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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鄀藍 -【殘缺幸運】《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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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8-22 00:36:53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鄀藍 - 殘缺幸運

天啊!他簡直就是她夢裏的憂鬱王子,
讓她完全抗拒不了他的致命吸引力,
全然忘記自己是去應徵他家小弟的家教,
才第一次見面就毫無來由的跟蹤他,
什麼女性的矜持和含蓄,她全丟到一旁,
甚至連名字都沒問就被他給「吃」了,
原以為美夢成真,能和王子快樂過一生,
卻忘了童話故事外的現實世界,
禁不過他父親的請求要他回去繼承家業,
他竟一臉鄙夷的說她總算露出真面目,
將兩人的定情戒一扔,宣告戀情結束,
還來不及與他分享上天賦予的喜悅,
只能帶著他留給她的分手「禮物」離開,
可老天爺究竟在開什麼玩笑?
好不容易六年後讓她再度與他重逢,
他卻說他不要別人穿過的破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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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8-22 00:37:0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下課鐘聲響起,宣柏筠快速地將課本、筆記、筆全收進包包裏,匆匆忙忙沖出教室。

「柏筠,等一下。」她的同班同學陳曉嵐追了上去。「怎麼,妳趕時間嗎?」

宣柏筠停下來,看一下手錶。「嗯,有個家教工作,我現在要趕著去面試。」

「面試要多久?」

「不知道,我想應該不會很久,有什麼事嗎?」

「今天是我表哥生日,他想邀請妳晚上去參加他的生日Party。」她已經被她表哥「盧」好久,明知宣柏筠已經有個條件超好的護花使者,就是怎麼也不肯死心。

「對不起,我今天晚上已經和人約好要去聽音樂會。」

「又是和周大帥哥嗎?」欸,真是羡慕她有個這麼優的男朋友。

「周大哥不是我的男朋友,他只是我大哥的同學,就像是我的哥哥一樣。」宣柏筠不厭其煩地又解釋一邏。

「周大帥哥要是聽到妳這麼說,只怕他的心一定會像玻璃般碎成千萬片。」陳曉嵐雙手捧住心口,臉上還做出傷心欲裂的表情,十足十地唱作俱佳。

「曉嵐,妳沒去念戲劇系,真是埋沒了妳的表演天份。」她被好友的表情逗笑了。「好了,我得走了。」

「妳走吧,我表哥註定要傷這麼一回。」陳曉嵐馬上又換成含淚揮別的表情。

宣柏筠又被她逗的笑到快得內傷了,才轉身揮揮手快步離去。

先搭捷運,再轉了一輛公車,才來到天母的家教地點。站在屋外,看著眼前這棟歐式風格的別墅,一大塊一大塊的大理石堆砌築牆,從石材看來,就知道價格肯定不便宜。

按下大理石柱上的門鈴,沒多久,對講機傳來了應門的聲音,「請問哪位?」

「對不起,我是來應徵家教……」她的話尚未說完,一旁的小門已應聲而開。

她推開門走進去,穿過一個由石板鋪設而成的小徑,兩旁栽種了各式各樣的花卉,而從大門進來的另一邊,還有一條鋪著柏油的道路,直通車庫。

在這樣寸土寸金的天母,竟還有這樣獨棟獨戶,外加一個大庭院的豪宅,真是令人羡慕。

宣柏筠走到門口,見到一位穿著樸素的中年婦女等候在那。

她先向她點頭招呼,才自我介紹。「您好,我叫宣柏筠,和相太太約好這個時間過來。」

「妳請進,我去請太太下來。」在相家幫傭的江嫂,笑容滿面地對她說。

「謝謝您。」

宣柏筠隨著她進到充滿維多利亞設計風格的客廳,剛坐來,還來不及仔細欣賞漂亮的房子,便被一陣震耳欲聾的聲音給嚇了一大跳,緊接著傳來扯開喉嚨的咆哮怒駡聲。火氣之大,若轉換成烈火,只要瞬間,便將足以燒毀整座山林。

這樣的氣氛讓她感到坐立難安,直到背後傳來腳步聲,她連忙站起,轉過身去,望著一身香奈兒當季流行秋裝,高貴典雅的美麗女人。

她的年紀看起來並不大,三十出頭左右,有著穠纖合度的曼妙身材,帶點褐色的頭髮往上盤成一個髻,在脖子上留下幾許發絲,看起來更加嫵媚動人。

「宣小姐?」

「妳好。」宣柏筠點點頭,向她問好。

「請坐。」蕭涓涓在她對面的沙發上坐下來,管家端了兩杯花果茶出來,隨即又退了下去。「妳之前有家教的經驗嗎?」

「我……」宣柏筠正想回答,又是一連串乒乒乓乓的聲音,打斷了她的回答。

「沒關係。」蕭涓涓一副泰然自若,悠哉閒適的端起骨磁花茶杯,舉止優雅的輕啜一口芳香的花果茶。

沒關係?

第三次世界大戰都即將開打了,她還一副天塌下來也壓不到她的樣子,她可是聽得心驚膽跳、皮皮剉。

「宣小姐、宣小姐。」她該不會是嚇到了吧?

「啊!」宣柏筠猛然驚醒過來。「對不起。」

「妳還好吧?」

「嗯。」

蕭涓涓擔心她被嚇跑,趕緊開出誘人的薪水。「我兒子今年小三,平常一、三、五的五點到六點得上計算機,二、四、六上英文,我希望妳每星期一到五的晚上七點到八點半來幫他上課,家教費一個月三萬,我們就先試用一個月,如果我兒子對於妳上課的方式能適應,成績也有所進步的話,我會再調高家教費,妳覺得怎麼樣?」

宣柏筠聽了之後不免感到震驚,一個才小學三年級的小孩,時間就被安排的如此緊密,這對他的壓力會不會太重了?

「相太太,妳將小孩子的時間安排的這麼緊湊,他還有看電視和玩的時間嗎?」

「他將來是要接管相禾企業集團,怎麼可以將時間浪費在那些毫無意義的事情上。」蕭涓涓的表情像是聽見了多可笑的笑話一般,顯得嗤之以鼻。

好可憐!

假如有錢人家的小孩一定得從小開始就過著沒有自我的生活,那她寧願只當個平凡家庭的小孩,至少會快樂些。

以前在電視上看到某某企業之子,不但英俊多金、才能出眾,想想他們可能也是這樣被安排著接班,什麼叫做童年,對他們來說並無法體會吧!

「這個時間妳有問題嗎?」

「沒有。」

「那妳就從下個星期一開始來上課,可以嗎?」

「可──」她的話未落,背後猛地傳來震天響的開門聲,隨即一個如雷貫耳的暴怒聲響起。

「你要是一意孤行,不聽我的話去做,你就休想得到相家一分一毫。」相雷行站在相濯怏背後大聲吼叫著。

「我從來就不屑於你的任何一毛錢。」相濯怏一臉平靜,冷漠的態度和相雷行的暴跳如雷回然不同。

「我就不相信畫畫能讓你過著不予匱乏的生活,等有一天你餓死在外面,也休想我會對你伸出援手。」

相濯怏冷絕地瞟了一旁的蕭涓涓一眼,看著她嘴角那不經意勾起的一抹訕笑,他依然沒有任何感覺。

「當你為了這個女人,無情地拋棄跟著你辛辛苦苦一輩子、胼手胝足打下江山的妻子時,我對你就不再存有希望了,這些代表著『背叛』的東西只會讓我更加痛恨你。」

「你這個混小子,這是你對自己父親該有的說話態度嗎?」

「父親!」相濯怏漠然一笑,不再多說一句,踏步離去。

「你今天要走出這扇大門,你就永遠別想再走進這大門一步。」

相濯怏依然淡漠一笑,毅然決然的大步離去,對這個富麗堂皇,卻充滿醜陋的房子,他除了恨,什麼也沒有了。

「可惡!真是不是好歹的混蛋,氣死我了。」相雷行被兒子氣得都快腦中風。

蕭涓涓在相濯怏走出大門後,趕緊走到相雷行身邊,不停地替他順著胸口,軟言耳語地說:「老爺子,你就別氣了,等一下血壓又上升,受苦的可是自己。」

宣柏筠將相濯怏眼神中的落寞悲痛、心灰意冷全都看進眼底,不知怎地,竟對他產生了一股不舍之情。

她拿起自己的背包,向蕭涓涓告辭後便快速離開,甚至邁開步伐往前跑,希望還能追上他。

只是她為什麼要追他,她自己也不知道。

一拉開小鐵門,左右看一下,那孤獨、落寞地身影,索然地走在早已黑暗下來的街道上,似乎感染上了一股秋的蕭瑟與悲涼。

宣柏筠快步追上去,在距離他三公尺之遠的距離,放慢了腳步,一步一步踩著他被月光拉得長長的背影,寸步不離在他後面跟著。

不知走了多久的路,從巷弄內轉到大馬路的人行道上,又從人行道轉進街道裏,左彎右拐、轉來轉去,直到他終於停下來──

宣柏筠也跟著停下來,才發現他停在一間PUB前面。

是的,他的心情的確看起來是不太好,是有借酒澆愁的必要,一醉解千愁,雖然她不太相信醉了就真的什麼事都能忘掉。

「陪我進去喝一杯吧。」相濯怏用一種不大不小,卻剛好可以讓她清楚聽見的聲音說。

「啊?!」宣柏筠被他突如其來的說話給嚇了一跳。

「妳要是不願意,就別再跟著我了。」他丟下這句話,便推門走進PUB裏。

宣柏筠見他隱沒於那扇木頭門裏,想也沒多想,拔腿就跟著進去,在他對面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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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幽暗昏黃、柔美燈光的關係,再加上他那略帶憂鬱的眼神,他、他竟然該死的迷人!

他現在的模樣,很像她喜歡的日本影星椎名桔平,她最抗拒不了這種渾身上下充滿著致命魅力的男人了。

咚、咚、咚……

她心頭小鹿竟然開始給他亂撞了起來!該死,要是被他聽見,豈不丟死人了。

凝望著他,宣柏筠心裏恍然明白,為什麼自己始終無法接受周奕浩的愛與追求,那是因為他無法給她一種澎湃的感情,無法勾動她內心深處那一條最纖細的弦,一條可以撥動愛情的弦。

而眼前的這個男人,只因為那一雙憂鬱、深邃的雙眼,便輕易地挑動她的感情,當她心跳失序的那一刻起,似乎已經對他一見鍾情!

服務生拿著Menu過來,暫時解了她的窘態。「請問兩位喝什麼?」

「一瓶XO。」相濯怏翻也沒翻直接點了瓶烈酒。

「好的。」服務生馬上收回Menu,準備離去。

宣柏筠又叫住了他,「對不起,我還沒點。」

服務生微微怔愣了一下,趕緊再將Menu放在她面前,「請問妳還需要什麼?」

「請問這裏有果汁嗎?」

「有。」

「那麻煩你,我要一杯柳橙原汁。」

「好的,馬上來。」服務生二度收起Menu,離去之前帶著興味的眼神又多看了她一眼。

她知道自己來PUB喝果汁是有點奇怪,但是這裏既然有果汁,就不該拿這種看怪獸的眼光來看她,感覺自己好象是瀕臨絕種的稀有動物一樣,那讓人感到很不自在。

三分鐘不到,一瓶XO、兩個杯子,再加上一杯柳橙原汁送了過來,相濯怏打開瓶蓋,倒滿一杯,一口飲幹,隨即又倒滿第二杯,然後又一口氣喝幹,直到喝了三杯,一瓶酒也去掉了一半。

宣柏筠看的是瞠目結舌,就著口的吸管似乎也被嚇到似的,緊黏在她唇上。

天呀!頭一次看人將XO當成生啤酒般的猛灌,看來他的心情真的糟透了。

好久好久之後,相濯怏才將注意力從酒移到她臉上。昏暗的光線下,她看起來有些蒙矓美,他無心去分析她的美究竟是屬於何種,但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

「妳一路從相家跟著我,是不是那個女人要妳跟蹤我的?」

「啊?!」她怎麼完全有聽沒有懂?「哪個女人?」

相濯怏一邊唇角微微上揚,笑容裏充滿著譏誚與諷刺。

「喂,我是真的聽不──」她忽然記起,他從房間裏出來時,她正和相太太面試剛結束。「你是指相太太嗎?」

「她沒資格!」

呵呵,宣柏筠在心裏冷冷一笑,這又是一本難念的經,她只是個不相干的外人,還是不要蹚這渾水才是聰明人。

「我想你誤會了,在今天之前我根本不認識她。我之所以會在那裏,是去面試家教的工作。」

「家教?」

「我不知道那個小三的小孩和你是什麼關係,只是我覺得他還那麼小,就得被逼去學習那麼多東西,對他來說太可憐了。」

「哼!那是他生為相家人所該背負的宿命,尤其是他的母親不擇手段的只想佔有、奪取相家所有一切。要怪只能怪他投錯了胎、生錯了家庭。」

聽完他的話,她竟莫名其妙地起了一陣寒顫。「你的心好冰冷呀!」

相濯怏聽見她的話,臉色微微一變,原本已經夠冷漠的雙眸,此刻更加沒有溫度了。

他又再次一口喝乾杯中酒,不再直視那雙澄澈晶亮的雙眼,生怕將自己內心深處那一抹壓抑的溫柔,以及那唯一能讓自己堅強去面對一切像冰石般的心,被她那充滿無瑕溫柔的雙眼給融化了。

「我不懂你為什麼要在自己心中堆上一顆又一顆巨大的冰石,來冰凍你的感情呢?」

「妳是誰?」

「我?」對喔!她忘了自我介紹。「我叫宣柏筠,你──」

「妳有勇氣挑戰嗎?」相濯怏快速打斷她。

「挑戰什麼?」

「挑戰融化我心中這塊巨大冰石?」

「我不懂。」

「妳幾歲了?」

「二十一歲。」

他點點頭,「成年了,可以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了。」

「啊?」他的話總是這麼無頭無尾,讓她很難猜透。

相濯怏招來了服務生結帳後離開PUB,宣柏筠趕緊喝了一大口都還沒喝半口的柳澄原汁,連忙跟上。

追出去後,看他已經攔了輛出租車,正在等著她。她只好硬著頭皮,跟著他一起坐上出租車。

相濯怏跟司機說了個地點之後,便閉起雙眼,不再開口說話。

宣柏筠乾脆利用這個時間仔細地將他看仔細。濃黑的眉毛,又長又密足以讓女人嫉妒死的睫毛,挺直的鼻子,微抿著薄厚適中的唇瓣,若是他能多點笑容、眉心別攏在一起,那就再完美不過了!

就在她陷入遐想時,突來一個緊急煞車,讓她飛散的思緒再度回歸正常 軌道上。

天呀!她今天到底是怎麼回事?

要讓別人知道,鐵定會以為她發高燒,神智不正常了。

但望著他那鬱鬱寡歡的神情,心中說不出的沉重,她竟有著想讓他快樂的想法,她想讓他感染自己的快樂,讓他的心能飛揚。

她不知道是什麼樣的原因,讓他在心裏堆積了如此巨大的冰石,將他的心緊緊包裹起來,將自己孤立在那孤單的世界裏。

更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能力去融化他心中的寒霜,但她真的想替他敲碎冰冷,讓他的心能迎向陽光。

半個小時後,出租車停下,相濯怏付了車錢下車。

「這……這裏是什麼地方?」這裏和天母高級住宅區有著天壤之別,用點誇張的形容詞,就好象是天堂與地獄。

「我住的地方。」他走進巷子裏,爬上了最裏面一棟老舊公寓的階梯。

宣柏筠看著那扇斑駁的鐵門,略微遲疑。

相濯怏發現她沒跟上來,嘴角揚起了一抹笑,「要是怕了就回去。」

「你又不是獅子老虎,有什麼好怕的。」她剛剛或許有些遲疑,但聽到他的話之後,她也不走了。

她快步跟上去,樓梯間昏暗狹小又髒亂,每層樓的門外都擺滿了大大小孝亂七八糟的鞋櫃,和一堆放不進鞋櫃的鞋子。每走一步路都得小心翼翼,生怕一個不小心,踩到了鞋子,輕則扭傷了腳,重則只怕摔破了頭都有可能。

一步一腳印,慢慢地往上爬,直到來到頂樓加蓋的鐵皮屋,一陣陣秋高氣爽的徐徐涼風迎面吹來,真是舒服暢然。

「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只要一踏進這扇門,妳就沒有後悔的機會。」相濯怏最後一次警告她。

「我要會後悔就不會跟你來了。」若讓她大哥知道她跟個認識不到一天的男子回家,只怕會將她罵到臭頭。

相濯怏佩服她的勇敢,只能說她是「七月半鴨子,不知死活」。開了門進去,打開門邊的電燈開關,漆黑的屋裏,頓時光亮。

只見不到二十坪大的屋子裏,擺滿了無數畫作。

宣柏筠被這滿屋子的畫給吸引了住,從小她對畫畫就很有興趣,無奈她沒繪畫天份,只好當一個欣賞者,繼續喜歡畫。

「你是個畫家嗎?」

「妳喜歡畫?」他反問她。

「喜歡,只可惜我沒有這方面天份,否則我就不念商業設計,改念美術系了。」她實在好羡慕會畫畫的人。

「妳隨便挑一幅吧!」他脫掉上衣,隨意地往一旁的椅子上丟去。

「你要送我嗎?」她無法置信地再問一次。

「就當是妳的報酬。」

「報酬?我沒幫你做任何事情呀?」只不過是陪著他到PUB裏喝了杯來不及喝完的柳澄汁。

相濯怏走到她面前,一手突然攬上她的腰,讓她整個人與他緊緊貼靠在一起,眼神中充滿著玩世不恭的戲謔。

「妳是真不懂,還是假單純?」

「我……我是真不明白你的意思。」天呀!兩人貼的這麼近,他那渾身散發的男人氣息,再加上濃烈的酒味,薰染得她頭昏腦脹、呼吸紊亂,心頭小鹿撞得她都快暈了!

相濯怏被她那帶著天真的眼神給迷亂了心,手不由自主地撫摸上她細緻粉嫩的臉頰,指尖畫過她未染胭脂卻紅豔的唇瓣。

「妳都跟一個陌生男人回到家了,該不會不明白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吧?」

「你──」宣柏筠感覺到自己快無法呼吸,雙腳也漸感無力,若不是他摟著她的腰,只怕她早已化成一攤水,癱軟在地上。

她不斷的舔著乾燥的唇,殊不知這樣無意的動作,更容易讓一個正常男人的腎上腺素激升。

她瞅著他深邃的黑眸,心兒怦怦跳,他的眼神中似乎深藏太多太多的憂鬱……她的手不由自主地撫摸著他深鎖的眉,想要撫平他鬱結的眉心。

相濯怏被她突如其來的舉動震撼住,背脊一挺,抓住她的手,阻止那會擾亂他冰冷的心的柔荑。

「妳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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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8-22 00:37:19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我……」宣柏筠不再感到害怕,勇敢地說出心中對他的感覺。「我發現我喜歡你。」

剛剛的那一剎那,她終於明白,為什麼她會跟著完全陌生的他回家,那是因為他正是她尋覓多年的人!

他是她喜歡的那一型,渾身上下散發著有些落魄、頹喪的氣質。陳曉嵐就常說她很不正常,事業有成、長相斯文的男人不喜歡,偏偏那些不修邊幅、顯得是潦倒、頹廢的男人她卻無法抗拒。

而他,幽邃的雙眼中,濃濃散發著這種特質。這就是她為什麼會從相家追著他出來,跟著他到PUB,甚至跟著他回家的原因了。

他深深吸引著她,她無法抗拒的受他的牽引而來!

「妳對一個第一次見面的男人說喜歡!」他的眼神和語氣裏充滿著鄙夷和譏諷。

「愛,是一種感覺,沒有實體可言,愛就是愛了,管他是認識一輩子或是一秒鐘,只要有了感覺,甚至在瞬間爆發都有可能。」愛,若是能事先預知,或許就不是真正的愛情了。

「愛!妳懂什麼叫愛情?」

「就算我還不懂,但你可以教我。」

對於愛情她還懵懂無知,因為未曾真正體會過愛情的滋味,而這種滋味是必須由兩個人共同調味,才能調出愛情的真正味道。

「妳真的不怕?」

宣柏筠搖搖頭,「不怕!」

「看不出妳是思想這麼前衛的女人。」相濯怏深深地凝望著她雖天真,卻仍有點膽怯的眼神。

「不,在這方面我很保守。」然而遇到了對的人,那已不再是荒唐可笑,而是一種愛的初體驗。

「那妳還……」

「因為你吸引我。」遇到了,她就不想退縮。

倏地──

宣柏筠主動送上紅唇,帶著些笨拙的吻著他的唇,雖然很短暫,卻也讓她既緊張又興奮。

而當她的唇要離開他的唇上時,相濯怏卻一把將她拉進自己懷裏,他的唇緊緊地覆上她如櫻桃般的紅唇,化被動為主動,真實地品嘗屬於她柔軟的香唇,然而淺啄輕吻已無法填滿他空虛寂寞的心靈,吻逐漸地加深、加重,滑溜的舌輕輕地挑開她的唇齒,滑進她口中,挑逗著她的丁香小舌,吮誘著她口中每一處。

他的手定住她的後腦勺,不讓她因害怕而有任何退縮,深情、火熱的吻,如即將在瞬間爆發的火山,融化他心中堆砌的千年冰石。

宣柏筠碰觸到他火熱的唇,原本只是單純被他唇齒間的酒味嗆的思緒昏亂,但當他以更直接的方式將口中殘留著XO的氣味滲進她口中時,讓她就算滴酒未沾,卻也已心醉。

醉在他男人的溫柔氣息裏、醉在他狂狷擁吻裏,醉在他屬於真正男人的強力懷抱中……

她醉了,醉的再也無法自己,醉的就算世界在下一刻毀滅,她也感到此生無憾。

她微啟雙唇,稚嫩笨拙地迎合著他猛烈的吻,情火狂燃的兩人,一路吻著,在狹小的空間猶如共舞著華爾滋般,不管撞倒了多少畫也沒人在乎。

兩人身上的衣服一件件散落在房子裏每一個角落,當他擁著她來到房間,雙雙跌落在床上時,兩人身上只剩下內衣褲。

停住了吻,離開她唇上,他將臉埋進她堅挺的雙峰之間,靜止不動。

宣柏筠僵直著身體,卻在不久之後,感覺到胸口間有著熱熱的水氣,睜開雙眼,竟發現他的雙肩微微抽動著……

他──哭了!

她的心緊緊揪住,情難自抑地,雙臂摟上他的背脊,他或許有個堅強的外表,但包裹住他心中的那塊冰石若是融化,他的心卻像小孩子一樣地脆弱。

相濯怏感受到她溫暖的擁抱,冰冷的心逐漸地融化。

他或許錯了,這一場由他先下的挑戰,輸的人將是他。

但渴望從她的身上得到慰藉,讓他不想停,也停不了。很快地脫掉兩人身上僅剩的衣物,在沒有任何衣物地阻隔下,讓兩人更加地貼近。

吻再次落在她的唇瓣上,如雨絲般綿密,直到讓自己完全地佔有她,直到一聲痛楚聲傳進他耳中,才讓他驚覺到一件被他所忽略的事──

她竟然還是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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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柏筠下了課,趁著還沒到下班的交通尖峰時刻,她先搭車來到天母,找了間價錢不太貴的餐廳,叫了份簡餐解決晚餐。

吃完飯後,一邊喝著餐後咖啡,一邊看著她專程去書局買的小學三年級的教材。今天是她第一天到相家上家教課,總得先瞭解一下內容。

六點四十分,她離開了餐廳,散步走往相家別墅,這個地方也是她第一次和他邂逅的地方。

十五分鐘之後,她來到了相家,跟著蕭涓涓上二樓,來到小孩子房間。

「他就是我兒子相子胤。」

宣柏筠仔細地打量著安安靜靜坐在書桌前的小孩,長相十分秀逸,乾乾淨淨的臉蛋,唇紅齒白,長大一定是標準美男子,而他俊俏的臉龐,則完全遺傳到他美麗的母親。

「小胤,她是你新的家庭老師,你要認真上課,知道嗎?」蕭涓涓提醒著他,語氣卻不太溫柔,略帶嚴厲。

直到相子胤輕輕地點點頭,小聲回答,「我知道。」她才滿意的離開房間。

宣柏筠看著乖巧聽話的他,有些心疼與不舍。

她想起了「他」說過的話,因而不以為相太太是因為望子成龍、愛子心切的原因,才會不借花錢,只想栽培兒子成為最優秀的棟樑。

真要說起來,也許是因她虛榮的心理,或是為了想在這個家的地位更加鞏固,才想藉由兒子來得到她想擁有的一切。

豪門恩怨,電視新聞已經報導過太多太多這種大小老婆爭寵的戲碼,雖然她不清楚整個相家所有人的關係,她卻有種感覺,絕非完美。

幸福,或許也只是種假像!

宣柏筠在他旁邊坐下來,語氣溫柔地問:「你可不可以告訴宣姊姊你的名字怎麼寫?」

他沒有回答,只在桌上的紙寫下「相子胤」三個字。

「你的名字取的好好聽。」她不吝惜稱讚他的名字,然後從他的小手中拿過鉛筆,在他名字旁寫下「宣柏筠」三個字。「這是姊姊的名字,你會不會念?」

相子胤輕輕地點了下頭,細如蚊蚋的回答,「會。」

「那你可不可以念給我聽。」

「宣柏筠。」

「小胤好棒!」她發現他眼神中一閃而過的詫異,彷佛她說錯了話般。「姊姊可不可以叫你小胤?」

相子胤又點點頭。

「小胤,你會害怕嗎?」見他再次點了下頭。「你願不願意告訴姊姊你在害怕什麼?」

這次他卻搖了搖頭。

「沒關係,等你願意告訴姊姊的時候再說給姊姊聽。」她不想逼他,來日方長,她會想辦法替他打開心房的。

宣柏筠拿起他放在桌上的功課,卻發現他早已自動自發的將今天的功課全都作完,且每一科的作業都寫得工工整整、沒有任何錯誤。

「小胤,你在學校的成績一定很棒是不是?」他點點頭。「你考試差不多都考幾分?」

「一百分。」

「全部都一百分嗎?」

他又點頭。

「你功課這麼好,媽媽為什麼還要替你請家教上課呢?」以他的成績、根本不需要再花錢請家教了。

「媽媽說這都是為我好。」

「你告訴姊姊,你在學校最喜歡上的是什麼課?」

「音樂。」每次上音樂課時,是他最期待也最快樂的時間。

「除了音樂之外,還有沒有呢?」

「美術。」

「美術!」

「姊……姊,」相子胤看見她鼓勵的眼神時,才敢勇敢地叫出來。他的眼神中泛著崇拜的光芒。「姊姊,我有個哥哥,他好會畫畫,畫的好棒呀!可是我媽媽不准我畫畫,她說我以後長大後要當爸爸公司的總裁,畫畫是沒有出息的人才做的事,叫我絕對不能去學畫畫。」

宣柏筠無法相信一個身為母親的人竟然會對自己的孩子說這些話,來影響他以後對事情的認知和判斷。

她承認金錢有著不可取代的重要地位,然而這世上並非除了金錢、權勢、地位,其它東西都不可取,例如興趣也是很重要的。

做自己喜歡做的事,學自己想學的事,才能擁有真正的快樂,而快樂是萬能的金錢買不到的。

「姊姊,妳可不可以告訴我,為什麼我哥哥可以畫畫,我卻不可以?」

「小胤,姊姊告訴你,你喜歡什麼都可以做,但是前提之下,你不可以因為想學畫畫或是音樂,而忽略了功課,只要在你閒暇時,都可以去做你喜歡的事。」

「可是媽媽不准許。」他的小臉又黯淡垂下。

「讓姊姊找個時間再去跟你媽媽說說看好嗎?」

「真的嗎?」他又重新燃起了一絲希望。

「嗯,但是姊姊才剛來,所以你要給姊姊多一點時間好嗎?」她決定不管怎麼樣,她一定要幫助這個乖巧的小孩子,讓他找回屬於他的快樂。

「好,謝謝姊姊。」

「可是小胤,姊姊是來幫你上課,你媽媽有付我家教費,所以我還是得幫你上課。」

「好。」他已經習慣了大人講什麼,他只要乖乖照著做就可以的定律。

「不過你功課這麼好,我們以後每天就上課一個小時,剩下半個小時你可以告訴姊姊你在學校發生的事,姊姊也可以告訴你姊姊學校的事,或是你看到一本好看的書,我們可以來討論。」

「姊姊,妳可不可以教我畫畫?」

「教你畫畫?」這可有點難倒她了。「可是姊姊畫畫很醜耶!」

「沒關係,我想和姊姊用圖說故事。」

「用圖說故事?」或許這也是另一種溝通管道。「好,我們來用圖說故事。」

第一天上課的時間就在她輕鬆與他談話中度過,宣柏筠知道她已經讓他敞開心房,得到了他的信任,在未來的每一天,一定可以融洽相處。


相濯怏為了逃避內心裏令他感到陌生和不安的感覺,一個人帶著畫具,離開臺北,來到澎湖吉貝島住了兩個星期,卻發現他竟然無法靜下心來創作。

這兩個星期來,他完成不了一幅畫。

嬌顏倩影無時無刻浮上他的心頭,無瑕天真的雙眼,烙印在他腦海裏,盤旋不去。

他心裏非常恐懼害怕這令他無法控制的感覺,卻又無力將那張皓月般秀麗的臉龐給趕出腦海。他愈是想驅趕,她就如水蛭般,盤的愈緊。

她竟仍是個處子之身,他成了她第一個男人,這讓他心裏有著沉重負擔。他不是個不負責任的男人,然而他們之間卻也未到誰該對誰負責的程度。

就算她的第一次給了他,卻也是你情我願,誰也沒強迫誰。

那天,他能感覺到,她和他一樣都得到了最大的滿足與快樂。

這是第一次,有一個女人讓他在做愛的過程中,會顧慮到她的感受,而不是一味地只想要讓自己得到最大的發洩。

相濯怏頹然垂下拿著畫筆的手。他放棄了,他願意向自己的心承認他該死的想念她,想念那個已經強烈佔據他整個心靈的女人!

回到民宿,收拾好行李,先到馬公,再搭最近的一班飛機,他毅然回到臺北。

他對她的一切一無所知,只知道她叫宣柏筠,是蕭涓涓替她兒子找的家教老師,他要找她,只有一個辦法。

拿出手機,按下了一組電話號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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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柏筠結束了今天的家教課,原本想趁今天和小胤的母親談談關於小胤的問題,但上完課後,她在客廳裏等了將近二十多分鐘,卻依然未見相太太下樓來。想她今天是見不著她了吧!

於是她去向管家打了聲招呼後,便離開了,只是才拉開小鐵門走出去,卻被站在對面街上,倚靠電線杆那抹孤寂的身影給緊緊鎖祝

兩人就這麼隔著街道四日相望,最後還是相濯怏先朝著她走過來。

距離那一天,已經相隔半個月了,宣柏筠明知道他住在哪里,卻找不到理由再去找他,而沒想到他會主動來找她,這是否表示他對她並非全然沒有感覺!

畢竟必須是雙方面都要有相同感覺,才能構成愛情的元素。

「你是要回家,還是來找我的?」

她幫小胤上家教的這十幾天,利用每天半個小時的談心時間,才聽小胤說出關於相家的一些事情。雖然並不是那麼地完整清楚,卻也已足夠讓她明白這個家庭中所有成員的關係圖表,然而人口雖然簡單,背後卻隱藏著複雜的感情。

相濯怏靠近她,用思念的吻來回答她的問題。

宣柏筠閉上眼,將手環上他的背,迎接他狂野情挑的吻。這個吻並沒有持續太久,但對她來說卻已足夠。

她感動的眼眶泛紅,鼻頭酸酸澀澀的,卻忍住不哭。

他牽起她的手,走到大馬路邊,伸手招了輛出租車,直接回到他的斗室,繼續那未完的吻。

最後兩人再次赤裸地交疊在床上,享受一場男女之間最美的歡愛。

原來,和一個自己喜歡的人做愛,也是會上癮的。

相濯怏讓她的頭枕在自己手臂上,另一手夾著一根香煙,眼睛瞪著天花板吞雲吐霧。

「你後悔了嗎?」宣柏筠不知道他心裏在想些什麼?她不想胡亂猜測,直截了當的問個清楚,才是她的個性。

相濯怏聽見她的問話,呆愣了一下,微轉過頭,看著她微仰的下巴,枕在她頭下的手將她摟的更緊。

「妳會後悔嗎?」

她搖搖頭,「告訴我你的名字好嗎?」

「相濯怏,洗濯的濯,怏怏不樂的怏。」

「以後我會讓你不再怏怏不樂。」她大哥常說她是上帝派來讓所有人歡樂的天使,讓每個人一見到她,就能感染、分享她的快樂。

她相信自己有能力讓自己喜歡的人也快樂,不再孤單憂愁、不再糾結眉峰。

「妳想要什麼東西?」他記得上次他曾允諾過,只要她喜歡的任何一幅畫,她都可以拿走,但她卻什麼也沒拿走,他不想有種欠她的感覺。

「我說了你會給我嗎?」

「嗯。」

「我想要你的真心。」她的手指在他的心臟處畫了個心形。

相濯怏忍不住地笑了,笑容中有些許譏諷。

「你為什麼要笑?」

「我笑妳的可笑。」

「我哪里可笑?」

「妳跟一個沒有心的人索取真心,這還不可笑嗎?」他將枕著她的手收了回來,坐起身子,撿起地上散落的衣物穿回去。

「你不是沒有心,你的心只是被凍結了,你的心現在或許有些受傷、有些殘缺,但那受了傷的地方,我會讓它慢慢癒合;殘缺的那一塊,就讓我來填補,我會讓它完美。」

「宣柏筠,妳知不知道妳是個大笨蛋?」

她拉起被單,包裹住赤裸的身子,來到他面前。「我知道,如果我不是笨蛋的話,我不會愛上你。」她貼靠到他身上,聽著他紊亂的心跳聲。他不是沒心,而是比任何人都脆弱罷了。「不過,我知道現在要不到你的心,我希望你能先給我一件東西。」

「妳想要什麼?」

「什麼對你來說是最重要的?」

「繪畫。」

宣柏筠仰起螓首凝望著他朗俊的臉孔,唇邊浮起淺淺地笑容。「畫紙、畫筆和顏料是完成一幅畫作時缺一不可的三件東西。」

相濯怏直直瞅視著她,猜不透她真正要的是什麼?

「怏……」

相濯怏聽見她甜蜜溫柔的叫喚,內心深處一抹異樣的情愫在萌芽。

「我可以這樣叫你嗎?」

直視著她那雙柔情似水又天真浪漫的雙眼,拒絕的話根本說不出口。「隨便妳。」

「怏,你可以送我顏料嗎?」她一臉期待。

相濯怏盯著她看了一會,沒開口的轉身走出房間,到外面的工作間,從桌上拿出一盒全新顏料,遞給已經跟著出來的她。「妳想要全部拿去。」

她搖搖頭,沒有接過全新的顏料,反而從丟滿整個桌面的顏料中挑出了一條只剩下三分之一左右的藍色顏料。

「我只要這一條藍色的就夠了。」

「為什麼?」

「我發現你畫裏有大部份都是以藍天大海為主,也許你的心還不能像無垠的大海那樣寬闊,無法像湛藍的晴空那樣清澈,但我希望我能用我心中的彩筆,沾上這條藍色顏料,為你畫上一幅更寬闊的大海、更蔚藍的天空。」

「妳為什麼要這麼做?」

「如果我說因為我愛你,你相信嗎?」

「我們才第二次見面,妳認為我會相信妳是真的愛我,而不是愛我的另一個身份?」就算他根本不想要,但他是相雷行的兒子,這是不容改變的事實,而他們初見時就在相家那富麗堂皇的客廳裏。

「你就是你,你是住在相家豪宅裏的相濯怏,我愛;你是住在鐵皮屋加蓋斗室中的相濯怏,我也愛;不管你以後是大公司的總裁也好,或只是一輩子窮困潦倒、終身不得志、沒沒無聞的三流畫家也罷,我想愛的依然只是你這個人,而不是任何身份。」

「妳不覺得妳下的賭注太大了嗎?」

「人生本來就是一場賭局,在呱呱落地的那一剎那開始,不管願不願意,都無從選擇加入了這場賭局之中。」

相濯怏靜靜地聆聽著她充滿哲理的話,不禁感佩於她如此年輕,卻有這樣成熟的思想。

她那似天真的個性,應是生活在父母細心呵護的羽翼下,沒見過社會險惡的黑暗面,在一個充滿愛的環境中長大的幸福女孩才對。

「妳父母是怎樣的人?」

「他們是很好很好的人,我以當他們的女兒感到無比驕傲。」

「我想他們也一定以有妳這個女兒而感到無限驕傲與光榮。」

「嗯,我相信他們一定在另一個世界裏繼續守護、保佑著我,才能讓我遇見了你。」

「另一個世界?他們……」

「我國中時,一場車禍將他們帶走了。」她的語氣帶著深沉的傷痛,表情卻是十分地堅強勇敢。「他們很相愛,我相信他們現在也一定依然很幸福。」

「就只剩妳一個人?」

「我還有一個大我五歲的大哥,他人現在在國外念書。」

「妳的學費全靠妳自己半工半讀賺取嗎?」

「不是,我們家雖然不是很富有,但我爸媽一直都有投保的觀念。當他們突然意外死亡過世時,我和我大哥也因為有了這筆保險金,才不致一方面要面對父母的過世傷痛,一方面又要擔心將面臨生活上的困頓而愁。」

「妳大哥對妳好嗎?」

「很好,他差點因放心不下我,要放棄出國念書的機會,甚至要我乾脆跟他一起到國外念書。」

「妳很幸運,父母雖然因意外早逝,卻還有個如此疼愛妳的大哥。」

「嗯,我一直都認為我是個很幸運的人,就連我所認識的每一個人,也都很照顧我。所以我常告訴自己要惜福、知福,將自己所有的幸運與福氣和每一個我所認識的人分享。」

「妳真的是個幸運的人。」

「怏,我現在最希望的是將我所擁有的幸運和快樂與你一起共同擁有和分享。」

「屬於我的幸運,只有殘缺。」

「你的殘缺我會修補,只要你不要拒絕我、不要將我推開,我有自信,絕對可以修補到看不出曾經有過殘缺的缺角。」

相濯怏感動地將她擁入懷中,包裹在她身體的被單再次滑落在地上,柔情的吻落在她紅豔的唇瓣上,如滿天星子細細覆蓋在這片溫暖的大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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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8-22 00:37:35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宣柏筠從相濯怏那裏拿了這一條藍色顏料之後,每天帶在身上,無時無刻不拿出來看,有時候看到過於出神,還會露出像個傻子般的笑容。

這讓身為她好友兼死黨的陳曉嵐感到事有蹊蹺。趁著她又在發呆之際,快速地將她手上的顏料搶了過來。

手中的寶貝突然被搶走,宣柏筠一慌大叫出來。「曉嵐,快還我!」

陳曉嵐將搶到的東西看個清楚。「這只是條顏料,值得妳天天將它當成鑽石珍珠、翡翠瑪瑙一樣寶貝嗎?」她還以為是什麼寶貴的東西咧。

宣柏筠從好友手裏奪回顏料,小心檢視,擔心它會有個什麼差池。「妳不知道,這條藍色顏料是我的愛情幸運符,對我來說是最最最重要的東西。」

「愛情幸運符?」這話中有話8愛情?難不成周大帥哥的愛終於感動上蒼,驚天地、泣鬼神,讓妳這個頑石也軟化在他那無怨無悔付出與守候的真情上了?!」

「曉嵐,我已經跟妳說過,周大哥不是我男朋友,他只是受我大哥之托,才會特別照顧我而已!」

「拜託,連瞎子也看得見他眼中對妳赤裸裸的愛戀,只有妳這個有眼無珠的笨蛋才會將他對妳的愛,當成是受人之托的照顧。」她還真佩服周奕浩的心臟,要換作是她,早就被她給氣到吐血而亡了。「改天碰到他,我一定要送他一支榔頭。」

「妳送他榔頭做什麼?」宣柏筠不解地問。

「讓他將妳這顆死腦袋給敲開,看看裏面是不是裝水泥。」

「曉嵐,我知道周大哥對我很好,但是我真的對他產生不了男女之間那種感覺,妳知道……」

「是,我知道愛情是不能勉強的。」陳曉嵐無奈的替她接下去,若是愛情可以勉強,她早就不顧矜持的「撲」過去了,哪還會眼睜睜看著周奕浩這樣一個女人心目中的白馬王子繼續為情傷風、為愛感冒!

「那個幸運兒到底是誰?」

「哪個幸運兒?」

「就是送妳這個愛情幸運符,得到妳愛情的那個幸運兒呀!」這女人,竟然給她當起那不開花的水仙,真會裝蒜。

「以後再告訴妳。」

「喂,宣柏筠,妳真是不夠意思,虧我們還是最好的朋友,妳卻連男朋友是誰都不肯告訴我。」陳曉嵐雙手扠腰,一副她不說,她絕不肯善罷幹休的架勢。

「可是……」她看一眼講臺上的教授,陷入兩難。

「宣柏筠不說,那我來告訴妳我未來的老婆是誰?」

「你老婆是誰關我什麼屁事。」陳曉嵐完全沒發現是教授的聲音,她接的挺順口的。「我想知道的是宣……」天呀!奈A安呢!

「我老婆是誰是不關妳的屁事,但妳的成績能不能順利過關,可就關我的事了。」

此時此刻,那位號稱冷面教授的潘教授,臉上雖然沒有任何表情,但唇角邊始終帶著陰森如鬼魅的冷笑,讓人不禁感到全身寒毛直豎、背脊發涼。

「教授,不知者無罪,我不知道是您。」她現在只求能過關,就算是要她當一隻搖尾乞憐的哈巴狗,她也在所不惜。「教授,您大人有大量,孔老夫子早有明訓,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您就別跟我這個小小女子一般見識與計較了。」

「妳連孔老夫子都搬出來了,我再不放妳一馬,妳是不是又要替我冠上一個不懂得尊崇聖賢的莫須有罪名。」

「您是老師,學生怎敢、怎敢。」陳曉嵐極盡阿諛諂媚之能事。

「我就看妳以後的表現如何,再來決定師母到底關不關妳屁事了!」冷面教授話一說完,惹來整個教室哄堂大笑,完全不將他的冷面放在眼裏。

陳曉嵐如坐針氈地終於熬完這最後一堂課,潘教授已經撂了話,她就算是向天借了膽,也不敢在他課堂上和周公約會,來個神遊太虛,只能撐大眼睛,有聽沒有進的勉強上完這堂課。

她背著背包和宣柏筠並肩走在校園裏,往校門口走去。偶爾經過的同班同學,仍不忘對她取笑一下,氣得陳曉嵐只能不停用白眼瞪著宣柏筠。

宣柏筠從一下課,就不停地向她道歉,每當她火氣稍減,就又有不識趣的同學像蜜蜂一樣來紮她一下,惹得她的怒火是愈燒愈狂妄。

「好了,別氣了,今天我請妳吃晚飯,算是我的不對。」

「本來就是妳不對,妳要是乾脆一點直接說了,也不會讓冷面教授有整我的機會。」

「是是是,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

就在宣柏筠一路不停地陪罪下,兩人已然走出了校園,當她看見前面馬路旁的人時猛然停住腳步,眼神中充滿著驚喜。

「喂,妳不是說要請我吃飯,幹麼不走了?」陳曉嵐多走了三步路,才發現她根本沒跟上來,只好又走了回去。「喂,妳怎麼了?」

呵,沒反應!

她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才發現前面馬路旁一輛機車上,坐了個酷哥。

「柏筠,愛情幸運符嗎?」

宣柏筠沒回答她,反而直接朝著相濯怏跑了過去。

陳曉嵐見狀忍不住嘀咕著,「見色忘友的傢伙。」

此刻是新仇加舊恨,她沒將這股氣發洩在那個罪魁禍首的頭上,實在難泄心頭的烏煙瘴氣呀!

她也跟過去,當著相濯怏的面大剌剌問:「你就是她的愛情幸運符嗎?」她說著說著,還故意在他身邊繞了一圈,將他打量仔細。「腿看起來是夠長、模樣也夠酷,但比起周大帥哥,還是略遜一籌。」

其實他的型和周奕浩截然不同,根本是不能夠相比較的,但是一想到她剛才出的糗,還不時被同學取笑的氣,不發在他身上,怎能輕易地讓她消氣。

相濯怏眉頭一擰,瞥向宣柏筠,明白她長得俏麗動人,怎麼可能沒人追?

宣柏筠擔心他會誤會,更害怕曉嵐不知道又會說出什麼無法預料的話,趕緊將她拉到一旁。「曉嵐,妳別亂說話。」

「我哪有亂說,誰不知道周大帥哥對妳是情深濃濃、愛意繾綣,殊不知羨煞多少女同學。」陳曉嵐故意裝傻的繼續說。

「曉嵐,妳別再亂說了。」宣柏筠看見他的表情愈來愈凝重,緊抿著嘴的樣子,讓她感到好不安。

陳曉嵐見好友緊張不安的樣子,才赫然驚覺──她真的陷進去了嗎?

周奕浩從柏筠高二開始就猛追她,到現在大三了,卻依然無法擁有她的愛情,而這個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的男人,竟然能如此輕易得到她的心。

「柏筠,妳──」

「我真的很愛他。」她毫不隱藏的向好友坦誠,然後坐上了他機車的後座,雙手摟緊他的腰,臉頰貼緊他的背,用行動說出她對他的愛。

當她火熱的臉頰貼著他背上的那一剎那,他的心忍不住一征。

轉過身,替她將安全帽戴好,機車一激活,留下一道白煙,揚長而去。

相濯怏一路狂飆,風刮痛了宣柏筠的臉頰,但她並沒有阻止他,只是摟得更緊,讓自己的心與他更貼近,只希望他也能感受到她的濃烈情感。

若問她為什麼會這麼愛他,她也不知道,彷佛從第一次見到他的那一刻開始,就註定自己再也抗拒不了他那抹屬於深藍色的憂鬱吧!

騎了好久,機車終於停了下來,宣柏筠睜開眼睛,才知道他們來到了海 邊。

相濯怏走到一顆大岩石上,遠眺著遠處的海岸線,海風將他身上的襯衫吹飄起來,背影看起來更蕭瑟、心也更寂寞。

宣柏筠走過去,從背後摟住他,臉頰依然貼靠在他背上。

「他叫周奕浩,是我大哥的大學同學,我從高二那年就認識他,我知道他很喜歡我,但我只將他當成是大哥一樣。」

相濯怏的確因她主動向他解釋而感到安心多了,然而……「妳不必要告訴我。」

「我知道我不說,你一定不會主動開口問我,但我不想你心裏有個結。」兩人雖然認識不久,她卻發現自己很能瞭解他,他並不像外表一樣什麼都不在乎。

海風繼續吹拂,相濯怏半瞇著眼,在海平面上找不到一處能讓他停駐的點。

終於,他已明白,尋尋覓覓多年,心的停泊港,就在身邊這個女孩這裏。

他慢慢轉過身,將緊抱住他的宣柏筠推開一些距離,讓她能清楚地看清他,清楚地瞭解自己心中真正想要的是怎樣的一個男人。

「我可能永遠無法給妳妳所想要的,無法給妳安定,無法給妳富裕的生活,妳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愛了就不會後悔,我想要的只有屬於你的愛,這就夠了。」

「妳好傻。」

「只要能擁有你的愛,就算是當一輩子的傻瓜也無所謂。」

「筠……」相濯怏心疼地緊緊抱著她,想將她嵌入心坎裏,一輩子與他緊緊相系。

「你願意敞開心扉接受我了嗎?」

「我抗拒不了溫柔的妳。」

「怏,我好愛你。」

「為了妳,我一定會更努力,相信我,我一定會闖出我的一片天,絕不會讓他看扁。」

明白他指得是他父親,她攬緊他,「你不必在意任何人,我只希望你快樂,畫畫能讓你得到快樂,這就夠了。」

「妳真的這麼想?」

她點點頭,「你的快樂對我來說是最重要的。」

「筠,給我一些時間,我會成功的。」

「我相信你。」

離開海 邊的路上,相濯怏不再狂飆,找了個地方隨便吃了晚餐後,直接載她去上家教課。

他曾經想要她辭掉這份家教,但想了想之後,他放棄了這個念頭,他不能去干預她。

「快進去,晚一點我再來接妳。」

「嗯。」宣柏筠在他唇上快速一吻,才轉身按門鈴進去。

相濯怏看著她消失在門裏的倩影,雖不知自己這麼做對不對,他卻明白,自己再也逃不出她所編織而成的情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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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柏筠徜徉在愛情海中,臉上時時刻刻掛著幸福甜蜜的笑容。每天一下了課,就到相濯怏的住處,幫他整理屋子、洗洗衣服再去上家教課。

星期假日,就陪著他四處寫生繪畫,偶爾還會充當他畫筆下的模特兒。

兩人的愛情也因此持續加溫中,而她留在相濯怏住處過夜的次數也更多了。

相對之下,周奕浩卻更加地落寞、憔悴了。

這一天,宣柏筠一走出校門,就看見他的車停在路邊,顯然是在等她,她的心裏有著很深的歉疚。

想起那一天,她一回到家門口,見到滿面倦容、神情疲 憊的周奕浩時,才猛然想起和他約好要去聽音樂會的事。然而對於她的失約,他沒有半句責備,只對她說了句,「知道妳平安就好了。」頓時讓她對他更內疚了。

她朝著他走過去,「周大哥,你怎麼來了?」

「好久沒見到妳了,來看看妳。」晃眼間,他竟有兩個多月沒見到她了,從五年前認識她開始,從不曾有這麼久的時間沒見到她。「妳這陣子是不是很忙?常常很晚回家?」有時甚至好幾次發現她根本整夜沒有回家。

其實他想問的是「那個人」是誰?

曾經有好多次,他看見她讓一個很帥又酷的男人騎機車送回家,別了時,還依依不捨的熱吻道別。

他看的心好痛,卻只能暗自承受。

宣柏筠因歉疚,微微低頭。「周大哥……」

「先上車。」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上了車。

周奕浩帶著她到一家常去的餐廳,選擇了一處安靜的角落,體貼地點了她喜歡吃的東西。

對於她所喜歡的一切,他都緊緊牢記在心,只是不論他對她如何地用心,卻依然無法走進她的心裏,擁有她的愛。

宣柏筠打從上車後,一直都沒有勇氣看他。

雖然她從沒給過他任何希望,然而他對她的好和溫柔,卻依然讓她深覺愧疚。

「昨天柏寰打電話給我,他問我妳最近在忙些什麼?他打了好多次電話,都找不到妳。」

「周大哥,我……」

「我是不是只能當妳的周大哥?」他的語氣中帶著些許落寞。

「對不起。」

「愛情不能勉強,妳不愛我不是妳的錯,是我不夠好。」

「不是這樣的,你真的很好,是我配不上你。」她急著想解釋,但愛情這玩意卻沒道理可言。

周奕浩卻悲愴地想著,如果他真的這麼好,她為什麼無法愛上他?但他不想問出來,只因他不想給她壓力和負擔。

「以後我還能繼續當妳的周大哥嗎?」

「你不怪我?真的願意繼續當我的周大哥嗎?」她驚喜地抬起頭,眼神中充滿著感動。

「只要妳願意,我永遠是妳的周大哥,我希望與妳一起分享妳所有的喜怒哀樂。」

「周大哥,謝謝你。」宣柏筠高興的猛點著頭,本以為會因此失去他的友誼。她現在願意相信,男女之間真的有純友誼的存在。

「以後他若是敢欺負妳,妳告訴我,我會替妳教訓他。」

「他不會欺負我,他對我很好。」

「這樣我就放心了。」他的心卻感到無限酸楚,失去愛情,換得友情,他只有無奈的默默接受。

只要能繼續守在她身邊,就已經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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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姊姊,我……」相子胤欲言又止。

「小胤,你想跟宣姊姊說什麼,不必害怕,儘管告訴宣姊姊。」她來當他的家教已經有一段時間,對這孩子將所有情緒全藏在心裏,十分心疼。

一個才九歲的孩子,卻無辜地成為他母親為奪取一切的工具。這個年紀的小孩,不該是天真、快樂地過著他的童年嗎?

相濯怏雖然從來不曾說過,她也明白他心裏一定希望她能辭掉這份家教的工作。但為了小胤,她卻只能故意忽略他的心情。

「我真的可以說嗎?」雖然宣姊姊人很好,和媽媽完全不同,他還是有些害怕,不敢說出來。

「小胤,你是男生,不管什麼事,你都要勇敢說出來。」她不斷地鼓勵他,建立他早已被他媽媽摧毀的自信。

「宣姊姊,星期六是我的生日。」

「真的嗎?」宣柏筠的表情充滿驚喜。「小胤你告訴宣姊姊,你想要什麼生日禮物,宣姊姊送你。」

「我不要禮物,我……」他又頓了一下,看到她鼓勵的眼神後,才勇敢的說出來。「宣姊姊,那一天妳可不可以帶我去看大哥畫畫?」

「小胤!」她想不到他的生日願望竟只是去看相濯怏畫畫。

「我常看到大哥來接妳,妳跟大哥是朋友,我真的好想去看大哥畫畫,妳可不可以帶我去?」他眼神中充滿著熱切期盼。

宣柏筠看著他期盼的眼神,拒絕的話說不出口。她點點頭,「宣姊姊帶你去看你大哥畫畫。」

「真的嗎?!妳真的要帶我去看大哥畫畫?」相子胤不敢相信她真的答應自己的要求。

「我們打勾勾。」宣柏筠伸出右手,與他打勾勾許下承諾。

打完勾勾、蓋完手印後,相子胤才相信她真的答應了自己的請求。

以前他不管對媽媽有任何要求,媽媽總是說除了認真讀書之外,做什麼事都是沒有意義、浪費時間,總是不肯答應他的任何要求。

宣姊姊卻不一樣,她會聽他說話,只要她做的到,都會答應他,他真的好喜歡、好喜歡她,就像喜歡大哥一樣的喜歡她。

「可是……」他忽然又想到他媽媽一定不准,不禁又失望起來。

「可是什麼?」

「媽媽一定不會答應讓我去。」

「宣姊姊會去跟你媽媽說,為了獎賞你每次考試都是第一名,所以姊姊要帶你出去玩。」

「可是星期六我還有課要上。」

「你相不相信宣姊姊?」他點點頭。「只要你相信我,宣姊姊就一定不會讓小胤失望。」

「真的嗎?」

「嗯。」

上完家教課後,宣柏筠又坐上了相濯怏的機車,回到他的住處。

「怏,這個週末你有空嗎?要不要去海 邊畫畫?」

相濯怏拿著畫筆,邊畫邊回答,「有事嗎?」

「沒有,只是很想看你去海 邊畫畫時認真的樣子。」她坐在一旁,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專注作畫時的模樣,真的好迷人。

相濯怏轉過去,瞥了她一眼,對於她的話有很大的存疑。「妳想去就去。」

「真的嗎?」

他點點頭,再轉回去繼續揮灑著彩筆。

宣柏筠高興的沖過去摟住他的脖子,在他臉頰上用力一吻。「怏,謝謝你,那天我會準備很多好吃的東西。」

看她高興的像是準備要去遠足的小孩子一樣,他不由得笑了。她真是個容易感到滿足和快樂的女人,只不過答應她去海 邊畫畫,就能讓她高興不已。

而她的快樂也感染了他,讓他的心也跟著她一起飛翔。

相濯怏放下畫筆,轉過去,拉著她跨坐在自己的大腿上,雙手環在她的腰上,與她面對面相互凝望著。

「筠,和我在一起,妳是真的快樂嗎?」

「這輩子我從沒像現在這麼快樂過。」手圈上他的頸項,額頭靠在他額頭上。「你是我快樂的泉源。」

「假如我這輩子只能如此庸庸碌碌的過一生,妳也無所謂嗎?」

「我不要富貴榮華,我只要有你就夠了。」

「妳大學畢業的時候,願意嫁給我嗎?」像她這樣溫柔可人、善解人意的女孩子,只怕他再也找不到了。

「你──」她沒想到他會這麼快就向她求婚,驚喜的說不出話來。

「妳不願意嗎?」

「願意、願意。」她猛點著頭,生怕他收回了剛剛的話。「我百萬、千萬、萬萬個願意。」

相濯怏聞言笑了,隨後從口袋裏掏出一個絨布盒,一打開,是一對白金對戒,一隻戒指是一半的心,合起來時是一顆完整的心。

他拿起其中一隻女戒,「妳願意讓我替妳戴上戒指嗎?」

宣柏筠迫不及待的伸出自己的右手,讓他替自己戴上擁有半顆心的戒指。

相濯怏將戒指套進她右手無名指之中,往戴著戒指的手深情一吻。「現在我給不起妳鑽石,但請妳相信我,總有一天我會將這只白金戒指換成鑽石戒指,戴在妳右手的中指上。」

「只要是你替我戴上的戒指,哪怕只是用草編成的戒指,我也會很珍惜它。」她高興的熱眼盈眶,連忙拿起另一隻男戒,替他戴上,然後兩隻戴著戒指的手緊緊交握在一起,合成一個心。「戒指上的心就像是我們的心,心心相櫻」

相濯怏吻上了她的唇,這一生他何德何能,能擁有她這樣聰慧、善解人意的好女孩,擁有她的愛。

宣柏筠傾盡所有濃烈的愛響應著他的吻,願與他攜手相伴過一生,就算只能粗茶淡飯、身著布衣、平乎凡凡也無所謂。

只要有愛,幸福可以是很簡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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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柏筠費盡唇舌,才讓蕭涓涓答應她帶相子胤出去玩。於是在他生日這一天,早上十點多她就來到相家將他接出去了。

而相子胤從跟著她離開家開始,心情一直處於興奮狀態,直到來到相濯怏住處門口前,才因為緊張,緊緊握住她的手。

「小胤,你很緊張嗎?」見他點點頭,她安撫道,「你不用害怕,其實你大哥是很好的人。」

「可是大哥好象很討厭我,我怕他會生氣。」相子胤不安地說。

「不會的,宣姊姊向你保證。」

「真的嗎?」

「你不相信宣姊姊嗎?」看他緊張害怕的樣子,她真的很心疼,大人間的恩怨情仇,卻要一個小孩子來承受,這對他是多麼地不公平。

就算相濯怏有多恨他父親和蕭涓涓,但小胤是無辜的,怎麼說小胤也是他同父異母的親弟弟,相信他不會對小胤太過無情。

宣柏筠不用他給她的鑰匙開門,伸手按了門鈴,很快地門被打開了。

「妳怎麼不自己開門進──」相濯怏在看見站在旁邊的相子胤後,話戛然而止,原本帶著笑的表情,瞬間拉了下來,換上不悅的神色。

相子胤見到他生氣,害怕的往宣柏筠後面躲藏。

「妳帶他來做什麼?」

「我們先進去,我再跟你解釋。」

相濯怏轉身往裏走,她則牽著相子胤的手一起走進去,反身將門關上。「小胤,你先在這裏,宣姊姊有點話要和你大哥說。」

相子胤不安的看了大哥一眼,才點點頭。

相濯怏先走進房間,往床上一坐,沉著臉,不發一語。

她很快地跟了進去,「今天是小胤的生日,我問他想要什麼禮物,他卻說不要禮物,只想看你畫畫。他這一點點小小心願,讓人不忍拒絕。」

「妳卻沒問過我的意見,擅自答應了他。」這是他們交往以來,第一次發生不愉快的爭執。

「你知道小胤有多麼崇拜你,他將你當成了偶像,你知道嗎?」她瞭解他不是冷酷無情的人,想對他動之以情。

相濯怏寒著臉,依然無動於衷。

「怏,他是你弟弟呀!」她在他身邊坐了下來。「小胤只是個孩子,不該去承擔大人間的恩怨,你為什麼不能敞開心接受他,他是個很可愛、很乖的孩子,我相信你會打從心裏喜愛他的。」

相濯怏轉過去,無法置信的看著她。「妳要我接受他、疼愛他?」

「這不是件很困難的事。」

「對不起,我辦不到。」

「怏,你不是冷酷無情的人,你是……」

「我不是妳所想的那種寬大為懷的人。」他很快地打斷了她的話,站起來,悲憤的看著她。「我無法忘記我母親是怎麼被那女人逼死的!」

「但這不是小胤的錯。」

「那女人要不是懷了他,我爸爸就不會逼我媽媽離婚,我媽媽也不會選擇自殺來逃避被自己深愛、依靠了一輩子的丈夫背叛的事實,這還不是他的錯嗎?」

「你知道這不是小胤的錯,你只是藉由對小胤的恨,來乎撫你心中的痛!」她一針見血地道出他隱藏在心裏的矛盾。

「妳真以為自己這麼瞭解我嗎?」

「怏,只要一天就好,小胤要的並不多。」

「他擁有的已經太多了,我沒有義務再去滿足他所想要的一切。」相濯怏丟下這句話後,拉開房門出去。

待她反應過來追出去時,已見他頭也不回的奪門而出,而一旁早已被嚇壞的相子胤抖著小小的身體,害怕的白了臉。

宣柏筠感到自責地過去抱著他,「小胤,你不要怕。」

「宣姊姊,大哥為什麼會這麼討厭我?是不是小胤不乖?小胤做錯什麼事了嗎?」

「小胤很乖,你大哥也不是討厭你,是宣姊姊不乖,惹他生氣的人是我,所以小胤不要擔心。」

「真的嗎?」他還是感到很不安。

「宣姊姊不會騙你,只是小胤今天可能看不到大哥畫畫了。」

「沒關係,只要大哥不要再生宣姊姊的氣,小胤沒關係。」

「小胤……」宣柏筠真的很心疼他的乖巧和懂事。「這樣好了,中午宣姊姊帶你去吃好吃的東西,吃完飯你想去哪里玩,姊姊都帶你去好嗎?」

「謝謝宣姊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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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宣柏筠在堆滿畫作的客廳裏等了相濯怏一天一夜,從夜晚等到天明,再從白晝等到深夜。

終於在半夜一點左右,他帶著一身疲 憊和滿身酒味回來了。

「怏──」她輕柔的叫喚他。

然而,相濯怏的腳步並未停歇,直接經過她面前,走進房間裏,坐在床上。

宣柏筠凝望著他的背影,心揪在一起,從未關上的房門看見他那落寞的神情。她緩緩地走過去,在他前面蹲了下來,握住他的手。「怏,是我不好,是我沒考慮到你的心情和立場,對不起。」

瞅著她那清亮明眸,他知道她沒錯,對於他的一切,他從沒主動對她提過一絲一毫,她又怎麼能瞭解關於他家庭中的醜惡,這又怎能怪她呢?

她說的沒錯,這個罪不該由小胤來背負。

但是,他永遠無法忘記母親含怨過世時的那一幕,每當想起那一幕,恨意就溢滿他整個心中。

握在手中的手沒有一點點溫度,冰冷的程度讓人不由得從心裏感到寒冷起來,他心中那塊冰石尚未融化,如今卻再堆積了更多寒冰。

宣柏筠不禁開始懷疑,他心中的冰霜,她真的有能力融化它嗎?

她害怯的正想將手縮回去,他卻將她反手一拉,用力將她拉進懷裏,一個反轉,讓她仰躺在床上,他壓著她,兇狂攫奪她的唇齒,猛烈地挑開她的唇,似懲罰般強奪她的甜蜜。

宣柏筠感到甜蜜與痛苦如兩頭燒的蠟燭同時往她燒近,一顆心如置身在天堂與地獄之中,但即使真要她隨著他一起墜落在萬劫不復的地獄,她亦無怨無悔、心甘情願。只因身邊的人是他,那個讓她再也逃不了、也不想逃的男人!

兩人的衣服零亂地被隨意丟棄在地板上,赤裸的身軀交疊著,汗水與淚水交錯,不知是感情的宣洩或是痛苦的發洩聲層層疊疊、起起落落。

唇被吻腫了,背被抓的處處是指痕,這是甜蜜的痛楚,就不知在傷痕消失之後,心中的傷痕是否也能消失……

一陣雲雨之後,宣柏筠躺靠在他身邊,雙手緊纏住他的腰。

「怏,對不起。」

相濯怏的響應只是深情的擁抱,再多言語也比不上這個擁抱。

一次短暫的暴風雨總算過去,但這一次的風雨之後,兩人的心非但沒有靠得更近,反而讓宣柏筠得更加小心翼翼,儘量不去觸及他心中的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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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的愛情在風雨飄堯戰戰兢兢中交往了一年半的時間。

然而,宣柏筠卻在畢業考的前夕發現自己懷孕了,她在喜悅與惶恐不安的情緒交雜中考完最後一堂畢業考。

再過一個月,她就畢業了,也得開始思索著她與他之間的未來。

而這天,當宣柏筠幫相子胤上完家教課,正想直接回家時,卻突然被從書房出來的相雷行給叫住了。

「宣小姐,請妳等一下。」

她轉過身去,望著表情嚴肅的相雷行,他在商場上是出了名的嚴厲,行事風格強悍,快、狠、准是他成功的三大要素。

或許是因為相濯怏的關係,每當在報章雜誌上看到任何關於相雷行或是相禾企業集團的報導,她總會仔細看過一遍。

但對於相家的一切,在她和相濯怏之間,仍是個禁忌,誰也不願去碰觸。

「相先生。」她來相家當家教一年多的時間,這是他第一次主動和她說話。

「我有些事要問妳。」相雷行習慣了命令的口吻,他說完使直接轉身回到書房等她。

宣柏筠跟著走進書房,順道將門帶上。「請問您要問我什麼?」

「妳先坐下。」

她依言地坐了下來。

「他最近怎麼樣?」其實不用問,他相雷行對兒子的一切也都了若指掌,並非真的放任他而不聞不問。

只是沒想到他的個性會這樣剛強,離開相家已經快兩年,即使生活過得再苦,也不願回家。

他可以不認他這個父親,他卻不能不要這個兒子,濯怏是他所有的希望和驕傲,沒有人能代替他在他心中的地位。

「他很好。」

「我希望妳能幫我勸勸濯怏,讓他搬回家來住,進公司上班。」

「對不起,關於這件事我無能為力。」她知道自己的能力根本無法化解他們父子之間的事。

「一輩子畫畫絕不會有什麼出息,妳難道願意跟著他過著吃不飽、餓不死的生活嗎?」

「只要他快樂,不管他做什麼,我都會支持他。」愛,不該是這樣嗎?

「妳真願意見他如此過這一生嗎?妳這根本不是真正的愛他。」

「我……」宣柏筠感到啞口無言。

「假如濯怏真愛妳,妳勸他,他一定會聽妳的話。」

「就算我願意勸他,他也不見得會聽我的話。」到目前為止,一直都是她愛他比他愛她還多。

「欸!」相雷行忍不住歎了口氣,此時的他不再嚴厲,只是個盼望離家的兒子能早日歸來的慈祥老父。「宣小姐,就算是妳幫我完成最後一個心願。」

「您……」

「前陣子我去做身體檢查,卻發現我得了鼻咽癌,死我並不怕,但濯怏是我最愛的兒子,我無法眼睜睜看他自毀前途,一輩子過這種生活。」

鼻咽癌!

怎麼會?他的氣色看起來這般紅潤,說起話來還是中氣十足,一點也不像是生了重病的人……

「但不管怎麼說,我到底還是他爸爸,父子之間不該有隔夜仇。當年的確是我對不起他媽媽,我現在也已經受到了懲罰,難道他還不能原諒我嗎?真的要我帶著遺憾離開嗎?」他又重重地歎了口氣。「妳能答應幫我這個忙嗎?」

「我……」宣柏筠看著眼前的相雷行,不再是意氣風發的商場強人,只是個渴望親情的父親,拒絕的話她實在說不出來。「我盡力試試看,可是我不敢保證濯怏會聽我的勸。」

「謝謝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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濯怏放下畫筆都半個小時之久了,卻發現那思緒不知飄向何方的小女人,同樣姿勢一動也不動的不知維持了多久。

他走過去,在她身邊坐下。「妳在想什麼?」

宣柏筠轉過去看著他,竟發現她看不到他們之間的未來!這讓她內心起了一陣恐慌和不安。

「畢業考考得不好嗎?」

她輕輕搖搖頭。

「身體不舒服嗎?」他伸手摸摸她的額頭,沒發燒。

「怏,你是真心愛我的嗎?」兩人相戀快兩年,一直都是她不斷對他說愛,他卻從未跟她說過一次他愛她。

她甚至開始懷疑,他真的愛她嗎?

相濯怏臉色一沉,瞥過頭去,望向另一個方向,不再與她四目相對。「妳想說什麼就直說。」

「我……」宣柏筠咬著下唇,深深吸了口氣,雙手不自覺地放在小腹上,希望肚子裏的孩子能幫她守住這段愛情。「我下個月就要畢業了,你還記得你曾經說過的話嗎?」

相濯怏站起來,走到窗戶邊,眼神落在窗外。「我說過的話,我不會反悔。」

「只是因為不想反悔嗎?」聽到他的回答,她聽到自己心碎裂的聲音,低下頭,看著肚子。「怏,你想過我們的未來嗎?」

未來?多麼虛無縹緲的一個名詞呀!

「我知道畫畫就像你的生命一樣重要,然而你可曾想過,以後等我們有了孩子之後,開銷花費會更大,我們還得買間屬於自己的房子,如果──」

「早在妳決定和我在一起時,我就已經告訴過妳,我能給妳的只是頓溫飽,無法給妳富貴榮華,當初妳是怎麼回答我。」

「我說過我不在乎,但是現在情況不同了。」

「情況不同了?」

相濯怏轉過頭看著她,冷冽的眼神瞅著她不由得低下頭,沒有勇氣迎視他那冰銳眼神。

「只要你願意回家,你絕對可以給我們一個安穩的生活。」宣柏筠鼓起勇氣,一鼓作氣的說出來。「你爸爸找過我,他希望我可以勸你回家,回公司上班。」

「妳說完了嗎?」他強忍著心中的怒潮,聽她將話說完。

「怏,你爸爸他真的很愛你,天下無不是的父母,你不能原諒他嗎?」

他朝著她走過去,站定在她前面,盯著她看,卻忽然感覺到面前的她好陌生。她的雙眼依然清澈明亮、單純無瑕,或許他就是被她這樣的眼神給欺騙了。

「妳真正愛的不是我的人,而是相家的權力與財富。」他的話語中充滿著痛心與失望。

這是他第一次如此深愛一個女人,他一向不善於表達自己的感情,但他對她的愛,她應該能瞭解的!

他無言地搖搖頭,看著左手無名指上那缺了一半心的戒指,原以為他殘缺了的心,她真的能替他填補。

「怏,你是這麼看我的嗎?在你心裏,我只是個愛慕虛榮的女人嗎?」

「若妳不是,那妳告訴我為什麼要答應當他的說客,勸我回去?」

「那是因為你姓相,相禾企業是你媽媽和你爸爸辛苦創立的,你有責任,你──」

「妳不必再說了。」他舉起手,阻止她繼續說下去,然後將無名指上的白金戒指拔下來,轉過身用力往窗外一丟。「我們之間到此結束。」

「你……」宣柏筠整個人愕然地往後退了好幾步,直到碰到東西,才停了下來。「你是真心的嗎?」

為什麼他可以輕易的說出「結束」的話,難道就只因為她答應他父親勸他回家嗎?

他就這樣宣判了兩人之間愛情的死刑?

「這是妳的選擇,不是我。」

「我的選擇?!」

「我一直以為妳瞭解我,也真心想用妳的溫柔和熱情融化我心中的冰雪,然而,就在我漸漸被妳融化時,妳卻同時將另一座冰山往我心裏堆積。」他露出了充滿著自嘲的笑容。「現在我才知道我錯了!」

「怏,你誤解我了,我不是你所想的那樣,我──」

「妳是怎樣已經不重要了,戒指我已經丟掉,我們之間再也找不回過去了。」

「找不回過去!」她也跟著笑了,他的笑容裏有著自我嘲諷,而她的笑容裏卻有著悽楚悲愴。「是的,找不回過去,我遺落在你身上的心也找不回來了。」

相濯怏聽見她那淒然的聲音,背脊一僵,卻告訴自己別再回頭。

「怏,我最後只想再問你一個問題,我希望你能老實告訴我?你有愛過我嗎?」

「有,我也一直很努力想讓妳能夠快樂和幸福,只是我的努力妳似乎感受不到。」

她在他的身邊,一直都只有惶惶恐恐,生怕觸及他內心深處最脆弱的一條弦,而終究她還是拿了把利剪往那條弦上剪下去。

「謝謝你。」這樣就夠了,往後的日子就算沒有他在自己身邊,她依然會勇敢的活下去。「這只戒指我能繼續留著嗎?」

「殘缺的戒指,留不留又有什麼差別?」

「我殘缺的是屬於我的那份幸運,我的心卻未殘缺。」因為她知道他是真的愛過她,這份愛並不是殘缺的。

宣柏筠再度走向他,「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這是人世間最大的悲哀與遺憾,我希望你別讓自己留下讓你悔恨的遺憾。」

語畢,她默默的轉過身,悄然離去。

窗外不知何時下起了雨,彷佛是在為他們的愛情悲泣。夜空中黑濛濛一片,像他的心,再也不會澄澈。

他的心也隨著她的離去,一併被她給帶走了……

愛,真的很痛,而失去愛,更痛!

宣柏筠走出房子後,天空早已飄起綿綿細雨,兩頰流下兩行灼燙的淚水和雨水交織著,讓她分不清是淚水被雨水冷卻,還是雨水被淚水滾燙?

愛,真的能說結束就結束嗎?用心愛過的人,能說不愛就不愛嗎?

她的背靠在頂樓屋外冰冷的牆上,直到屋內的燈熄滅,直到那扇窗戶關了起來。他的心會不會就像那扇被關上的窗一樣,從此緊緊關閉?

宣柏筠輕輕地來到那扇窗外,在淚水與雨水之中仔細地尋找那顆被他丟棄的心。一顆心怎能缺了一半,少了一半的心能夠活得下去嗎?

就這樣,她不放棄的找了一整夜,全身早已被雨水淋得濕透,她卻一點也不在乎,只因為她很用心的想找回被他丟棄掉的心。

或許是天可憐見,在天色漸漸泛白之際,讓她在個花盆下找到了那只被他丟掉的戒指。

她拿著戒指,緊緊地貼靠在胸口,臉上浮起了笑容,不再是悲傷的笑容,而是幸福喜悅的笑容。

因為,她還是將他遺落的心找了回來!

有了他的心陪伴,就好象是他陪在她身邊,未曾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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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睡中的宣柏筠被電話聲給吵醒了,全身就像是綁著千斤巨石般沉重。翻了個身,接起擺在床頭櫃上的電話。

「喂。」她聲音中明顯有氣無力,又帶點沙啞。

「柏筠,妳怎麼了?聲音啞啞的,是不是感冒了?」宣柏寰一聽見妹妹的聲音怪怪的,不由得緊張起來。

「哥,可能是昨天淋到雨,有點感冒,你不要擔心。」

「妳這樣叫我怎麼能不擔心。」

「我沒事,多休息、多喝點水很快就好了。」說著她又吸了一下鼻子。「你怎麼會在這個時候打電話來?」她看一眼時間,從回家洗完澡躺上床睡覺,她已經足足睡了十二個小時。

「妳最近是在忙什麼?打了好多次電話,妳都不在家,手機也總是沒開機。」

「前幾天剛畢業考完,我都在圖書館念書。」她又說了謊,最近她總是不斷地對最疼愛她、也最信任她的大哥說謊,她感到愧疚不已。

「我已經幫妳拿了紐約大學的申請表格,過兩天我就先將表格寄回去給妳,妳先看一看,把該準備的資料準備好。」

「大哥,讓我再考慮一下好嗎?」

「妳不想來美國再念點書嗎?」

「不是的,我只是在考慮是不是要先工作個兩年再去念書。再說你明年就拿到學位回來,到時候還不是只有我自己留在美國。」

「就是因為我明年就回臺灣,才要妳先過來,讓我帶妳熟悉適應這邊的生活環境,我才能放心。」

宣柏筠忍不住咳嗽了幾聲,「大哥,我喉嚨有點不舒服,我們改天再說好嗎?」

「妳就是這麼不會照顧自己,如果沒有好一點,明天一定要去看醫生。」

「好,我知道。」

電話掛斷之後,她感到全身發冷,整個人縮進棉被裏,卻依然溫暖不了從身體裏竄出的冷意。

半個小時後,門鈴聲如催魂鈴般響起,又急促又猛烈,接連不斷。

宣柏筠不得已撐著非常不舒服的身體下床,走出房間去開門。「周大哥這麼晚……」話沒說完,她趕緊摀住嘴巴又連續咳了幾聲。

周奕浩先將她扶進屋去,讓她在沙發上坐下。「柏寰打電話給我,說妳感冒了,讓我過來看看妳。」

「我大哥總是這麼大驚小怪、緊張兮兮的。」

他摸摸她的額頭,「妳發燒了。」

「一點點而已,沒關係。」

「怎麼沒關係!」他扶著她回房間。「妳趕快換件衣服,再穿件外套,我馬上帶妳去看醫生。」

「我沒關係,不需要去看醫生。」

「生病了怎麼可以不去看醫生,要是更嚴重那怎麼辦?不是自找罪受嗎?」

「可是……」她的手不由自主的撫摸著仍平坦的肚子,眼神中已泛著母性的光輝。

周奕浩順著她的手和眼神一起落在她的肚子上。「妳──懷孕了?!」

宣柏筠猛然一驚,迅速地抬起頭望著他。「周大哥,你……」

「多久了?」明知她愛的是另一個男人,但知道她懷了那個男人的孩子,他依然感到心痛和悲楚。

「兩個月了。」

「你們準備結婚了嗎?」周奕浩真不得不佩服自己,竟還能如此冷靜地和她談另一個男人和她的事。

搖了搖頭,宣柏筠語氣平淡地說:「我們分手了。」

「妳還是要將這個孩子留下來,是嗎?」

「孩子是無辜的,他已經有了生命,沒有人有權利去剝奪他生存的權利,就算是我也沒有資格。」何況這是他留給她最珍貴的禮物,這個孩子更是她對他的愛的另一種延續,她怎麼能拿掉這個孩子。

周奕浩沉默了許久,臉色變得更加地凝重!

半晌之後,他才再度開口,「為了肚子裏的孩子,妳更必須要去看醫生。」語畢,他不容拒絕的將她推進房換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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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醫院回來後,周奕浩幫她熬了點排骨稀飯,讓她吃完後再將藥吃下去,才不會傷胃。

客廳中彌漫著凝重的氣息,直到──

「柏筠,我們結婚吧!」

這句話就像是一顆威力十足的炸彈,炸得她腦袋轟然一響,威力遠比相濯怏說出分手時,更令她感到震撼千萬倍。

「周大哥,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你明知道我懷了別的男人的孩子,你還要和我結婚?」她瞪大眼睛,驚愕地看著他。

「柏筠,妳知道我一直都很愛妳,一直到現在,我對妳的愛依然沒變。」如果她能幸福快樂,就算他會傷心痛苦,他依然會笑著祝福她。

但是現在看來,在愛情這條路上她也摔跤了。而這一跤摔的並不輕,他怎麼能眼睜睜地看著她一個人繼續走這條崎嶇不平的人生路?

「可是……」

「我會將妳肚子裏的孩子當成是自己的親生骨肉一樣疼愛,只要我們不說出去,沒有人會知道這孩子真正的父親是誰。」

「不行,這對你不公平,我不能這麼做。」她斷然拒絕了他的好意,他是這樣好的人,她怎能如此自私。

一切的果,不管是甜還是苦,都必須由她自己去承擔!

「愛情沒有公不公平的道理,我真心誠意想和妳結婚,不為什麼,只因為我愛妳。相信我,我一定會疼愛這個孩子,假如妳擔心,我們甚至可以不要再生孩子,只要有他就夠了。」

「你為什麼還要對我這麼好?」她真的很感謝他對自己的愛,但感謝並不是愛,她能接受他的幫助嗎?

「因為妳值得我對妳這麼好。」

「不,我一點都不值得,我配不上你,我不能答應嫁給你。」他是個好男人,她不能再傷害他了。

「柏筠,妳要讓妳肚子裏的孩子一生下來就當個私生子嗎?還有柏寰若是知道妳未婚懷孕,他會多自責,妳有沒有想過這些?」

「這……」一切都發生的太突然了,她根本還沒時間去思索這些問題。

「妳不用覺得會對不起我,也不用覺得委屈了我,因為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願的。」他握住她的手,那只有一半心的戒指同時被握在他雙手之中,彷佛連同相濯怏留給她的甜蜜負擔一併都愛了進去。

「周大哥,你好傻。」

「我一點都不傻,只要妳不會認為我卑鄙的利用這個機會,逼妳答應嫁給我就好了。」

宣柏筠心中對他充滿著感激,臉靠在他的胸前。「周大哥,請你再給我一些時間,我一定會真心對你好的。」

「我們有一輩子的時間不是嗎?」

這一夜極為漫長,擁著不知是哭累了還是藥效發作而沉沉睡去的宣柏筠,周奕浩的心裏萬分不舍,希望過了這夜後,她的病及心裏的苦痛都能痊癒康復,而他將傾其所有給她一切美好……

不久後,宣柏筠辭去了小胤的家教。

畢業典禮後的第二個星期,他們舉辦了一個小小的結婚典禮,邀請參加婚禮的人除了周奕浩的家人和近親朋友,宣柏筠就只有請陳曉嵐當她的伴娘,就連遠在美國念書的宣柏寰也來不及趕回臺灣。

宣柏筠不知道她結婚的消息是不是會傳到相濯怏那兒,但都已經不重要了,她會將對他的愛,在她肚子裏的孩子身上繼續延續下去。

她也不斷地告訴自己,在往後的每一天,她一定要當個稱職的妻子,好好照顧她的丈夫,她欠他的情,只怕這一輩子也還不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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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六年後

安宣藝廊的負責人安棐若,自從三年前接觸了相濯怏後,便相當欣賞他的作品,只不過他相當孤僻,除了偶爾拿幅畫到藝廊寄賣,對於成名或開畫展則是一點興趣也沒有。

然而,最令她感到好奇的,就是夾雜在他畫作中的人物畫,雖明顯是在畫同一個女子,卻不知為何沒有一張有清楚畫上五官。

而更令人費解的是,當她某次不經意帶小姑的兒子呈呈來到他的畫室時,呈呈竟一口指認出那畫裏的人是他媽媽,這著實引起了安棐若的好奇,不禁猜想小姑和他的關係,難不成兩人之間有什麼不為人知的過去?

於是她雞婆性格又起,趁小姑答應來藝廊幫忙,她事先沒讓兩人知情,便大膽又擅作主張的帶著宣柏筠來到相濯怏住的地方。

「相先生,她是宣柏筠,以後會由她專門負責你畫作的買賣。」

相濯怏在乍聽這個烙印在心裏的名字時,手中的畫筆悄然落地。

「你怎麼了?」事情果然是她想的那個樣子!但安棐若仍然明知故問:「怎麼?難道你認識柏筠嗎?」

他站起來,轉過身看著他這六年來沒有一刻忘記的人。他無法置信,此刻她就站在自己的面前,不是在作夢,更不是幻影。

宣柏筠也驚訝得說不出一句話來。

安棐若對著宣柏筠說:「我記得妳說過,妳和奕浩離婚後,妳整個人都輕鬆了下來,那就表示妳從來沒有真正的愛過奕浩。或許妳決定離婚,對妳、對奕浩都是最好的決定,同時也是給妳和奕浩各自的愛情一個重生的機會。」她這些話同時也是說給相濯怏聽的。

「愛情重生?」她的愛情還有機會重生嗎?

「我想這裏就是妳愛情的重生地。」安棐若看看相濯怏,又看看宣柏筠。「你們兩個好好聊聊,下午我會去接呈呈下課,妳就不用擔心了。」

她說完後便先離開了,將時間和空間留給他們去面對彼此。他們能不能有美好的未來,也端看他們自己了。

而在安棐若離去之後,相濯怏雙眼凝視著依然明亮動人的俏麗嬌顏,心慢慢地揪在一起,胸口緊窒,連呼吸都不敢太過用力。

宣柏筠的反應亦好不到哪里去,目不轉睛地直瞅著他,他渾身上下自然散發著藝術家天生傲骨的氣息,再加上歲月的折磨,略帶滄桑、落拓的臉龐,現在的他更增添了一份男人味,也更加迷人了!

安棐若的話語回繞在耳際──

愛情重生!

她的愛情,真能再一次重生嗎?

兩人就這麼四目相對,再多的話全梗在喉間,誰也無法先說出口。

直到一陣撕裂般地疼痛突如其來侵襲著相濯怏,他往後退了好幾步,將背後未完成的畫撞得東倒西歪,直到背抵住牆,他蹲下來,雙手緊緊壓住太陽穴兩旁,想抑制那無法忍受地疼痛。

一顆顆豆大的汗珠不停地冒出來,他臉色蒼白得嚇人。

宣柏筠被他這模樣嚇到了,擔心焦急地沖到他身邊。「怏,你哪里不舒服?我陪你去看醫生。」

相濯怏痛楚地無法回答她的話,牙齒緊咬住下唇,一把用力將她推開,他不要她看見這般狼狽的他!

「走、妳走。」

「怏……」他就這麼恨她嗎?

「走──」相濯怏用盡全身力氣大叫著。

宣柏筠的眼淚再也無法抑止,她摀住嘴巴,不讓自己哭出來。

她站起來,一步步往後退,痛徹心扉地轉身,淚水也在她奪門離去的那一剎那,揮灑在相濯怏剛抬起的臉上。

他忍住懾心的疼痛,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心汨汨地淌著血!

為什麼疼痛要在此時此刻侵襲著他,為什麼要讓她見到他這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樣子?

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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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濯怏從被撕扯般的痛楚中慢慢恢復過來,攏緊的眉峰慢慢舒緩展開,臉色卻依然蒼白。

他跌坐在地上,背靠著椅子,指間的香煙不知不覺的燒至煙尾,燙著了手指,可他卻沒有一丁點疼痛的感覺。

他的心還遺落在半個小時前,倏然見到她,她臉上閃過的那抹驚愕,讓他如一潭死水的心湖,再次激起了層層漣漪,波紋再也無法平覆。

六年前分手之後,他很快地就聽到她要結婚的消息,也知道她結婚的對象就是她曾說過只當他是大哥的那個男人。

她的婚禮他也去了,看著她穿著美麗典雅的婚紗,親眼看著別的男人將代表永恆的鑽石戒指套進她的手指上。那一刻他已明白,在她的生命之中,再也沒有他存在的空間了。

然而,是他自己將這份原本該屬於他的幸福與幸運給丟棄,怪不了她!

隔天,他帶著簡單的行李離開臺灣,在國外流浪了三年。

原以為這輩子他不會再見到她,卻因為安棐若那個多事煩人又雞婆的女人,將兩人命運的鎖鏈再度銜接在一起。

當她已經有個幸福家庭,有個深愛她的丈夫,有一個聰明可愛的兒子,他卻依然只有一個人,活在自己孤獨寂寞的世界裏。

是的,他後悔了,當她帶著碎裂的心,悄然地走出去時,在那一刻,同時也一併將他的心帶走了……

這六年來,對她濃濃的愛,只能透過手中的畫筆繼續綿延下去,若說畫畫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事,她又何嘗不是早已深植他生命中的一部份!

屋外天色漸漸暗沉,他從地上站起來,腦海中卻忽然閃過安棐若為了勸他多發表作品說過的話,「如果說呈呈是你兒子的話,你是不是也只想給他一個吃不飽也餓不死的生活?」

安棐若帶來的那個男孩會是他的兒子嗎?他和她是如此的神似……

最重要的是在安棐若離開前,似乎也提到了,離婚、愛情重生等字眼!

她和周奕浩離婚了嗎?為什麼?

他驚慌地沖出屋外,卻想到她早已被自己給趕走了,就像是六年前一樣,再度被他趕出他的生命中。

他不由得地笑了,笑的淒涼、笑的悲愴。

他慢慢的轉過身,準備走回只有孤獨圍繞的屋裏時,卻──

「筠……」這一聲輕柔深情的呼喚,梗在他喉間足足有六年之久,卻只能在心裏叫喚。

而這一聲「筠」,讓宣柏筠強忍的淚水,再也忍不住的滾滾而落。她不敢朝著他飛奔而去,因為害怕他會再度將她用力推開。

「我只是擔心你,所以……」看到他已經沒事了,她也沒有繼續留下來的藉口了。「我現在就走!」

相濯怏看著她每次緊張不安時,總是咬著下唇,那習慣性的動作依然沒變。

當她就要越過他離去時,心一慌,來不及思索考慮,他一把拉住她,將她那柔軟的身子拉進懷中。

她身上散出熟悉的香味,每當他輕摟著軟玉溫香的身子時,總是能讓他那浮動不安的心得到平撫。

宣柏筠將臉頰靠在他的肩膀上,垂直的雙手不敢摟抱他的腰,雖然她好想、好渴望擁抱著他,聽著他如鼓動樂曲般優美的心跳聲。

「對不起、對不起……」她只能不停重複說著這三個字。

相濯怏在心裏狂亂地說著:該說這一句對不起的人是我呀!

他若不被對父親的仇恨給填塞整個心,又怎麼會失去冷靜與理智,將一切都怪在她身上。他的愚蠢和無知,讓他這六年來,無時無刻不在悔恨中度過,只能藉由對她的思念,來度過沒有她的每一天。

時間靜止在這一刻,誰也不願先開口說話,直到星光佔據整個夜空……

然而,再幸福的時光也終有結束的一刻,這一生能讓她再次依偎在他懷中,被他擁抱著,吸著屬於他那特有的滄桑味道已然足夠了,她不可以太貪心。

不舍的離開了他溫柔的懷抱,往後退了兩步,看著他蒼白的臉上,下巴有著未刮的胡碴,更增添他性感魅力。

「妳為什麼離婚?」

「我……」他的問話,讓她感到錯愕與慌亂,不安地躲開了他熾烈的眼神。

「他對妳不好?還是他做出對不起妳的事?」

「不、不是,奕浩對我很好,他一直很用心在呵護、愛我。」她雖然和周奕浩離婚了,卻不希望有人將離婚的原因歸究在他身上,真正該負起全部責任的人是她。

「是因為孩子嗎?」

她又搖搖頭。「他對呈呈的疼愛完全出於真心。」

「那究竟是為了什麼原因?」

她看著他,覺得已經沒有任何隱瞞的必要了。「是我一直無法給他需要的愛情。」

「懷孕的事是在我們分手之前妳就知道,還是分手後才發現的?」他已然篤定孩子是他的。然而他竟然已經有個五歲的兒子,卻從未盡過一天當父親的責任。

「分手之前我就知道了。」雖驚訝他會這麼問,但她還是誠實說了。

「為什麼不告訴我?」他的話裏沒有一絲責備,有的只是無限的自責。

「我還來不及告訴你就發生了那件事,我不想用這個孩子當成綁住你的理由。」她愛他,卻不願他只為了必須對她負責而勉強和她在一起。「事情都已經過去了,我們也都過得很好,這就夠了。」

「筠……」如果她真的過得很好,又怎麼會離婚?

「你不需要自責,我從沒怪過你,更沒有恨過你,是我不夠好,無法融化你心裏的寒冰。但是我真的很感謝你給了我這麼好的分手禮物,呈呈就像個天使般,帶給我最大的快樂。」

「是嗎?」他卻恨不得好好痛揍自己一頓。「妳真的從沒恨過我嗎?」

「沒有。」淡淡的一句話,卻也聽不出有任何的情感。他不知道的是,她將自己依然澎湃的愛,隱藏的很好,好到他完全察覺不到。

她最後再看他一眼,越過他往著來時的路走去,這一次,是真的走出他的生命之中了。

而相濯怏就這麼任由她從身邊離去,沒有再叫住她,亦沒有轉過身去望著她離去的背影。

只是他真的能讓她再度走出他的生命之中嗎?他的未來能沒有她,一個人走下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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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呈呈肚子餓了。」

出神的宣柏筠被兒子輕柔的叫喚聲打斷,將她的思緒拉回到現實。

低下頭看著呈呈,那眉宇之間的神韻,尤其是那雙深沉的眸子,簡直跟相濯怏像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

「媽媽,妳又在發呆了!」呈呈人小鬼大的學著大人歎了口氣,似乎有頗多無奈般,惹得宣柏筠不由得笑了出來。「我真弄不懂妳們大人,舅媽也是這樣,常常叫她都沒聽到,真不專心。」

她疼愛的將兒子抱起來,坐在自己的大腿上。「呈呈,你想吃什麼告訴媽媽,媽媽帶你出去吃。」

「我想吃麥當勞的炸雞和薯條,還有好喝的可樂。」

「可是三天前才帶你去吃過,媽媽有告訴過你,油炸的東西不可以太常吃。」

「喔!那我再想想。」呈呈又很認真的思考了一下。「媽媽,我們去吃水餃好不好?有一次舅媽自己包水餃好好吃,我好想再吃。」

「好,我們去吃水餃。」宣柏筠將他抱下來。「媽媽先整理一下,門關好就帶你去吃水餃。」

很快的她將桌上的東西收好,巡視過一遍,再將所有的電燈全都熄滅了,才牽著兒子的小手離開藝廊。

前幾天她大哥宣柏寰趁著難得拗到的一個月假期,帶著棐若回美國探望岳父岳母,同時向他們報告棐若懷孕的好消息。

「媽媽,舅媽什麼時候回來?」

「呈呈想舅媽呀?」她低下頭看著他。

「呈呈不在舅媽身邊保護她,舅舅一定會欺負她。」

「舅舅怎麼會欺負舅媽?」哥哥疼嫂嫂都來不及了,怎麼可能捨得欺負她。

「會,呈呈看過好多次。」

他那認真的表情,讓宣柏筠不禁也好奇了。「你告訴媽媽,舅舅是怎樣欺負舅媽的?」

「他每次都偷咬舅媽的嘴巴,有一次我還看到舅媽的脖子紅紅的,就像是呈呈跌倒後都會紅紅的那樣。一定是舅舅掐她,舅媽都沒有說痛,她好勇敢。」

宣柏筠聽完兒子的描述,額頭上不禁冒出三條黑線,啞口無言的不知該怎麼回答兒子的話。

身教重於言教,這一點她大哥該不會不懂吧!

呈呈還這麼小,就在他面前上演限制級畫面,是怕他長大後不懂得性教育嗎?真不敢想像她這個聰明過了頭的兒子,若多看幾次有樣學樣的去幼兒園對女同學玩起了親親遊戲,那可該怎麼辦才好?

「媽媽。」呈呈停了下來,拉住她的手。

她蹲下來,「怎麼了?」

「媽媽,我們為什麼要搬家?爸爸什麼時候回來?他回來找不到我們怎麼辦?」

「呈呈……」宣柏筠的心忍不住感到酸楚,不知該怎麼跟兒子解釋大人的複雜世界。

「媽媽,是不是爸爸不要我們了?」

「不是,只是爸爸在大陸工作,要很久很久才會回來。」

「要多久?爸爸以前也在大陸工作,可是他也都會回來看呈呈呀?」

「呈呈很想爸爸嗎?」

他用力的點點頭。

她將兒子緊緊抱住,淚水忍不住地滑落下來。她不想對兒子說謊,但他畢竟也才五歲,她說的他能懂嗎?

也難怪呈呈這麼地想念奕浩,這些年來奕浩對他們母子的好,是不容置疑的,雖然她也已經盡力扮演好一個妻子的角色,但她知道對一個男人來說那是不夠的。

奕浩需要的是愛,現在有個女人可以給他她給不起的愛情,她又怎能如此自私的剝奪他被愛、擁有愛的權利呢?

他對她做的已經足夠了,她不能再綁住他了……

宣柏筠牽著兒子,走進一家餃子店,叫好了東西,決定不管呈呈是否能懂,她還是要將事實告訴他。

「呈呈,媽媽有些事要告訴你。」

「什麼事?」

「呈呈,媽媽和爸爸離婚了,以後媽媽和爸爸不會住在一起。」

「媽媽,什麼是離婚?」

「就是媽媽不再是爸爸的太太。」

「那爸爸還是不是呈呈的爸爸?」

「爸爸永遠都是呈呈的爸爸。」

「喔!」呈呈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又吃了顆水餃。「可是媽媽和爸爸為什麼要離婚。」

「因為爸爸在大陸有一個和呈呈一樣可愛的妹妹,爸爸要留在大陸照顧妹妹,還有妹妹的媽媽,所以媽媽和呈呈才不能再住在爸爸的房子裏。媽媽這麼說,你懂嗎?」

「嗯,就是爸爸和媽媽不住在一起,因為爸爸要照顧妹妹和妹妹的媽媽。」

「呈呈好聰明呀!」

「媽媽,那個妹妹有沒有很漂亮,像陳曉薇那樣漂亮。」陳曉薇是他幼兒園的同學,也是他的女朋友。

「陳曉薇是誰?」

「笨媽媽,陳曉薇是我的女朋友。」

「呈呈有女朋友了!」現在的小孩子真厲害,只是他們知道男女朋友真正的意思嗎?

「對啦,其實我也喜歡吳曉莉,可是陳曉薇比較不會凶,所以我才讓陳曉薇當我的女朋友。」他說話的語氣有些沾沾自喜。

「呈呈在學校這麼受女同學的歡迎,媽媽好驕傲喔!」

「呵呵。」

宣柏筠拿了面紙替他擦擦沾在嘴角邊的醬油,她雖然和奕浩離了婚,可是她還有呈呈,這就夠了。

「媽媽,我告訴妳喔,舅媽有帶我到一個很會畫畫的叔叔家裏,那個叔叔畫了好多媽媽喔!」小孩子的注意力總是不會一直專注在同一件事上,往往想起什麼就說什麼。「媽媽,妳認不認識那個叔叔?」

「嗯。」她點點頭,知道兒子說的是相濯怏。「媽媽認識。」

「那叔叔怎麼會說不認識媽媽?」大人說話真是怪!

「因為叔叔不知道我是呈呈的媽媽呀!」

「喔,原來如此。」

「呈呈,你喜不喜歡那個叔叔?」

他偏著頭,用著很認真的表情想了一下。「那個叔叔的臉雖然都臭臭的,不像爸爸都笑嘻嘻,但是他很會畫畫,所以呈呈也喜歡他。」

相濯怏表情冷峻時,別說是小孩了,就連大人也不禁會感到害怕,然而呈呈卻沒被他給嚇到,反而還能喜歡他!

或許這就是父子天性吧!

她看著兒子天真可愛的臉,她從不後悔將他生下來,只是對她無法給他一個父親,感到深深的歉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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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濯怏魂不守舍地走出醫院,盤旋在腦海裏的全是醫生說的話。

「你會常頭痛是因為腦子裏長了一顆瘤,幸虧發現的早,只要趕快動手術切除就沒事了。」

「不動手術會有生命危險嗎?」

「目前雖然沒有生命危險,但腫瘤會變大,到時可能會壓迫你的視覺神經,以後也有可能轉為惡性腫瘤,站在醫生的立場,我建議你最好開刀將腫瘤給切除。」

「成功機會有多大?」

「腦部的手術和一般手術不太一樣,危險度是比較高一點,但是你放心,我會請我們醫院最好的醫生替你操刀,所以你不用太過擔心。」

「假如手術失敗呢?」他看著醫生,從他那閃爍不確定的眼神中,他已經得到他要的答案了。「謝謝你。」他站起來,茫然地離開了醫院。

為什麼要讓他在這個時候知道自己得了腦瘤,在他和柏筠再度重逢的這一刻,在他剛知道自己有個五歲的兒子的時候。

為什麼老天要和他開這個玩笑?難道說他註定是不配擁有幸福的人嗎?

六年前,因他的愚蠢,讓他失去深愛的女人,讓他六年來活在孤獨與悔恨之中;六年後,他深愛的女人再度出現,他卻依然無能為力擁有她,守護著她一輩子。

幸運……為什麼他獨缺的就是這份幸運?

相濯怏走著走著,不知不覺地來到安宣藝廊外,正巧瞧見宣柏筠牽著呈呈的手,兩人不知說些什麼,笑的那樣地開心。

他多麼希望,呈呈的另一隻小手,能牽著他的手,這是他最想要築構的一幅名為「幸福」的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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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8-22 00:38:18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一個半月後,宣柏寰才帶著安棐若風塵僕僕從美國度假回來,讓他另外三個合夥人哇哇大叫,聯手將一堆尚未有人負責的Case全丟給他去負責。

他們給他的理由是他得多努力一點,替未出世的孩子多攢點奶粉錢,也得多存點教育基金。

其中又以孟克揚最絕,手中的Case一結束,連事先告知也沒有的,行李一打包就直接飛到愛琴海,尋找他的愛情,一直等人到達了希臘時,才打個電話通知大家一聲。

氣得宣柏寰半個月不跟他們說話,但最主要的是他根本忙的連和他們多說廢話的時間也沒有。

然而,每天他也不管工作有沒有做完,總是不到五點,就看見他抱著一堆設計圖稿,一派瀟灑的下班去接老婆回家。

標準體貼的好丈夫,相信若是有舉辦模範丈夫比賽,他絕對能榮登第一名。

「大哥。」宣柏筠一見到他,臉上便堆滿笑容。

大哥來接老婆回家之前,總會先繞到幼兒園接呈呈放學,讓她省得多跑一趟。

「妳大嫂人呢?」

「在裏面辦公室。」

他點點頭,正要往裏面辦公室走去,安棐若卻正好從裏面走了出來,越過丈夫,直接走到宣柏筠前面。

被自己心愛的老婆視而不見,讓宣柏寰感到很不是滋味。

「棐若──」他抗議的叫了聲,臉上的表情是一臉的怨夫樣。

宣柏筠被大哥那令人發笑的表情逗笑了。「大嫂,有人脆弱的心又受傷了,妳可得好好安慰他,替他療傷止痛。」

「就現在沒有時間去理他。」安棐若將手中的汽車鑰匙交給她。「妳現在趕快去一趟,他終於答應了,可不能讓他有反悔的機會。」

「去哪里?」宣柏筠一頭霧水。

「去找相濯怏,他剛剛打電話告訴我,說他願意開畫展了!」真正讓安棐若高興的並非他答應開畫展一事,而是他突然的轉變,若不是為了柏筠,他又何必改變他的堅持。「妳快去,呈呈今天我會照顧。」

宣柏筠看著她,明白她的用心良苦。

只不過從那天之後,他們就沒再見過。雖說是為了工作,但見了面她又該和他說什麼?

「大嫂……」她露出求救的表情,而安棐若給了她一記鼓勵的眼神。「我知道了,謝謝妳。」

宣柏寰等妹妹出去之後,才走到老婆身邊,感覺到她們兩人之間的眼神似乎傳達著一些他所不知道的秘密?

「妳們是不是瞞著我什麼事?」

安棐若轉過事,拍拍親親老公的臉頰,漾著幸福的笑靨。「老公,你那麼精明睿智,我們能有什麼事情瞞得過你。」

「可是──」他的話還沒說,馬上又被她打斷了。

「你想太多了,真是多疑的男人,太不可愛了!」她走到乖乖坐在一旁畫畫的呈呈身邊。「呈呈告訴舅媽,晚上想吃什麼?舅媽煮給你吃。」

「我想吃意大利面。」

「好,我們晚上吃意大利面。」

「謝謝舅媽。」他說完低下頭繼續畫畫,完全沒理會一旁一臉哀怨的舅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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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柏筠開著車來到了相濯怏的住處,在車子裏又坐了十多分鐘,整理好自己的心情後,才下車走進那沒有關上的門裏。

然而,堆滿畫作的客廳沒有他的身影,就在她感到有些失望與落寞時,她的背後響起了低沉、讓她無法忘懷的迷人嗓音。

「妳來了。」相濯怏的聲音已經回復到以往的平淡,不像是意外見面時那般激動。

他花了好長一段時間,重新將自己過往的一切整理過一遍,整理的不止是他的畫,還有他該留給她和他的兒子一個怎樣的未來。

宣柏筠轉過身,看著他就站在門檻之外,這樣的畫面似乎有些怪異。她站在門檻內,屋子的主人卻站在門檻之外。

門裏門外的界定到底又在哪里呢?

「安小姐說你願意開畫展,她要我來跟你談。」

他點點頭,沒有多說什麼,走進屋裏,指著屋裏他所挑選出來的畫。「這一些我想委託安宣藝廊在開畫展的時候,一起幫我賣掉。」

「你說的是全部嗎?」她曾聽棐若說過,他除非生活過不下去了,否則是絕不輕易賣掉他的任何一張畫。「為什麼呢?」

「不為什麼,只是我終於明白了,單純畫畫不能當飯吃,開畫展可以讓我出名,讓我的畫作提高價錢,可以讓我過更好的生活。」

宣柏筠雖然他不知道他為了什麼而改變,但絕非如他自己所說的。

如果只為了讓他的畫可以賣到更好的價錢、過更好的生活,他之前也不會那樣堅決的不肯開畫展了。

「只為了這個原因嗎?」

「不然妳以為還有可能是為了什麼原因?」

「濯怏,你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她感覺到他的語氣有些冷漠。

「妳還是和以前一樣敏感。」

「你──」

「關於畫展的事就麻煩妳了。」

「我回去和安小姐討論過後,會再過來和你討論,我先回去了。」

「妳如果沒有時間,不用專程過來,打電話來就可以了。」

「濯怏……」她看著他那不帶感情的冷漠表情,也感到退卻了。「我先回去了,再見。」

他卻連句再見也沒說,像是根本不想再見到她。

她甚至感覺到他──恨她!

是因為她隱瞞孩子的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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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何,這件事就麻煩你了。」

「你放心,我會幫你處理好。」何萬隸是相禾企業集團的法律顧問,和集團總裁更是相交三十多年的老友了。

相雷行今天是為了公司部份股權轉移的事情,專程請他過來一趟。

「這件事千萬別讓任何人知道,尤其是涓涓。」

十六年前,他禁不起她的誘惑,強逼妻子和他離婚,因而讓妻子想不開自殺,最後甚至連自己唯一的兒子也離他而去。

他甚至完全不顧兒子的強力反對,堅決將蕭涓涓母子接回家住,同時也以領養的方式讓小胤姓相,而或許是因為對妻子深感愧欠,他始終沒有讓蕭涓涓入籍。

自從濯怏離家之後,這幾年蕭涓涓便開始吵著要他給她一個名份,但他卻一直沒答應。

「我懂。」何萬隸從來就不認為蕭涓涓愛的是相雷行的人,她愛的只是相家可以讓她揮霍不盡的金錢和社會地位。「濯怏離家都已經八年了,你還不想把他找回來嗎?公司早晚都要交給他。」

「你以為我不想嗎?但這孩子因為淑慧的事,到現在還不肯原諒我,又怎麼會肯回來。」

「要不要讓我去找他談談。」

「沒有用的。」

他還記得六年前在一個下著大雨的夜晚,他突然全身濕淋淋的回家,指著他的鼻子大聲吼著,「就算你明天就要死了,我也絕不會為你這種冷血無情的人流下一滴眼淚。所以你不要想利用任何人替你當說客,這輩子我絕不會再踏進相家一步的。」

當時他才意識到兒子對他的恨有多深,也才猛然驚覺他在兒子心中造成了多大的傷害,甚至讓他懷疑真有真愛的存在。

「不試試怎麼會知道沒有用。」

「算了,他不想回家就不要回家,只要他過得快樂。至於公司,以後就交給有能力的人繼續經營管理,也不一定要傳給自己的兒子。」

「你這些年真的改變了很多。」

「年紀大了,很多事情也看開了,畢竟時間到了,眼一閉、腳一蹬,什麼也帶不走、留不祝」相雷行心有感觸的說。

「你想死,那也要問閻羅王肯不肯收,想死也沒那麼容易。」

「也許吧,六年前我得了鼻咽癌,閻羅王都不要了,現在更不可能會收。」相雷行笑著說。

「那我就先回去了。」

何萬隸離開公司後,相雷行也感覺到有些累,於是叫秘書通知司機備車,他想出去透透氣。

「總裁,請問您要去哪里?」司機將車開上路後,才開口詢問。

去哪里?他竟然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你就隨便開吧!」

「是的。」

在別人眼中,他絕對是個最成功的企業家,卻沒有人知道,事實上他才是最失敗的人,而他的失敗全是他自己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

當車子經過一個路口時,因紅燈停了下來。

相雷行看向車窗外,發現旁邊就是一間幼兒園,而現在正是放學的時候,許多父母都來接小孩回家。

當一個年輕的少婦牽著一個小男孩經過他的車旁時,他感到一驚──那是當年受他所托,卻因此和兒子分手的女人!

綠燈亮了,她們等在路口。

「等一下過了路口後,你往旁邊停車。」他連忙交代司機。

「是的。」司機依言地將車停到路邊。

「你就在車上等我。」相雷行未等司機下車幫他開車門,便自行推開車門往回走,來到她的身旁。

「宣小姐,妳還記得我嗎?」

宣柏筠轉過去一見到他,十分驚訝,「相先生!」

「他是妳兒子?!」相雷行見到這一幕,心中的愧悔更深了。

「您怎麼會來這裏?」

「我剛好經過,看見了妳。」相雷行感覺到她神情似乎有些緊張?彷佛在擔心著什麼?他看看她,又將眼光看向小孩,「這孩子是……」

宣柏筠不語,只是將呈呈拉到自己的背後。

「濯怏知道嗎?」

「呈呈什麼都不知道,現在請您什麼都別問。」

「我知道了。」他點點頭。「我的車停在前面,我送你們回去。」

「不用了。」宣柏筠看見行人通行的燈號一亮,便拉著呈呈快速穿越斑馬線,慌亂離去。

相雷行看著她匆忙離去的背影,並沒有叫住她,他瞭解她心裏的擔心──她以為他會搶走孩子。

他笑了,六年前的他或許會這麼做,但現在的他卻已經看清很多事了。

只不過,看來他又要再更改遺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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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得到相濯怏點頭應允肯開個人畫展後,安棐若要大家將所有的心力全都放在這一件事情上,無論如何她一定要讓畫層展出成功。

她先是將相濯怏挑選要展出的畫作送去裱框,就像是替畫量身訂作適合的衣服,將一幅完美的畫賦予生命。

然後找一個更大的藝廊做為個展中心,再確定展出時間,設計、印製邀請函等等事情,忙得安宣藝廊僅有的三名工作人員是昏天暗地。

但為了讓相濯怏的畫被所有喜愛藝術的人都知道、認識他的作品,就算再忙再累也是值得。

終於在一個月後,相濯怏的個展正式拉開序幕,在木陽畫廊為期一個星期的展出。

早上十一點展覽正式開始,畫廊外擺滿了各界送來的花籃。

這次在邀請名單上,安棐若除了寄給安宣藝廊原有的客戶和同業之外,還特別加寄了一百張左右給國內各大企業。

她曾聽宣柏筠說過,相濯怏是相禾企業集團總裁相雷行的長子,因為某些不為人知的事情,他才離開相家。

而當年她和相濯怏分手的理由,也只因為受到他父親所托,想當他們父子之間的潤滑劑,想勸他回家,沒想到卻得不到他的諒解。

這樣的分手理由或許荒謬、可笑,但又確實是造成他們分手的原因。

或許當時兩人都年輕吧!擁有著那不知何物的自尊和不懂得一個人能擁有真愛的難能可貴,才會輕易說出分手的話。

一大早宣柏寰便和好友兼事業夥伴駱天海、胡允康一起來到展覽中心,一次便挑選了十幅畫,作為以後室內設計時,可以讓他們所設計的房子增添文藝氣息,而不流於庸俗。

宣柏筠則是更加盡心盡力的宣傳,因為這是相濯怏的第一次個展,她希望他的第一次展出能成功,能成為受到注目的畫壇新星。

然而,在第一天的展覽時間結束之前,木陽畫廊來了一個令人深感意外的人──

「奕浩!」宣柏筠驚愕地看著走進來的人。

「爸爸。」呈呈則一見到好久不見的他,馬上朝著他跑了過去。

周奕浩張開雙臂,一把將他抱起,疼愛的親著他的臉頰,父子之情自然流露,任誰也不會覺得他對呈呈的疼愛有任何虛假。

「呈呈,你想不想爸爸?」

「想,好想好想。」呈呈伸出小小的手臂,摟住他的脖子,也給了他一個熱情的回吻,還將自己的口水留了些在他臉頰上,但周奕浩是一點也不在乎。「爸爸,你這次去工作好久。」

是的,這三年來他雖然一直在大陸工作,但總會兩個月就會回臺灣一次,而這一次卻長達半年之久。

離婚之後,讓他感到臺灣似乎再也沒有需要他的人,他找不到回來的理由,而在大陸卻有了他必須負起的責任。

「你回來怎麼沒先打個電話告訴我,我可以去機場接你。」宣柏筠一見到他回來,喜悅浮現在臉上。

周奕浩看了眼數個月不見的她,雖然顯得有些疲累,但神情卻又是那樣的神采奕奕,那抹他從未見過,發自內心的喜悅是那樣地明顯。

他答應放手,讓她自由地飛翔,或許是對的。

「柏筠,妳快樂嗎?」假如她快樂,所有一切的苦都由他一個人去承受,也無所謂。

「我現在的生活感到很充實,所以我很快樂。」

是嗎?

原來離開他,真能讓她如此快樂……她的快樂,也全是因為他吧!

剛剛他在門口已經看見了,這是相濯怏的藝術個展,柏筠因而就算再忙再累,卻依然神采飛揚。

「畫展很成功。」他的笑容裏有些苦澀。

「奕浩……」她看著他笑容裏的酸楚,感覺自己無形中又傷害了他。「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這只是單純的工作。」

他搖搖頭,苦笑的說:「我先帶呈呈出去吃點東西,妳忙完後打電話給我。」

「奕浩──」宣柏筠望著他抱著呈呈離去的背影,不禁痛恨起自己。當年在自己最彷徨、無助的時候,接受了他對她伸出的援手,也許是錯了。

明知自己永遠無法愛上他,卻又這般折磨他,她真的好痛恨自己呀!

「別難過了。」安棐若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

「大嫂,我覺得自己好混帳,奕浩對我付出的愛是多麼地無私和包容、而我報答他的卻是不斷地傷害和折磨。」

「愛情本身就是一道最難解的問題,尤其是三角習題,一旦沒有將頭緒厘清楚,得到的答案本來就只會是一場混亂。」

沒錯,愛情就像是一道難解的習題,若不花心思、沒有耐心是很難解得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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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奕浩抱著呈呈離開木陽畫廊,打算在附近找間店等宣柏筠。

而他正想走進咖啡店時,呈呈突然指著前方,驚喜的叫著,「爸爸,是那個很會畫畫的叔叔!」

他也看見與他們距離約十幾公尺遠的相濯怏,臉上閃過幾許錯綜複雜的神情,他主動地朝他走過去。

相濯怏在驚見到他時,同樣有著錯愕。

「你好。」周奕浩心無芥蒂的先向他打招呼。

「你好。」

「會畫畫的叔叔你好。」呈呈很有禮貌的向他問候。

相濯怏看著自己的兒子被別的男人抱著,叫著別人爸爸,心中真是感觸萬千、悲喜交加。

「你要去看你的畫展嗎?」

相濯怏搖搖頭。

「我正要帶呈呈去喝飲料、吃點東西,你若不介意的話就跟我們一起去吧?」

就這樣,兩個男人加上一個小孩,坐咖啡店裏,畫面有點怪異,卻也正如他們三人之間的關係一樣奇怪。

「六年前,我和柏筠的結婚典禮我看到你去了。」

相濯怏以為沒有人知道自己曾經去過,沒想到他竟注意到一個不該存在的人到常

「你很介意嗎?」

「怎麼會。」周奕浩笑著搖搖頭。「相反地我很感謝你。」

「感謝我?」他不懂。

「感謝你讓我有機會擁有柏筠,感謝你送給我一個這麼乖巧、貼心的兒子。」他用著寵愛的眼神看著吃的津津有味的呈呈一眼。

「既然這樣,你為什麼不牢牢地將她抓住,讓她留在你身邊一輩子?為什麼要跟她離婚?為什麼不繼續照顧他們母子?」

「如果可以,我也很想。」周奕浩深深地歎了口氣。「只可惜我無法將你從她心裏趕出去,取代不了你在她心中的那個位置。」

「對不起。」

「你不必跟我道歉,這不是任何人的錯,若真要怪,也只能怪調皮的邱比特射錯了箭,月老開錯了玩笑。」周奕浩看看他,又看看呈呈。「呈呈長得像柏筠,但他眉宇之間的神韻,還有那深沉的雙眸,卻像極了你。」

相濯怏凝望著自己從不知道的兒子,激動的多想將他緊緊抱在懷裏,告訴他,他是他的親生父親,好想聽他用著童稚的聲音叫他一聲爸爸,而不是會畫畫的叔叔。

但他卻沒有這個資格,也不能!

「你還愛柏筠嗎?」見相濯怏毫不隱藏的點點頭,他又道:「那我就能放心將柏筠還有呈呈交還給你,他們母子有你的照顧,我就放心了。」

「我愛她,卻沒有資格再擁有她。」

「如果你是因為我的關係,你可以不必介意,我以後大部份的時間都會待在大陸,假如你不介意,在我回臺灣時,能偶爾讓我和呈呈見見面就夠了。」

「不全是因為你,而是我自己的因素。」

「我不懂你的意思?」

「我知道你是真心愛著柏筠,如果可以,我拜託你繼續照顧他們母子好嗎?」

「你不懂嗎?柏筠需要的是你,不是我。」

「不,她需要的是你。等畫展結束之後,我打算離開臺北。」能有一個這麼愛她的男人來照顧他們母子,他可以放心的離開了。

此時,周奕浩的手機響起,他看了一眼顯示的號碼,是柏筠打來的,簡單的和她說明了咖啡店的位子和店名後,他就掛斷了電話。

「她馬上就過來,我不知道你們之間的問題,但我希望你們可以好好談談,你就留在這裏等她吧!」

「不,該留下來等她的人是你。」相濯怏站起來,該離開的人是他。

「相先生,」周奕浩叫住他。「柏筠已經等了你六年,你不該讓她再繼續等下去。將他們母子交還給你,我也才可以真正的放手。」

周奕浩站了起來,不舍地再親一下呈呈的臉頰後,離開了咖啡店。

十分鐘後,宣柏筠走進咖啡店,沒見到周奕浩,卻意外看到相濯怏用溫柔的眼神看著呈呈。

「奕浩人呢?」她在剛才周奕浩坐過的位子坐了下來。

「他先走了。」

「你們……」怎麼會在一起?

「他是一個好男人,讓他從妳身邊走掉,是妳最大的損失。」

「就因為他是個好男人,我才更配不上他,更應該讓他離開,去追求他應該擁有的幸福與愛。」

「而我卻是個壞男人,不配擁有妳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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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位於信義計畫區某億萬豪宅裏,一對全身赤裸的男女,正上演充滿情欲的激情床戲。

「邦,你真的太棒了,是我見過最勇猛的男人。」她滿心歡喜的稱讚著他。

沉正邦躺在她身邊,點了一根煙,送到她唇上讓她先抽上一口,自己再繼續抽。

「邦,我已經無法再待在那個老頭子身邊了。」蕭涓涓一想到喜怒無常又暴躁易怒的相雷行,滿臉儘是嫌惡和厭煩。

「那老頭子最近又有什麼動作嗎?」當年他精心安排讓蕭涓涓成功去誘惑相雷行,讓他和結髮妻離婚,讓他唯一的兒子因而恨他,父子感情決裂。

「前幾天他又將律師叫到家裏,那個死老頭根本不打算將公司留給小胤。」

「他發現小胤不是他的兒子了嗎?」沉正邦問。

「應該不會吧!」

「小胤呢?」

「說到這個孩子只會氣死我,真不知他像誰?個性安靜的像個女孩子,更氣人的是,人家相濯怏根本把他當成仇人,這個笨蛋卻一直把他當成偶像一樣,不管做什麼都以他為目標,向他學習。」蕭涓涓一說到兒子,心中便有氣。「阿邦,我看你乾脆將公司資產全部一次掏空,然後我們帶著小胤離開臺灣,到國外逍遙 過我們的日子。」

「妳要我掏空公司資產?」

「沒錯,你是公司的財務經理,想要掏空公司資產對你來說有如探囊取物般輕而易舉,你只要隨便掏空個幾十億,我們後半輩子就可以過著很優渥的生活了。」

「妳要知道整個相禾集團總資產可不只幾十億,而是上千億。」他的野心可沒那麼小,他要的是全世界。「涓涓,再忍耐幾年,那老頭幾年前不是得了鼻咽癌嗎?」

「是呀,六年前還以為他很快就會掛了,誰知道他發現的早,根本死不了。」一想到她又白白在他身邊守了六年,她就嘔死。「邦,這種生活我真的過不下去了,你可得想想辦法,難道你真的願意讓你自己的親生兒子一輩子跟別人姓,叫別人爸爸嗎?」

「一個要成功的人,總要有所犧牲。」別說兒子,他連老婆都可以送人了,況且,只要一擁有相禾企業集團,老婆、兒子要多少就會有多少,到時候她也就沒有利用的價值了。「妳放心,讓我想想辦法。」只要相濯怏不回相家、不進公司,總有一天公司一定會是屬於他沉正邦一個人的。「對了,聽說這幾天相濯怏開了個人畫展,還獲得很大的迴響與好評,老頭有沒有什麼反應?」

「老頭嘴裏雖然不說,但任誰都看得出來他一直都很以相濯怏為傲,甚至到現在還不放棄要他回家來團圓的念頭。」

沉正邦不說話,腦海裏開始思索著,再不快點行動,假如被相雷行那老頭發現他做了假帳,挪用了公司的錢去做其它投資,到時別說半毛錢都撈不到,只怕要去吃免費牢飯了。

蕭涓涓將他手中的煙拿走,一個翻身,再次跨坐在他上方。她像個欲女般,不將沉正邦榨幹不會善罷甘休。

像她性欲如此強的女人,那行將就木的相雷行是怎麼也無法滿足她的需求,也只有像沉正邦這樣強壯勇猛的男人,才能滿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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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濯怏的個人畫展終於圓滿結束,此次展出近百幅的畫作,其中除了被安棐若寄到歐洲參加美術大賽得到第二名的那一幅「海 邊孤影」為非賣品之外,其餘作品全數賣掉。

甚至還有一些在畫展結束前一、兩天才來觀展的人,因沒能買到畫而紛紛向她們詢問是否還能買到相濯怏的作品。

這一次展出完全是她們始料未及的大成功,安棐若最初的用意只想藉由畫展,讓大家知道臺灣有這麼一個優秀的畫家,讓許多愛好藝術的風雅人士能多多給有才能的年青畫家機會,卻沒想到會如此的盛況空前。

「安小姐,有好多媒體記者一直在詢問想採訪相先生的事,現在該怎麼辦?」陸秋薇這兩天真是電話接到怕了,打從安宣藝廊辦過各種個展,攝影、美術甚至還有雕刻展,也沒像這一次這樣,展覽都結束了,詢問有關於相濯怏的電話卻不曾停 過。

也許是他從頭到尾沒出現過,他的神秘引起了媒體和大家的興趣,也或許是不知哪個記者,神通廣大的挖出他是相禾集團總裁相雷行長子的消息,讓大家想多挖一些新聞。

「我也沒辦法。」安棐若也是一臉無可奈何,由多次接觸得到的經驗,明知想要他接受採訪根本是天方夜談的事,又何必自討沒趣去碰釘子。

陸秋薇將眼神投向一旁認真在算著帳的宣柏筠,提議道:「要不要請柏筠姊去和他說說看,如果他肯接受採訪,對他絕對會有更大的幫助。」

「算了,一個真正的藝術家是不會想藉宣傳、作秀讓大家注意到自己的作品。」

「這真是好可惜,若能趁勝追擊,他功成名就就指日可待了。」陸秋薇不禁為相濯怏感到惋惜。

「一個有能力的人,總是會有機會的。」安棐若笑笑的說。「這幾天大家都累了,下個月藝廊就休息一個星期,妳不是說想出國去玩,趁這個機會妳可以好好安排一下。」

「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而且藝廊還會替妳出所有旅費。」

「真的嗎?」陸秋薇高興的都快飛起來了。「謝謝妳,妳真是最好的Boss。」

「妳要謝就去謝謝相大畫家,實在是他這次的畫賣的太好了,讓我們藝廊賺了不少。」

「沒錯、沒錯。」

宣柏筠正好把帳算好,一抬起頭來就看見她們似乎笑的很開心,不解的問:「有什麼事值得妳們這麼高興?」

「安小姐說下個月藝廊要休息一個星期,還要提供我出國的旅費,我當然開心啦!」

「那真的是件值得高興的事。」

「柏筠,我看我們就趁這個時間帶呈呈出去玩玩,上一次我去花蓮,發現那裏真的很不錯,我們還可以和呈呈來一趟海洋生態之旅。」

「嗯,聽起來挺不錯的。」

「那就這麼決定了,過兩天我就請我在旅行社上班的朋友幫我們訂飯店、安排行程。」安棐若一想到又可以出去玩,簡直像個小孩子一樣,樂翻了天。

「可是妳現在懷孕快六個月了,大哥會答應讓妳去嗎?」宣柏筠瞥了眼她隆起的肚子,實在很懷疑。

「他要是不答應,我就像上次一樣,一個人離家出走。」反正她已經吃定他了,不怕他不答應。

「我大哥的心臟可沒那麼強,妳別再測試他了。」

「呵呵──」陸秋薇笑著回到裏面辦公室,繼續將畫包裝,再請快遞將畫送到買主手上,才能早點將尾款拿到。

安棐若則在陸秋薇離開後,走到宣柏筠對面的椅子上坐下來。「柏筠,關於呈呈親生父親是相濯怏的事,妳有打算要告訴妳大哥嗎?」

「大哥知道什麼了嗎?」

「妳以為柏寰是笨蛋呀!他目前雖然什麼都不知道,不過我想這種事是不該再瞞騙他,再怎麼說他總是最疼愛妳的大哥,這世上還有誰比你們兄妹還要親。」

「我是怕大哥傷心、生氣,才一直不敢告訴他。」

「就算是如此,這事妳也總不能隱瞞一輩子。」

宣柏筠輕點了下頭。「我知道了,我會找個適當的時間告──」當她看見鐵青著臉色站在門邊的人時,未說出口的話整個被嚇得咽了下去。「大哥!」

安棐若一聽見她那聲大哥,也嚇得趕緊轉過頭一看,心中一驚,開始念著阿彌陀佛。 別看他平常脾氣很好,也就是因為他的脾氣好,所以當他一生起氣、變起臉來才更可怕。

安棐若笑盈盈走過去,欲用她一慣的伎倆讓他先平撫一下,免得火冒太大,會燒到無辜的人。

「親愛的老公,你怎麼來了?是不是太想我了呀!」

宣柏寰臉色一凜,瞪了她一眼,讓快要靠近他的安棐若嚇得馬上停下腳步,然後一小步又一小步的倒退回去。

「老公,你嚇到我肚子裏的寶寶了。」她嘟嘟嘴,故作害怕的表情。

「安棐若,妳別以為妳這樣,我就不會和妳算帳!」

哇咧!連名帶姓的叫,看來是逃不過了。

「大哥,你別怪大嫂了,是我拜託她不要跟你說的。」

「很好、很好。」宣柏寰連說了兩個很好,點點頭。「我看妳是從來沒把我這個大哥當成一回事。」

「不是這樣的。」

「那為什麼連棐若都知道的事,我卻什麼都不知道?」

「那是你自己神經大條沒發現,怎麼可以怪我們瞞你。」安棐若小小聲的嘀咕著。

正踩在風火輪上的宣柏寰,聽見妻子的話,又惡瞪了她一眼,這白癡女人,還看不出他已經氣得想殺人了嗎?

「大哥,晚上回去後,我會將所有的事情全都告訴你。」

「現在說。」

「可是……」

「柏筠,妳就現在全告訴他吧!」安棐若將暫時休息的牌子掛在外面,再將門鎖上。「你們兄妹慢慢談,他要是喪失理智要打人時,妳就大聲叫,我會替妳打電話報警。」她進後面辦公室前,還故意丟下這句話,來消遣自己老公。

宣柏筠先去倒了杯水給他,再慢慢地將六年前她和相濯怏相戀、相愛到分手,以及她為什麼會那樣匆促的在大學一畢業馬上和周奕浩結婚的事,全盤說出。

「大哥,當時你在美國念書,我不想讓你替我擔心,才一直都沒告訴你。」

「我一直都那麼相信妳,妳怎麼可以做出這樣的事?」雖然說愛情無罪,但是她怎麼可以如此地荒唐。「我甚至對奕浩背叛妳,而導致你們離婚一事,對他一直不能諒解,沒想到……」

宣柏寰一想起自己對周奕浩說過的那些過份的話,他非但沒有為自己辯解,反到將一切責任全都一個人默默承擔下來。

「對不起。」宣柏筠低著頭,愧疚的不敢看他。

「妳該說對不起的人是奕浩。」

「我知道我這輩子欠他太多,和他結婚後我也一直很認真想當一個好妻子,也希望自己能愛上他,我真的努力過了,可是……」

「妳既然不愛奕浩,當年妳就不應該答應嫁給他,妳怎麼可以如此殘忍的對待一個深愛妳的男人?!」

奕浩明知道柏筠愛的是另一個男人,甚至還懷了那個男人的孩子,卻因為深愛著她,而無私、包容的接受這個孩子,發自內心的去疼惜這個孩子,這絕非是普通男人可以辦得到的事。

宣柏筠低下頭,咬著唇,默然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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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柏寰知道了所有關於相濯怏的事,忍了一個星期,終於按捺不祝跟棐若要了他的地址,決定去痛打他一頓,否則難消他心頭之恨。

開著車來到了相濯怏的住處,一見到他什麼話也沒說,先給他一拳,打的他差點跌倒在地上。

「你這個混蛋,我這一拳是替柏筠打你的!」說完之後又抓住他的衣襟,往他右臉頰再送上一拳。「這一拳是替呈呈打的、這一拳是替奕浩打……」

就這樣接二連三的拳頭二落在相濯怏身體上的每一處,臉被打的瘀青,胸口、肚子吃上的拳頭更是無數,直到他發洩完所有怒氣才停止。

而相濯怏始終沒有還手和反抗,對於他揮過來的每一拳他都默默地承受下來,終於他被打到躺在地上,宣柏寰才住手。

打人的人也累得像條牛。原來打架,不,應該說是打人竟也是如此耗費力氣的事,但為了替妹妹出一口氣,就算是累死,他也非得痛揍他一頓不可。

而宣柏筠一得知大哥跑來找相濯怏,將呈呈托給大嫂之後,馬上坐出租車趕了過來。

一下車,就看見相濯怏一動也不動的躺在地上,眼睛腫了、臉頰瘀青,嘴角還帶著血絲。

她蹲在他身邊,不知道他傷得有多重,不敢隨便碰他。「大哥,你為什麼要把他打成這個樣子?」她看的好心痛、好不舍。

「那是因為他該打!」自從他知道有個男人如此對待他最疼愛的妹妹之後,他的內心就自責不已。

當年若是他不出國念書,柏筠也不會發生這種事,更不會在最茫然彷徨時接受一個她不愛的男人的幫助。

柏筠是他的妹妹,是他的責任,不該由奕浩來替他承擔,他卻還錯怪了奕浩。這口氣、這個仇他怎能不報!

「這不是濯怏的錯,他當時根本就不知道我懷孕,否則……」她又咬了下唇。她知道濯怏是個有擔當、負責任的男人,當時他若是知道她懷了孩子,說什麼也絕不會棄她於不顧。

「這種人渣、垃圾,妳到現在還替他說話?!」

「大哥,我求你別再這麼說他,你不瞭解他。」

「沒錯,我根本也不必去瞭解這種人渣。」宣柏寰走過去,將她拉離他的身邊。「我警告你以後別再來找柏筠,否則我見你一次打一次。」

「大哥──」宣柏筠想要掙開大哥緊抓住她的手,「大哥,他傷得好重,讓我先送他去醫院好嗎?」

「他這麼無情對妳,妳還要關心他的死活幹麼?!」

「大哥,我求你讓我先送他去醫院好嗎?」宣柏筠流著淚,哀求著。「我答應你,以後絕不再見他。」

「妳為他吃了那麼多的苦,妳都忘了嗎?」

「大哥……我愛他呀!」這句隱藏在心裏六年的話,終於再度說出口。「你知道我為什麼一直無法真心去愛奕浩嗎?那是因為我無法同時愛著兩個男人。」

「柏筠,妳──」宣柏寰被妹妹最深情的告白給震撼住了。

「大哥,我知道我對不起奕浩,我讓你失望、傷了你的心。但是我從來不後悔自己愛上他,是他讓我懂得愛情,淺嘗愛情的各種滋味,對我來說是一輩子最美的回憶。」

躺在地上的相濯怏聽到了她勇敢的表白,內心受到強烈的震撼同時讓他深感愧疚。

他一直都知道她是一個很勇敢的女人,是他的懦弱害慘了兩人,六年前選擇當一個愛情的逃兵,只因為他害怕面對真實的自己,而寧願用冷漠來包裝自己的感情。

然而,六年後,他依然只能選擇當一個懦夫。

他渾身痛楚的從地上爬起來,卻雙腿一軟又跌了下去。

「大哥──」宣柏筠想過去扶他,宣柏寰卻不肯放手,讓她只能在一旁幹著急。

「假如他對妳還有一點在乎,就算用爬的,他也要自己爬過來。」為了保護妹妹,說什麼他也不能放手。

相濯怏再度爬了起來,帶著全身的傷,拖著腳步一步步朝著他們走過去。他望著她,眼神裏也只容得下她。

「濯怏,你別在意我大哥說的話,他只是心疼我,你千萬不要將他的話放在心上。」

他搖搖頭,「不,他說的沒錯,我的確是個人渣,妳應該聽他的話,離我遠遠的,別再來找我。」

「你不是,別這樣說自己。」

「妳看清楚,像我這種人,哪一點值得你愛?」

「我愛,不管你是怎樣的人,我都愛你。」他的話,讓宣柏筠激動的眼淚直流,不顧大哥的心痛、不顧大哥的感受,只想讓他知道她對他的愛從來沒變過。

「就算妳仍然愛我,那又怎麼樣呢?」相濯怏笑著,笑容裏帶著鄙夷。「妳別忘了,妳是個離過婚的女人,妳以為我還會接受妳嗎?」這一句話,就像是一把雙面刀,刺傷她的同時,也刺傷自己。

宣柏筠聽了他帶著鄙視的話,蒼白著臉,整個人往後退了好幾步。她不敢相信,他竟然用這殘酷的話來傷害她對他的愛!

「你這個王八蛋!」宣柏寰氣得又一拳往他臉上揍過去,相濯怏頓時鮮血直流,卻依然無法消除他胸中的怒火。

接連著無數的拳頭紛紛落在他的身上,打得他無力招架,也不想招架,只是淡淡的開口,「今天就算你打死我,我還是一樣不會要一個別人不想要的女人。」筠,原諒我!

「可惡,你這個該死的混蛋!」

宣柏筠早已被他無情的言語傷得體無完膚,她對他的愛碎成千千萬萬的碎片。

六年前分手,她從來不恨他,如今再度重逢,她從不敢奢望還能回到他的身邊,只是為什麼,他為什麼要這樣傷害她!

「大哥,我求你別再打了!」她沖過去,抓住大哥又將落下的手。「他不愛我不是他的錯,求你讓我保留一點尊嚴吧!」

「他可以不愛妳,卻沒有資格這樣污辱妳。若不是因為他,妳會帶著孩子嫁給奕浩嗎?妳失敗的婚姻,最該負起責任的人是這個混蛋!」若是殺人沒罪,他恨不得將他剁成肉醬,然後丟去喂狗。

「大哥──」

「這種男人還值得妳替他求情嗎?」宣柏寰站了起來,對躺在地上的相濯怏警告。「你聽好,假如你敢再出現在柏筠面前,我見你一次,絕對揍你一次!」

「走!你們快走。」

相濯怏感覺到腦子裏再度傳來劇烈的疼痛,他咬緊牙,不願讓她看見,她是那樣的纖細敏感,若讓她發現了,他所做的努力不就全白費了嗎?

絕對不可以──

宣柏寰拉住妹妹的手,走回車旁,當她坐進車子裏時,似乎聽到一聲很微弱卻又充滿著痛楚的聲音。

她想下車查看,車子卻以最快速度駛離。

「筠,對、不、起──」相濯怏說完這句話後,再也承受不住強烈劇痛,黑暗朝他突襲而來,下一秒鐘他完全昏迷了過去。

宣柏寰離開那裏之後,才將車速放慢下來,轉過去看著傷心難過的妹妹。「那種男人根本不值得妳再去愛他。」

「大哥,對不起。」

「總之,我不准妳再見他,否則妳就不要認我這個大哥。」為了保護妹妹,他不得不這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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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正邦雙眼緊盯著計算機屏幕,臉色愈來愈難看,遇上全球經濟大風暴,就連美國股市也不能倖免於難,整個股市已經狂跌了一個星期。

半個月前他才投資進去的三億,如今只剩下一億不到,接踵而來是需要回補的金額,短時間內他該怎麼再去籌這筆錢。

鈴──

夜半的電話鈴聲讓人聽起來感到毛骨悚然,沉正邦接起電話,聲音中充滿著驚懼──

「喂?」

「沈先生,我們投資在美國股市的資金一夕之間全沒了,後天必須馬上再補進一億元,否則所有股票會全部被斷頭。」沉正邦在美國委託的財務經理人緊急電話告知。

「怎麼會這樣?!」

「沒辦法,美國股市目前就像是吃了泄藥般,狂泄不止……」

沉正邦掛斷電話後,整個人癱軟在椅背上。

現在該怎麼辦?短短兩天之內他到哪里去湊出一億!

他腦海中忽然想起了前不久蕭涓涓說過的話,這些年他陸陸續續挪用公司的公款,然後在帳務上做了些手腳,到目前雖然尚未被發現,但紙包不住火的道理他還懂。

看來他長期的計畫得提早進行了,否則……

他快速回到房間,找出一隻小行李箱,隨便收拾簡單衣物,再將所有貴重的文件和重要資料及護照,放進公文包中。等他成功進行完他五鬼搬運的計畫,就算有人發現,他也早已在世界某個地方,過著他逍遙自在的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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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妳心裏難過就說出來,不要一個人憋在心裏。」安棐若看著她這個樣子,表面上愈裝著凡事不在乎,讓人才更加擔心她。

「大嫂,我沒事。」宣柏筠露出了笑容。

「要真沒事才有鬼!」

那天的事她全都聽老公說了,但是她到現在還不太相信相濯怏會說那些話,她感覺他一定有著什麼說不出的苦衷。

「以後有什麼打算?」

「我現在什麼都不想,只希望和呈呈兩個人好好過日子,讓他健健康康、快快樂樂的生活。」

「柏筠,妳還這麼年輕,未來的路還很長,妳現在還有呈呈,可是再過十年,呈呈上了國中、高中之後,他會有自己的朋友、自己的生活,妳可有想過那個時候妳會怎麼樣?」

「以後的事以後再說,我得去接呈呈回家了。」她看了看時間,拿著皮包,有點落荒而逃的離開安宣藝廊。

然而,當她來到幼兒園接呈呈時,卻再度看見相雷行,她不禁深深地歎了口氣,心裏更是矛盾不已。

呈呈是他的孫子,這是不容否認的,但相濯怏自從知道呈呈是他的兒子之後,卻也從未明確地表明過他想認兒子的想法。

「我能和妳談談嗎?」

她看著他,「對不起,我想……」

「妳不用擔心,我不是想跟妳談孩子的事。」相雷行趕緊解釋,不想她誤會。

「離這裏不遠有個公園,我們就到那裏吧。」

他們來到小公園,讓呈呈一個人玩溜滑梯,而他們就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宣小姐,我很感謝妳將孩子生下來。」相雷行對她充滿著感激。

「呈呈是我的心肝寶貝,身上的一塊肉,您不需要跟我道謝。」

「但呈呈到底還是我們相家的子孫。」

「您到底想跟我說什麼,請您明說好嗎?」

他將準備好的東西拿給她,「這是我給妳和我孫子的一點補償。」

宣柏筠並未接過手,「我們不需要您的任何補償,我不否認呈呈的確是濯怏的孩子,但除了血緣之外,呈呈和相家沒有一點關係。」

「妳就當這是我對孩子的一點心意。」

「謝謝您,但是我不會收。」

「當年妳若不是為了幫我,妳和濯怏現在或許有個很幸福的婚姻,這個孩子也會在一個正常、溫暖又快樂的家庭中成長,我對妳真的感到非常 抱歉,對這孩子更感到虧欠。」

「我從沒怪過您,這只能怪我不夠好,所以才無法讓他愛我。」

「濯怏若是不愛妳,他也不會在妳閃電結婚後離開臺灣,在國外流浪三年,回來後又一個人住到那麼偏僻的地方,過著與世隔絕的生活。」

宣柏筠驚訝的轉過去看著他。濯怏真的因為她閃電結婚而選擇離開嗎?

「妳一定不知道,其實濯怏早在六年前,就用妳的名字買了一間三十坪左右的房子,假如他真如妳所說的不愛妳,他又何必花盡他所有財產買下那間房子。」

「您……說的都是真的嗎?!」

「妳為什麼不親自去問他?」

宣柏筠咬著下唇,回想起那天他對自己說的那些殘酷、無情的話,若他對她真有情,又為什麼要用那些言語來刺傷她的心?

「請妳收下吧!就當我這個做爺爺的,想為孫子盡一點心力。」他說話的語氣已不再像六年前那樣地霸氣,不僅多了分溫和,也讓人更加感到溫暖。

「相先生──」

「我希望聽妳叫我相伯伯。」

「對不起,有個問題能否請您老實告訴我。」

「妳想問我當年是不是真的得了鼻咽癌?」

宣柏筠點點頭,畢竟以他現在紅光滿面的氣色,說起話來中氣十足,絕非像是生過那種病的人。

「我確實得過鼻咽癌,但所幸發現的早,現在才能依然安好的坐在這裏。」相雷行朗聲大笑了起來。「或許是禍害遺千年,我想死閻王爺也拒收。」

「您別這麼說。」她深感內疚,實在不該這麼懷疑他。

「哈……」他又笑了。「我現在已經不在意濯怏是不是肯回家,也不強迫他一定要接掌公司,我只希望他過得快樂就夠了。」

宣柏筠實在無法想像,這些話會出自于商場強人相雷行之口,相禾集團是國內十大企業之一,而臺灣的每個大企業都以傳子來繼承延續其家族企業的興盛與權勢的掌控,倘若他不強迫濯怏回去接掌公司,那將來整個公司沉重的擔子又會由誰來承擔?

雖說他還有另一個兒子相子胤,但他現在也只不過還是個十五、六歲的孩子,要接掌這麼大的公司,至少還需要個十年的時間。

「以後我可以常來看看呈呈,偶爾帶他出去玩玩嗎?」或許是年紀愈來愈大,就愈渴望親情的擁抱。

她看著他眼中的渴望,點了點頭。

「謝謝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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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濯怏從衣櫥上方將一個小小的鐵盒拿了下來,盒子外覆上了厚厚一層灰,就像將他的愛塵封在心裏深處。

他輕輕拍打著盒子上的灰塵,打開盒子,從裏面拿出一串鑰匙。這串鑰匙曾經是他夢想中一個美麗幸福的世界,卻來不及建造便已將它塵封。

他帶著鑰匙和一張已泛黃的設計圖,來到了六年前用她名字買下的那間房子。

屋子裏堆積無數塵埃,而在這些塵埃下所覆蓋的,是他沉寂了六年的愛。

他怎麼也不會忘記,她貼靠在他胸前,緩緩訴說著她希望有個什麼樣的房子──不需要太大,但一定要有栽種著各種樹木、花卉的盆栽,因為植物代表著希望與生氣。

窗戶前要有一個平臺,上面擺上幾個墊子,兩人可以坐在上面欣賞著窗外景致;陽臺上,她要做一個小小的花園,再擺上桌子、椅子,休閒時他們可以在那裏喝著下午茶。

相濯怏將所有窗戶全都打開,讓窗外溫暖的陽光灑落進來,讓空蕩蕩的房子多了絲溫暖,不再冷冷清清的。

將泛黃的設計圖在地上攤開,他要親手為他們母子打造一個溫暖的家,就算他永遠沒有機會陪伴在他們身邊,但只要能知道他們就住在他為他們打造的房子裏,他就心滿意足了。

整個裝潢工程,除了木工之外,從修改設計圖、挑選建材傢具等等,他全不假他人之手,直到他將那幅得獎的作品「海 邊孤影」掛在牆上。

整整花了一個月,才將她曾經夢想中的家建造完成,以後她將帶著他們的兒子一起生活在他為他們打造的屋子裏,這也是他僅能為他們所做的事了。

完成了房子所有的裝潢,也花光他之前開畫展時,安棐若先付給他的一部份賣畫的錢。

他從沒想過,他的畫竟能受到這麼多人的喜愛,但縱使畫展非常成功,他卻是一點也不在乎。

他開畫展賣掉畫,只為了完成這個夢想。

相濯怏剛走出公寓大樓,一個人漫無目地的走在街上,卻突然看見蕭涓涓和一個陌生男人,舉止親密的從前面一間豪宅走了出來,坐上出租車之前,還與那男人依依不捨的熱情吻別。

然而,那男人在蕭涓涓上車之後,馬上拿出手機,打電話給他的同夥──一名相禾集團的會計師,而他就站在過往迎來的人行道上講起電話。

相濯怏就這麼站在他的後面,將他所有的談話內容全都聽清楚。

原來沉正邦正是相禾企業的財務經理,竟然想利用職務之便,盜賣公司的股票、掏空公司所有資產之後潛逃到國外去。

在這通電話中甚至提到了蕭涓涓,真沒想到那女人竟是這男人精心安排在他父親身邊的一個棋子,而這一切精心的佈局竟都是要奪取相家所有的財產和相禾集團的經營權。

「對了,還有蕭涓涓的那棟豪宅你儘快想辦法幫我脫手,價格便宜一點沒關係,只要儘快讓我拿到錢就行了。」沉正邦一點都沒發現站在他後面的相濯怏。「那女人,你別開玩笑了,她只不過是被我利用的一個工具,你以為我真的愛她嗎?只要有錢我想要什麼女人沒有,至於兒子,再生就有了。」

反正他也從沒跟那小孩生活過,連點屁感情都談不上,充其量他只不過是他風流快活下的一個產物罷了!

「好了,不多說了,我現在得先回公司去,要不然那個相老頭找不到我,又要囉哩吧唆了,有什麼事隨時打電話給我。」

沉正邦電話一掛斷,轉身一個不注意撞上了站在他背後的相濯怏,手上的手機一個沒拿穩就這麼掉在地上,不偏不倚的掉在一攤積水上,還當場解體。

他瞪大眼?所有相關人士的電話號碼全存在手機裏,這下手機毀了,該怎麼辦?

「你這人沒長眼睛嗎?路這麼大條,沒事幹麼站在我後面?」沉正邦的怒氣一下子沖上腦門,一把揪住他的領子,作勢要揍人。

「先生,是你顧著講電話才沒注意到後面有人,我沒要你道歉已算客氣。」相濯怏的唇角泛著若有似無的訕笑。「更何況你馬上就會有數億,甚至數十億的進帳,只不過是一支手機,對你來說只是九牛一毛,若是氣壞了身體,沒命花那些錢,那不是虧大了。」

他說完後,在沉正邦錯愕的神情下,帶著笑容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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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蕭涓涓一見到相濯怏,被嚇得話也說不出來,那模樣說有多蠢就有多蠢。

相濯怏則對於她過度的驚嚇感到既好玩又有趣,戲謔的問:「怎麼?見到鬼了嗎?」

「你怎麼來這裏?」他離開家將近八年時間,除了六年前有一次像瘋子似的,跑回來大罵一頓之後就再也沒踏進這屋子一步,今天怎麼又突然跑了回來。

「這裏是相家,而我姓相,我回自己的家難不成還得先經過妳這個外人批准嗎?」他特別強調外人兩字。

「我是你爸爸的老婆。」

「老婆?」相濯怏大搖大擺的往沙發上一坐,雙腳高高蹺在茶几上,一點也不在乎自己又髒又破的鞋子會弄髒桌子。「如果我沒記錯,我爸爸這輩子只結過一次婚,自從離婚之後,他的身分證上配偶欄一直都是空白的。」

「再怎麼說我也照顧了你爸爸十幾年,沒功勞也有苦勞。」

「沒錯,妳拚命花相家的錢,的確是花得很辛苦。」他說話的同時瞥見了樓梯上身材雖瘦弱,卻相貌不凡的少年。

正想下樓喝水的相子胤,一下樓來見到相濯怏,怯懦的停下腳步,直直地看著他,心中對他的敬畏依舊在。

「你啞巴呀!大少爺回來了,你不會叫人嗎?」

相子胤輕聲囁嚅著,「大……大哥。」

相濯怏原本想說這聲大哥他承受不起,但他又想起了宣柏筠曾說過的話──他只是個孩子,不必去承擔大人間的恩怨。

若他知道自己的母親是這種女人,心裏不知又會受到多大的傷害。

「過來!」

相子胤聽到他叫自己,十分吃驚,帶著忐忑的心,慢慢地走了過去,停在他面前。

「你看起來好象很怕我?」相濯怏微抬頭看他。

「你大少爺隨便打個噴嚏,馬上就刮起大風,誰不怕你。」蕭涓涓的話帶著諷刺。

「是嗎?」相濯怏眉眼一挑,睞了她一眼,蕭涓涓有鬼似地眼神閃躲了開。「你幾年級了?」

「國三。」相子胤對他突如其來的問話,感到有些受寵若驚。

他點點頭,「明年國中畢業後,讓他送你出國去念書。」

「出國念書?」這是相子胤從沒想過的事,甚至還是相濯怏所提出的,更令他感到無比驚喜。

「對,出國念書你才能有機會活出你自己。」

「大哥──」相子胤驚喜的說不出話來,感動的熱淚盈眶,猛點著頭。「好,我要出國去念書。」他要他做的,他都一定會去做。

「你到底存著什麼居心?以為將小胤送出國去,整個相家的一切就全都是你一個人的嗎?我告訴你,你的詭計絕不會得逞。」

「若是我想拿回相家的一切,就憑妳阻止的了嗎?」

「你──」

「媽,這一切原本就是屬於大哥的,妳不要……」

相子胤的話還沒說完,蕭涓涓一個耳光就這麼甩了過去。

「你這個笨蛋!我這麼處心積慮的想將他趕走,還不是為了你的將來。」蕭涓涓氣到連她平時最拿手的虛偽表面功夫都懶得裝了,就像是一隻披著羊皮的狼,原形畢露了。

相子胤被媽媽毫不留情打來的耳光,嚇得顫抖,不敢再說一句話。

相濯怏惡狠狠地瞪著她,「他是妳兒子,妳竟然這樣打他?」

「他既然是我兒子,我高興怎麼打就怎麼打,關你屁事!」

這些年她也受夠了,為了相濯怏,相雷行這個死老頭,死也不肯娶她,表面上她是相雷行的二老婆,事實上她連個屁也不是,等老頭一翹辮子,她卻落個什麼也撈不到,這十幾年的青春歲月,叫她怎麼能甘心!

蕭涓涓氣得手一揚,想繼續再甩下一耳光,相濯怏卻快一步抓住她那不盈一握的手腕,用力往外一折,痛得她眼淚當場飆下來。

「好痛、好痛,你快放手!」她的臉痛到都扭曲了,說有多醜就有多醜。

「痛,妳也知道痛呀?」

「大哥,求求你先放手,我媽她──」相子胤看到他冷峻的臉,嚇得話又縮回去了。

「她這麼對你,你還當她是媽媽?」

「她是我媽媽呀!」就算她再有不是,還是懷胎十月生下他的母親。

「妳真是上輩子燒了好香,才會生出這麼好的兒子,妳要是不懂得珍惜,只怕妳以後會後悔莫及。」相濯怏用力地將她推開,蕭涓涓一個重心不穩,整個人往後跌了過去,背撞到一旁的桌子。

而這一幕卻正巧被剛回到家的相雷行看見,她隨即又開始唱起哭調、演起戲來了。

「哇!我不想活了,我在這個家沒有一點地位,沒有人看得起我,連自己生的兒子也聯合外人來欺負我,我這樣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相濯怏對於她那唱作俱佳的演技早已習以為常,完全無動於哀。

「媽──」相子胤真的感到手足無措,不知該如何是好。「媽,我知道了,我不會出國念書了。」

「什麼出國念書?」相雷行一見到離家之後沒再踏進家門一步的兒子,此刻竟會站在客廳中,高興的想過去給他一個擁抱,但他卻只能將這份喜悅隱藏在心中,不能表現出來。

「還不是你心心念念的好兒子,幾百年沒回來,一回來就要將我們母子分開,真不曉得他到底有什麼居心。」

相雷行對於她的哭訴沒什麼表示,只對著相濯怏道:「我們進書房再談。」

相濯怏點點頭,轉身先進書房等他。

「老爺,他六、七年沒回來,這一次突然跑回來,不知道有什麼目的,說不定在外面闖了什麼禍,要你替他拿錢解決麻煩,你可千萬別太心軟。」

「妳管好妳自己的事就好了。」相雷行丟下這句話後走進書房,卻看見兒子蹺著二郎腿,坐在椅子上。

靜默的氛圍彌漫在約莫八、九坪大的書房裏,父子倆誰也沒有先開口說話,但彼此間的心靈相通,卻是在這時不言而喻。

也許相濯怏對父親曾經有過太多太多的不滿和恨,但父子之情卻是無法抹滅的。這也是他為什麼會在離家多年之後,再度回到這個讓他充滿著愛與憎恨交雜情感的地方。

門外,蕭涓涓幾乎是將耳朵貼在門板上,想聽清楚裏面的人到底要講些什麼?畢竟這可是關係到她未來的富貴榮華,怎能不擔心!

門內,最後還是相雷行先開了口。

「我很高興你還願意回到這個家來。」他激動的老淚縱橫。

「我並沒有要搬回來住的打算。」

「沒關係,只要你能偶爾回家來就好了。」他肯再度踏進這個家,他已經很滿足,也別無所求了。

「公司最近沒什麼事吧?」

「你怎麼會突然問起公司的事?」

「我只是想提醒你多注意你公司裏的財務經理。」

「沈經理?」

「有時間就查一查公司的帳,別讓公司的錢都被挖空了,還什麼都不知道。」相濯怏語畢後,便站起來準備離去。

「濯怏──」相雷行叫住他。

「還有什麼事嗎?」他停下來,卻沒有回頭,這樣的背影彷佛是當年他離家時那一幕的重演,只不過這一次少了面紅耳赤的爭吵。

「她是個好女人,那個孩子也很可愛、很得人疼,別再讓自己的幸福從指間溜走了。」

幸福……他已經無力抓牢了。

蕭涓涓在他突然打開門時,來不及閃避,表情有些尷尬,對於他們父子剛剛在說些什麼完全沒聽到,心裏是又惶恐又不安。

相濯怏越過她,沒多看她一眼便直接跨步離去。

「老爺,他到底跟你說了些什麼?」蕭涓涓在他離去後,走進書房問個究竟。

「妳不是站在門外聽了嗎?」

「我……」我要是聽得到,還需要問你嗎?「他是不是想搬回來住?你答應了嗎?」

「這裏是他的家,他想搬回來住,隨時都可以搬回來。」

「老爺,你到底把我們母子當成什麼?他是你兒子,難道小胤就不是你兒子嗎?你怎麼可以這麼偏心。」

「涓涓,我不說不表示我什麼都不知道,妳可別得寸進尺。」

「你……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妳心裏比誰都明白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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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8-22 00:38:55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一經過兒子的提醒,相雷行回公司後派人暗中查帳,果然發現沉正邦從當上公司財務部經理之後就開始做假帳,這幾年他竟和公司會計師勾結,盜用公款高達四、五億,卻始終沒有被發現。

現在竟還想盜賣公司股票,幸虧發現的早,否則後果將不堪設想。

要怪只能怪他太過信任他,才會造成公司這麼大的損失!

「總裁,您打算怎麼做?」

「立刻報警處理,還有馬上招開記者會說明這整件事,並且強調被盜用的公款將由我個人填補,絕對不會造成公司和投資人的損失。」

「是的。」總經理趕緊依照吩咐行事。

而在另一方,沉正邦一得到消息,則立刻趕回家拿早已準備好的行李,準備落跑,然而一打開門,門外已有兩個警員在等著他。

「你們──」他的話尚未出口,隨即被警員給打斷了。

「有什麼話到警察局再說吧!」

「我又沒犯罪,為什麼要到警察局?」不行,他絕不能這麼輕易的束手就擒。

「你既然沒犯罪,又有什麼好怕的?」警員說著便拿出手銬,銬上他的雙手,而他準備帶走的東西,也一併被帶回了警察局當證物。

「你們憑什麼隨便抓人,我要找我的律師,我要告你們。」

「你放心,到警察局時我們會讓你打電話找律師,就算你沒錢請律師,我們也會幫你找一個。」

就這樣,沉正邦被抓到警察局暫時羈押,等做完所有筆錄之後,檢方准予五百萬元交保,然而他卻又因籌不出這筆錢,暫時得住在看守所裏。

蕭涓涓從電視新聞上看到相禾企業集團招開記者會之後,不停地打電話想找沉正邦,卻怎麼也找不到他的人。

當她焦躁不安地在房裏走來走去時,相雷行走了進來。

「他被羈押在看守所裏,妳打電話是找不到他的。」

「老爺……你在說什麼,我怎麼都……聽不懂?」

「妳打了一整天的電話,不就是想找沉正邦嗎?」相雷行心知肚明。

「老爺,你……你誤會我了,我怎麼會找他,他雖然是我的遠房表親,但平常我們根本不常聯絡,這所有的事情都和我無關。」她這一急著撇清和沉正邦的關係,簡直是此地無銀三百兩,愈描愈黑。

「妳真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嗎?」

「我……」蕭涓涓早已被嚇白了臉,連話都說不清楚。「你……」

「當年是我鬼迷了心竅,才會被妳迷的團團轉,直到濯怏離開家的這幾年,才讓我真正覺醒,讓我為自己所做的事悔恨一輩子。」

「你──」

相雷行拿出三千萬支票,放在桌上。「這些錢足以讓妳過很舒服的生活,至於小胤,我打算送他到國外念書。」

她看著支票上的金額,狂笑了出來。「我跟了你十幾年,還替你生了個兒子,你就想用這三千萬打發我嗎?」她要的可不只這麼一點錢。

「妳真以為我不知道小胤根本不是我的親生兒子。」

「你、你怎麼會知道的?」

「我不說破,只是不想讓孩子有不健全的心理人格。」

「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這已經不重要了,妳把東西收一收,錢拿著就離開相家。」

蕭涓涓還想說什麼,卻明白自己早已沒有別的路可選,只好吞下到口的話,收下支票離開了。

第二天股市一開盤,相禾集團的股價並未如預期跌停,反而小漲了兩點,或許是相雷行處理得當,讓公司平安度過這次危機,讓投資人對相禾集團的經營更具信心,才沒有一窩蜂拋售股票造成狂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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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筠,這張支票妳拿去給相濯怏。」安棐若將賣畫結完帳之後的最後一筆尾款開了張支票給相濯怏。

「為什麼不直接匯款給他?」宣柏筠問。

「妳真的想這樣就結束嗎?」

「大嫂……」就算她不願意,又能怎麼樣呢?「他都已經說過不會再接受一個離過婚的女人,我還能去死纏著他嗎?」

「如果真是這樣,妳更應該去甩他兩巴掌,妳會變成一個離婚的女人,誰是始作俑者,全都拜他所賜。」

「大嫂──」

「不過話又說回來,我絕不會看錯人,他不是那種無情的人,他一定有著什麼說不出口的苦衷。」安棐若依然堅持她看人的眼光絕不會錯。「妳說會不會是妳大哥對他撂下狠話,他才不得不說那些傷害妳的話?」

「大哥要是知道妳這麼看他,一定會很難過的。」

「我怎麼看他?實在是他最近做太多令我嚇一跳的事情。」她從來不知道她嫁的老公會這麼暴力,聽他自己說把相濯怏給打到倒地不起、鼻青臉腫,她就感到嘖嘖稱奇。「為了呈呈,妳就再去找他一次。」安棐若將手上的支票塞進她的手裏。

宣柏筠看著手上的支票,她知道這是一個光明正大的理由。只是……她能假公濟私,藉由工作上的事,再去糾纏他嗎?

「柏筠,別想太多,去了也許什麼話都不用說,也許……」

「也許什麼?」

「我也不知道也許什麼?總之有太多太多的可能,得靠妳自己去找到這個也許之後的答案。」

「我瞭解了。」宣柏筠將支票收進皮包裏,拿著安棐若的車鑰匙,再度前往相濯怏的住所。

她站在門外,用力地深呼吸後,舉起手敲敲門,等了片刻,並未得到響應,她試著推開門,門就這麼開了,而她的雙腳才剛跨進屋內,就被眼前所見到的一切給嚇的不知該如何是好──

「怏──」她奔至他的身邊,不停地想要叫醒昏迷中的他,卻怎麼也無法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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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濯怏一被送進醫院後,就被推進檢查室,做一連串各式各樣的檢查。

宣柏筠焦躁不安的守在檢查室外面,不停地走來走去,心裏升起的恐懼就像漣漪般,愈擴愈大。

過了兩個小時,終於做完所有檢查,一名約莫五十多歲的醫生朝著她走過來。「妳是病人的家屬嗎?」

「不是。」宣柏筠搖搖頭,她雖是他孩子的媽媽,卻不是他的妻子。

「妳可以聯絡上他的家屬嗎?有些事我必須當面和他的家屬說。」

「醫生,請問他的病很嚴重嗎?」

「是有些嚴重。」醫生的面色有些凝重。「病人已經先被送進病房,請妳儘快聯絡他的家屬來醫院一趟。」

「醫生,他到底是什麼病,請你先告訴我。」

「等他的家屬來再說吧!」醫生說完後拿著病歷離去。

「醫生──」宣柏筠還想追過去問,卻被一旁的護士給阻止了。

「妳還是趕緊聯絡病人的家屬吧!」護士交代後也跟著醫生離去。

宣柏筠趕緊打電話到相禾企業集團,電話被轉來轉去,等了好久終於聯絡上正在開會的相雷行。

之後又她打了通電話告訴安棐若一聲。

半個小時後,宣柏寰先來到醫院,宣柏筠一見到大哥,擔心害怕的靠在他的胸膛。

「到底怎麼回事?他怎麼會昏迷不醒?」宣柏寰不明白的問。

「大嫂要我將支票送去給他,我一進去,就發現他昏倒在地上,任憑我怎麼叫就是叫不醒。」

宣柏寰忽然想起了那一天他似乎強忍著說不出的痛楚,當時他急著帶柏筠離開,就沒有細想他的不對勁。

又過了五分鐘,相雷行也趕到了醫院。

三人一起進了診療室,聆聽醫生跟他們解釋相濯怏的病情。

相雷行聽完醫生的說明後,整個人頹然地靠在椅子上,再也說不出話來。

「醫生,開刀會很危險嗎?」宣柏寰代替他們問。

「腦部手術的危險性是比一般的手術高一些,但假如不開刀,腫瘤腫大的速度會很快,隨時都有可能會壓迫到他的視覺神經。」

「所以只能開刀嗎?」

「站在醫生的立場是會建議這麼做,你們最好趕緊和病人商量,趁著腫瘤還不是很大時趕緊開刀切除,一旦腫瘤愈形擴大,手術的困難度也將提高……」

離開診療室後,三人回到相濯怏的病房中,他仍然還沒醒過來。

宣柏筠坐在他的病床旁,雙手緊緊地握住他的手,淚水如斷了線的珍珠,一顆一顆滴落在他手上。

相濯怏似乎感受到她溫暖的淚水,眼皮眨了眨,被她握在手中的手動了動,慢慢地睜開眼睛。

「怏──」她從椅子上站起來。「你醒了嗎?你還痛不痛?」

「妳……」看著她垂掛的兩行淚水,他心痛不已。「都知道了嗎?」

「為什麼不告訴我?為什麼要獨自忍受這疼痛?」她真的好心疼,心疼他不管什麼事總是只會往自己的心裏藏。

相濯怏想下床,但腦部傳來的痛楚卻讓他無能為力的又躺了下去。

「你現在不能下床。」她趕緊壓住他,不讓他移動。

相濯怏又看了眼一旁的宣柏寰,不禁有些埋怨他。「我強忍著心痛,費盡苦心才讓她恨我,你為什麼不好好看緊她?為什麼還要讓她來找我?」

他已經準備要搬離開那裏了,沒想到終究是沒來得及走。

「你這該死的男人,你以為你這樣做是為柏筠著想嗎?」若不是他現在躺在病床上,宣柏寰真會為他的愚蠢再痛揍他一頓。「不是,你只會讓柏筠一輩子活在痛苦和悔恨之中。」

「我……」相濯怏看著淚如雨下的她,抬起手替她拭去淚水。「筠,妳為什麼還要來?為什麼不回去?」

「不,六年前你已經趕過我一次,這次不管你再怎麼趕我,也趕不走我了。」

「妳這是何苦呢?明知我是個沒有未來的人,妳又何必這麼傻。」

「醫生說你只要肯動手術,只要把腫瘤切除就好了。」

「如果手術失敗呢?」

「不會的,腫瘤還很小,只是個很簡單的手術,一定會成功的。」

「如果失敗呢?」他並不怕死,只是不知道一但手術失敗,她又該怎麼辦?

「你為什麼非得要往壞處想。」

相濯怏搖搖頭,「妳根本不敢去想像,對不對?」

「怏……」

「這就是我不願意動手術的原因,妳懂嗎?」只要他還活著,就算他不能在她和呈呈身邊照顧他們,卻依然能躲在遠處偷偷關心著他們。

「怏,我知道你還是愛我的,你不會捨得就這麼放下我和孩子,手術一定會成功的。」

「筠……」

「你僅管放心接受手術,若是你的手術真有個萬一,他們母子我會照顧,你毋須擔心。」宣柏寰堅定的道。

這時病房門開了,相雷行走進來,看到兒子已經醒來,飛快地走過去。「濯怏,你頭還痛不痛?你不用擔心,我已經托人找最好的腦科醫生來替你動手術。」

「不必了,我還沒有答應開刀。」

「不開刀腫瘤會愈來愈大,到時再動手術,危險性會更高。」相雷行語氣中充滿著哀求。

「相濯怏,你是要我再痛揍你一頓是嗎?」宣柏寰氣得想沖過去再揍他一頓。「你真是個自私的男人,你就算不為自己想,也得替柏筠、呈呈想想,你真忍心讓自己的親生兒子在成長過程中沒有父親陪伴?你不想親自教你兒子畫畫、陪你兒子打籃球嗎?」

宣柏寰這一席話撼動了他的心。「我就是想,才更不能開刀。」

「你──」

「大哥,你們先回去,讓我和他單獨談談好嗎?」宣柏筠瞭解他心中的恐懼,她其實也害怕,但卻不能不去面對。

「他的腦袋裏根本不是長瘤,我看根本是被灌了水泥。」宣柏寰氣到有些口不擇言了。

「就麻煩妳好好勸勸他了。」相雷行將所有希望放在她身上了。

待他們都離開之後,宣柏筠先替他將病床床頭給搖高,讓他可以坐起來,隨後她從衣服里拉出一條項鏈,又將穿在鏈子上的兩隻戒指拿下來,放在他手上。

「怏,你還記得這一對戒指嗎?」

「這……」他看著手掌心上的對戒。

「那一天我找了一整晚,幸虧讓我找到了。」

他記得那一晚下了整夜的雨,她竟然為了找回被他毫不在意丟棄的戒指,在雨中找了一整夜!

難怪第二天他找了一整天卻怎麼也找不到,原來是被她先找到帶走了。

「我相信這一組對戒對你、對我都有著特殊的意義,它若是缺了一半,將都不再完整。」宣柏筠將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手掌上,將那合成一個心型的戒指緊緊包裹在兩人的掌心之中。「幸福現在就握在我們的手心中,你可以選擇輕易地放開它,但是你要知道溜走的不止是你一個人的幸福,而是我們三個人的幸福。」

相濯怏感受到她手掌心傳遞而來的溫暖,兩人的手心貼著手心,未來如何,只看他一念之間。

「我真的還有擁有幸福的權利嗎?」

「不管是誰,絕對擁有幸福的權利。」

「筠……」他的手指慢慢地穿過她的指尖,兩人十指緊緊交握在一起,六年來,他第一次感覺到幸福真的就緊握在自己的手掌心中,幸福是這麼輕易的唾手可得,是他不懂得珍惜,才讓幸福輕易地從指間溜走。

宣柏筠感覺到他的手指緊扣住自己的手時,激動的說不出話來,咬著唇、淌著淚,六年癡心的等待,終於值得。

她再也忍不住的投進他懷中,緊靠著他。

「筠,對不起,因為我的愚蠢讓妳這些年吃了好多的苦。」

「別說了,都過去了,幸福並沒有離我們而去,我相信幸運也絕對不會捨棄我們的。」

「筠,我愛妳。」

宣柏筠終於等到這一句話,高興的說不出話來,依然緊緊地擁抱著他,聞著這讓她熟悉的味道,只有這個臂彎,才能令她感到安心和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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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濯怏一答應開刀,醫生很快就安排了手術時間,而就在動手術的前一天,他向醫院請了假,帶著宣柏筠和呈呈到他為他們準備的家。

明天一進手術室之後,他不知道自己到底還有沒有機會再活著出來。

「為什麼帶我來這裏?」宣柏筠仰起螓首,望著這棟十七層樓高的大樓,這並不是新大樓,從大樓的外觀已看得出有些屋齡了。

相濯怏一手抱起呈呈,一手牽著她的手,走進大樓,搭著電梯上到最高樓層,直到出了電梯,才放開她的手,將鑰匙交給她。

「妳來打開門。」

「這裏是?」她看著手中的鑰匙,又看看他。

「妳把門打開就知道了。」

宣柏筠帶著疑惑,將鑰匙插進鑰匙孔中,門一打開,映入她眼簾中的一切,讓她驚喜的說不出話來。

「怏──」這屋子內的一切格局、擺設,完全是她夢想中的那個樣子。「你還記得?」

相濯怏站在她身邊,「妳喜歡嗎?」

「喜歡、太喜歡了!」她高興的說不出話來。

「明天進手術室後,我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再走出來。」

「手術一定會成功,你不──」

「筠,妳先聽我把話說完。」他打斷她。「這間房子裏曾有我的夢想,但因為我的愚蠢,讓這屋子空了六年,假如明天的手術失敗的話,妳一定要……」

宣柏筠摀住他的嘴巴,不想聽他說下去。然後對被他抱著的兒子說:「呈呈,你還記不記得你告訴過媽媽,叔叔畫了好多媽媽嗎?」

「記得呀!」

「那你知不知道叔叔為什麼會畫媽媽?」

「因為叔叔是媽媽的朋友呀!」

「不是,因為叔叔是呈呈的爸爸。」她決定告訴兒子真相,不管多難解釋,她也必須讓他瞭解濯怏是他親生父親的事實。

「媽媽,可是呈呈的爸爸在大陸,叔叔怎麼會是爸爸?」

「柏筠,呈呈還這麼小,別說好嗎?」他不希望這樣複雜的問題讓一個才五歲的小孩子感到錯亂。

「不,呈呈是個很聰明的孩子,他會懂的。」宣柏筠將呈呈抱過來,讓他坐在椅子上。「呈呈,以前叔叔為了不得已的事情,才會離開媽媽和呈呈,後來媽媽才和奕浩爸爸結婚,奕浩爸爸才會變成呈呈的爸爸,其實呈呈的親生爸爸是叔叔,這樣你懂嗎?」

「我懂了。」呈呈點點頭。

「呈呈,你真的懂媽媽說的話嗎?」相濯怏無法相信這麼複雜的說明,他真的能懂。

「嗯,叔叔是呈呈的親爸爸,奕浩爸爸是替爸爸照顧媽媽和呈呈的爸爸。」這是他的結論。

「呈呈,你喜歡叔叔爸爸嗎?」宣柏筠問著兒子。

「喜歡。」他點點頭。「叔叔爸爸好會畫畫,我要他教呈呈畫畫,以後呈呈要和叔叔爸爸一樣會畫畫。」

「那我們搬來這裏和叔叔爸爸住在一起,以後叔叔爸爸每天都會教呈呈畫畫,還會陪呈呈打電動好嗎?」

「好呀,還有小濕,小濕也要搬來和我們一起祝」呈呈一聽相濯怏會教他畫畫還有打電動,高興的跳起來。

「誰是小濕?」相濯怏不解的問。

「小濕是呈呈撿到的一隻小狗,我聽說那天是下雨天,小狗全身濕淋淋的,呈呈就把小狗取名小濕。」

「叔叔爸爸,我可以帶小濕一起住嗎?」

「可以、當然可以。」相濯怏感動地將他緊緊抱在懷中,無法相信呈呈會這麼快地就接受了他。

「怏,我明天就帶著呈呈搬進來這裏住,我們母子會在這裏等你回來。」

「筠──」她是這般的聰慧,她的意思他怎麼會不懂呢8妳放心,我一定會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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