司令部能投入Named戰力進行驅逐。

    「接著,這是奇跡生還的一六隊員的演算寶珠,在機能停止前所記錄的影像。」

    影像中顯示著,將中隊規模的統一射擊視為無物回避掉的敵影。我方的射線怎樣都無法命中對方,甚至讓人懷疑他們究竟是在瞄準哪里。難以置信的是,盡管受到交叉火網攻擊,但敵人的移動軌跡卻平穩到只能用優雅形容。

    「……該不會是在跳舞吧?」

    其飛舞的姿態相當迷人,足以讓人不經意說出這種呢喃。

    魔力光發出盛大光芒,在傾注而下的無數光源中,敵影精采地避開一切攻擊,其翩翩飛舞的模樣甚至堪稱優雅。可恨的是,完全沒有擊中的跡象。

    雖不知道是誰取的名,但萊茵的惡魔說得還真是好。能夠穿梭在統一射擊之中,絲毫不感危險的冷靜應戰,怎麼想都不會是正常人。

    「統一射擊無法逮住對方,是因為機動性追不上嗎?」

    「也就是說,對方具有如此高的機動性啊。」

    過去在帝國軍魔導師擁有質量優勢的背景下,讓共和國軍催生出統一射擊的技術。透過集團的力量,確實解決過度信任個人實力,容易深入敵陣的敵魔導師。

    這種戰斗教義,雖是以數量優勢為前提,但對共和國軍而言卻是對抗帝國的一種解答。所謂只要展開彈幕,就沒有擊墜不了的航空魔導師。

    「空間爆破也遭到回避了。恐怕是在偵測到我方的最初瞄準點後,隨即零時差的采取回避機動吧。」

    「在不到數秒的時間內進行回避?這樣豈不是能完全避開魔力引導系的攻擊嗎!」

    統一射擊的基本概念,是同時使用大量的誘導彈,讓對方的回避路徑受到嚴重限制,再進行直接射擊。同時大略測量對方的速度與方位,隨後以爆裂系作為代表的爆炸術式,廣範圍地轟炸預測路徑上的空間,試圖將對方卷入爆炸範圍內。

    但要是無法瞄準與測量對手,這些攻勢就極難造成有效打擊。有組織性地維持協力作戰。這是集團的戰斗方式。也就是說,這要是起不了作用,那麼盡管不能說完全,但集團作戰的優勢也不得不大幅減少。

    止住呼吸的列席者們,心髒在下一瞬間猛然緊縮。敵演算寶珠的測量魔力值不僅超出觀測極限,還將魔力還原,加以增幅。這龐大的光芒,竟是透過復合多重的干涉誘發,促使魔力元素沖撞所產生的!

    多重詠唱規模的魔力,帝國軍只靠單獨的魔導師顯現出來。

    「觀測機的紀錄也顯示,此時的魔力已突破觀測值的極限。」

    「怎麼可能!這豈不是……」

    他會中途停下話語,是因為引發魔力元素固定反應的觀測資料明擺在眼前。無法觀測的魔力規模,意味著這是許多魔導師與國家意圖實現,最後卻只能放棄的現象。

    理論上,魔力顯現現象對空間座標進行干涉,被視為是不可能的現象。魔力轉換現象的顯現固定化實驗,被視為是瘋狂的舉動。這理當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可能,這不可能!」

    比誰都還要理解個中含意的技術軍官,仿佛故障似的開始否定現實。這不是魔導師的技術,已經算是神話世界的議題。

    「你們如想對祖國行不義之事,我們將向神祈禱。」

    以最大望遠距離記錄下來的身影令眾人震撼。就算是模糊摻有雜訊的不清晰影像,也依舊不會看錯。

    「……這不是小孩子嗎?」

    就算說是幼童也無妨的魔導師。然而從她口中說出的話語,卻是帶來毀滅與殲滅的聲響。測量到的魔力值與令人忌諱的聲音,預告著破滅的降臨。

    如果你所祈禱的神真的存在,那究竟是惡魔,抑或是破壞神呢——讓人不禁想抱頭祈求主的救贖。

    「主啊,請拯救我的祖國。主啊,請給予我殲滅祖國敵人的力量。」

    然而,她的話語真摯。眼神當中充滿著純潔的意念。該把她稱為敵魔導師嗎?她的話語只是一味地向神祈禱。

    「請救贖我們免于無信仰之人的侵略。神啊,請賜給我殲滅敵人的力量吧。」

    我們難道是不被允許的存在嗎——她以虔誠的眼神批判著我等的罪行,令人不禁想要如此開口詢問。

    「我在此宣告。各位已侵犯帝國的領土。」

    這番話語就如同宣告神諭的巫女般凜然莊嚴。這份威勢背後,明顯有著信仰作為支持。

    「我們會竭盡全力保衛祖國。因為我們的背後,有著必須要守護的人民。」

    這番話語的背後充滿著義務感。光是如此,就足以讓人明白這是她的義務。伴隨著要守護背後之人的迫切情感一起。

    她僅是為了達成義務而挺身站在眼前。

    「回答我。你們為什麼要侵略帝國,侵略我們的祖國?」

    想必是預料到災難即將降臨吧。一六開始集中火力,盡全力做出阻礙。哪怕僅能拖延些許時間,也要阻止她繼續詠唱。

    「聖徒啊,相信主的恩惠吧。我們乃不知恐懼之人。」

    但現實是殘酷的。命運並不是他們的伙伴。倘若真有神在,也是朝著她露出微笑。

    「莫感慨命運。喔喔,神並沒有舍棄我們!」

    收縮起來的魔力劇烈到讓觀測紀錄開始產生雜訊。這意味著,此處正停留著規模龐大到足以攪拌整個空間的魔力元素。

    「遙遠旅程的終點,我們將抵達約束之地。」

    以這句話為鑰匙,開啟了潘朵拉的盒子。停止思考的他們,眼前所看到的是發出驚人閃光的顯示器。最後演算寶珠損壞,重新播放的影像到此為止。

    「……神呀,請拯救我們。」

    神呀,這就是……禰所期盼的嗎?

    解說

    【馬奇諾防線】法國花費龐大國家預算(1930年的33億法郎)建立的防衛線。但令人傷心的是,由于德國迂回繞過沒有攻打的關系,導致固守在馬奇諾防線里的部隊無法對戰局做出貢獻。盡管大喊「已堅守馬奇諾防線」,敵軍卻從阿登與低地國迂回繞過,被從後方打得潰不成軍的可悲要塞。雖然構想不錯,但就算是好點子,倘若無法徹底發揮就無用武之地的典型範例。

    【級】日文讀音為Tsuji級。語源是來自奇異參謀政信。意指能力不上不下的勤勞人。具備行動力。不論是好是壞,有著強烈的自尊心,總而言之就是劇毒。長久以來的種種獨斷獨行,讓人們知道領導能力對于軍隊是有多麼重要的將校。盡管如此,他不僅沒受到懲罰,反倒還飛黃騰達,這世上真是充滿著不可思議。

    【英靈殿】戰死者的靈魂與受到招募的勇者們所前往的地方。換句話說,要人選擇是勝利還是去英靈殿,即是要人勝利,否剛就去死的意思。不過大半的人都會去英靈殿就是了。

    【梯團】軍隊在運用上的稱呼。突擊時的第一陣叫作第一梯團,後續的第二陣叫作第二梯團。在將數個部隊編制在一起時,經常會像這樣使用。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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