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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米恩 -【痞子後爹】《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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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4 23:58:56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米恩 - 痞子後爹

他叫徐向陽,父母肯定從他一出生就知道他注定是個陽光型男,
長相陽光笑容陽光就連名字也陽光,沒有女人不喜歡他的,
直到遇上隔壁家的這對母女,讓他這個萬人迷狠狠踢到大鐵板,
因為趕稿餓昏頭,他被誤認是私闖民宅的流浪漢,嚇壞了小蘿莉,
好不容易誤會解開,他也打理乾淨恢復俊帥樣,正想敦親睦鄰時,
一陣風偏又吹掉他腰間的浴巾,他成了變態嚇壞小蘿莉的娘……
儘管成為拒絕往來戶,但他不放棄,因這女人完完全全是他的菜,
外冷內熱的她,難得一見的溫柔笑容狠狠擊中他的心,他戀愛了!
但目前在情海浮沉的苦主只有他,他得想辦法拉她下來才行——
苦肉計雖然老梗但好用、蹭飯雖然無恥但肚子飽眼睛也飽、
孩子在學校被欺負,他開心出面充當家長,
烈女果真怕纏郎,她終於點頭答應嫁給他,雖然地點是在墓園……
也罷,就在他歡喜準備婚禮時,
那個早就人間蒸發的孩子爹,竟在此時冒出來鬧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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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4 23:59:45 |只看該作者
  第1章

  鹹鹹的海水伴著微寒的春風迎面而來,街道上是剛過完年熱鬧過後的冷清,潮濕的空氣伴著陰鬱的天空,彷彿一層厚重的牆,令人有些喘不過氣。

  這裡是清風小鎮,台灣南部的一個小城鎮,臨海的小鎮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總共有五千多人,近年來更因為許多年輕人回流以及這一片無價的清澈海域帶來愈來愈發達的觀光,人口逐漸增加中。

  楊綺恩便是這增加的人口之一。

  她和媽媽一年前從台北搬到清風小鎮,從一個都市小孩變成一個努力適應簡樸生活的鄉下小孩。

  但顯然她並不如外表那般適應。

  她不習慣這只要走出家門,無時無刻都能聽見的海潮聲;她不習慣她漂亮乾淨的衣服上除了被太陽曬過的溫暖味道外,還多了一股鹹膩的海水味;她不習慣這和台北三步一小7、五步一全家截然不同的生活,在這裡,她想吃個零食,都得走上二十分鐘才能到最近的便利商店。

  尤其讓她不習慣的是她的學校,甚至可以說是討厭。

  她討厭那和她原本整潔漂亮的學校不同的破舊小學;她討厭她每天都要走上半個小時路程才能到達的距離;她最討厭的是那些把她當外星人一樣嘲笑的同學。

  在這裡,她格格不入,即便生活了一年,她還是沒辦法讓自己融入。

  然而畢竟也在這裡生活了一年,她再如何不適應,也不得不逼自己適應,至少,她已不覺得那時而怒濤洶湧、時而輕柔細語的海潮聲有多難聽,也不覺得那總讓她渾身黏膩的海風有多討厭,甚至漸漸喜歡上這慵懶的氣味。

  總之,除了上學這件事,她還是喜歡這片美麗的海岸以及這些對她十分和藹的鄰居長輩們。

  「綺恩,放學啦!今天要買什麼?」賣豬肉的老闆娘看著只到她腰間的楊綺恩,輕聲問。

  看著掛著新鮮現宰肉塊的豬肉鋪,年僅十歲的楊綺恩一點也不害怕,甚至和長年在市場買菜的婆婆媽媽一樣,伸出細白嬌小的手指,按了按面前的腰內肉,脆聲說:「張阿姨,這個給我切一百,再秤五十塊錢的排骨。」

  「沒問題!」老闆娘拿起她挑選的肉條,又問:「要煎還是炸?」

  「要煎,幫我切薄一點。」媽媽不喜歡吃油炸食物,所以她大多都是用點油煎煮或是直接水煮。

  「好。」老闆娘熟練的把一百塊錢的肉片切好,又包了五十塊錢排骨,遞給她,「好了,拿好,別掉了。」

  綺恩接過,遞了錢,才露出笑,「謝謝張阿姨,明天見。」

  「好,明天見。」老闆娘笑著和她道別。

  買好肉,她抖了抖肩上沉重的書包,繞到另一頭的菜攤,看著攤子上青翠鮮綠的蔬果,斟酌著今晚的菜色。

  菜攤的陳奶奶見是她,笑著朝她走來,「綺恩呀!今天要買什麼?高麗菜怎麼樣?今天這批高麗菜是梨山的,很甜哦!」

  原本就猶豫著要買高麗菜還是空心菜的綺恩一聽,馬上點頭,「好,陳奶奶,麻煩妳幫我挑顆小一點的,然後再幫我拿條大黃瓜。」她今晚要煮大黃瓜蛤蜊排骨湯。

  「好。」陳奶奶笑呵呵的幫她挑了顆翠綠小巧的高麗菜,又拿了根最小的大黃瓜,放在磅秤上。

  綺恩也沒閒著,挑了幾條小黃瓜,打算做涼拌黃瓜,想了想,又轉身去拿了兩顆馬鈴薯和一條紅蘿蔔。

  陳奶奶接過她裝菜的菜籃,一邊秤著斤兩,一邊問:「今晚要吃咖哩呀?」

  「嗯,」她點頭,笑得很甜,「媽媽和我都喜歡吃咖哩。」

  見她笑的甜,兩邊小小的梨窩煞是可愛,陳奶奶也笑了,收了錢,將裝菜的塑膠袋提給她,溫聲吩咐,「有點重,妳小心點。」

  「謝謝陳奶奶,我會小心的。」綺恩很有禮貌的朝她道謝,接著往另一邊的魚攤走去。

  今天她常買的魚攤沒開,她只好走到另一間新開的攤販,向老闆要了一斤新鮮的蛤蜊。

  「只要一斤?」魚販老闆撈蛤蜊的手一頓,又說:「小妹妹,一斤蛤蜊很少,妳一家人怎麼夠吃?」

  綺恩聞言,原本還帶著笑的小臉微微一滯,低聲說:「我家只有我和媽媽兩個人,一斤就夠了。」

  「怎麼才兩個人?妳爸爸沒回家吃飯嗎?」魚販老闆一邊將秤好的蛤蜊裝袋,一邊問著。

  綺恩的臉色有些難看,抿著唇,一句話也不說。

  魚販老闆見她沒說話,也沒多想,又推銷了幾條新鮮的魚,誰知她仍然不說話,付了錢接過那袋蛤蜊,也沒道謝,就這麼直接轉身離開。

  看著那小小的背影,魚販老闆擰眉,臉色難看,「現在的小孩真是沒禮貌,連句謝謝都不會說。」

  隔壁的陳奶奶聽了,走了過來,低聲說:「綺恩哪裡沒禮貌,那小孩才十歲,每天放學就來黃昏市場買菜,趕著回去煮飯給她媽媽吃,這麼乖的小孩,要不是你說錯話,她怎麼會不理你。」

  魚販老闆很無辜,「那蛤蜊一斤真沒多少個,我也不過是要她多買一點,這也算說錯話?」

  「不是這話,」陳奶奶嘆了口氣,才又說:「你剛來我們市場沒多久所以不知道,只是下次再遇到她,千萬別提爸爸這兩個字。」

  魚販老闆愣了愣,這才反應過來,低聲問:「那小女孩沒爸爸?是死了還是離婚了?」

  陳奶奶搖頭,「不知道,沒人聽她說過,但每次只要有人提到她爸爸,她就會像剛才那樣,不說話不理人,之前剛搬來時更糟糕,秤好的東西也不要了,悶著頭就跑,怎麼喊也不回來,現在至少還會記得把買的東西拿走。」

  魚販老闆聽了,也不怪她沒禮貌了,畢竟是他先挑起人家的傷心事,又和陳奶奶哈拉幾句,才回攤子繼續叫賣。

  走出黃昏市場,楊綺恩從一開始的快走到最後邁開雙腿跑了起來,背上的書包和兩手裝著蔬果魚肉的塑膠袋讓她跑得很慢甚至很喘,但她沒有停下腳步,反而加快了速度,直到看見那片廣闊的海洋,她才慢慢停下腳步。

  小小的胸膛劇烈的起伏著,她大口大口的喘氣,站在無人的堤防旁,有些急促的呼吸著這帶著鹹味的海風。

  她原本很討厭這讓她身上、臉上總是黏膩的海風,可自從有一次她坐在堤防上哭,嚐到自己臉上那又鹹又澀的味道後,她就喜歡上這和眼淚很相似的海潮味。

  這味道讓她覺得海在哭泣,就像是代替她在哭泣,所以每次只要她想哭,她就會跑到海邊,用力的呼吸、用力的聞著這股類似眼淚的味道,那麼她就能忍住不哭。

  她長大了,已經十歲了,不再是那個整天只會哭的小女孩,她會掃地、會拖地、會洗衣服還會煮飯,媽媽常說,她很棒、很乖,知道媽媽上班累,所以幫忙做家事,是媽媽的心肝寶貝,所以她不能哭,這樣她才能一直當媽媽的心肝寶貝,這樣媽媽就不會不要她……

  直到眼眶裡的濕潤被海風吹得乾澀,她才鬆了鬆手指,等手上那因提著重物而發麻的感覺稍微好一點,她才再次邁步,朝回家的方向走去。

  現在是傍晚五點多,路上的行人漸漸少了,大多都回去準備晚餐,她也不例外,她要趕回去準備晚餐,並且在七點前把晚餐做好,這樣累了一天回來的媽媽才有熱騰騰的飯菜可以吃。

  想到這,她精神一振,加快了腳步。

  她們住得比較偏僻,離海邊及小鎮熱鬧的廣場有段距離,不過這些地方她上下學都會經過,早上媽媽會送她上學,放學的時候,她會沿著海邊的堤防慢慢走,並順路繞去黃昏市場買菜。

  剛搬到清風小鎮時,她才九歲,市場裡的叔叔嬸嬸知道她要自己煮飯時擔心得不得了,甚至還趁媽媽休假時跑來家裡,責問媽媽怎麼能讓她一個小孩子進廚房、用瓦斯,要是出了什麼意外怎麼辦……

  她很擔心,擔心媽媽因為這樣就不讓她進廚房,但媽媽什麼也沒說,只讓她去炒一盤炒飯過來,那些叔叔嬸嬸聽見這話,又開始吵個不停,她很無助,最後在媽媽淡然卻溫柔的眼神鼓勵下,掙開那些口口聲聲說是為她好的叔叔嬸嬸,鎮靜的走到廚房炒飯。

  隨著她熟練的添飯、打蛋、倒油,身後原本的吵雜聲慢慢的靜了下來,直到她端出那盤熱騰騰的炒飯,原本像菜市場一樣喧鬧的屋子頓時安靜的沒有一點聲音,一個個驚訝的看著她手上那盤炒得粒粒分明的蛋炒飯。

  那次之後,再也沒有人上門指責媽媽,說她不負責任、說她虐待孩子。

  她很開心,因為她知道媽媽不是不負責任,也沒有虐待她,相反的,媽媽很疼她,只是她疼她的方式和別人不一樣,她教她掃地、教她拖地、教她洗衣晾衣,甚至還教她買菜煮飯……

  這些事,她七歲就開始做了,因為媽媽說,不論多小的孩子,都得學會獨立、學會照顧自己,只有這樣,才能讓自己過得更好、才能照顧好她在意的人。

  因為最後一句話,她一直努力做得更好,雖然一開始她掃的地仍有灰塵、她拖的地一樣有髒污、炒的菜更是常常焦掉,但媽媽永遠沒有嫌棄,帶著她再重頭教過,等下一次她做好時,媽媽會笑著對她說「我們綺恩真棒,看吧!只要綺恩肯努力就會做得很好……」

  想到媽媽臉上的笑容,她也勾起了笑,方才那一點不愉快很快就被她拋到腦後,腳步輕快的轉進一條種滿矮灌木的小巷。

  遠遠的,她已看見自己在這住了一年的家,她的家很漂亮,和這個社區的名字「童話小鎮」

  一樣,是個很像童話故事裡才會出現的小屋,貼切一點的形容,就是像小木屋,只是媽媽說屋子的建材不是木頭,而是跟一般房子一樣用鋼筋水泥砌成的。

  童話小鎮一共有二十棟的房子,兩兩相對,而她的家在右手邊的最後一間。

  走過用大理石鋪成的小徑,她來到家門前,有些吃力的打開小庭院前的矮籬笆,隨手扣上後,才踏著地上的石板走到大門。

  將手上那頗沉的塑膠袋放在地上,她空出手來找鑰匙。

  她的鑰匙原本是套著紅繩然後掛在脖子上,但班上那些討厭的男生總愛拉她的繩子,將她的脖子勒得很痛,不管她怎麼躲,他們就是不放手,最後她只好將鑰匙收進書包裡。

  翻找了半天,她好不容易找到被書本掩沒的鑰匙,然而就在她準備打開大門時,腳踝突然一緊,讓她嚇了一跳,低頭一看,竟看見一個蓬頭垢面的男人不知何時爬到她身後,正緊緊抓住她的腳。

  她驀地倒抽一口氣,然後放聲尖叫,「啊—— 」

  楊子欣很生氣,抱著仍有些驚魂未定的女兒,妝點得一絲不苟的俏顏十分冷淡,一雙美麗狹長的眼眸卻是罕見的閃著怒火,冷冷的看著那個坐在她家門前狼吞虎嚥的男人,沉聲說:「我要告他私闖民宅。」

  這話一出,左鄰右舍皆是一怔,就連接到通報趕來的員警張士嶸也是一愣,好半天才說:「子……不對,楊小姐,這……沒必要吧。」

  他雖然認識楊子欣,可現在是公事公辦,加上她那張冷臉,他實在不敢在這種情形下和她套交情,雖說他真心覺得那被她告私闖民宅的傢伙也不過是爬過她家的籬笆,連門都沒進,實在是沒必要小題大作。

  楊子欣淡然的看了他一眼,彷彿明白他心裡所想,冷聲又說:「就算只是庭院,也是我的住所,需要我拿所有權狀給你看嗎?若他是整齊乾淨的前來拜訪,我不會多說什麼,但他那樣子、那打扮以及他的行為,足以引起任何人的恐懼不安,更何況我女兒只是個十歲的小女孩。」

  小張傻了,發現她說的沒錯,就是他一個大男人,被一個流浪漢般蓬頭垢面,頭髮長到幾乎蓋住整張臉的男人抓住腳踝,他也一定會很娘炮的驚聲尖叫,更何況是綺恩這個才剛滿十歲的小女孩。

  可他還是努力的為那還在埋頭苦吃的罪魁禍首開脫,「楊小姐,他才搬來半年,又因為職業的關係幾乎都窩在家裡,要不是因為餓得快死了,也不會做出這種事,妳就大人有大量,原諒他這一次?」

  可惜楊子欣不為所動,「很抱歉,我不是宰相,相反的,我很崇拜孔老夫子,尤其是他曾說過的經典名言。」

  「啥?」這話堵得小張又是一愣。什麼宰相?什麼孔老夫子?是她說的話太深奧還是他的理解能力太差?他怎麼聽不懂。

  不只是他,就連擠在門外看熱鬧的左鄰右舍也是一頭霧水,湊在一塊竊竊私語。

  「老劉,這是什麼意思呀?」鄰居一號不恥下問。

  鄰居二號搖頭。「我怎麼會知道,我只是來看熱鬧的,妳別問我。」

  「妳也別看我,我也是來看戲的,什麼都不知道。」鄰居三號躲開她詢問的視線,連忙揮手。

  就在眾人不解時,一直埋頭苦吃的罪魁禍首總算嗑完兩個雞腿便當,滿足的吁了口氣,抬頭,在看見楊子欣那寒冰般的的臉龐時非但沒有害怕,那被糾結長髮掩住的雙眸反而閃著一抹無人察覺的興奮,輕聲說:「宰相肚裡能撐船,而孔子的經典名言是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也就是說她一點也不想寬宏大度,只想當個心胸狹窄的女人,換句話說,就是她不會原諒我,堅持要告到底。」

  這一番解釋總算讓眾人恍然大悟,一臉原來如此。

  沒想到短短的一句話居然這麼有深意,小張頓時感嘆自己不好好讀書,居然連這麼一句簡單話都聽不懂……

  等等,他驀地察覺不對,一轉頭,就見某人已經嗑完便當,恢復了生龍活虎,甚至還蹺起二郎腿大口大口的喝著飲料,一副看戲的模樣。

  這一看,小張臉頓時黑了臉,忍不住大吼——

  「徐、向、陽!」

  正在喝飲料的徐向陽被他一吼,頓時嗆得狼狽的直咳嗽,「咳咳咳,張士嶸,你嗓門大呀?那麼大聲想嚇誰呀!」

  「嚇誰?除了你還有誰?!」小張咬牙切齒的衝到他身邊,就差沒指著他鼻子罵,「哥我一聽到報案地點,就猜想肯定是你出包,未雨綢繆的買便當還帶飲料,一到現場見你躺在地上要死不死的,二話不說塞了根雞腿在你嘴裡,又苦口婆心的幫你向子欣說好話,沒想到你他媽的居然給我蹺二郎腿看戲?哥這是為誰著急為誰愁呀?你這傢伙最好再大爺一點!信不信哥真把你銬回警局?!」

  他真是倒了八輩子的楣才認識這傢伙,打這傢伙搬到清風小鎮後,自己沒一天能清閒,不是送便當就是送飲料,追馬子都沒伺候他那麼勤快。

  徐向陽好不容易順過了氣,聽他說了一大串,挑眉笑道:「信!怎麼會不信,不過也不是我想當大爺,而是替最好的朋友辯護不是身為好友的你該做的事嗎?要不然我們穿開襠褲一塊長大的交情是怎麼來的?」

  被他堵了一句,小張頓時氣結,「誰他媽倒楣和你穿開襠褲一塊長大?我們是損友!損友你知不知道?!」

  他張士嶸這輩子最討厭的就是長得比他帥的男人,偏偏他周遭的男人個個長得帥,俊美的、陽光的、個性的、冷酷的……於是他告訴自己,帥哥都是「物以類聚」,有了他這個主軸人物,他的朋友不帥都難。

  但這麼多人中,他最討厭的就是徐向陽。

  徐向陽,人如其名,打他認識他起就是個陽光型男,長相陽光、笑容陽光、就連名字也陽光,這麼個像太陽一樣充滿魅力的傢伙,不論走到哪,都像散發熱力的日陽,讓各式各樣的美女總是不由自主的圍繞在他身旁,其中也包含他喜歡的那一型。

  多少次他告白失敗後,總能看見前一秒狠心拒絕他的女孩,下一秒卻像花痴一樣黏上徐向陽,教他如何不嘔。

  所以他討厭徐向陽,偏偏冤家路窄,這討人厭的傢伙哪裡不搬,偏偏搬到清風小鎮來,還特地上警局和他打招呼,讓他想忽略他都難。

  這不,明明是個討厭的傢伙,偏偏自己一聽見案件發生地點就在他家隔壁,就急如星火的衝了過來,在來的路上還很自然的預料到一切會發生的事,十分順手的替他帶了便當……

  現在靜下心來一想,他悲憤的發現自己怎麼就這麼賤?明明徐向陽是他的情敵、是他最不想看見的人之一,自己卻還巴巴的跑來給他糟蹋?!

  愈想愈氣,忍不住狠狠瞪著那明明鬍子長滿整張臉,頭髮亂七八糟,卻優雅的像不知從哪來的貴公子的傢伙,打死也不承認他這像流浪漢般的頹廢樣看起來依然十足的吸引人。

  「損友也是友,我們認識都十幾年了,這鐵一般的事實,是同學都知道,不是你三言兩語說斷就能斷的。」換言之,他就是吃定他了,畢竟他們倆的共同友人可不少,要是被那些好友知道他見死不救,一人一口口水都能把他給淹死。

  小張也意識到這一點,頓時氣得捶胸頓足,張口就要大罵他不要臉。

  「你們說完了沒?」楊子欣打斷他們的「友情交流」,冷聲又說:「張警官,要是沒事,麻煩你把人帶回警局,等我將綺恩安頓好,就去做筆錄。」她沒那閒工夫看他們敘舊。

  小張那句沒罵出來的不要臉三個字頓時嚥了回去,連忙陪著笑臉對楊子欣說:「楊小姐、子欣,不要這樣嘛!給哥一個面子好不好?就像妳剛聽見的,這傢伙我認識,他是個職業小說家,趕起稿來沒日沒夜,連飯都沒空吃,這次也是這樣,要不是餓得快死了,他也不會爬出家門向綺恩求救,也因為他餓得雙眼發暈,這才會沒看清楚綺恩只是個孩子,不小心嚇到她,妳就放過他這次行嗎?」

  小說家?楊子欣眉眼不動的看著那叫好聽點是不修邊幅,說難聽就是流浪漢一個的男人,美麗的眼眸仍然清冷,「張警官,不是我不給你面子,而是—— 」

  她話說一半,感覺有人正輕拉著她的衣襬,低頭一看,發現是女兒拉她,原本冷淡的眉目頓時一柔,輕聲問:「綺恩,怎麼了?」

  綺恩的臉色仍有些白,但她不喜歡媽媽板著臉,所以小聲的說:「媽咪,我沒事,妳不要生氣了,聽小張叔叔的話好不好?」

  雖然她一開始被嚇了一跳,但那位抓著她不放的叔叔也只是抓著她而已,並沒有對她做什麼事,加上他似乎是小張叔叔的朋友,那應該不會是壞人了,所以她希望媽媽不要為了她那麼生氣。

  楊子欣擰眉,還沒說話,一旁的小張已打蛇隨棍上,「我們綺恩真善良,妳放心,小張叔叔一定會好好教訓那個嚇到妳的壞蛋,妳快讓媽媽不要生氣了。」

  說了半天,小張才發現自己又犯賤了,明明錯的人不是他,他在這當和事佬也就算了,偏偏那罪魁禍首還涼涼的站在一邊,頓時咬牙,回頭狠狠瞪了眼徐向陽,使眼色要他速速上前賠罪。

  接收到小張的目光,徐向陽有些無奈。

  他不是不願意去道歉,事實上他比誰都想給這個美麗的鄰居一個好印象,但她壓根不給他好臉色,而且他餓了太久,雖然肚子填飽了,手腳還是虛軟無力,實在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呀!

  小張見他仍是不動,只好自己上前拉人。

  徐向陽見狀忙要喊,可惜悲劇已在瞬間發生。

  雙腿無力的他,被他這麼一扯,頓時腳軟,當著眾人的面,對面前一大一小的女人跪了下來。

  小張見他居然說也不說一聲就跪下,頓時嚇了一跳,忙上前扶他,「你、你不必行這麼大禮吧?」

  徐向陽忍住翻白眼的衝動。他也不想好不好?還不是你這雞婆的傢伙給害的!

  順著小張的動作站了起身,雖然丟臉丟大了,但他的動作倒是引來看戲的眾人一片讚賞。

  「小夥子不錯哦!」

  「對呀!知錯能改,子欣呀,妳就原諒他這一次吧!」

  「不過是誤會,說清楚就好了,人家都跪下道歉了,子欣妳就放過他這次吧……」

  隨著眾人七嘴八舌,加上他跪都跪了,可不能浪費眾人替他說情的熱心,於是他揚起笑臉,對面前那粉嫩可愛的小女孩說:「妳叫綺恩是吧?綺恩,我是徐向陽,妳可以叫我向陽哥哥,真的很抱歉,今天嚇到妳了,下回哥哥帶禮物向妳賠罪好嗎?」

  他再蠢也知道能救他的人不是說得滿嘴泡沫的張士嶸,而是眼前的小妹妹,所以直接和眼前的小蘿莉套起交情。

  一旁的小張聽了差點吐血。

  還向陽哥哥咧!綺恩叫他小張叔叔,卻叫他哥哥?!天底下還有比徐向陽這傢伙還不要臉的嗎?

  綺恩不曉得小張內心的悲憤,怯生生的搖頭,「沒關係的,我沒什麼事,只要媽媽不生氣就好了。」說著,她抬起小臉,盈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看著楊子欣。

  楊子欣心腸再硬、再堅決,也抵不過女兒祈求的目光,再說,對方都下跪了,她再堅持也說不過去。

  於是她不得不妥協,抬眸對小張說:「既然綺恩都這麼說了,這次就算了,但我希望不要再有下次,否則我不會客氣。」

  撂下話,她沒再多看徐向陽一眼,帶著綺恩走進屋內,當著眾人的面將大門關上。

  門一關,代表沒戲了,左鄰右舍這才一邊哈拉一邊鳥獸散,各自回家吃飯去。

  原本擠滿人的庭院裡頓時剩下小張和徐向陽大眼瞪小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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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5 00:00:09 |只看該作者
第2章

  暗淡的天色下,只剩下兩個男人對立而望,突然一陣冷風颳來,讓小張打了個哆嗦,不知是因為冷還是因為剛才那四目相望的十幾秒而渾身起雞皮疙瘩,他沒好氣的說:「沒事就快滾回去,別在這礙哥的眼。」說完還真奉送他一記白眼。

  他真是愈看那張明明憔悴,卻依然帥氣十足的臉愈討厭,還是早早打發,免得他想起自己求學時期總是被甩的悲劇。

  「這麼久沒見,不去我家坐坐?我剛趕完稿,時間很多!」比起他的冷淡,徐向陽倒是很熱情,完全忽略他那厭惡的表情,親熱的搭上他的肩。

  小張這人就是口是心非、刀子口豆腐心,他清楚得很。

  「你時間多,哥可忙得很!」久?他明明前幾天才犯賤的替這傢伙送便當好不好?他最好再睜眼說瞎話一點!像捏臭蟲似的把他的髒手扔掉,他一臉嫌棄,「你到底幾天沒洗澡了?臭死了!」

  徐向陽拉起衣領聞了聞,的確有股異味,挑眉想了想,「不知道,想不起來,不過十來天應該是有。」

  「十來天?!」小張一聽,頓時跳離他一大步,「髒死了!不要靠近哥,徐向陽!你這邋遢樣要是被那些愛慕你的女人看見,絕對會後悔拒絕我!」

  他可是一直耿耿於懷被他橫刀奪愛的痛,雖然那些女人連正眼都沒看他一眼。

  徐向陽直接忽略他一臉悲憤樣,笑著說:「要敘舊到我家去。」

  「誰要和你敘舊!」小張白了他一眼,轉身就走,可走沒幾步像是想到了什麼,又停了下來,回頭警告。

  「不要怪哥沒提醒你,子欣可不是好惹的,她和綺恩兩個人相依為命,把綺恩當命一樣護著,今天是你好運,有哥這個萬人迷替你說好話,否則你現在已經吃上官司了!所以聽哥的,就算是真要餓死了也少往這裡爬,省得沒餓死反而被告死!」

  他自動忽略綺恩才是最大功臣的這個事實。

  「子欣,是剛剛那個冷冰冰的女人?她看起來不過才二十幾歲,我剛還以為她是那小女孩的姊姊呢……」楊子欣……原來這就是她的名字,唇角微揚,徐向陽有意無意的套話,「你說她和女兒相依為命,那她老公呢?」

  「是二十七歲,說真的哥也挺懷疑她這年齡怎麼生出綺恩這麼大的小孩,算一算,豈不是十六、七歲就懷孕了……」說著,小張察覺到不對勁,驀地閉上嘴,狠瞪他一眼,「你管那麼多!

  這是人家的隱私,隱私你懂不懂?」

  瞧瞧!這傢伙不僅完全沒在重點裡,甚至還牽著他的鼻子走,果然討人厭。

  「當然懂!」他的腳已經恢復力氣,走上前再次勾上小張的肩,朝自家大門走去,「隱私歸隱私,八卦歸八卦,身為鄰居的我,為了不被告死,總要摸清人家的禁忌嘛!免得下次還要勞煩你跑一趟,再說,你也不想在警局看見我對不對?」

  一聽見有可能天天在警局看見這傢伙討人厭的臉,正打算把他手拍開的動作一頓,勉為其難的壓低聲音說:「其實這件事哥也不是很清楚,不過子欣她們搬來也有一年了,不只是哥,鎮上所有人都沒看過她老公,本以為她老公要嘛在外地工作,要嘛兩人不是分居就是離婚,可後來哥才從顏倩口中知道……」怕他不知道顏倩是誰,他特地解釋,「顏倩是子欣的好友,也是月光民宿兼餐館的老闆娘……總之她說,子欣沒有老公。」

  「沒有老公?」徐向陽挑起眉,「未婚生子?」

  沒人發現,徐向陽因為這個猜測,那本就耀眼的雙眸瞬間閃過一絲光芒,就連徐向陽自己也不知道。

  小張左右看了看,才低聲說:「好像是這樣,而且綺恩似乎對沒有爸爸這件事挺在意的,所以你少去招惹綺恩,尤其是這件事,知道嗎?」

  徐向陽沒有回答他,而是陷入了深思,直到小張用力推他。「你有沒有在聽?」

  「聽見了。」他回過神,揚起了笑,沉聲說:「我沒事去招惹一個小女孩做什麼,我對小蘿莉可沒興趣,就算要招惹,也是招惹她媽媽。」

  這話聽起來像玩笑話,仔細聽,卻又有著一絲認真。

  說著,他勾著小張,走進打他半年前搬來,就完全沒動過的家,東踢一袋垃圾、西踩一件衣服,無視這垃圾場般的地方,若無其事的走了進去。

  要是平常,小張見到這慘不忍睹的豬窩,別說進去了,肯定馬上退避三舍,但徐向陽那句別有深意的話讓他傻了,好半晌才回神,震驚的問:「姓徐的,你剛剛說什麼?你不會是對子欣有意思吧?!」

  仔細想想,他這個損友的確是喜歡像楊子欣那樣的冰山美人,不過他們也才見過一次面耶!

  而且還是不算愉快的會面,他是傻了不成?

  「現在沒有,」他給了他一口白牙,走向整個屋子裡唯一沒有雜物垃圾佔據的沙發坐下,才又說:「頂多是有點興趣,你不是說她未婚嗎?不過現在沒有不代表之後沒有,我們是鄰居,住的近,要是有什麼後續發展,你也不必太驚訝!」

  事實上他對楊子欣的確有興趣,拉小張上門,就是想多打聽隔壁芳鄰的訊息,其次就是——

  「不是吧?」小張不明所以,傻乎乎的進了大門,還手癢的邊走邊替他收拾地上的垃圾,偏偏他自己完全沒有察覺,「你真對子欣有興趣?那我可以直接告訴你,別浪費時間了。」

  「怎麼說?」見他很自然的翻出連他都不知道被掩蓋到哪裡的垃圾袋及洗衣籃,徐向陽笑得更開懷了,卻也被他的話給勾了注意力,「我都還沒有試呢!再說本人的魅力你可是知道的,現在就下定論會不會太早了?」

  不是他自戀,從小到大,只要他看上眼的女人,從沒有一個能逃出他的手掌心。

  「魅力?我呸!你差哥可不只一星半點,少在那賣弄!」小張厚臉皮的反駁,手上清垃圾的動作卻沒停下,嗤了聲又說:「我對楊子欣是不了解,不過就我所知,她過的日子和尼姑沒兩樣,身邊別說是男人了,就連公狗都沒有一隻,平時除了她那幾個好友及綺恩外,我還沒看見她和誰熱絡過,就連哥這般玉樹臨風、瀟灑風流的翩翩美男子她都沒正眼看過,更何況是你這模樣!」

  說完不免鄙視的上下掃了眼他那落魄戶的裝扮。

  「她沒正眼看你也是應該的,畢竟傷眼嘛!」徐向陽想也沒想,就冒出這一句。

  「你說什麼?!」小張氣得跳腳。

  徐向陽這才發現自己說錯話,忙裝傻,「什麼?我沒說什麼呀!」

  真糟,一時嘴賤,居然就這麼說出實話來了,真是不應該呀……

  小張咬牙,「徐向陽!哥兩隻耳朵都聽見了,什麼叫見到哥就傷眼?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這傢伙,一張嘴和學生時期一樣的賤!

  眼看他發火,而他這豬窩連一半都還沒收好,徐向陽不得不伏低做小,一臉嚴肅的說:「真是你聽錯了,我是說傷心,不是傷眼,你想想,像你這樣玉樹臨風、瀟灑風流的翩翩美男子,肯定是女友一堆,而楊子欣雖然未婚,卻有個孩子,怎麼敢對你『痴心妄想』?當然是見你一次傷心一次,不如眼不見為淨,你說是不是?」

  噁!原來昧著良心說話是這麼反胃,讓他險些把剛剛吃下肚的兩個便當都吐出來了。

  小張雖然知道他在胡扯,不過看在他良好的認錯態度,自己就大人不計小人過,算了。

  接下來兩人又東聊西扯了好一會兒,當然,所謂的東聊西扯也就是翻舊帳,因此裡頭時不時就傳出兩人吵嘴的聲音,直到一個小時後,小張拎著兩大袋垃圾走出他家門,才恍然發現,自己又犯賤的被徐向陽那腹黑的傢伙給拐了,頓時氣得踹門。

  「徐向陽!你這個混帳東西—— 」

  可惜徐向陽已早一步關門落鎖,看著煥然一新的客廳,滿意的回房睡覺,將門外那像瘋狗一樣大吼大叫的某人拋到腦後。

  春天的陽光十分明媚,不寒不燥,暖洋洋的令人渾身舒暢。

  剛沐浴完的徐向陽赤著上身,下身則圍著一條浴巾,站在陽台上,伸了個大大的懶腰,讓這燦爛的金陽洗禮著,好一掃他連趕了幾個月稿子的陰暗。

  「這地方真舒服!」看著遠處一片汪洋,他勾起唇角,像是第一次看見這樣美麗的景色。

  事實上不管趕稿趕得再累,他每天都會站在陽台上,欣賞那變化多端的海洋。

  海,永遠不可能只有一種風貌,有時是陰鬱的天配上洶湧的浪,彷彿千軍萬馬呼嘯而來,壯觀而震撼,有時卻是明朗的天搭上寧靜的海,碧青一線,寧靜的猶如含羞帶怯的少女,令人心旌搖曳。

  大海是善變的,所以對徐向陽而言,每一次都像是初見,深深為它讚嘆。

  除了每天的這個時候,基本上他很少出門,雖然他搬到清風小鎮已有半年多,但這半年為了趕一套書,他幾乎是抱著電腦,沒日沒夜的埋頭苦敲,就是要出門,也幾乎都是在半夜到附近的便利商店買泡麵囤貨罷了,所以他特別享受這悠閒的時光,雖然只有短短的幾分鐘,卻是他放鬆一天心靈的時刻。

  「應該差不多了……」瞇著俊眸,他喃喃自語。

  才說完,耳邊已傳來清脆的開門聲響,沒多久,他的視線中便多了兩個人,那道清冽卻又溫柔的嗓音,讓他忍不住轉而看向站在矮籬笆旁的母女。

  「綺恩,抱歉,今天媽媽趕時間,不能送妳去上學,妳一個人可以嗎?」楊子欣彎下腰,撫著女兒的頭髮,臉上有著愧疚,以及一抹溫柔的似乎能溢出水般的笑容。

  楊子欣個性清冷,臉上總是一號表情,就是漠然,只有在面對女兒時,那總是面無表情的俏顏才會綻出一抹笑,那笑容可說是極為稀少且珍貴,這也是徐向陽不管多累,也要一大清早爬起來看海景的原因。

  「可以。」綺恩重重的點頭,笑著對媽媽說:「媽咪妳不必擔心,上學和放學的路都一樣,我不會迷路的。」

  見女兒如此懂事,楊子欣很欣慰,卻也為她小小年紀卻如此懂事感到心酸,臉上的神情益發溫柔,「我們綺恩真棒,今晚媽媽早點回來,和妳一塊吃飯。」

  綺恩一聽,臉上的笑容更大,開心的點頭,「嗯!」

  母女達成共識,手拉著手就要出門,徐向陽見狀,連忙大喊,「楊小姐!」

  楊子欣下意識回過頭,循著聲音望去,因為逆光,好一會兒才認出站在陽台上的男人。

  那男人似乎剛沐浴完,下身只圍著一條白色浴巾,肩上披著一頭濕漉漉的黑髮,一雙黑眸彎成下弦月,臉上揚著大大的笑容,慵懶的站在欄杆前,正朝她揮手。

  她擰眉,一開始認不出來,但在看見對方那有些眼熟的笑容後,總算想起這男人就是昨晚嚇到綺恩的那個流浪漢,原本漾滿溫柔的俏臉頓時一沉。

  「有事?」她的聲音很冷,甚至是冰。

  「沒事,只是和妳打聲招呼。」徐向陽彷彿沒看見她的冷臉,對著她身旁的綺恩說:「綺恩,早安。」

  若是之前,他不會冒昧的和她打招呼,可在經過昨晚那件事後,他們也算是認識了不是?那麼和鄰居道聲早安也是理所當然。

  綺恩睜著大大的眼睛,朝他眨了眨,雖然認不出他是誰,卻還是乖巧的說:「叔叔你好,早安。」

  「是哥哥!」他糾正,給了她更燦爛的笑臉,「妳忘了嗎?我就是昨天晚上嚇到妳的那個向陽哥哥呀!」

  綺恩聞言,頓時瞪大了眼,好半晌才搖頭,「我認不出來。」

  昨晚嚇到她的人沒眼前的叔叔好看,根本就是完全不一樣的兩個人,她怎麼可能認的出來。

  「沒關係,現在認得就好了。」他朝她眨眨眼,一副誘拐小孩的樣子。

  他那輕佻的模樣讓楊子欣心頭一陣厭惡,要不是綺恩就在旁邊,自己的一言一行都會是她學習的範本,她早就甩頭走人。

  「很抱歉,我趕時間。」說完,也不待他反應,帶著綺恩就要走人。

  「楊小姐等一等!」

  楊子欣擰眉,不得不再次停下腳步,臉上有著些許的不耐,「還有事?」

  徐向陽挑眉,將她臉上的不耐看得一清二楚,不知為何,腦中突然浮現小張昨晚說的話。

  若說昨天的他,楊子欣用冷臉對他,他還能接受,但現在的他,除了頭髮還沒時間去修剪外,臉上早已清清爽爽,怎麼說也是陽光型男一枚,隨隨便便在街上一站,十個女人絕對有九個會回頭,剩下一個肯定是瞎子,可眼前這女人卻是連正眼都不看他一眼,甚至還流露出一抹厭惡。

  難不成這女人真想當尼姑不成?否則面對他這麼個美男子,怎可能如此「清心寡慾」?這不合常理嘛!

  見他叫了人卻不說話,楊子欣美眸一沉,正要走人,那傻站著不說話的男人,突然揚著一抹讓人厭惡的笑容開口了。

  「我剛聽妳說妳趕時間,不能送綺恩去上學,剛好我有空,我送綺恩去學校如何?就當是昨晚的賠禮。」

  要是問她楊子欣最討厭的男人是哪一種,那麼就數眼前這種自來熟的男人最令她感到厭惡。

  明明昨晚他們才發生過誤會,她氣都還沒消呢!這人居然能裝作若無其事,還想她將女兒交給他這前後算起來也才見過兩次面的陌生男人?她又不是瘋了!

  「我們和你很熟嗎?」深吸口氣,她冷聲反問,這麼明顯的拒絕,除非是聾子,否則絕不會聽不懂。

  偏偏眼前這男人臉皮卻厚得很。

  徐向陽笑得很養眼,像是刻意對她放電,輕聲說:「一回生二回熟,昨天加今天,我們也算見過兩次面了,當然算得上是熟人了,再說我們是鄰居,敦親睦鄰理所當然,妳就別客氣了。」

  聞言,楊子欣覺得自己長年罩在臉上的冷面具差點崩裂,要不是她自制力極好,恐怕早就跳腳,指著他鼻頭大罵,誰在和你客氣了!

  強忍著心裡的怒氣,她讓自己冷靜,「徐先生,你想敦親睦鄰我不攔著,但我們不需要,還有,我已經說了我趕時間,若是沒事,請你別再叫住我。」

  說完,她便轉身,沒想到身後再次傳來徐向陽的叫喚。

  「楊小姐,妳等等—— 」

  這聲叫喚讓她的耐性用盡,轉身想大罵,誰知就在她轉身之際,突然一陣強風颳來,然後她看見一幕讓她一整天揮之不去的畫面。

  毛巾,掉下來了。

  那一雙毛茸茸的腿,以及那中間那團、那團……

  楊子欣臉色倏變,第一個反應是捂住女兒的雙眼,然後氣得大罵,「變態!」

  這一次,她真的頭也不回的走了,任憑徐向陽怎麼喊也不回頭。

  徐向陽手忙腳亂的將毛巾圍好,等他抬頭,人已經走遠了,只能無奈的低罵,「該死,怎麼會這麼剛好……」

  可以想像,經過這一次,他肯定會成為楊子欣的拒絕往來戶了。

  身為一個職業作家,徐向陽平時除了寫稿外,就是找靈感,而他剛完成了一套書,就算是停個半年不寫稿也餓不死,所以這幾日,他除了窩在家裡睡覺,最常跑的地方就是警局和海邊。

  去警局是因為有個好友在那,沒事也能閒嗑牙打發打發時間,雖然張士嶸每見他一次就趕一次,他依然跑得很歡快。

  至於去海邊,理所當然是為了看那片一望無際的海洋,從遠處看海和從近處觀看,完全是不一樣的感覺,望著那廣闊無邊際的大海,能讓人心情放鬆,人一放鬆,靈感也就跟著滾滾而來,這也是當初他會選擇搬來清風小鎮的原因之一,另一個原因自然是衝著這裡是衝浪勝地,一到夏天,比基尼辣妹滿街跑,可惜現在是初春,除了幾個到沙灘散步的情侶外,半個養眼的畫面都沒有。

  這一個禮拜,他過得十分愜意,每天晚出晚歸,自由自在好不快活,可不管他的作息再怎麼和人不同,他每天一早仍然會很準時的站在陽台上,和身為鄰居的楊子欣打招呼,當然,他再也不敢只圍著一件浴巾出現在她面前,可他的「知錯能改」,卻挽不回他在楊子欣心中的變態形象。

  每每和楊子欣打照面,她不是擺冷臉給他看,就是直接走人,若是她女兒綺恩在場,她或許還會勉為其難和他說幾句話,綺恩要是不在,她對他,根本就是直接無視,讓他覺得自己連空氣都不如。

  他徐向陽什麼時候受過這樣的待遇?這可是打他從娘胎出來的頭一次,他從小到大可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小至三歲老至八十歲,只要是女的,誰能忽視他與生俱來的親和力以及帥氣燦爛的笑容?

  答案是沒有,只要他出手,絕對是手到擒來,從沒有落空的時候,就算不出手,女人一樣像聞到花蜜的蝴蝶蜂擁而上,趕也趕不走,這也是小張恨他恨得牙癢癢的原因,因為小張看上的女人,總是圍繞在他身邊,即便他也很無奈。

  所以對上楊子欣這個他有好感也有好奇的女人,他忍不住想待在她身旁,探究她的一切。

  而他對她最好奇的,是她是否真的對他的魅力不為所動,幾次下來,他驚訝的發現她是真的討厭他,並不是裝出來的,這讓他對她的興趣更加濃厚,因此明知道她不給他好臉色,他偏偏就要湊上前,就像小張常說的——

  犯賤!

  沒錯,他現在的行為就是犯賤,明明迎面而來的這個女人在看見他的剎那,表情瞬間變得像吞了蒼蠅一樣噁心,甚至還打算繞路,他偏偏像是沒發覺一樣,樂顛顛的湊了上去,還大聲的和她打招呼。

  「子欣,下班了?今天怎麼這麼晚?」

  一聲子欣,讓楊子欣頓時覺得渾身上下竄滿了雞皮疙瘩,十分不舒服。

  也因為這個稱呼,她不像之前那般,見到他就轉頭走人,反而停下腳步,對著那已來到她身旁的男人說:「徐先生,我們的關係似乎還沒到可以互喊名字的熟稔,這次就算了,但我不希望再有下一次。」

  如果可以,她不僅不想聽到他的聲音,連他的人都不想見到。

  徐向陽似乎知道她心裡所想,俊美的眼眸微凝,唇邊卻笑意不散,溫聲說:「我怎麼覺得妳似乎不是很喜歡我?」事實上不是覺得,而是明擺著,可他不會這麼落自己的面子。

  「你誤會了!」她淡淡的看著他瞬間發亮的臉龐,緊抿的唇勾起一抹微諷,直接了當的說:「我不是不喜歡你,而是根本討厭你。綺恩今天不在,剛好,我就和你把話說明白,雖然我們是鄰居,但我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和你來敦親睦鄰這一套,所以下次要是不小心打了照面,麻煩你裝作沒看見,也不要過來打招呼,因為沒必要!」

  這麼直白的宣言,縱使徐向陽臉皮再厚,也不由得僵了笑臉。

  見她轉身要走,他快一步攔在她面前,快聲問:「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她擰眉,不懂她都把話說白了,這男人怎麼還問她為什麼。「我說的還不夠明白嗎?」她討厭他,這就是理由。

  凝著她美麗晶亮,卻帶著冷淡的杏眸,徐向陽沉聲說:「我知道,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情況不是很愉快,但那是誤會,當時我餓得兩眼昏花,根本不知道自己抓了什麼,妳不能因為這個誤會就否定我這個人,再說,我壓根沒做出任何傷害妳們母女的事。」

  見她眼中閃過一抹不以為然,他接著又說:「至於那次毛巾事件,更是一個意外中的意外,誰知道會這麼巧颳來一陣風,然後……」

  想到那畫面,他也是說不出來的無奈,好歹他也是被看光光的那一位,卻還要在這向她賠不是,她擺明了就是「得了便宜還賣乖」,偏偏這句話打死他也不敢說。

  「總之,那些事誰也不願意,妳若因此否定我這個人,甚至是討厭我,這對我實在很不公平。」

  楊子欣俏臉依舊是一片淡然,心裡卻是覺得莫名其妙。

  她討不討厭他有那麼重要嗎?她看不順眼的人多著呢!可從沒有一個人像他一樣,看不見她的冷臉、聽不懂她的冷言,還巴巴的向她解釋,甚至義正詞嚴的對她說她討厭他是一件不公平的事。

  真是好笑,討厭一個人需要什麼理由嗎?居然還和她說公平,這世界上要是什麼事都能公平,就不會有那麼多的憾事發生了……

  思及此,她臉色一繃,原就拒人千里的態度變得更加冷然。

  徐向陽注意到她的變化,停下滔滔不絕的話語,挑眉問:「妳怎麼了?臉色怎麼這麼難看?」

  她的皮膚本就白皙,此時突然蒼白得像張紙似的,讓一直注意著她的徐向陽無法忽視。

  她抿唇,不想回答,冷聲說:「借過。」

  社區只有一條小徑,小徑兩旁植滿了花草,前頭的路被徐向陽給擋了,而且擋得很徹底,讓原本能讓兩個人並肩而立的小徑硬是沒有一絲能通過的空間,除非他讓路,或是她挨著他的身體擠過去,否則她壓根過不去。

  「妳還沒回答我。」難得堵到她一次,旁邊還沒有電燈泡,他怎可能這麼容易放走她,錯過這一次,這種只有兩人獨處的機會不知何時才會有。

  「我為什麼討厭你重要嗎?你為什麼一定要纏著我?」她不懂他為何對這個答案這麼執著,是因為他從沒被女人討厭過嗎?

  想到這,她不免在心裡冷笑。男人,全都是一個樣,自大又自戀。

  徐向陽被她一問,也愣住了。

  是啊!她討不討厭他有這麼重要嗎?他是對她有好感、對她感興趣,但他不喜歡女人對他死纏爛打,當然也不喜歡對人死纏爛打,那麼,他現在是在幹麼?

  這念頭一閃而過,讓他漸漸的靜下心,凝視著眼前的女人。

  楊子欣長得不是挺美,但很有味道,明明三十歲不到,卻有股說不出來的成熟韻味,她的動作優雅、舉止從容,她的一言一行讓人很舒服,她的聲音清幽,帶著一股清冷,雖然說出的話稱不上好聽,但那冷冷淡淡的嗓音卻特別的吸引他,總讓他不由自主的想上前和她攀談。

  雖然兩人見過的次數十根手指數的出來,但不可否認,他對楊子欣有好感,尤其是喜歡她的笑容,希望每天都能看見,既然她未婚,他也未娶,那麼追求一個自己有好感的女人也理所當然不是?

  而且不是有句話說,烈女怕纏郎?那麼他死纏爛打又有什麼錯?

  這麼一想透,他再次揚起一抹俊美又燦爛的笑容,「當然重要,因為—— 」他湊到她面前,在她還來不及反應之前,低聲又說:「我要追妳!」

  徐向陽本以為,他的告白就算沒有在她心中掀起驚濤駭浪,至少也是顆重磅彈,她就算不害羞也該有點表情什麼的,然而他沒想到眼前的女人依然是一臉的淡漠,甚至連眉也不挑。

  「說完了?說完了換我說,」楊子欣微啟緊抿的唇,然後非常冷淡的一字一句說:「我,討厭你這個人,從頭到腳,沒有一處看得順眼,尤其是你那像白痴一樣礙眼的笑,所以,別浪費你我的時間。」

  說著,也不再猶豫會不會碰觸到眼前這莫名其妙的男人,一個側身,從他身邊擠過,快步朝家門走去。

  徐向陽仍站在原地,鼻尖輕揚著她離去時飄過的淡淡清香,那味道從鼻尖鑽入直達心扉,像根弦似的在他的胸口輕輕撩撥著,讓他的呼吸不由得快了起來,然而他的臉卻是僵的,因為楊子欣剛才那句話……

  白痴?白痴?!她居然說他陽光爽朗的笑容像白痴?他有沒有聽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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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5 00:01:14 |只看該作者
第3章

  今天是假日,在送綺恩去學鋼琴後,楊子欣特地繞到月光餐館找顏倩,和她敘敘舊。

  「怎麼了?難得看妳垮著一張臉,發生什麼事了?」見一向面無表情的好友輕擰著眉,顏倩關心的問。

  「沒什麼,」她抿抿唇,好一會才說:「只是被一個瘋子給纏上了。」

  那瘋子不必說,就是住在她家隔壁的徐向陽。

  她真的搞不懂他究竟是拿她尋開心還是閒著沒事幹,自從他放話說要追她後,完全把她那天說的話當成了耳邊風,天天在她家門口轉溜就算了,還死纏爛打的跟在她身後說是要和她一塊送綺恩去上學,待她回家,還特地跟著綺恩跑到社區門口等她,說是要和她培養感情……

  要不是礙於綺恩在場,她早就對他破口大罵了,而不是只用眼神示意他快點滾,偏偏徐向陽這人臉皮太厚,不但裝作沒看見,還嘻皮笑臉的湊上前……

  這樣的男人她頭一次遇到,讓她很苦惱,卻找不到解決的辦法,只好跑來顏倩這裡避風頭。

  顏倩一愣,然後緊張的說:「什麼瘋子?妳怎麼會招惹到一個瘋子?」

  「這問題我也很想知道。」她自嘲的說。

  她也不懂,她怎麼就這麼流年不順,居然招惹到那麼一個爛桃花。

  「究竟是怎麼回事?妳快說來聽聽。」顏倩忙問。

  楊子欣個性比較清冷,極少流露出情緒,這會兒居然會這麼困擾,一定是件大事,她不能不著急。

  見好友這麼擔心,她忙鬆下眉頭,淡聲說:「沒事,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不理他就行了,妳不用擔心。」

  「怎麼能不擔心?」顏倩沒好氣的睨她一眼,「不是說是個瘋子嗎?」

  楊子欣眼神閃爍,最後抵不過顏倩關懷的目光,只好嘆聲說:「那瘋子說要追我,天天堵在我家門口,趕也趕不走。」

  聞言,顏倩一愣,好半晌才鬆口氣,笑出聲,「原來是追求者呀……」什麼嘛!害她擔心了半天。

  「我可不承認,」楊子欣覺得氣悶,「對我來說,他就是個瘋子,他難道沒看見我帶著綺恩?

  有腦子的男人都不會追求一個未婚媽媽。」更何況她還毫不留情、狠狠的給他難堪。

  「這話我可不同意,」顏倩不贊同的瞪她一眼,「妳的確是未婚,而綺恩也不是—— 」

  「倩倩!」她打斷她,嚴肅的說:「我說過這件事誰也不許再提。」

  知道自己不小心犯了她的禁忌,顏倩忙閉上嘴,歉然的看著她,「子欣,對不起,是我說錯話,但我還是認為有人追求妳不是件壞事,妳不能因為那件事就一直排斥男人,畢竟綺恩還小,她需要一個爸爸。」

  一提到女兒,楊子欣冷淡的俏臉軟化了些,「綺恩有我就夠了,這幾年一直是我們母女倆相依為命,她已經習慣沒有爸爸這件事,她不會在意的。」

  「妳怎麼知道她不在意?」明知道她不愛聽,顏倩還是忍不住開口,「妳不是綺恩,怎麼會知道她心裡究竟是怎麼想的?」

  她啞然,卻還是澀聲反駁,「因為她沒再提過,她最後一次說到那兩個字,已經是三年前的事,這麼久的時間,她要是真想要一個爸爸,不會從沒有提起。」

  顏倩被她堵得無言,她們母女倆的事,只有她們自己最清楚,她能勸,卻不能多說,否則以子欣的個性,一定會反感。

  然而一想起小綺恩看見別的孩子有爸爸陪時那羨慕的表情,她忍不住又開口,「不管綺恩心裡怎麼想,妳呢?難道真打算一輩子不嫁?」

  「一個人沒什麼不好,再說我還有綺恩。」她不覺得嫁人有什麼好,一個人自由自在,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何必要自虐,找個人來約束自己,甚至提心吊膽著哪天會婚變。

  「綺恩總會長大,等她嫁人後呢?難不成妳要當個孤單老人?」顏倩蹙起柳眉。

  「現在的養老院還挺多的,到時提早替自己訂一間就是了。」她的語氣彷彿在說今天天氣如何般平淡。

  顏倩一愣,半晌才說:「子欣,妳會不會太豁達了?我們現在討論的是妳的人生,不是妳要去哪玩。」還提早訂一間咧!她以為她是在訂飯店?居然說得這麼輕鬆寫意。

  楊子欣不置可否,似乎不覺得訂間養老院和訂飯店有什麼不同。

  見她一臉不以為意,顏倩無奈的嘆氣,「妳才二十七歲,現在下定論還太早,聽我一句勸,若是有不錯的追求者,別急著拒絕,就當是給自己一個機會,說不定妳會改變心意也說不定。」

  「再說吧!」她神色淡淡,不覺得這話題有什麼好繼續,於是轉了話題,「妳呢?和季予揚如何了?」

  一提到季予揚,顏倩臉上的笑瞬間變得有些黯淡,「就……那樣,沒什麼不一樣……」

  也就是說仍在原地打轉,不好也不壞,依然維持著床伴關係。

  楊子欣靜靜的凝著她,也不多問,只道:「你們兩個的事妳自己知道就好,我不是楚云,不會在妳耳邊嘮叨,但如同妳關心我一樣,我也不希望妳和他這麼耗著,如果真的不行,妳也該早點放手。」

  這話讓她臉色一僵,半晌才點頭,「我知道,妳不必擔心……」

  不擔心才怪!看著好友那失魂落魄的表情,楊子欣心裡微微嘆了口氣,端起桌上的咖啡杯,將裡頭早已涼透的咖啡一飲而盡,站起身。

  「時間差不多了,我去買午餐,順便接綺恩,下回聊。」

  顏倩忙從失落的情緒中回神,「好,下次再聊,妳自己小心點。」

  「嗯。」朝她輕點頭,她才邁開腳步走出餐館。

  一走出月光餐館,楊子欣就後悔了,立刻做出決定,回頭,打算再到顏倩那兒躲麻煩,可惜她腳才動,不遠處的男人已看見她,開心的朝她揮手大喊。

  「子欣!子欣—— 」

  楊子欣俏臉頓時拉下,為了不讓好友看笑話,她放開已握在手中的門把,朝反方向快步而去。

  徐向陽見她連看都不看他一眼,轉頭就走,三步併作兩步追上來,朝她露了個大大的笑臉,「我們還真有緣,居然這麼巧。」

  是孽緣。她抿唇,加快腳步,試著甩掉他。

  可惜身高一百八的徐向陽手長腳長,一步抵她兩步,輕輕鬆鬆就跟上她的步伐,「走得這麼急要去哪?綺恩呢?怎麼沒和妳在一起?」

  雖是這麼問,可其實他還挺高興楊綺恩那個小電燈泡不在。

  楊子欣仍然不理他,自顧自的走她的路。

  徐向陽也不在意,這幾天下來,楊子欣給他的冷臉都足以讓春天的合歡山下雪了,他如何能不習慣?再說他臉皮厚,不管她臉色再冰、再寒,他依舊能調適得很好,甚至她不吭一聲,他仍然可以一個人說得有聲有色。

  「都要中午了,妳吃飯了沒?要不,一塊吃吧!我請妳。」

  她不理人,走她的路。

  「妳想吃什麼?說真的,我還真不知道這附近有什麼好吃,剛剛本來想到小張介紹的月光餐館吃簡餐,沒想到會遇見妳,這麼巧的緣分,不一塊吃頓飯就太對不起老天爺的安排了,妳說是不是?」

  她裝作沒聽見,目光直視前方。

  「吃中餐還是西餐?我平時都是在便利商店解決,實在不知道該吃什麼,妳有什麼好建議?

  我這人什麼都不挑,有得吃就好,妳想吃什麼就什麼,我絕對配合……」

  就算她很想當作沒聽見,甚至在心中默念起心經,企圖阻擋他那源源不絕的噪音,但效果很差,徐向陽的呱噪簡直無人能敵,光是午餐要吃什麼這一個話題,他居然反反覆覆、前前後後說了十分鐘之久,就算她耐性再好,也終於忍不住開口。

  「我不會和你吃飯,所以麻煩你閉上嘴。」

  「為什麼?」徐向陽不氣餒,問的理所當然。

  楊子欣胸口一堵,差點就要破口大罵。

  什麼為什麼?這人怎麼這麼多的為什麼?!他是小孩子嗎?什麼事都要問上一句為什麼?難道她拒絕的還不夠明顯?

  深吸一口氣,她盡量平復自己的心情,努力維持一貫的冷然,淡聲說:「徐先生,我說過—— 」

  「子欣,妳太見外了,叫我向陽就行了。」徐向陽毫不吝於給她一記燦爛的笑容。

  若站在他眼前的是其他女人,絕對會因為這魅力十足的爽朗笑容而臉紅心跳,然而他面前站的不是別人,正是嫌棄他的楊子欣,所以他絲毫得不到一抹羞澀的笑靨,而是一張冷臉。

  「我說過,別這麼叫我,我們不熟。」她不喜歡他裝親熱的叫她的名字,尤其是喚得那麼的親暱溫柔,他每喊一次,她的心就跟著輕顫一次,那莫名的感覺讓她非常不自在,下意識的排斥。

  「這我也說過了,一回生二回熟,互叫名字沒什麼,妳就別在意這點小事了,妳的名字那麼好聽,我的名字也不差,何必楊小姐、徐先生的喊,多彆扭妳說是不?再說,綺恩不也叫我向陽叔叔?雖然我比較希望她叫我向陽哥哥,畢竟我和她站在一塊看起來也沒差幾歲,不過我也不會和一個小孩子計較,向陽叔叔還是向陽哥哥我都能接受,重點是,綺恩一個十歲的孩子都懂得什麼叫從善如流,妳這個做媽媽的卻這麼固執,這對綺恩的教育可不是件好事,所以我說……」

  楊子欣覺得自己快爆炸了,見過嘮叨的,卻沒見過一個男人這麼嘮叨,這男人不僅呱噪,還很能講,她不過說一句話,他居然能頂回二十句,他上輩子難道是個話嘮嗎?

  「……為了綺恩的個性好,我真心覺得妳該多笑一笑,看看妳,也才二十七,卻把自己打扮得這麼老氣,今天明明是假日,妳還是和平時上班時沒兩樣,把頭髮全盤了上去,像個帶髮修行的尼姑,身上穿的也是密不透風的運動裝,還是老氣又俗氣的土黃色,遠遠看,還真像是一坨—— 」

  「夠了!」在他把那屎字說出來前,楊子欣終於忍不住爆發,停下腳步,轉過頭,原本平淡無波的美眸此時閃爍著點點怒氣,瞪著他。

  「徐向陽,我最後一次警告你,不要纏著我,我不是你尋開心的對象,如果你想證明你的魅力,沙灘上多的是青春洋溢的女大學生,你想怎麼證明就怎麼證明,別像隻討人厭的蒼蠅一樣來煩我!」

  被她這麼一罵,徐向陽怔愣住,一時間忘了該說什麼,只是傻傻的看著她。

  事實上他也搞不清楚自己為什麼要一直纏著她,就算對她再有好感,一次次的被她賞冷臉,再多的好感也該消磨殆盡了,偏偏剛好相反,他非但沒因此受挫,反而愈戰愈勇。

  他自己也覺得莫名其妙,楊子欣也不是什麼大美女,就算笑容再溫柔、氣質再出眾,也不過是個女人,而他,從來也不缺女人,偏偏,他就是喜歡她。

  甚至隨著見她的次數愈多,他的心思就愈重,甚至是一天不見到她的冷臉,他就覺得渾身不對勁,像是沒吃飯似的。

  他對楊子欣的喜歡很莫名其妙,不是一見鍾情、不是二見鍾情,卻愈見她愈愛,甚至忍不住送上門去讓她罵,只希望換來她冷淡之外的表情,就像她在面對綺恩時,展露出的溫柔笑容……

  他知道,這行為叫作犯賤,偏偏他不以為意,雖然他得不到她的溫柔以待,反而換來她的怒目相向,但他仍覺得很開心,畢竟只有在面對無關緊要的人,才會視若無睹不是?她肯對他發火,不就代表她終於把他「放」在眼裡了?

  所以他很高興,非但沒生氣,反而露了個大大的笑容。

  相較於他的愉悅,楊子欣再次覺得自己遇上一個瘋子,被人罵是蒼蠅卻還笑得那麼開心,不是瘋子是什麼?

  看著他宛如燦陽般明亮的笑容,她卻覺得刺眼,非常的刺眼,透過他,彷彿看見多年前,也有著一個擁有同樣爽朗笑容的男孩站在她面前……

  想起那人,恍惚的眼神頓時變得冰冷,她抿唇,轉身就要走。

  她的變化讓徐向陽眼中閃過一抹疑惑,見她突然匆匆轉身,完全沒注意到身後有車,忙喊,「小心—— 」

  他伸出手,忙將她拉進懷中,可那被她嚇了一跳的摩托車就沒那麼好運了,被他們這麼一驚一乍,車子失控撞上了堤防,整輛車滑了出去。

  楊子欣呆了,沒想到自己一個動作會引起車禍,一時間傻傻的被徐向陽抱在懷裡,忘了掙扎。

  騎車的年輕人跳了起來,第一時間不是檢查自己有沒有受傷,而是緊張的看著他的愛車,當他發現他視如女友的拉風摩托車多處擦傷,雖然沒什麼大礙,但他一張臉還是綠了,兇神惡煞的轉過頭。

  「他媽的!妳有沒有眼睛!沒看見後面有車嗎?!」

  被他這麼一喝,楊子欣才驀地回過神,第一個反應就是拍掉徐向陽那環在她腰上,散發著濃濃熱度的手臂,以掩飾臉上微烘的熱度,第二個反應就是看向面前的路況,瞇起清冷的眼眸審視了會兒,最後才正視眼前看起來不過十八、九歲的少年,冷聲說——

  「沒眼睛的人似乎不是我,第一:你逆向。第二:你走的不是機車道,而是人行道。第三:你沒有保持好安全距離,才會我一轉頭,你就自己嚇自己,摔倒在地。所以,責任在你不在我。」

  短短幾秒鐘,她已冷靜的分析出對錯,把對自己有利的重點點出來。

  身為食品貿易公司職位僅次於決策者的副總裁,楊子欣一向對自己的能力很自信,她大學時就在目前上班的公司半工半讀,如今已經有七個年頭,從一個小小的工讀生一路爬到了副總裁這個位置,她付出的時間和心力,是他人的數倍。

  別人在休息時,她卻是揹著才兩、三歲的綺恩做市場調查,別人在討論要去哪逛街時,她卻是帶著綺恩在公司加班,只為了賺取更多的錢,讓綺恩能過好日子。

  她或許不是個好媽媽,但絕對是個好員工,而她的努力也沒白費,公司的老董從一開始對她身為單親媽媽,能否勝任工作的質疑到欣賞、重用,並且在她一畢業直接將她升任為業務部的經理,她能在二十七歲就爬上公司副總裁一職,除了老董對她的栽培,更多的是她自己的努力,而其中最讓她自豪的,便是她的冷靜。

  因為她夠冷靜、條理夠清楚,永遠能找出別人找了很久才能找到的錯誤,而且只用了一半不到的時間。

  可惜她這一套對文明人或許可以,對上只會逞兇鬥狠的青少年,屁用都沒有。

  果然,徐向陽才剛這麼想著,就見那比他矮一顆頭,身材卻有兩個他那麼壯實的少年目露兇光,朝楊子欣邁前一步。

  「妳的意思是妳不賠?」少年臉色很難看,就像隨時會失控打人一樣。

  楊子欣卻毫無畏懼,冷冷的說:「我沒理由賠。」

  不妙!雖然相處不久,徐向陽卻很了解楊子欣那軟硬都不吃的個性,忙護在她面前,打算當和事佬。「這事還是找警察處理的好,你們兩人都先緩一緩,火氣別那麼大。」

  雙方沒共識,報警是最好的方法,就算楊子欣很討厭徐向陽,卻也沒反駁他的話,但對方就不一樣了,一聽要報警,臉色更差。

  「報什麼警,浪費大家的時間,我本來要去上班,妳這醜女人害我撞車,還受了傷,現在車壞了,班沒辦法上,傷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好,我也不是不講理,修車加上我不能上班的損失,十萬塊就好,把錢給我,我就走人,否則……」

  否則什麼,意思很明顯,他不會這麼簡單放他們走。

  徐向陽擰眉,雖然覺得十萬塊有點誇張,但對他來說卻是九牛一毛,若能花錢消災當然是最快又沒後遺症的方法。

  不是他懦弱,今天若是只有他一個人,他當然不可能那麼好說話,畢竟他也曾經年輕過,逞兇鬥狠的年代也是很煇煌,當時可以說是打遍整個台北無敵手,現在雖然年紀大了點,但寶刀未老,怎麼也不會打輸一個小屁孩,可眼下不是只有他一個人,身後還有一個楊子欣,他不得不考慮花錢消災這個辦法……

  這麼想著,他就要點頭,可惜那個女人壓根不理會他的好意,直接了當的就說:「十萬?抱歉,我不會賠。」

  她再一次推開徐向陽,走到少年面前,瞇起眼打量他。

  對方穿著短褲、短袖,身上連個擦傷都沒有,更別提是內傷了,車子也是,除了幾處擦傷掉漆外,車都還發動著呢!怎麼看都不像有損壞,再說,十萬塊都能買一台新的了,要她賠?

  作夢!

  「妳說什麼?!妳—— 」

  不等少年大罵,她已冷聲打斷他,「相反的,你違規在先,光是罰單就不知道要繳多少,再有,你雖然被嚇得摔車,但怎知我沒受到驚嚇?我好好的走在人行道上,一轉頭卻看見你迎面撞來,要不是……」她看了徐向陽一眼,那句瘋子最終還是沒說出口,淡聲又說:「有人拉了我一把,指不定我還會被你撞傷,若真要賠償,也是我向你要,這樣好了,我打個折,你賠我五萬塊的精神損失,我就不報警如何?」敲詐誰不會,想敲贏她,也得看他有沒有本事。

  一番話說得一旁的兩人啞口無言,少年顯然沒遇過這情況,沒料到有人會不懼他的威脅,甚至還反訛詐他。

  徐向陽就更傻了,纏了她這麼多日子,這還是他頭一次聽她說了這麼多的話,再看那談判的架勢,光潔的下巴微揚,清冷無波的雙眸帶著淡淡高傲,站得筆直,那姿態簡直就像個女王,高貴驕傲又魄力十足,和那些遇到事就只會跑和哭的女人完全不同,讓他的胸口不由得怦怦悸動,就這麼凝視著她,看傻了。

  然而他沒能看太久,就被一聲國罵給叫回神。

  「我操你媽的狗屁!妳這瘋女人說什麼瘋話?!一句話,十萬塊,否則今天妳別想離開這裡!」

  少年氣得臉紅脖子粗,甚至拿出手機,打算撂人。

  徐向陽見狀,臉色微變,忙跳出來,再次擋在她面前,打著圓場,「十萬塊是不是?好,我賠!」

  少年正要打電話的手一頓,還沒說話,楊子欣已擰眉,「你和我沒有半點關係,憑什麼替我賠錢?更何況我已經說了,我不會賠。」

  說完,她也拿出手機,準備報警,她不是傻子,當然知道對方要撂人,她得做好自我保護。

  可她沒想到的是,她才拿出手機,對方卻惱羞成怒,掄起拳頭就朝她揮來。

  「媽的!妳這個臭女人—— 」

  她傻了,雖然她面前還有一個徐向陽,但她不認為他會替她擋拳,所以下意識抱著頭就躲,可等了好一會兒,卻沒感覺到痛,睜開眼,才發現徐向陽不閃也不躲,替她挨了那一拳。

  她更傻了,看著他嘴角流下的血絲,胸口突然一縮,拉著他就喊,「徐向陽!你是白痴嗎?幹麼不躲?!」

  捂著左臉,徐向陽不顧那再次揮下的拳頭正狠狠的擊中他的背,聽見那著急的嗓音,連忙轉頭,見她果然一臉擔憂,那總是清冷的雙眸此時滿佈焦急,他突然笑了,笑得非常愉快。

  這一拳,挨得真值。

  若說第一拳他為了護住身後的楊子欣而不能躲,那麼接下來的幾拳就完全是苦肉計了,非但連閃都不閃,甚至還裝了起來,半點也不覺得被人壓著打有什麼好丟臉的,甚至還煽情的大喊,「子欣,妳快走!這裡有我撐著—— 」

  多好的一個擄獲美人的機會,就算計畫臨時從當英雄變成當狗熊,但效果更好不是?他若不懂得把握就太蠢了!

  楊子欣臉都白了,看著徐向陽為了她挨揍,被打得彎下身子,卻死也不放開打人的少年,就怕傷到她,胸口不知是因為緊張、害怕,還是她不知也不敢想的莫名因素,緊緊的揪在一起,驀地,她眼角瞥見騎著警用摩托車的小張遠遠過來,讓她雙眼一亮,大喊。

  「警察來了—— 」

  半個小時後,徐向陽如願的踏進楊子欣的香閨,欣賞著這裝潢簡潔俐落,卻充滿著女人氣息的屋子。

  為了這一刻,還真不容易呀……

  想著方才的情況,他忍不住揚起唇角。

  他一直以為楊子欣是個冰山美人,沒想到外冷內熱,竟會為了他難過,當下,他差點忘了戲還在演,興奮得就要跳起來,好在他夠沉穩,硬是忍了下來,只想著要再多賺些同情票。

  沒想到小張那傢伙來的不是時候,讓那本來打他打得很起勁的死小孩轉身就要跑,他是誰?

  他可是徐向陽耶!把他當沙包打,打完就要跑?雖然是他自己愛演,可也不能便宜那小胖子,所以他「不小心」跌到他腳邊,然後「碰巧」的絆了他的腳一下,然後又在那死小孩泰山壓頂之際,「及時」爬了起來,最後再「狗急跳牆」……咳!不是,是「自我保護」的跳到那死小孩的身上,用力踹了幾腳。

  當然,那幾腳既不能太重也不能太輕,不能讓楊子欣看出端倪,又要讓那死小孩知道他向陽哥哥不是他能打著玩的人物,所以那力道的拿捏可苦惱了,好在他是天生的影帝,眨眼間便算計好一切,將那死小孩打得趴在地上,卻沒討饒,反而不停的喊著要打死他的狠話,然後在小張趕到前一秒,把殘局留給他,屁股拍拍,拉著美人「倉皇而逃」。

  想著剛才手上那溫熱柔軟的觸感,他忍不住滿足的咧開了笑,卻沒想到這一笑扯動了唇角的傷口,痛得他倒抽口氣,「嘶—— 」

  他這一喊,楊子欣連忙回過頭,美眸依然清冷,卻帶著她自己也不知道的擔憂,「很痛?」

  應該很痛吧!那少年雖沒有他高,卻比他壯實得多,他為了她,挨了少說五、六拳,她耳邊甚至還迴響著拳頭擊在他身上發出的聲響,那該有多用力,才會發出那麼響亮的聲音……

  「不……」下意識要脫口而出的不痛,在對上她那漾著擔憂的眼眸時,硬生生被轉成了哀嚎,「痛!當然痛,痛得我都快站不住了……」

  說著,很無恥的往楊子欣身上倒去,讓自己名正言順的靠在她身上,還下流的低頭嗅著她身上淡淡的幽香,一張嘴咧得比碗口還要大。

  楊子欣下意識想閃開,卻在看見他嘴角上乾涸的血跡時頓住,直挺挺的扶著他倒下的身子,僵聲說:「你去沙發坐著,我去拿藥箱。」

  徐向陽可沒那麼容易放棄親近佳人的機會,有氣無力的低喊,「我頭暈,沒辦法自己走……」

  他的頭擱在她的肩膀,楊子欣看不見他表情,不知道他此時的表情和那有氣無力的嗓音相差甚遠,只知道他溫熱的鼻息正噴灑在她頸子上,那微癢的撩動、無意的挑撥,讓她身子更僵,下意識就將他用力推開。

  徐向陽沒料到她會突然把他推開,方才那無力呻吟頓時成真,痛得他哀哀叫。

  「痛!痛痛痛—— 」倒在柔軟的沙發上,他倒抽口氣,哀怨的看著那狠心的女人,「子欣,妳也太狠了,我好歹也是傷患,下手這麼重……」

  雖然他在挨打時巧妙的避開要害,可銅牆鐵壁也會凹,更何況他還不是銅牆鐵壁,被人當沙包揍不還手,怎可能不痛。

  見他痛得冷汗直冒,楊子欣一瞬間感到無措,下意識要上前察看,「你、你沒事吧?我不是有意的,是因為……」

  她說不出是因為他靠她靠得太近,胸口那莫名的觸動讓她感到慌張,才會想也沒想就把他推開。

  徐向陽不知道她心裡所想,可見她明明無措,卻又硬是要維持著平時的淡漠,頓時心軟了,忙對她擠出一抹笑,「沒事,我皮粗肉厚,不怕痛,倒是肚子有點餓了。」

  過猶不及,這道理他知道,想要追到美人,尺寸的拿捏也很重要。

  果然,這話一出,楊子欣頓時鬆了口氣,點頭,「好,幫你上完藥後,我就去買飯。」

  他撐起身子,露出一口白牙,「小鎮上的東西我吃得膩了,不如……妳下廚煮飯給我吃?」

  這是得寸進尺呀!進了人家的香閨,還吃了幾把豆腐,最後讓人替他擦藥,還要求人家洗手做羹湯侍候他,這麼無恥的事,也就他徐向陽說的出來。

  聞言,她擰眉想拒絕,可看到他一身的傷,拒絕的話頓時說不出口,只能推拖的說:「我還要去接綺恩。」

  他救了她,下廚煮頓飯給他吃沒什麼,但煮一頓飯至少要半個小時,她答應綺恩會去接她,雖然晚了點,但答應的事就不能食言。

  「妳剛不是打過電話給妳朋友,請她先去幫妳接綺恩?」他可不希望這美好的兩人時光橫插進一個電燈泡,於是快速的說:「雖然有小張處理,但就怕小張沒把人帶到警局,若那小胖子不死心,正在鎮上找我們怎麼辦?妳一個人也就算了,綺恩那麼小,跑也跑不快,要是真遇上方才那找碴的小胖子,妳該怎麼辦?不如就先讓綺恩在妳朋友那待一會,妳再打個電話和妳朋友說一聲,晚一點我再陪妳去接她,妳說如何?」

  事實上,他已經打過電話向小張交代了前因後果,並吩咐他好好「照顧」那小胖子,現在那小胖正在警局裡「喝咖啡」呢!

  這話將楊子欣給堵住了,雖然沒多久前,她才認定徐向陽是個話嘮,可現在她卻不能否認他說的話句句實在,讓她無法反駁,只能點頭,轉身去給顏倩打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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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5 00:01:35 |只看該作者
第4章

  如願得到少說一個小時、多則兩個小時的獨處時光,徐向陽一張嘴幾乎要咧到耳後去了,那太過耀眼的笑容讓楊子欣擰眉,忍不住輕斥。

  「不要笑!」

  「為什麼?」他沒收起笑,卻反問她。

  楊子欣微斂雙眸,淡聲說:「不好上藥。」

  見她不說實話,徐向陽也漸漸收了笑,認真的看著她,「妳說過妳討厭我,但我感覺,與其說是討厭我這個人,倒不如說是討厭我的笑容。」

  她不只一次針對他的笑容,他早就發現了,只是一直沒機會問,當然,他絕不會把她那句他笑得像白痴的話當真,他篤定一定有別的原因,因為他的笑一點也不白痴。

  她動作一頓,旋即若無其事的繼續上藥,語氣依然淡淡的,「你想多了,我單純就是討厭你這個人。」

  徐向陽沒說話,只用著墨黑的眼眸直勾勾的凝著她,就像是要看透她靈魂深處般,將她那用淡漠偽裝的不在意層層剝去,窺視她的一切。

  他的凝望讓楊子欣很不自在,快速的替他貼上 OK 繃,就要起身躲開,然而她才一動,徐向陽卻快一步地拉住她的手,低啞的說:「子欣,我喜歡妳。」

  突如其來的告白沒有讓楊子欣驚訝,畢竟徐向陽這陣子的行為無一不是在對她表示好感,他甚至早已放話要追求她,但她雖然不覺得驚訝,卻掩蓋不住在聽見這句話時,胸口那突如其來的心悸。

  若是之前,她或許能擺出拒他於千里之外的姿態,來維持她冷淡的面具及過快的心跳,但現在卻不能。

  他救了她,甚至為了她挨打,她再怎麼忘恩負義,也沒辦法用之前那像是趕蒼蠅的態度對他,因此她又坐了下來,第一次,正眼看向眼前的男人。

  不可否認,徐向陽的確很有本錢,人長得高、臉蛋也十分帥氣,濃眉大眼、挺鼻峰唇,或許是因為職業的關係,他的皮膚很白,卻不顯得病態,特別是他笑的時候,彷彿周遭的一切都為之失色,只為了襯脫那抹燦爛。

  在外表上,他得天獨厚,至於個性,她雖和他認識不深,但就憑剛剛他願意護在她身前替她挨拳頭,就足以證明他這人不壞,當然,只以這些就認定一個人的好壞是有些不足,但她的直覺告訴她,徐向陽不會害她,而且他的確對她有好感,正是因為這樣,她才覺得奇怪。

  她對自己很了解,她長得不算很美,個性一絲不苟、行為中規中矩,對他更是不假辭色,甚至表現得很厭惡,她就不明白,他究竟為了什麼看上她?

  她想著,而她也問了,「你喜歡我什麼?」

  見她不像以往那般排斥他,徐向陽心裡早已樂得直打滾了,直想這頓打挨得真是值得,表面卻是一本正經,沉聲說:「我喜歡妳的笑容。」

  楊子欣沒料到他的答案會是這個,秀眉微擰,「你在諷刺我?」

  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可能,她曾口出惡言,說她討厭他像白痴一樣礙眼的笑,而現在他卻說他喜歡她的笑?然而她從沒對他笑過,這不是諷刺是什麼。

  「我說真的。」見她明擺著不信,他接著又說:「妳以為兩個禮拜前,我嚇到綺恩那次是我們第一次見面,其實不是。」

  楊子欣一雙眉擰得更緊了,因為她想不起來除了那次之外,自己什麼時候見過徐向陽。

  「不用想了,那次的確是妳第一次見到我,但我不是。」他在說這件事時,原就耀眼的雙眸更是顯得晶亮得過分,用著和平時高亢爽朗相反的語調,沉著低啞的說:「我搬到這裡都半年了,就算我是職業作家,但妳不會以為我真的就這麼賣力,一步都沒踏出過大門?」

  楊子欣沒應聲,而徐向陽也不需要她回答,接著說:「我第一次見到妳是在我搬來這裡滿一個月的那天,那天我很煩躁,腦子一點東西也沒有,別說是靈感,就是一個屁都沒有,對著電腦一坐就是好幾個小時,從天黑坐到天亮,我才終於放棄,想要出門去透透氣,看能不能找到靈感……」

  就在他站起身,準備要下樓時,他突然聽見外頭傳來一道溫柔的聲音,他下意識走到陽台,然後透過落地窗看見了隔壁的楊子欣。

  那天的她,穿著打扮和平時沒兩樣,一身乾淨整齊的黑色套裝,筆挺的西裝小外套,剪裁大方卻也顯得老氣的黑色長褲,頭髮也和現在一樣,連瀏海也沒留,全數往後梳,紮成了一個髮髻在腦後。

  那打扮完全是一個標準的女強人,她的表情也是,清冷、淡漠,帶著和她那身打扮一樣的高傲氣質,就是一個正要趕上班的時下上班族罷了,他看了一眼,就沒了興趣,然而正當他要轉身時,卻突然瞥見那原本面表無情的臉蛋綻放出一抹極為溫柔的笑靨。

  那笑容,像是瞬間融化凍了千年的冰川,讓她原就清秀的臉蛋變得十分迷人,冷凝的眸彎成了月、緊抿的唇揚起了弧,那滿溢的溫柔及暖意,像是能融化一切,甚至透過那扇相隔著兩人的落地窗,直擊中他的心窩。

  然後他看見她用溫柔的雙眸凝視著面前的小女孩,眼底漾著滿滿的呵護及疼惜,若他猜的沒錯,那小女孩是她的女兒,這也代表,她結婚了。

  對已婚婦女,他一向很尊敬,特別是像楊子欣這樣又要上班又要照顧小孩的職業婦女,當時他也沒覺得怎樣,笑了笑,就坐回他的工作桌,開始敲打鍵盤。

  那時他還沒發覺,枯竭一夜的腦子,不知為何又湧出了靈感,讓他完全忘了前不久才打算出去透氣這件事……

  接下來幾天,他有意無意的都會在同一個時間出現在陽台,看看窗外的海景、看看隔壁那對感情深厚的母女、看看那能將寒石化為春水的笑容……

  這一看就是五個月,從一開始的不經意,到後來的習慣,他幾乎天天看著楊子欣的笑容,而從那天開始,他再也沒有靈感缺乏的感覺,這才有辦法將為期一年的稿子縮在半年內趕完,好讓自己空出半年的假期。

  一開始,他對她只是純欣賞外加一點小心動,畢竟她小孩都那麼大了,怎麼可能沒結婚,他徐向陽再放蕩,也不可能對一個已婚婦女出手,那太下賤了,他做不出這樣的事。

  不過他也曾覺得奇怪,奇怪為何總是楊子欣送綺恩上學,卻從未見過她的丈夫?這個疑問困擾他許久,直到從小張口中套出話,他才知道她根本是單身,既然知道自己有好感的女人是單身,那欣賞的角度就不同了,可以肆無忌憚、可以為所欲為,這麼一接觸,他才發覺自己是真喜歡楊子欣那看似淡漠實則心軟的個性。

  她冷靜自持,凡事不急不躁、從容有度,雖然固執起來很要命,一張嘴也狠得厲害,但藏在那堅強外表下,卻是一顆柔軟的心。

  不要問他為什麼會知道,他只能說是直覺,試問能擁有那樣溫暖人心的笑容,心腸能硬到哪兒去?

  所以就算她時常對他擺冷臉,但在他心裡浮現的卻是她那抹溫柔的笑,那笑容對他來說太深刻,畢竟看了五個月,不深刻也難,所以他開始想,若是楊子欣能對他綻放一樣的笑容該有多好,哪怕只有一次……

  他緩緩的將自己的心聲全盤托出,沒發覺面前的楊子欣早已僵直。

  「所以,我喜歡妳,不是沒有原因,至少,就和妳討厭我一樣,是有理由的。」他說完,然後仔細觀察她的神情。

  告白也是要把握時機,先是使出苦肉計,讓她心軟,再一股作氣表白,即便她拒絕,也不會和之前一樣見他就躲,至少他們的關係可以從朋友開始,多好的打算呀!

  他承認他很腹黑、追求女人卻用手段,但那又如何?

  他徐向陽一向我行我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若不使些技倆,他何時才能抱得美人歸?所以他一點也不覺得自己無恥。

  楊子欣的身子早已僵得不能再僵。

  她不是沒被人表白過,但像徐向陽這般臉皮厚,毫不保留的說出一切,甚至直言在以為她是人妻時就對她有好感的人可是她生平遇到的頭一遭,所以不能怪她被嚇得僵了。

  好半晌,她才回過神,驀地站起身。

  「我去煮飯!」說完,她逃也似的躲進了廚房,不敢多看他那滿是柔情的眼眸,因為,她會怕。

  見她落荒而逃,徐向陽卻勾起了笑。

  逃,有時也是另一種進展,所以他不擔心,甚至,很愉快……

  眨著大眼,楊綺恩仰著小臉,一會兒看左邊、一會兒又看右邊,小巧的臉蛋上有著掙扎,又看了好一會兒,最後終於忍不住,咚咚咚的跑進廚房,拉了拉正在廚房忙碌的楊子欣。

  「媽咪。」

  楊子欣正在洗青菜,沒發現去上才藝課的女兒已經回家,被她這麼一喊,淡漠的俏臉頓時揚起一抹笑,柔聲說:「我們綺恩回來啦!快去把書包放下,洗個手休息一下,等等就能吃飯了。」

  只要她在,就絕不會讓女兒動手做飯。

  綺恩張著粉嫩的唇兒,話還沒問出口,就見媽媽又轉過身洗青菜,只好把滿肚子的疑問暫時吞回去,聽話的回房間把書包放下,又到浴室去洗手,然後才回到客廳,然後繼續……左看右看。

  左邊,是在廚房忙碌的媽媽,右邊,是住在隔壁的徐向陽。

  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的徐向陽似乎察覺到小女孩的目光,索性湊到她身旁,對眼前的小蘿莉施展魅力,咧了個大大的笑容,「小綺恩,怎麼這樣看向陽叔叔,是不是有話想要問?」

  綺恩抿著唇,目光再次飄向在廚房忙碌的媽媽身上,欲言又止。

  徐向陽眼神一閃,語氣又柔了幾分,像是誘拐小孩的壞叔叔,「妳看妳媽媽做什麼?妳媽咪正忙著呢!妳有事問叔叔我也可以,不管是課業上的問題還是生活上的知識,不是叔叔我在吹,長這麼大,叔叔還沒被人考倒過,妳儘管問,不要怕。」

  身為一個專職作家,還是個專寫驚悚懸疑的偵探小說作家,除了要有顆很敢想及天生聰慧的靈活腦袋外,還要有顆勤奮的心。

  為了蒐集故事的題材,他甚至可以花上一年的時間大量的翻閱書本,以充實他的故事內容,而他記憶力極好,看過的東西基本上很難忘掉,在這經年累月的累積下,他的學識極為豐富,這麼一顆可以說是藏書幾千的腦袋瓜子,用來應付一個小四的國小生,簡直就是大材小用,更何況他早猜到她要問的不是課業上的問題,而是有關他這個當事人的「私事」……

  綺恩被他這麼一鼓吹,果然有些意動,眼光再次飄到廚房,發現媽媽仍在忙著,這才下定決心,低著嬌脆的嗓音,輕聲問:「向陽叔叔,我、我知道我這麼問很沒有禮貌,但我真的很好奇……能不能請你告訴我,媽媽不是不喜歡你嗎?為什麼還讓你到我們家吃飯?」

  綺恩是小,可不代表她不懂事,雖然媽媽從沒在她面前說過她討厭徐向陽,但媽媽的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她都能從中分辨出她的喜惡,所以綺恩很確定媽媽不喜歡這個總對她們很熱情的向陽叔叔。

  正是因為確定,她才會那麼的錯愕。

  猶記得她第一次看見向陽叔叔出現在她們家客廳的時候,她當場嚇得連背上的書包給滑掉到地上都沒發覺,更別提跟那朝她揮手的向陽叔叔打招呼!

  那天她一會兒看看媽媽、一會兒看看向陽叔叔,發現他們兩個和平常沒什麼兩樣,一樣是一個拚了命的講話、一個依舊不理人……

  可當她再仔細觀察後,發現媽媽雖然不理人,但那一向在看見向陽叔叔就擰起的眉毛突然間不擰了,表情雖然是一貫的淡漠,但她驚訝的發現,媽媽居然偶爾會附和向陽叔叔的話,雖然四、五十句才有那麼一次、雖然只是極輕極輕、極輕極輕的點了下頭,但這絕對稱得上是大發現了。

  因為這個大發現,她那打從一進門就沒闔上的小嘴,張得更大了,一想到那畫面,她只覺得困惑,非常的困惑。

  更詭異的是,接下來好幾天,向陽叔叔可以說是非常準時的出現在她家飯桌,通常都是媽媽回來沒多久,他後腳就來了,甚至很沒有客人樣子的在吃飯前替她們擺碗盤、吃飯後為她們收碗盤,動作比她這個主人還要勤奮、吃的也比她和媽媽還要歡快,也因為如此,她菜愈買愈多、愈拿愈吃力,飯菜都要比平時多煮一倍……

  咳!這不是重點,重點是,為什麼?為什麼一向討厭男人的媽媽會讓向陽叔叔進她們家?還讓他來蹭飯?雖然她並不討厭這個總是笑臉迎人的鄰居叔叔,但她還是很想知道究竟是為什麼?

  「為什麼?」徐向陽看著眼前一雙眼睛亮晶晶的小女孩,難得的收起一天到晚掛在嘴邊的笑,俊臉瞬間變得嚴肅,然後不答反問:「妳先回答叔叔,妳想不想要一個爸爸?」

  一聽到爸爸這兩個字,綺恩下意識的僵了小臉,轉身就想要走,但她看見一臉認真的徐向陽後,她沉默了,過了很久,才很輕很輕的點了點頭,用細若蚊蚋的聲音說:「想……」

  爸爸兩個字是她的禁忌,可這不代表她不渴望、不想要。

  「那……」他的嚴肅維持不到十秒鐘,再次揚起了和煦的笑,誘拐……咳!是拉攏眼前的小蘿莉,「妳覺得向陽叔叔我怎麼樣?」

  綺恩眨眨眼,有些聽不懂為何話題會從她想不想要爸爸轉移到他為人怎麼樣,可等她細想後,圓圓的大眼瞬間瞠得更大,小嘴兒張張闔闔,好一會才發出聲音低喊,「你、你你—— 喜歡媽媽?!」

  現在的小孩早熟,綺恩從幼稚園就知道什麼叫做喜歡,加上電視劇的影響,她很自然就聯想到某人想當她的繼父。

  徐向陽的臉皮也很厚,大方的點頭,「不只是喜歡妳媽媽,還想當妳的爸爸,怎麼樣小綺恩,我夠格嗎?叔叔我一本書隨便賣也有個幾千萬本,版稅抽到手軟,身家以億計算,至於人嘛!

  要臉蛋有臉蛋、要身材有身材,和妳和妳媽媽站在一塊,一家三口要多吸睛就有多吸睛,那畫面絕不會給妳丟臉,像我這樣的優質好人選,也就妳媽媽不識貨,『暫時』看不上,不過我們小綺恩長得那麼可愛、眼光又那麼的好,一定懂得叔叔我的好對不對?怎樣,要不要幫幫叔叔?」

  綺恩聽得目瞪口呆,她就算再早熟,可畢竟也才十歲,也有聽不懂的時候,所以只能傻傻的反問:「幫、幫什麼?」

  「當然是幫叔叔我追妳媽媽呀!妳不是想要爸爸?妳想要有爸爸,而我想要妳媽媽,我們兩個一拍即合,只要妳幫我追到妳媽媽,妳不就有爸爸了?皆大歡喜,妳說是不是?」

  徐向陽不承認自己在誘拐小孩,嚴格說起來,頂多算是尋求同盟,他很清楚楊子欣有多愛這個女兒,楊綺恩的一句話抵過他說上百句,如果有她在楊子欣面前替他說說好話,或是製造些機會,他要擄獲美人心,可以說是指日可待。

  當然,他也會愛屋及烏,等他追得美人歸後,也不會忘了綺恩這個大功臣,自然也會把她當成自己的女兒那般疼愛、照顧。

  綺恩傻了,聽見他這麼直白的話,她頓時不知該如何是好,小巧的臉蛋上有著無措,只能傻傻的看著他。

  見她呆愣著,徐向陽朝她眨眨眼,小聲的說:「妳不用急著回答我,先吃飯吧!還有,這是我們的小祕密,妳可不能和妳媽媽說,知道嗎?」

  他話才說完,就聽見楊子欣輕喊,「吃飯了,綺恩,來幫忙!」

  「我來!」徐向陽早一步跳起來,朝她眨眨眼後,便跑了過去,「子欣,妳今天煮了什麼?有沒有我愛吃的紅燒獅子頭……」

  綺恩在想。

  她在想徐向陽那天對她說的話,因為那番話她已經整整想了三天,一直在隱瞞媽媽及擁有爸爸之間徘徊猶豫著,因為這個決擇,她晚上失眠,滿腦子都是擁有爸爸這甜美的誘惑……

  她想了三天,也整整觀察了向陽叔叔三天,她發現,她並不討厭……應該說還滿喜歡這個鄰居叔叔。

  他和媽媽之前那些討好她的追求者不太一樣,過去他們為了追求媽媽,總是會想盡辦法討好她,送她小禮物、哄她開心,只為了要她替他們牽線,讓媽媽和他們出去約會。

  但向陽叔叔不一樣,他不會過分討好她,也不會送她禮物,但他會逗她笑,和他在一塊,她感到很開心,也很輕鬆,他會和她聊天,是真的聊天,而不是應付小孩的敷衍。

  要怎麼說呢……她不會解釋,她只知道向陽叔叔沒有把她當成一個小孩,他很多事情都會問她的意見,他很尊重她,就算他希望她這個小電燈泡不要待在他和媽媽之間發光發亮,他也是直接和她說,而不是像媽媽之前那些追求者,拿著買給她的禮物,然後誘騙她去別的地方玩……

  總之,她對向陽叔叔的感覺很好,她並不排斥向陽叔叔當她的爸爸,他對她的好,是真心的、是無所求的,她能感覺到他是真的喜歡她,就像他喜歡媽媽一樣。

  雖然如此,但一想到要她背著媽媽和「未來的爸爸」合作,她就覺得不安,這股不安,從夜晚延續到白日,讓她一整天心不在焉……

  「綺恩?綺恩妳有聽見老師說話嗎?」

  突然的叫喊,讓楊綺恩嚇了一跳,猛然從椅子上彈了起來,當她看見站在講臺上的老師一臉擔憂的看著她時,小臉倏地漲得通紅,囁嚅的說:「對、對不起老師,我、我在發呆……」

  她話一說完,班上立刻爆出大笑,看著那一個個指著她大笑的同學,綺恩只覺得丟臉,一張小臉垂得更低。

  老師倒是對她的誠實很滿意,喊了幾聲安靜後,才柔聲讓她坐下,「綺恩,上課要專心,要是有什麼不能解決的事,可以來找老師,知道嗎?」

  她對綺恩很照顧,不僅因為她才從台北搬來一年,還有她的個性,她很乖巧也很懂事,但就是太懂事了,不管發生什麼事,她都一個人默默承受,從不會跟她說,這樣懂事聽話的學生雖然好,但她習慣性把事情放心裡的個性也很難不讓人擔心。

  「是。」綺恩連忙坐好,接下來的時間她不敢再亂想,專心的盯著黑板,努力把方才那丟臉的感覺拋到腦後。

  好不容易忍耐到放學,她快速的收拾好書包,拿起餐袋,就一個人快步離開。

  她從不和人結伴同行,在學校裡,她就是一個獨行俠,獨來獨往,不是她不想交朋友,而是……

  「楊綺恩!妳跑這麼快要去哪?又要去買菜了?」

  身後傳來的熟悉叫喊,讓她身子一僵,卻沒停,反而加快腳步,用最快的速度離開校園。

  每次都是這樣,然而之前只要她離開那些人的視線,他們就不會來煩她,沒想到今天會不一樣。

  身後的叫喊愈來愈近,直到近到她耳邊,然後她感到後腦一痛,不得不停下腳步,轉身怒視那正扯著她髮辮的男孩,「黃秉承,放開我!」

  黃秉承是她的同班同學,是班上的小霸王,就因為他總愛欺侮她,所以她才會一個朋友也沒有。

  「不放!」黃秉承笑得很開心,那長得十分好看的小臉彷彿會發光,尤其是那雙靈活的大眼,就像黑夜中耀眼的星芒,在看見綺恩眼中的怒意時,剎那間變得更明亮,「妳要去哪?沒聽見我叫妳嗎?」

  綺恩抿著唇,不說話。

  她太了解黃秉承,不管她說什麼,他都不會放手,既然如此,她何必浪費口水?只能說她倒楣,今天跑得不夠快,才會被他給堵上了。

  「喂!妳幹麼不說話嗎?妳難道不知道很多女生都希望我和她們說話?我肯和妳說話,妳知不知道有多少人羨慕妳?」他甩了下她的髮辮,覺得她的頭髮特別的好摸,細細滑滑的,難怪他誰也不想欺侮,就想欺侮她。

  自戀狂!綺恩忍不住暗罵,即便被他扯得頭皮有些發麻,她還是抿著粉唇,甚至連個眼神都不給他,將他視為空氣。

  這畫面和楊子欣對待徐向陽的場景很相似,不得不說綺恩在對待討厭的人這方面,跟媽媽學了十足十。

  「楊綺恩,妳是啞巴嗎?沒聽見我說話?」黃秉承的笑容淡了下來,那好不容易追上她的興奮也因為她的冷臉稍微消退。

  綺恩很想不理他,但她知道她若真不說話,這小霸王絕對會扯著她到天黑,畢竟他已經試過好幾次,因此她不得不開口,「放開我。」

  「不放!」聽見她嬌軟的聲音,他臉上的笑再次放大,然後埋怨,「不是跟妳說過,妳是我的跟班,要等我一起下課,跟著我回家才能回去?妳沒聽懂嗎?敢不聽我的話,不怕我再把妳的書包藏起來?」

  聽他威脅得這麼理直氣壯,綺恩粉拳緊握,卻還是忍了下來,撇開頭,不看他湊到眼前的臉,淡淡的說:「我不要!」

  「為什麼不要?!」他似乎沒被人這麼直接的拒絕過,小臉有些漲紅,語氣很差的喊著,「妳知不知道有多少女生想和我一起回家?我誰也不要,只要……咳!我是說這是妳當跟班的工作,妳應該等我!聽著,下次不准再一個人跑掉,知不知道?」

  綺恩突然覺得很煩,她有很多事要做、有很多事要想,她沒時間在這和一個不講理的小霸王瞎耗。

  因為這些煩躁,她一反之前的逆來順受,做了一個她從未做過的動作。

  她伸手,用力的把她的髮辮給搶了回來,冷冷的說:「我不會做你的跟班,既然有那麼多女生喜歡你,那你就去找她們好了,我想她們很樂意跟你回家,還有,我一點也不想和你說話,我很討厭你,看到你就覺得很煩,所以請你不要再來煩我、不要再拉我的頭髮、不要再把我的東西藏起來,最重要的是,不准再把我關在廁所裡頭,否則我會把你欺侮我的事通通告訴老師!」

  這是她第一次反抗、第一次威脅黃秉承說要報告老師,之前的一年,她不出聲、不反抗,不是因為她害怕,是因為她不想惹事、不想給媽媽添麻煩。

  但今天,她覺得特別的煩、特別的隱忍不了,所以她不再壓抑,想什麼就說什麼,說完,她像是一吐這一年來憋在心裡的悶氣,特別的舒暢。

  黃秉承卻是目瞪口呆,不能怪他呆,自從楊綺恩轉到他們學校第一天起,他就特愛找她麻煩,絕對不是因為她長得特別可愛,而是看不慣她凡事都喜歡裝得像個小大人,不管他怎麼拉她頭髮、藏她東西,把她的功課擦掉,她眉頭都不皺一下,甚至連罵都沒罵過他半句,只除了那一次……

  所以她突然發作,他才會嚇一跳,可嚇了一跳後,便是惱羞成怒,見她轉身就走,他氣不過的追了上去,「楊綺恩!妳好大的膽子,妳知不知道我爸是誰?!妳這麼對我,我可以叫我爸開除妳!」

  黃秉承的父親是清風小學的董事,每年學校的物資,大多都是他爸爸捐贈。

  「那你就去叫!」綺恩豁出去了,反正她知道他不會那麼簡單放過她,繼續走她的路,「如果你爸爸在聽見你對我做的這些事,還要維護你,那我只能說他也不是個好人!」

  這話讓黃秉承炸毛了,他最崇拜的就是他的爸爸,絕不容許任何人說他一句壞話,就算是他「另眼相看」的楊綺恩也一樣,於是他壓根忘了她的禁忌,口無遮攔的大喊。

  「妳胡說!我爸爸是世上最好的爸爸,妳爸爸才不是好人,哦!不對,妳根本就沒有爸爸!

  妳是個沒爸爸的小孩!」

  綺恩驀地停下腳步,回過身,用那漂亮的眼眸狠狠的瞪著他,「你再說一次?」

  黃秉承一愣,被她眼底的憤怒及受傷給怔了住,他很快的察覺到自己說錯了話,犯了她的禁忌,但他拉不下臉道歉,還嘴硬的又喊,「我又沒說錯,妳本來就沒有爸爸,這件事大家都知道,有什麼不敢說—— 」

  他話還沒說完,就感到臉一黑,接著他便摔倒在地,等他回過神,那總是被他當成小可憐欺侮的小女孩已爬到他身上,正握著她那小小的拳頭,朝他揮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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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5 00:01:51 |只看該作者
第5章

  她的女兒和人打架了?!

  楊子欣得知這件事時,她正在和客戶開會,當下就傻了。

  第一個反應是不可能,可老師說得信誓旦旦,她不信也得信,但問題來了,今天是星期三,綺恩只上半天課,而她下午還有一場重要的會議,她走不開,她需要有人替她去接綺恩。

  當下,她腦中閃過的人,不是好友顏倩,也不是楚云,居然是那個成天圍著她繞的徐向陽。

  這讓她嚇了一跳,忙甩頭,把那不該出現的男人給甩出腦後,然後拿出手機打算撥電話給顏倩。

  但中午至下午兩點是月光餐館最忙碌的時間,身為月光餐館的老闆娘兼主廚,顏倩這時間根本就走不開,於是她改播電話給楚云。

  她一連播了幾通,楚云的電話怎麼打也打不通,她後來才想到她出國了,不在國內,那麼,她還能找誰替她跑一趟學校?

  她搬來清風小鎮才一年,每天早出晚歸,周遭的鄰居沒有半個相熟,壓根沒人能替她去接綺恩,思前想後,居然沒有半個人選,只除了那她頭一個想到的人選。

  這讓她很鬱悶,如果可以,她很不想麻煩徐向陽,但她心繫女兒,而客戶還等著她開會,她沒辦法在電話裡同老師細說,她需要一個人去替她了解狀況,所以她只能拜託徐向陽。

  接到她的電話,徐向陽很開心,二話不說就答應替她去接綺恩。

  對於他的爽快,楊子欣卻覺得五味雜陳。

  她說不出她對徐向陽的感覺,她明明是討厭他的,卻因為被他救了一次,而不得不對他放軟態度,甚至默許他總在飯點的時間跑來她們家蹭飯。

  其實她可以拒絕他,可一看到他臉上的傷痕,她拒絕的話,就這麼梗在喉中,說不出口。

  漸漸的,她似乎也習慣他的存在,習慣屋子裡多了一個人的存在,而徐向陽的存在感向來不低,有他的地方一向熱鬧,如果他不想冷場,那麼他可以用盡辦法說上一天的話,絕不會讓妳感到無聊,就算他不說話,靜靜的坐在沙發上,也很難讓人忽略他的存在。

  一開始,她很不自在,通常一吃完飯,她就會找上各式各樣的理由打發他走,但綺恩卻很喜歡他,她對她說,徐向陽懂的事很多,和他聊天很愉快,而且他會教她很多她不知道的東西。

  因為綺恩這句話,她暫且拋開心裡的不自在,仔細觀察,不到一天,她就發現綺恩說的沒錯,徐向陽的確懂的很多,電視上動物星球的介紹,有時還不如他生動的解說,配上他輕快嗓音、爽朗的笑聲,她發現,總和小大人一樣沉穩的女兒,不知不覺多了很多笑容,那是只對她展露的、符合她才十歲之齡的笑容。

  因為如此,她只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對徐向陽採取「放養」的態度,他要來就來,不來她也無所謂,權當是多雙筷子,多養隻……咳!人。

  當然,這個人的伙食費還是要付的,她可不想被人誤會她在養小白臉。

  可也因為他們這種鄰居不似鄰居、朋友不似朋友的關係,讓她不知道該怎麼對待他。

  他說他喜歡她、要追求她,而他也的確這麼努力著,他不會買禮物送她、不會對她說甜言蜜語,但他卻無預警的闖入她的生活,有時只要她對他點個頭、說句話,他就開心得像個孩子,露出傻笑,那笑容除了讓她覺得刺眼外,還多了一些她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不過她選擇忽略。

  對這樣一個追求者,她實在無法把他當成普通朋友看待,或許別人可以,但她卻做不到。

  她是個黑白分明的人,黑就是黑,白就是白,她的世界不存在灰色,這理論同樣套用在她的感情上。

  她曾說過她一輩子不結婚,表面上,她是為了綺恩,綺恩太小,她沒有把握她結婚的對象能把綺恩視為己出,但其實事實是,她不想。

  她覺得只有她和綺恩兩個人的日子並不差,她們母女相依相偎這麼多年,早已習慣這樣的生活,沒必要在她們中間橫插入一個人,所以她不婚也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好,再說,就算她哪天頭殼壞了,想婚了,那個人也不會是徐向陽。

  不是他不夠好,事實上剛好相反。

  他外表長得好,也有份「高貴」工作,據說是全球知名度排名前十的名小說家,身家以億計算,至於個性,這陣子相處下來,就連挑剔出名的她,也挑不出他什麼毛病來,只有一點她不是很能忍受,就是呱噪。

  但綺恩就愛他的呱噪,撇開這點不談,還有一點很重要,也是她無法接受的一點—— 笑容。

  徐向陽的笑容太像一個人,一個讓她恨之入骨的人。

  所以,她絕不能喜歡上他,也不打算接受他,既然一開始就已作出決定,那還玩什麼曖昧?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能就能,不能就不能,只要一句話就能解決的事,偏偏她說不出口。

  至於為什麼說不出口,她一樣選擇忽略,可忽略不代表事情就能解決,就像剛剛,她需要人幫忙時,第一個想到的居然不是她的好朋友,而是認識不到兩個月的徐向陽,這讓她感到煩躁,她有種感覺,似乎有些事情正朝著她無法阻止的方法前行著,而她卻無力阻止……

  甩甩頭,她將那煩人的事甩出腦後,專心在公事上,和客戶開完會後,她以最快的速度開車回家。

  一打開家門,她沒看見綺恩,倒是徐向陽人就坐在沙發上,看見她,似乎鬆了口氣,對她指了指房間,「綺恩在房裡。」

  「謝謝你替我接綺恩。」楊子欣先向他道謝,這是必要的禮貌,然後才問:「綺恩怎麼會和同學打架?她真的沒受傷嗎?」

  她的女兒她很清楚,乖巧、聽話,從小到大從沒讓她擔過心,老師的評語一向也是誇讚,從沒有一句不好,這樣的綺恩讓她覺得驕傲,但同時她也曾遲疑女兒會不會太過懂事了。

  所以當她接到老師的電話,她第一個反應是不信,第二個反應卻不是生氣,反而是鬆了口氣。

  綺恩太懂事,懂事早熟到讓人無法把她當成一個十歲的小女孩,所以當她知道女兒也有脾氣、也和同齡的小孩一樣會打架時,她反倒安心,加上徐向陽已先打電話告知她綺恩沒有受傷,所以她回來才沒馬上去看綺恩,而是向徐向陽問清情況。

  但徐向陽聳聳肩,表示不清楚,「綺恩不肯說,那被綺恩打的同學也沒說,兩個小孩就像悶葫蘆似的,誰也不說話,不過我觀察那個小男孩,發現他似乎挺心虛,不停的偷看綺恩,像是很怕綺恩生氣,而對方的家長也很講理,自己的兒子都被打成了豬頭,也沒偏幫一句,似乎很清楚自家兒子是什麼料,所以我猜,錯的應該是對方,再說,我們綺恩那麼乖,不可能無緣無故打人。」

  聽見他那句「我們綺恩」,楊子欣有些不自在,但現在不是糾正他的時候,忙又問:「綺恩從回來就躲在房裡?沒出來過?」

  「沒有,不管我說什麼,她就是不出來。」他也覺得很無奈,想他這張嘴下至三歲上至八十歲,哪個女人不是被他哄得服服貼貼?偏偏就在楊家這對母女身上踢到鐵板,真是令人沮喪。

  聞言,她忙放下公事包,走到綺恩房前,發現房門是鎖著的,於是輕喊,「綺恩,是媽媽,妳能幫媽媽開門嗎?」

  房內一片靜默,沒多久便傳來輕微的腳步聲,那關了一下午的門,總算打開了。

  楊子欣一看見雙眼哭得紅腫的女兒,一顆心幾乎要擰碎,忙蹲下身把她抱在懷裡,「怎麼哭了?

  是不是哪裡受傷?在哪裡?快讓媽媽看看……」

  原本已經不哭的綺恩,看見媽媽那擔憂的臉,眼淚再次如豆大的珍珠滾了下來,緊緊的環住媽媽的頸子,用著壓抑嘶啞的嗓音哭喊著。

  「媽咪……媽咪,我為什麼沒有爸爸?為什麼別人都有爸爸,只有我沒有?他們……他們都說我是沒有爸爸的小孩……嗚……他們說我沒有人要!媽咪,妳可不可以給我一個爸爸?我也想要有爸爸……我也想要有爸爸……嗚……嗚嗚……」

  女兒的一字一句就像無數根針,直直刺進她的心窩,疼得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就這麼僵抱著她,好半晌,才艱難的開口,「綺恩,對不起……對不起!」

  凝視著床上睡熟的女兒的側顏,看著她即使在睡夢中,眼角還含著晶瑩的淚水,楊子欣心痛不已,替她蓋好被子,又開了小燈,才悄悄的走出房間。

  走到客廳,她才發現徐向陽還沒離開,就坐在沙發上靜靜的望著她。

  「你怎麼還在?」她很疲憊,不只是身體,還有心靈,沒有心情應付他,但他今天幫了她一個忙,她也不好直接趕人。

  徐向陽卻沒動,臉上沒有平時的笑容,輕聲問:「綺恩怎麼樣了?」

  提到綺恩,楊子欣就想到稍早的情況,又想到徐向陽把事情經過看得一清二楚,清秀的俏臉有些尷尬,「剛剛睡著。」

  他沒再多問,而是站起身,神色自若的走進她家廚房,替她沖了杯熱咖啡,然後遞到她手中,溫聲說:「兩顆奶球一顆糖,妳愛的口味,今天妳也累了,坐下喝口咖啡,歇一歇。」

  她沒發覺他的動作有多自然,甚至連她喜歡喝什麼口感的咖啡都一清二楚,彷彿這裡是他家,而不是她的,因為今天的她實在太疲累,所以她沒有拒絕他的好意,接過那杯咖啡,就坐在沙發上緩緩的喝著。

  徐向陽也沒出聲,就這麼靜靜的陪在她身邊,直到她把一杯咖啡喝完,欲起身再倒,他才出聲阻止,「一杯就夠了,除非妳晚上想失眠。」

  她扯了扯唇角,澀然的說:「喝不喝都會失眠,無所謂。」

  「還是喝水吧!」他起身替她倒了杯水,才又說:「妳打算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她有些茫然。

  「綺恩。」他傾身,雙肘抵在雙膝上,靠向她,用著一雙猶如子夜般濃黑的眼眸深凝著她,「她今天說的話、做的事,妳打算怎麼處理?」

  楊子欣臉上的表情變得更加茫然,因為她還沒能靜下心,她的腦袋還迴響著女兒那一聲一聲的哭喊,壓根沒能想其他的事,或者該說,她不知道該怎麼處理。

  徐向陽似乎能看穿她的心事,俊顏上有著難得的嚴肅,沉聲說:「子欣,綺恩今天會這麼失控,代表這件事一直藏在她心裡,她不說,應該是不想要妳困擾,並不是她不在乎,妳該重視這個問題。」

  「我……」她出了聲,卻不曉得該說什麼,最後只能啞聲說:「我沒有不重視,只是她……從來都沒和我提過。」

  這話一說出口,她都想咬掉自己的舌頭。

  徐向陽說的對,綺恩有多懂事,做媽媽的自己怎麼會不知道?她不提,不是她沒想過,而是她不想造成她的困擾,但綺恩在看見別的小孩有爸爸陪、有爸爸寵時流露出那羨慕的眼神,她不是沒看過,只是……她一直沒放在心上。

  所以她根本不知道沒有爸爸這件事,會給綺恩造成這麼大的壓力……她,真是一個失敗的媽媽。

  見她自責的模樣,徐向陽那責備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反而心疼的安慰,「沒關係,妳現在知道了,既然知道,只要想辦法解決事情的根本就行了。」

  「要怎麼解決?」此時的她很無措,完全沒想到陪著她的人是她避之唯恐不及的男人,茫然的雙眸流露出一抹恨意,咬著牙說:「綺恩的爸爸早就死了!」

  至少在她心裡,那個男人就是個死人!

  徐向陽被她的語氣給怔住。

  他不是沒見過楊子欣生氣,但像這樣流露出憎恨的情緒卻是頭一次。

  她那模樣,不像是那個男人早早往生,反倒像是那男人拋棄了她們母子……

  咳!這麼說可能有些不厚道,但他還挺高興的,因為那男人不管是死是活,都威脅不到他,這代表他又少了一個情敵,還是大情敵。

  思及此,他強忍著想要咧開的笑容,要自己嚴肅,然後沉著聲說:「他死他的,和綺恩找不找爸爸有什麼關係?綺恩不是說了,她想要『一個爸爸』,而不是要『她的爸爸』,這兩者的不同,不必我向妳解釋吧?這麼簡單的問題,有什麼不好解決的?」

  楊子欣愣了住,經他這麼一提,她也想明白了綺恩的需要。

  是呀!綺恩從沒見過她爸爸,她怎麼可能會想他?再說,她曾和她說過,她爸爸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再也不會回來,以綺恩的聰明,就算當時聽不懂,可這麼多年了,她卻沒再吵著要找爸爸,或許早熟的她,已經明白她的爸爸不會回來了……所以,她才會哭著要她給她一個爸爸,並不是跟她要「她的爸爸」?

  見她神情複雜,徐向陽知道她聽明白他的話,忙湊到她身旁,繼續蠱惑……咳!是開解。

  「這年齡的小孩很會攀比,你有什麼新玩具、他有什麼新衣服、還是他今天換了新的鉛筆盒……之類的芝麻小事,但也只是小事,可爸爸每個人都有,綺恩卻沒有,學校的運動會、園遊會、任何活動,永遠只有妳陪她出席,她雖然高興,可看著同學不僅有媽媽,還有爸爸相陪,一家和樂的畫面妳覺得她不會羨慕?不會渴望?子欣,綺恩再懂事,畢竟只是個十歲小孩,妳別太高估她。」

  他這番彷彿親眼所見的言語,讓楊子欣有些傻了,她想反駁她沒有,但她說不出口,因為的確是她疏忽……

  她一直以為,有她的陪伴,對綺恩而言就已足夠,就算沒有爸爸,她一樣能給她優渥的生活、給她兩人份的愛、給她她想要的一切……卻沒想到,這所謂的一切都是她的自以為,綺恩要的,她根本就給不起……

  「我……我真的不知道……」清亮的明眸透著一抹傷痛,「我是個孤兒,根本就不知道擁有父母是什麼感覺,但我努力學習怎麼當一個好媽媽,也努力學著怎麼當個好爸爸,我翻遍了所有能翻的書,問過許多有小孩的人,想要兼具父與母的角色,我一直以為我做得很好,畢竟綺恩那麼乖,從沒讓我擔心過,可是……」

  可是她錯了,她連媽媽的角色都學不好,要怎麼去兼任另一個角色?

  徐向陽沒想到她會突然對他說出這麼私密的話,他怔住,下一刻,胸口已漲滿了濃濃的疼惜。

  在他眼中,楊子欣是個獨立自主的新女性,她冷靜從容、孤傲堅韌,她生活自律、腦袋清晰,清楚的知道自己要什麼、不要什麼,他一直以為這樣的她,一定擁有一對愛她的父母,才將她教得這麼好、這麼出色,卻沒想到她竟是一個孤兒?

  孤兒代表著什麼?代表她從小就是一個人,沒有父母可以依賴、沒有父母給她撐腰,她得多小就學會自理一切?她的獨立自主、她的孤傲堅韌,是受了多少挫折才能養成?這樣的她,卻在十七八歲就未婚生下綺恩,並一個人將綺恩扶養長大,那得要多大的毅力及勇氣?

  他沒辦法想像,但他知道,她的苦,絕不是想像就能說清楚道明白。

  這樣脆弱的楊子欣,是他從沒見過的,而他發現,他愈接近她、愈了解她,他就愈喜歡她,他知道,他對她已經沒辦法放手。

  凝著她不自覺流露出無助的嬌顏,他忍不住伸手將她纖細的肩膀環入懷中,緊緊抱住,嘶啞的說:「沒關係,綺恩還小,只要她肯說,一切都還來得及,只要妳願意,我會幫妳的,我會照顧妳、也會幫妳照顧綺恩,我會讓妳們過得幸福快樂,讓綺恩擁有她想要的家,只要妳點頭……」

  他這是變相的求婚,還是趁著她脆弱的時候開的口,他知道自己這麼做有些無恥,但又如何?

  追求自己喜歡的女人天經地義,本就該懂得怎麼把握機會,若他不在這時候「趁人之危」,等事後,他絕對會唾棄自己。

  再說,她沒有推開他,這不就代表她並不排斥他?那麼他就該更加把握這難得的機會。

  楊子欣的確沒想過要推開徐向陽,她不想承認自己此時的無助,但她沒辦法自欺欺人,他的懷抱太溫暖、太寬闊,他的心跳強而有力,這麼依偎在他懷中,聽著他胸口的節奏,她能感到自己的無助及脆弱緩緩的平復,這讓獨立許久的她難得的想要貪婪,貪婪這失去已久的呵護,更甚者想緊緊的貼近他,想汲取更多的溫暖……

  在這一刻,她明白了她對徐向陽的感情,原來日久生情並不是空話,而是真有它的道理存在。

  她以為,這一輩子她都不會對男人動心,卻沒想到,心動,往往是在不經意的時刻,俏然無聲的侵入你的心房。

  徐向陽燦爛耀眼的笑容、徐向陽明亮爽朗的嗓音、徐向陽溫柔體貼的尊重、徐向陽勇敢果斷的呵護以及他這令人安心且寬闊的懷抱……

  他一點一點的融入她的生活,用他的方法進入她的心,每天變著法子逗她說話、明白且熱情的對她表示他的愛慕,讓她從一開始的心悸到之後的麻木,卻沒想到,正是這習慣的麻木,讓她察覺到自己對他動了心。

  徐向陽用他的方式滲入她的生活,讓她感受到一直以來都渴望的家庭生活,那份平淡中帶著歡笑的生活是她一直以來的奢望,她曾經以為,她永遠也沒辦法得到,卻沒想到他竟讓她感受到了,並讓她在不知不覺中……心裡有了他。

  在明白對他的感情,她承認,在這一刻她是心動的,差一點就要點頭答應,但她的理智阻止了她。

  在她親眼目睹一樁悲劇後,她或許還能談戀愛,但對婚姻,她早已失去了勇氣,所以她不是不想,而是……不敢點頭。

  那天之後,又過了一個禮拜,綺恩在大哭一場後,沒再提起那晚的事,彷彿什麼事都沒發生過,然而這樣的她,更加讓楊子欣心疼,但她卻不知道該怎麼解決。

  她陷入了一個死局,因為她的懦弱,所以她不敢答應綺恩,所以她也在躲,和綺恩一樣,裝作什麼事也沒發生,就和往常一樣的過日子。

  她知道這樣不對,但在她想通之前,她只能這麼做,像她在明白自己對徐向陽的感情後,卻只能——

  裝聾作啞。

  徐向陽很鬱悶,看著隔壁那個連頭都不抬一下、明擺著又把他當成空氣的女人,他差點從二樓陽台跳下去,抓著她的肩膀質問她究竟在怕什麼。

  是呀!連一個掄著拳頭要往她臉上砸下去的混混她都不怕,為什麼要怕他?為什麼一個禮拜來,躲他像躲瘟疫一樣?!

  明明那天還靠在他懷中靠了十幾二十分鐘、明明那天他差點就要親了她,而她也沒拒絕,沒想到隔天就翻臉不認人,居然連家門都不讓他進,他這究竟是犯了什麼錯?!

  「Shit!」他強忍著追出去質問她的衝動,直到看見她們母女的背影消失在眼前,才走進房間,對坐在他床旁的男人冷聲說:「我今天心情不好!別來煩我!」

  丁偉文聽見這句話,差點沒哭出來。

  「莫森老闆、莫森大爺、莫森大帥哥……就三十分鐘,不不!二十分鐘就好,拜託你就答應我吧!」他只差沒跪在地上替徐向陽擦皮鞋。

  「不去!」徐向陽無視他那卑微樣,火大的下了樓,走進廚房拿了一瓶啤酒,咕嚕咕嚕一口氣喝到底。

  聽見預料中的答案,丁偉文真的要哭了。

  他知道作家脾氣多古怪,尤其是眼前這可說全球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大作家—— 莫森.勞斯勒。

  莫森.勞斯勒,是徐向陽的筆名,他二十歲那年開始創作,陸陸續續將作品放在網路上讓人瀏覽,慢慢的累積人氣與經歷,然後在三年前,他們找上他,和他談合約,為他出版那套在網路上點閱率破千萬的偵探小說—— 《詭影》。

  詭影首刷十萬本,不到三天就被搶購一空,接著他們將書出版到歐美,首刷一百萬套,結果不到一個禮拜,也被搶購一空,莫森.勞斯勒這個名字從此聲名大噪。

  但沒人知道莫森.勞斯勒其實是亞洲人,就窩在台灣這個海島上,就連他這個打出生就住在美國的美國華僑也不知道,所以當他知道莫森和他一樣是華人時,他別提有多高興了,可等真正見到人,他才知道他高興得太早。

  莫森不趕稿的時候,人還算不錯,和你稱兄道弟、嘻嘻哈哈,但一扯到工作,他立刻就翻臉不認人,脾氣暴躁不說,電話不接、人也不見,完全就像消失了一樣,每次到了截稿期,他就急得滿頭汗,除了每天到莫森門口等門外,還得面對公司的壓力,有一次莫森不顧他苦苦哀求,只涼涼的給了他一句沒靈感,寫不出來,然後硬是拖了一個月的稿,當時他壓力大到得了圓形禿,還是禿在正頭頂,那模樣說有多滑稽就有多滑稽,自此他再也不覺得莫森好相處。

  但……莫森的可怕及不講理也只在趕稿期,他才剛交完稿,還有五個月的假期,他實在搞不懂他在暴躁什麼?他又不是女人,一個月還會來那麼幾天經期……

  「莫森,算是我求你,就一個訪問,不到二十分鐘的訪問,你只要穿著西裝,露個臉,再說幾句話,五十萬美金就能入袋,有錢不賺是傻子,況且對方也答應會來台灣,不用你過去,你裡子面子都顧到了,還有什麼不滿意的你儘管說,只要祖宗你肯點頭,我都應了。」

  莫森從沒在任何媒體版面露過臉,這次找上門的是美國商業雜誌龍頭《World》,出的價錢又優渥,他們沒理由不答應,所以,公司決定先斬後奏應下了,誰知莫森卻不答應。

  因此為了說服他,他才會一連七天,天天來盧他,誰知他不知出了什麼事,脾氣大的很,說沒兩句就讓他滾,偏偏他不能滾呀!他要真滾了,老總會剝了他的皮,所以他也只能死皮賴臉的和他耗上了,不達到目的誓不離開。

  「我說了不去就不去,你少浪費口水,快滾!」徐向陽很煩躁,根本沒心思應付他,只想趕快把人趕走。

  偏偏丁偉文這傢伙今天像是和他耗上了,怎麼趕也趕不走,他走到哪,他就跟到哪,從早到晚,憋著一張苦瓜臉對他哭夭,那衰樣讓他愈看愈氣,忍不住轉身揪起他的衣領,咬牙威脅,「丁偉文,不要逼我揍你,你可能不知道,你爺爺我可是學了十年的空手道,你要是不想死,就快滾!」

  丁偉文果然被嚇到了,護著胸口,緊張的大喊,「你、你別亂來哦!我身上可是有舊傷,你要真打過來,我舊傷復發,你還得送我去醫院,得不償失。」

  「誰管你去死!你快給我—— 」吼聲驀地一消,徐向陽眼睛一亮,彷彿看見了指引明燈,手一鬆,改抱住了他,「哈哈哈!你說的對,舊傷復發,多好的藉口,她要是有良心,就不會不開門!」

  丁偉文怪異的看著他。「莫森,你腦袋壞了?」

  一會怒一會笑,如此陰晴不定,讓他愈來愈懷疑他的「性向」。

  徐向陽沒空理會他腦裡的胡思亂想,眼角一瞥,發現他等的人正從小徑的那頭走來,雙眼一亮,抓著丁偉文就喊,「幫我一個忙,我就答應那個訪問。」

  「真的?!」丁偉文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盧了一個禮拜無果的事,此時竟像天上掉下來的禮物,讓他差點痛哭流涕,「別說一個忙,一百個忙我也幫,你說吧!我赴湯蹈火都會替你完成。」

  徐向陽馬上勾住他的肩膀,湊在他耳邊,低聲吩咐……

  五分鐘後,徐向陽如願的踏進楊家大門,至於那已沒有利用價值的丁偉文,早被他打發走人,此時楊家客廳就剩下他和楊子欣母女。

  看了眼面無表情的楊子欣,徐向陽不得不無病呻吟幾聲,「好痛,只不過是撞了下桌角,怎麼會這麼痛,看來是舊傷復發了……」

  楊子欣抿著唇,冷眼看著那賴在沙發上,裝得有模有樣的男人,不說話。

  她無動於衷,綺恩卻沒辦法裝沒看見,緊張的衝上前,「向陽叔叔,你哪裡痛?很嚴重嗎?需不需要去醫院?」

  徐向陽感動的看著她,輕聲說:「沒事,只是胸口有點疼,真正痛的是我的胃,叔叔我已經好幾天沒吃到我們小綺恩煮的飯,天天吃泡麵,都快胃穿孔了……」

  他沒說假話,打一個禮拜前他進不了楊家大門後,他三餐幾乎都是以泡麵果腹,他該死的想念楊子欣煮的飯菜。

  綺恩一聽,果然擔心,站起身,拉著媽媽的衣襬,圓圓的大眼有著祈求。

  楊子欣抿唇,刻意板起的臉孔在看見女兒哀求的小臉,頓時一軟,嘆了口氣,「綺恩,妳先去洗米,媽媽有話和徐叔叔說。」

  「要煮多少米?」綺恩小聲的問。

  她再次在心裡嘆氣,妥協,「三人份。」

  見她鬆口,綺恩綻放笑顏,轉頭,趁媽媽不注意,向徐向陽眨眨眼,才開心的奔向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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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5 00:02:02 |只看該作者
第6章

  綺恩一走,楊子欣也轉身離開,留下徐向陽錯愕的躺在沙發上,正想著她怎麼話都沒說就走了,楊子欣已去而復返,手上還多了個藥箱。

  見狀,他揚起了笑,那笑幾乎要咧到耳後。

  「衣服掀起來。」楊子欣當沒看見他那礙眼的笑容,從醫藥箱裡拿出藥酒後,她才淡聲問:「你有沒有定時去醫院複診?」

  「沒有。」他答得很坦然。

  那個小胖子不過是花拳繡腿,他又特地避開要害,因此他身上那些看起來很嚴重,事實上像給他抓癢的瘀青早就散了,但就算如此,他還是笑嘻嘻的把衣服給掀起來,諂媚的說:「去醫院讓那些男醫生東摸西按,還不如來這讓妳揉一揉,只要妳一揉,我馬上就會痊癒。」

  這露骨的話,讓楊子欣難得的感到一絲窘然,抹了藥酒的手頓時要揉也不是、不揉也不是,最後只好用力的拍上他健壯的胸口,死命的推揉,彷彿這樣才能掩飾她方才不小心流露的異樣。

  偏偏徐向陽是個不識相的,感覺那軟綿的小手在身上游移,忍不住低聲說:「好舒服,子欣,妳技術真好……」

  聽見這曖昧不明的話,楊子欣再也抑制不住的紅了臉,惱羞成怒的一掌拍在他胸口,「徐向陽,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是裝的!」

  被人拍了一掌,他不怒反笑,靦著臉說:「知道我是裝的妳還讓我進門?還替我抹藥?子欣,承認吧!妳對我並不是完全沒感覺。」

  楊子欣是個慢熱的女人,加上曾被男人給拋棄,一時間無法接受他,他可以理解,但他也不能一直這麼等著,總該給點刺激。

  他本來只是想刺激刺激她,並沒不奢望能得到什麼回應,卻沒想到楊子欣的回答讓他驚喜得差點跳了起來。

  「有感覺又怎樣?」楊子欣臉上漾著淡淡的粉紅,語氣卻非常的冷靜,淡聲又說:「這並不代表什麼,徐向陽,我就老實跟你說,我沒有結婚的打算,所以,不要再浪費時間在我身上,我們可以當朋友、當鄰居,但我沒辦法當你的情人。」

  說到最後,她緩緩垂下雙眸,掩去眸中一閃而過的澀然。

  徐向陽怔然,臉上的笑瞬間斂去,雙眸深不見底,靜靜的凝視她,想從她的表情看出蛛絲馬跡,「為什麼?難道我真有那麼惹妳討厭?」

  他徐向陽拿的起放的下,如果楊子欣真對她沒感覺,那他絕不會出現在她面前惹她討厭,但事實卻剛好相反。

  楊子欣對人很冷淡,且防備心很強,若她真不喜歡他,怎麼可能靠在他懷中尋求安慰?怎麼可能一聽見他胸口痛,就讓他進她家?甚至明知道他是裝的,還是拿了藥箱來替他擦藥酒?

  更別說,她剛剛還因為他而臉紅,也大方承認她對他並非沒有意,那麼,她若不給他一個合理的解釋,他就不會放手。

  楊子欣張了張嘴,本想狠下心點頭,睜眼說瞎話,卻在看見他肅然認真的雙眸時頓住,不自在的避開他的眼神,「不關你的事,是我自己的問題。」

  「妳有什麼問題?」他不容她逃避,語氣有些緊迫盯人,「問題可以解決,再說,妳不能因為妳的心結一輩子不接受男人,那綺恩怎麼辦?妳真想看她再崩潰一次?」

  她抿著唇,一個字也說不出口,眼神卻飄向正在廚房忙碌的女兒。

  這一個禮拜,她刻意避著徐向陽,綺恩雖然沒問,但她那圓潤的小臉總在電鈴響起的剎那亮了起來,她知道,綺恩很期待徐向陽的到來。

  如果可以,她不想讓女兒失望,現在的她沒辦法給她一個爸爸,不想再讓她連自己喜歡的人都不能見。

  雖然,見到徐向陽,她的堅持或許會受到動搖……

  她低著頭,美眸閃著掙扎,最後像是下定決心,啞聲問:「你……是真心喜歡綺恩嗎?」

  徐向陽眼睛一亮,忙點頭,「當然,綺恩這麼乖,誰能不喜歡她?我可是一直把她當成自己女兒看待呢!」

  這明示說得臉不紅氣不喘,墨黑的眸閃爍著濃烈且熾熱的感情,深深的凝視著她,讓人無法忽視。

  被他這麼凝視著,楊子欣感到胸口的躍動不爭氣的加快了速度,她緊握了下拳頭,讓自己維持冷靜,刻意淡漠的又說:「你別誤會,我說過的話就不會反悔,我們可以當鄰居、可以當朋友,但我沒辦法把你當情人……」

  見他臉色瞬沉,她心一抽,鬼使神差的又加了句,「至少,現在不能。」

  這句話讓徐向陽陰暗的臉色瞬間如撥雲見日,笑容燦爛,「妳放心,我可以等,等到妳肯接受我的那一天,反正我們住得近,我相信只要我夠努力,妳接受我只是遲早。」

  凝著他爽朗的笑容,楊子欣心裡五味雜陳,不知該怎麼回應他,半晌才垂下眸,又說:「雖然你我當不成情人,但綺恩很喜歡你,我知道我的要求有些強人所難,但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多陪陪她,當然,要是你覺得勉強……」

  這意思是,他又可以到她家串門子蹭飯,而且不會被拒於門外?

  這話讓徐向陽高興得差點跳起來,那好看的唇幾乎要咧到耳後。「不勉強,一點也不勉強。」

  他那喜不自勝的模樣讓楊子欣有些羞窘,驀地站起身,「我去看綺恩準備的怎麼樣了……」

  說完,她不敢再看他那亮得像是能看進她心扉的雙眼,轉身逃了。

  望著她的背影,徐向陽卻是喜得差點不知道東西南北。

  他有把握,只要他堅持,楊子欣絕對會接受他。

  那天之後,徐向陽再次成為楊家的常客,每晚用餐時間必到,和綺恩是愈混愈熟,兩人膩在一塊那和諧又溫馨的畫面,彷彿兩人真是一對父女似的。

  但也因為如此,每到和徐向陽分別之時,綺恩總是特別的落寞不捨,那依依不捨的模樣,讓楊子欣看得心頭發酸,忍不住想,她是不是真該替綺恩找一個爸爸?

  這念頭彷彿在她心頭落了種,而綺恩的渴望期盼就像是肥料,每日每夜的灌溉著,讓那顆種子在她心田生了根、發了芽。

  為此,這陣子她特別的茫然及煩躁,而每當她有事情無法解決時,她就會去一個地方。

  下午四點多,太陽仍高掛在天上,楊子欣走在熟悉的小徑上,輕巧的踏過路上的枯葉,沿途,是一個個整齊卻肅穆的墳墓,她腳步未停,筆直的走向坐落在最後端的納骨塔。

  今日是平日,來掃墓的人並不多,楊子欣帶著鮮花和素果,先到納骨塔的大廳點香敬拜,待燒好紙錢,她才坐著電梯,直接到了頂樓。

  頂樓的風景極好,能眺望到遠處的海洋,塔位也少,不過才一百個,但價錢卻十分昂貴,不過她就是喜歡這裡的寧靜,最重要的是,從這裡,可以眺望清風小鎮、可以看見她的家。

  因此,當她知道這裡建了一棟納骨塔,她不顧自己才剛買了房子,手上根本沒有多餘的錢,硬是以新買的房子貸款,也要買下這裡的塔位,為的,就是讓「她」能看著綺恩,哪怕她們永遠不能再見面。

  她直直走到最底,直到窗戶旁最後一個塔位,才停下腳步。

  看著塔位上的照片,凝視著那漾著甜美笑容的熟悉臉龐,彷彿一切還在昨天,她和她,仍是相依為命的姊妹,而不是此時的天人永隔。

  她伸手,輕撫著照片,啞著嗓低喃,「姊姊,我是子欣,我來看妳了。」

  照片上的人兒依舊笑得燦爛,卻再也沒辦法回應她。

  這是她的姊姊,楊子雲。

  她是孤兒,但事實上她還有一個姊姊,她和姊姊一起被丟在孤兒院外,從小到大,兩個人一直在一起,吃飯、讀書、睡覺、勞動……不管做什麼,她們一直都在一起,所以就算她沒有父母、沒有家人,她也不難過,因為她還有姊姊,她一直以為,她們會永遠都在一起,卻沒想到,她們認識了一個男人,一切,就在剎那間變了樣……

  緩緩的閉上雙眸,她回想著那令她痛徹心扉的往事,淚水悄悄滑落……

  徐向陽正在看氣象報告,報導說今天白日雖然豔陽高照,但晚上有個強颱會接近台灣南部,強颱的名字叫「賓莉」,開始影響台灣的時間大約是今夜凌晨,電視裡的主播正口沫橫飛的告訴觀眾該做些什麼防颱準備,並千叮嚀萬叮嚀入夜後,千萬不要外出……

  這些話,早在兩天前他就快聽爛了,當時這個賓莉颱風才剛剛從關島成形,那些所謂的名嘴,就不停的在電視上放送它的威力及詭異路線,把它說得像是個怪颱似的,什麼會從南貫到北、豪雨將突破一千厘米、風速至少十級以上……什麼危言聳聽的話都說的出來,像是不用負責似的宣傳著。

  當然,他沒有鄙視台灣那準確度極差的氣象預測,相反的,早在兩天前,他已陪著楊子欣和綺恩一塊去補充物資,一想到他們「一家三口」一塊去逛賣場的畫面,臉上立刻揚起了笑,颱風要來了,或許,他可以到隔壁看看,是否有什麼需要幫忙的……

  今晚楊子欣沒有回來吃飯,她是公司中地位僅次於公司決策者的副總裁,時常會因為公事而耽擱到下班時間,所以他和綺恩一點也不覺得奇怪,兩個人開開心心的吃了飯,他還陪她寫完了功課,這才回來。

  也就是說,今天他還沒和楊子欣碰到面,他想她,想看她、和她說幾句話,而這個颱風正好給了他一個很好的理由,如果可能,他說不定能以風雨太大的理由賴在她家,雖然他就住在她家隔壁……

  思及此,他站起身,整理了下儀容,準備到隔壁找心儀的女人,卻沒想到,他才剛開門,門外已竄進一道小小的身影直奔向他。

  「向陽叔叔,媽咪……媽咪不見了……」

  徐向陽愣了住,看著綺恩哭花的小臉,連忙彎下身將她抱在懷裡,焦急的問:「怎麼回事?妳媽咪怎麼會不見?」

  綺恩哭得雙眼發紅,搖頭,「我、我也不知道,媽咪從來沒有這麼晚回來過,她就算晚回來,也一定會打電話給我,但她沒打,她的電話也打不通,我打電話到媽咪的公司找人,但公司值班的叔叔卻跟我說媽咪今天下午沒有進公司……嗚!向陽叔叔,媽咪怎麼會沒去上班?媽咪到底去哪了?她會不會也不要我了?就像爸爸一樣?」

  徐向陽聞言擰起眉,沒想到她居然會這麼敏感,連忙撫著她哭得抽搐的背,「別胡說,妳媽咪那麼愛妳,怎麼可能會不要妳,她可能有事要辦,才會沒告訴妳,妳知不知道妳媽咪有可能去誰那了?打過電話問了嗎?」

  綺恩哭著點頭,「打了,可倩倩阿姨沒接電話,我打電話到餐館問蓓妮姊姊,蓓妮姊姊說媽咪沒去找倩倩阿姨,我又打了電話給楚云阿姨,可楚云阿姨說她人在國外出差,她也不知道媽咪去哪了……」

  徐向陽愈聽心愈沉,表情卻依舊柔和,輕聲問:「綺恩妳別急,再想一想,妳媽咪平時還會去哪裡?」

  在他溫和的安慰下,綺恩漸漸平靜下來,努力的想著,然而片刻後她還是搖頭,眼淚又落了下來,「我不知道,媽咪平時不太出門,除了去倩倩阿姨那裡,就是去上班,我真的不知道……」

  徐向陽聞言,一雙眉擰得更緊,楊子欣來往的人很單純,據他所知,就像綺恩所說,除了到月光餐館找那裡的老闆娘外,她幾乎沒什麼和人來往,那麼,她會去哪了?

  看著窗外因颱風接近愈來愈大的雨勢,他心裡也急,卻不能表露出來,「綺恩別急,能不能帶我到妳媽媽的房間看一下?說不定會發現什麼也不一定。」

  綺恩一聽,忙拉著他進門,直直就往媽媽的房間跑去。

  「在這裡,媽咪的房間在這!」她打開燈,眨著可憐又無助的大眼看著徐向陽。

  好不容易踏進心愛女人的香閨,徐向陽卻沒心情欣賞,直奔床頭櫃和梳妝台,想看看能不能發現些什麼。

  他看見床頭櫃擺著一個相框,相片裡有個女人,女人笑得十分燦爛,彷彿陽光般耀眼明亮,讓人一看就挪不開眼。

  他怔住,轉頭問綺恩,「綺恩,這是誰?」

  綺恩看著那張相片,俏臉有著一絲莫名的緊張,吸了吸紅通通的鼻子,啞聲說:「那……那是媽咪呀!向陽叔叔你怎麼了?」

  一雙眉擰得更緊,他搖頭,「不對,她不是子欣。」

  綺恩望著照片裡那和媽媽長得一模一樣的女人,什麼也沒有說。

  徐向陽心有疑惑,卻沒多說,眼尖的發現相框下面似乎壓著一張名片。

  他忙將名片拿起,「心靈納骨塔?」

  心一動,他拿出手機,照著名片上的電話撥了過去。

  電話撥通,他連忙形容了下楊子欣的特徵,詢問對方今天是否有這樣一個人過去……

  兩人交涉了約五分鐘,但對方似乎是晚班人員,並不清楚,他只好又請對方到停車場幫他看一看,果然,找到了楊子欣的車,但當他再麻煩對方幫他到塔裡找楊子欣時,對方卻不肯了,他說塔太大,他不能離開工作崗位太久,而且從監視器裡也沒看見還有人逗留,還說,他們交班時已經巡邏過,不可能還有人留在塔裡。

  徐向陽無奈,只能掛上電話,蹲下身對綺恩說:「找到媽媽的車了,但還不知道媽媽人在哪裡,叔叔現在過去一趟,我請小張叔叔過來陪妳……」

  「我也要去!」綺恩緊緊抓住他的衣袖,像是怕被拋棄的小孩。

  他知道她害怕,但他卻不能答應,「綺恩,今晚有颱風,愈晚風雨愈大,叔叔帶著妳太危險,再說若是媽媽等等就回來了呢?媽媽回來卻沒看到妳,肯定會像妳一樣著急,說不定又出門去找妳,所以妳得在家等她,免得彼此錯過。」

  綺恩咬著唇,知道他說的沒錯,強迫自己放開手,才哽咽的說:「向陽叔叔,你一定要找到媽媽。」

  「我會的。」徐向陽摸了摸她的頭,然後打了通電話給小張,直到小張趕來,他才回去拿車鑰匙,朝名片上的地址找去。

  楊子欣是被風聲嚇醒的。

  當她睜開眼,看著四周黑漆漆的一片,她有些迷惑,眨了眨眼,等雙眼適應了周遭的黑暗,她才看清自己在哪裡。

  「我怎麼會睡著了……」甩了甩睡得昏沉的頭,她抬頭看向窗外的天色。

  玻璃窗外一片墨黑,風聲呼嘯嚇人,如瀑布般大的雨水,嘩啦啦的拍打在窗上,發出令人心驚的怒吼聲。

  看見窗外的情況,她嚇了一跳。她知道今天有颱風,但下午時還出大太陽,一點徵兆也沒有,而且她本來也只打算來給姊姊上炷香就走,並沒有要久留,沒想到卻不小心睡著了……

  不顧雙腿還有些發麻,她忙站起身,就著塔位上微弱的燭光,看著腕上的手錶,當她看見上頭的時間時,臉色倏變。

  九點!她居然在這待了四個多小時,她怎麼會睡得這麼沉?

  她知道這幾天她睡的不好,幾乎是天天睜著眼睛到天亮,卻沒想到自己會累得在這哭到睡著……再看看自己窩著的地方,剛好是姊姊塔位旁的柱角,那凹進去的地方剛好將她的身影給隱沒,怪不得警衛沒有叫她……

  「綺恩一定急壞了!」她著急的找電話,想打電話回家,可翻了半天,卻什麼都沒翻到,她這才想起來,她的電話沒電了,她放在車上。

  怎麼會這麼巧……

  心一沉,她不敢再耽擱,忙往電梯走去。

  然而當她伸手要按電梯鍵時,電梯門卻突然開了,電梯裡站著一個渾身濕透的男人,頭髮、身上,沒有一處乾的地方,楊子欣在看清他掩在濕髮下的臉龐時,頓時傻了,「徐向陽?」

  在看見楊子欣的剎那,徐向陽總算鬆了口氣,什麼話也沒說,第一時間拿起拎在手上的塑膠袋,從裡頭翻出手機,快速撥了通電話,然後遞給她,「快跟綺恩說一聲,她快擔心死了!」

  她一怔,連忙接過電話,當電話接通,聽見綺恩那一聽就知道哭了許久的沙啞嗓音,她心疼不已,忙說:「綺恩對不起,媽媽今天下午剛好有事出來一趟,卻沒發現手機沒電了,不是故意不接妳電話,妳別哭了……」

  母女倆這一講就是十分鐘,她好說歹說,總算將女兒給安撫住,正要掛上電話,徐向陽卻拿過電話,對綺恩說:「綺恩,外頭風雨太大,現在離開太危險了,所以今天叔叔和媽媽就不回去了,叔叔等會兒會和小張叔叔說一聲,妳可以嗎?」

  楊子欣聞言一怔,連忙問:「為什麼不回去?」

  徐向陽卻沒理她,專注的等著綺恩的回答。

  知道媽媽沒事,綺恩總算放下懸了一天的心,又回復成之前那個懂事又聽話的小女孩,「好,我知道了,那你們小心點,等颱風走了再回來,我沒關係,叔叔,你一定要保護好媽媽哦!」

  聽著她難得流露出十歲小孩的嬌憨,徐向陽一邊阻止要搶電話的楊子欣,一邊笑著說:「妳放心,叔叔會把媽媽照顧好,妳趕緊去洗澡,然後上床睡覺,等明天睜開眼睛,就會看見妳最愛的媽媽了。」

  綺恩應聲,兩人才掛上電話。

  「為什麼不回去?」她對他的自作主張感到不悅。

  徐向陽很無奈,對她說:「路上斷了棵大樹,擋住了路,車子開不過去。」

  「那你……」楊子欣一怔,這才明白他為什麼會濕得這麼徹底,原來是一路用跑的來找她……

  方才的不悅頓時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自責及心疼。

  「對不起……給你添麻煩了。」

  「沒事,」他爽朗的說,黑眸微瞇,看了看四周,「倒是妳,怎麼會跑來這裡?還一點消息也沒有?要不是我在妳房間發現這裡的名片,恐怕還找不到妳。」

  楊子欣抿著唇,沒有回答,只問:「要不要先把衣服脫下來?現在雖然是夏天,穿著濕衣服還是會感冒,你在這等著,我去向警衛借看看有沒有衣服……」

  「不用麻煩!」他拎起手上的塑膠袋,「我有帶。」

  他車上一向有放備用衣物和食物,剛好派上用場。

  「那你快換下來!」

  徐向陽卻沒先換衣服,而是帶著她走進電梯,「先下去,路被堵了,今晚是回不去了,警衛答應將休息室借我們窩一晚。」

  聞言,楊子欣更加愧疚,若不是因為找她,他也不必和她一塊窩在這裡,因此她也沒堅持,默默的跟著他來到警衛室,向值班的警衛打了招呼後,兩人才到休息室。

  一進到休息室,楊子欣忙又說了一次,「快把衣服換下來,免得感冒了。」

  徐向陽這才聽話的脫掉身上的衣服。

  直到看見他露出健壯的胸膛、修長精瘦的雙腿,楊子欣才驀地反應過來,忙轉過身,「你……

  換好了再叫我!」

  徐向陽挑眉,看見她發紅的耳根,心情頓時大好,唇角緩緩揚起。

  「好了嗎?」身後早沒有衣服的窸窣聲,靜悄悄的一點聲音也沒有,讓她忍不住出聲詢問。

  「好了。」

  低沉嘶啞的嗓音就在耳後,她甚至能感覺到他呼息的熱度,讓楊子欣耳根更熱,驀地轉身,卻沒想到會落入一個帶點微冰涼的懷抱。

  「妳知不知道,我很擔心!」他的手緊環著她的腰,他的臉臉深埋在她泛著幽香的頸子裡,將她緊緊的擁在懷中,彷彿只有這樣,才能讓他心裡的恐懼少一點。

  當他聽見楊子欣不見時,心臟差點沒停止,但他不能慌,綺恩還是個小孩,她比他還要怕,所以他表面上一直維持著冷靜,心裡卻早已亂成了一鍋粥。

  等安頓好綺恩,他在路上不停的亂想,想著她人會不會根本就不在這裡?那麼她又會在哪裡?

  外頭風雨那麼大,她會不會是被困在什麼地方……

  一連串的猜測讓他的腦袋快要爆炸,直到看見那被斷樹攔住的路,他想也沒想,拿了車上的急救用品就衝進大雨之中,一路狂奔到這,就怕……找不到她。

  好在,他找到她了,而她一點事也沒有。

  但那害怕她出事的恐懼卻沒那麼快消散,他只能抱著她,感受她的體溫,讓她知道,他有多麼的怕失去她。

  楊子欣應該要推開他,但在感覺到他身上微微的顫抖後,她心房一縮,頓時覺得眼睛有些酸。

  莫名的,她就是知道他的顫抖不是因為冷,而是在害怕。

  「對不起……」她啞著嗓,在他耳邊低喃。

  他將她抱得更緊,緊到她幾乎不能呼吸,「答應我,再也不要讓我找不到人,我不想再經歷一次那種心慌。」

  聞言,楊子欣的心軟成了一片,想到他不顧自身安危一路冒著風雨來找她,什麼保持距離、什麼刻意疏遠……全被她拋到腦後,此刻的她,只想著不要讓他失望。

  或許……她該給他一個機會,也給自己一個機會,徐向陽不是他,他們的不同她比誰都清楚,她不該再因為自己的懦弱而將他拒於千里之外。

  下定決心,她的表情變得堅毅,不再猶豫、也不再退縮,而是伸出手,回抱著他,低聲說:「好,我答應你,以後……不會再讓你找不到。」

  她的回應讓徐向陽傻了。

  他聽到了什麼?他有沒有聽錯?

  幸福來得太突然,讓他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反應,他足足傻了有一分鐘之久,才有了反應——

  吻她!

  楊子欣瞪大了眼,她沒想到他什麼話也沒說,就吻了她。

  感受到他溫暖的唇、熾熱的舌在她唇齒間探索,既狂野熱情,卻也柔情似水,那酥麻的感覺像電流般流竄在她身子的每一處,讓她雙腳不由得發軟,卻沒有逃避,只緊緊的攀著他寬闊的背,輕巧的、有些澀然的回應他……

  一吻過後,徐向陽緊緊的將她攬在懷裡,低啞的說:「子欣,嫁給我,讓我當綺恩的爸爸。」

  她癱在他懷中,像團春泥般無法動彈,卻清楚的聽見他的話……

  在這一刻,她知道她無法再拒絕他,所以她輕咬唇,雙眸有著情動,以及更多的堅毅,輕聲說——

  「好,我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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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5 00:02:29 |只看該作者
第7章

  徐向陽壓根沒想到自己能求婚成功,他簡直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現在的心情,勉強解釋,他只能說像是在坐雲霄飛車,那情緒就像將要從最高點往下俯衝,那麼的興奮又滿足,讓他像個孩子,只想要尖叫。

  「我們什麼時候結婚?我爸媽很開放,他們早早就答應過我給我絕對的婚姻自主權,所以妳不用擔心,他們一定也會喜歡綺恩,就像我一樣疼愛她,他們正在環遊世界,現在人應該在瑞士,沒有一、兩個月不會回來,要不是我答應過他們,結婚時他們一定得在場,我真想明天就把妳給娶進門,不過兩個月我還能忍,反正我們住得近,結婚前先同居也不錯,還能趁這段時間準備婚禮,不過我什麼都不懂,這些事可能要麻煩妳,還有……」

  楊子欣一邊吃著他帶來的乾糧,一邊聽著他像個興奮過頭的孩子般說個不停,或許是因為心態的轉變,她不像之前那樣覺得他呱噪,反而覺得他的喋喋不休像一絲絲裹著糖的絲線,輕輕的、暖暖的撥動她的心弦,讓她不由自主的揚起了笑,靜靜的聽著他規劃著他們的未來。

  她知道自己很矛盾,從一開始不肯接受他,到現在直接論及婚嫁,而時間竟然只有短短兩個月。

  這樣的極端若是讓人知道,肯定會覺得不可思議,但她本就不是拖泥帶水的人,之前的掙扎與猶豫、膽怯和躊躇,也已經夠了,若是錯過他,這輩子,她說不定很難再遇見像徐向陽這樣為了她不顧一切的男人。

  既然找到一個能讓自己交心的男人,更難得的是綺恩接受他,他也能接受綺恩,那麼她還有什麼好猶豫的?

  現在的好男人不多,像徐向陽這樣多金又帥氣的男人更是稀少,所以她拿出在工作上的魄力,接受了他的感情,只是在嫁他之前,她必須跟他把話說清楚。

  想到那些令她心痛的往事,她忍不住深吸了口氣,低聲說:「徐向陽,有些事……在結婚前我必須要跟你說清楚。」

  徐向陽正在憧憬未來美好的婚姻生活,聽見她低啞的嗓音,他倏地沉默,沉聲問:「妳說。」

  他知道她心裡有個傷,若他猜的沒錯,應該和綺恩的生父有關。

  楊子欣將頭靠在他的肩上,輕聲說:「我有個姊姊,她叫做楊子雲。」

  聞言,徐向陽想起她擺在床頭櫃上的那張照片,直覺問:「妳們是雙胞胎?」

  「你怎麼會知道?」她很詫異,因為她從沒和他說過她有個雙胞胎姊姊。

  「我找名片時,在妳的床頭櫃上看過照片。」他據實回答,又說:「照片裡的人雖然和妳長得一模一樣,但不是妳。」

  楊子欣美眸微瞠,「你怎麼會知道照片裡的人不是我?」

  從沒有人懷疑過照片裡的人不是她,因為她跟姊姊長得太像,眼睛、鼻子、嘴巴、甚至是耳廓的形狀……她們就像一個模子刻出來,除了孤兒院的院長外,就連那個男人,都沒能將她們分清楚。

  徐向陽用這有什麼難的眼神看向她,沒有回答她,而是很自大的說:「我徐向陽要是連自己喜歡的女人都認不出來,乾脆挖個坑把自己埋起來算了。」

  楊子欣和照片上的女人感覺壓根就不對、氣質也完全不同,除了那張一模一樣的臉之外,他實在不認為她們有什麼相似之處。

  聽完他的話,楊子欣感到心裡有股暖流滑過,眨了眨眼,沒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輕聲說:「綺恩……不是我的女兒。」

  這次論到徐向陽詫異了,看著她認真卻帶著哀傷的側顏,他抿唇,試探的問:「綺恩……是妳姊姊的女兒?」

  她沉默著,許久,才點頭。

  「那妳—— 」他及時止住了欲問的話,等待她的後續。

  楊子欣也沒讓他等太久,輕聲說出那些被她深埋在心底的往事……

  那年,她和姊姊剛滿十六歲,在孤兒院裡已算是大孩子,為了照顧那些比她們小的弟弟妹妹,她們和院長說,她們要趁晚上空閒的時間去外面打工。

  她和姊姊從小到大都在一起,打工自然也不例外,所以她們找了間能同時錄用她們兩人的加油站。

  也是在那間加油站,姊姊認識了閔允懷。

  閔允懷是那間加油站的站長,他很年輕,才二十六歲,卻比她們大了十歲。

  姊姊的個性和她不一樣,她較獨立且早熟,看人看事永遠不會只看一面,而姊姊卻很天真浪漫,只要有人對她好,她就恨不得對人掏心掏肺。

  孤兒院裡的人都說,她們兩姊妹相比,她還比較像姊姊,院長也打趣,說不定那放在襁褓裡分辨她們姊妹兩人的卡片放反了,她其實才是姊姊。

  但她只把那些當成玩笑話,不管怎麼樣,姊姊就是姊姊,姊姊在呵護她的時候,他們沒看見、姊姊在哄她逗她時,他們也沒看見,他們又怎麼會知道,其實姊姊並非他們眼中的傻大姊?

  姊姊其實有她的堅持、有她的想法,只是她常說,人生在世就是要活得快樂,太認真的對待每件事,只會讓自己過得疲憊,倒不如順心而為,只要是自己認為對的事,就該勇往直前,畢竟路是自己走的,不是別人三言兩語就能左右。

  沒人比她了解姊姊,她知道,姊姊外表的天真浪漫,不過是想掩飾自己是孤兒的事實,她不需要別人的可憐,所以她總是笑,總是裝得純真不懂世事,只有這樣,那些無關緊要的人才不會一聽到她們是孤兒,就用同情的眼光看著她們。

  這樣的姊姊,是她的支柱、她的依靠,她總擋在她身前,用她的笑容為她遮風避雨,為她化解閒言閒語,在她心中,她的姊姊,是她的驕傲。

  所以當姊姊告訴她,閔允懷在追她,而她也對他動了心時,她什麼也沒說,只誠摯的給予她祝福。

  姊姊擋在她身前太久了,她是該享受被人呵護、被人疼愛的感覺,所以即便她覺得不對勁,也選擇沉默以對。

  她習慣性的分析每一件事、每一個人,她總覺得奇怪,閔允懷這麼一個大她們十歲,心智及經濟都已經成熟的男人,怎麼會喜歡上姊姊這初出社會的小女孩?

  不是姊姊不夠好,而是不太合常理。

  但姊姊正沉浸在戀愛的喜悅中,她看起來是那麼的開心、那麼的幸福,她知道這時的姊姊壓根聽不進她的話,所以她只能把話藏在心裡,卻開始觀察起閔允懷。

  她發現,閔允懷的人緣很好,他很喜歡笑,就像姊姊一樣,只是姊姊的笑是掩飾、是一種保護色,而閔允懷的笑卻是爽朗的、熱情的,他對每個人都很好,身為站長,卻能和工讀生打成一片,那親和力讓每個人都喜歡他。

  除了她。

  閔允懷對她很好,又因為姊姊的緣故,對她更加照顧,但她就是沒辦法喜歡他,至於原因,她自己也不知道,但即便如此,她在姊姊面前,仍對他保持著友好態度,讓人看不出她的想法。

  直到姊姊和他交往半年後,她才慢慢明白自己為什麼不喜歡閔允懷。

  因為他對人太好了,尤其是女人。

  不管是站裡的女工讀生,還是來加油站加油的女客人,只要稍有姿色,他的關懷就從不吝嗇。

  他的態度讓她很不悅,因為姊姊已經不只一次和他吵架,原因正是他和其他女人太過親暱,可偏偏他又沒有對其他女人做出過分親密的舉動,頂多就是眼神溫柔了點、語氣曖昧了些。

  正因為如此,姊姊總吵不贏他,每每都是自己藏在棉被裡偷偷流淚。

  她很心疼,卻無可奈何,因為姊姊太愛閔允懷,根本就離不開他,雖然她知道再這麼下去,姊姊會很不快樂,但她依舊沉默。

  然而閔允懷卻在這時候做了一件讓她無法原諒的事。

  他二十七歲生日那天,請站裡沒有班的工讀生去唱歌,離開時,他喝得有些多,站都站不穩,姊姊和她必須一人一邊,才勉強將他扶住。

  她們好不容易把他送回家,姊姊見他吐的一塌糊塗,於是到廚房替他熬粥,想讓他清醒時有個東西墊肚子,沒想到就在姊姊離開沒多久,一直閉著眼睛的閔允懷卻突然睜開了眼。

  他什麼話也沒說,抱著她就要親,嘴裡喊著姊姊的名字,她以為他認錯人,一邊掙扎一邊喊著她是子欣,不是姊姊,但閔允懷卻沒放開她,反而把她壓在床上,一開口,嘴裡全是酒氣,眼睛卻一點也沒有酒醉的樣子,低笑著說——

  「我知道妳是子欣,子雲哪有妳這樣冷冰冰的氣質?她就像隻小白兔,怕我不要她,叫她做什麼事她都肯,就連……」他靠近她,灼熱又噁心的呼息就這麼灑在她的頸子上,「我不戴保險套內射,她也不敢反抗,乖乖的讓我弄,哪像妳,不管我對妳多好,妳永遠都對我板著一張臉,那樣子,看得我心癢,早知道當初就該追妳,反正妳們兩姊妹長得都一樣,身材應該也差不多,上誰都一樣……」

  她聽見這話,腦袋早已炸成一團漿糊,傻了。

  直到閔允懷開始親她的脖子,她才使出全身的力氣,將他甩到一邊,然後落荒而逃……

  那天她只匆匆對姊姊扔了句她要回孤兒院就跑了,她知道姊姊要照顧閔允懷,不會回來,而她,則是一整個晚上都睡不著。

  一直到隔天,姊姊帶著閔允懷過來,她一看到他,整個人都僵了,她很生氣、想指著他的鼻頭大罵,但他卻先發制人,不停的對她道歉,還說他是因為喝醉了,把她誤認成姊姊,才會做出失禮的舉動,要她不要介意……

  她怎麼可能不介意?!那些話在她腦中盤旋了一整晚,她一個晚上都在想,想著要怎麼跟姊姊說閔允懷根本就是個表裡不一的畜生,但閔允懷顯然知道他昨晚說了什麼、做了什麼,也提早安撫了姊姊,她根本無從解釋。

  然而她看見他一邊牽著姊姊的手、一邊用曖昧的眼神看著她,那眼神就像昨晚一樣下流噁心,讓她再也壓抑不住心裡的怒火,不顧姊姊的情面,把他昨晚對她說的話全都說出來。

  可她沒想到,姊姊居然沒反應!要是以往,不管是誰,只要有人欺侮她,姊姊總會在第一時間站出來替她討公道,然而這一次卻沒有,不僅沒有,她那模樣,似乎早知道閔允懷對她說了什麼話……

  那瞬間,她心都涼了,直到閔允懷得意的走了,她依然一臉木然的站在孤兒院門口,動也沒動。

  姊姊也沒走,她握住了她的手,不停的哭、不停的跟她說對不起,然後才啞著嗓說:「子欣,我懷孕了,我懷了他的孩子,他說他會娶我,給我一個家,所以對不起,我不能沒有他……」

  聞言,早已涼透的心,頓時像掉入冰窟般寒冷,她第一個反應不是恭喜,而是激動的要姊姊把孩子拿掉,不停的對姊姊說閔允懷是騙她的,他根本就不會娶她。

  但姊姊根本聽不進去,她完全中了閔允懷的毒,一心一意覺得只要有肚子裡這個孩子,閔允懷就會全心全意對她,給她一個家……

  那一刻,她總算知道姊姊有多渴望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家,為了那個家,聰明的她選擇了盲目,盲目的相信閔允懷編織的謊言,拿自己一生的幸福去賭她想要的未來。

  但她不能眼睜睜的看姊姊毀在閔允懷手上,她不放棄,一逮到空檔,就勸說姊姊把孩子拿掉,可姊姊卻不理,只是目光輕柔的撫著自己的肚子,不停的對肚子裡那未成形的寶寶說話。

  看著姊姊那溫柔的目光、渾身散發著母愛的光環,漸漸的,她沒再提拿掉孩子的事,孩子是無辜的,就如同她和姊姊,她們的父母雖然不要她們,卻從沒想過扼殺她們,讓她們得以出生在這個世界,既然她們的父母能做到,她們為什麼不能?

  所以她對姊姊發誓,就算閔允懷不要她,她也會幫著姊姊把她肚子裡的孩子撫養長大,給她一個溫暖的家、優渥的生活,讓她活得比誰都快樂,因為她雖然沒有爸爸,卻會有兩個媽媽。

  姊姊聽了,又哭又笑,緊緊的抱著她,不停的對她說謝謝……

  那一刻,她才知道姊姊心裡有多害怕、又有多需要她的認同,她不知道她的支持,對姊姊而言比什麼都重要。

  那天,她們姊妹兩人抱在一塊埋頭大哭,之後,她們刻意避開了有關閔允懷的話題,每天討論的都是姊姊肚子裡的寶寶。

  時間一天一天過去了,姊姊的肚子漸漸大了起來,只要再過兩個月就要生產,可閔允懷一直沒提起結婚的事。

  姊姊很著急,她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和她一樣沒有爸爸,因為懷孕的緣故,姊姊已經沒有在加油站上班,而她因為不想看見閔允懷,也換了工作,所以當姊姊說要去和閔允懷說清楚時,她當下就請了假,陪她一塊去。

  誰知當她們去了加油站,才知他已離職,他卻都沒跟姊姊說,而她們來到閔允懷家時,竟發現大門深鎖,外面還貼了一個大大的租字。

  姊姊很錯愕,怔怔的看著那出租的板子。

  不得已,她只好到隔壁打聽,這才發現閔允懷早在一個禮拜前就搬走了。

  當下,她心裡已經有數,姊姊卻不死心,拿起電話打給閔允懷。

  電話接通,卻不是閔允懷的聲音,而是一個女人,那女人說她是閔允懷的老婆,劈頭就罵姊姊是狐狸精,還說要是姊姊再纏著她老公,她就告姊姊妨害家庭。

  姊姊當下傻了,就連電話掉在地上都不知道。

  那時,她已十分確定,姊姊被閔允懷拋棄了,她很生氣,拿起電話就要那女人去叫閔允懷過來,一個男人做了錯事,卻讓女人來說算什麼?可閔允懷就是不出聲,甚至乾脆直接關機。

  之後她們不停的打電話,但閔允懷的電話卻沒再通過,沒多久,居然連電話都給停了……

  她和姊姊根本就找不到他,她們只知道閔允懷是高雄人,一個人來台北工作,在台北的房子是租的,除了閔允懷那已停話的手機號碼,她們根本就沒有聯絡到他的方法。

  她早知道閔允懷靠不住,所以發生這樣的事,她沒有半點意外,但姊姊卻不一樣,她滿心期待閔允懷娶她、期盼他給她一個家,沒想到這一切卻在剎那間夢碎,姊姊沒辦法接受事實,腹痛了幾天都沒告訴她,直到有天她下班回到孤兒院,看見姊姊躺在血泊之中……

  想到那時流了一地的鮮血,而姊姊就這麼倒在血泊中,動也不動,她的心像是被數萬根針戳刺著,痛得她幾乎說不下去……

  身後突然傳來一股熱度,她感受到徐向陽的手在她背後輕輕拍撫著,這讓她恢復了冷靜,她深吸了口氣,才又啞著嗓說:「姊姊送到醫院時,已經失血太多,醫生說,他只能盡力保住孩子,至於大人……」她緊咬著唇,險些又說不下去,「姊姊走了,臨走前,她緊抓著我的手,要我幫她照顧孩子,還有……一定要替她找到閔允懷,讓他知道她替他生了個女兒……」

  綺恩,不是她的孩子,而是姊姊的,但這個祕密,她從沒對綺恩說過,只除了她的好友顏倩和楚云知道,而現在,又多了個徐向陽。

  提到那個她恨之入骨的男人,她總是淡然的雙眸透出恨意,咬緊牙關說:「我沒有去找閔允懷,因為他根本就不配知道,他不配擁有綺恩這乖巧的女兒。」

  姊姊到死都忘不了閔允懷,一直在等著他,但那個男人卻狠心的連個解釋都不給,甚至連電話都停了,徹底絕了姊姊的希望,姊姊才會……

  這樣的男人,憑什麼擁有綺恩?憑什麼當綺恩的爸爸?他根本就不配!

  「所以,綺恩的爸爸根本沒死?」聽完這一長串的故事、感受著她的心痛,徐向陽的心也像是堵了鐵塊,悶得不行。

  「在我心裡,他已經死了。」她的語氣很冷。

  他抿著唇,許久才又說:「妳一開始不喜歡我,不會就是因為我和那個姓閔的長得很像吧?」

  楊子欣顯然沒想到他會問這個問題,情緒有些拉不回來,愣了愣,才說:「你們長得不像,只是……笑容很像,所以我一直覺得你……」

  「覺得我用一張笑臉欺世盜名、招搖撞騙?」徐向陽摸了摸自己一張煞到無數女人的俊顏,實在覺得自己很委屈。

  她有些尷尬,卻不吝於坦承錯誤,「是我不該以貌取人,對不起。」

  現在她知道,世上的男人並非都像閔允懷一樣混蛋,至少徐向陽不是。

  被她這麼軟聲道歉,徐向陽的委屈稍微散了些,卻不忘要討價還價,「沒事,我大人有大量,不計較,不過妳以後得對我好一點。」

  她微瞠眸,「我對你還不夠好嗎?」

  要知道,她對他已經算是十分的寬容,對其他要追她的男人,她說的話更狠、更絕,不像他,不管她怎麼趕、怎麼罵都不走,最後還讓他進了她家門、在她家蹭飯,他在她的追求者中,待遇已經算是高規格了。

  「當然不夠。」他的表情非常的委屈,眨著漆黑的雙眸,裝可憐,「妳居然拿我和那個姓閔的比,那種人渣連給我擦鞋都不配,更別說和我相比,妳這是很嚴重的人格污辱,若沒有足夠的補償,我就算表現得再怎麼寬宏大量,也掩飾不了我心中那難以抹滅的創傷。」

  他那表情,就像隻等著主人安撫的無辜小狗,讓人又好氣又好笑。

  「你想要什麼補償?」被他這麼一鬧,她頓時忘了自己前一刻還沉浸在哀傷中,失笑的問著。

  「吻我!」徐向陽雙眼發亮,像搶到骨頭的小狗,甚至還追加,「每天三次,早中晚各一次,不能蜻蜓點水、不能少於三分鐘、我要熱吻、法式的那種,舌頭纏著舌頭,嘴唇咬著嘴唇,如果可以,我希望地點能在床上……」

  難得臉紅的楊子欣被他這一長串的「補償」說得面紅耳赤,忍不住低喊,「夠了,不要再說了!」

  這男人怎麼能臉不紅氣不喘的說出這樣的話?他難道不知道什麼叫害臊嗎?

  彷彿要證實她的想法,他一雙飛揚俊逸的眸閃著點點亮光,勾起了笑,「我知道,身體力行,做人怎麼能空口說白話,尤其妳還是個行動派的,與其說,不如做,來吧!妳儘管親,雖然地點不怎麼適合,但我不介意,妳想怎麼親都行,就是想親其他地方也可以,我都依妳……」

  楊子欣一張臉早已紅得像是能滴出血,忍不住伸手摀住他的嘴,「徐向陽,你正經點!」

  他沒再說話,卻伸出舌頭,在她掌中劃了下。

  那戰慄,頓時從她柔軟的手掌傳遍全身,轟地一聲,讓楊子欣幾乎要爆炸,像觸電似的收回自己的手。

  徐向陽卻緊拉住她的手,甚至用力一拉,讓她的人跌進他懷中,然後吻上她的唇……

  兩人第二次接吻,徐向陽比上一回更大膽了些,不住的追纏著她的丁香小舌,還放肆的啃咬著她軟嫩的唇瓣,甚至伸手探進她的衣服,撫上她光潔柔滑的絲背……

  楊子欣早已被他無賴的行為給驚呆了,等她反應過來,她已被動的被他攬在懷中,任他予取予求。

  他的唇舌很熾熱,像能將人瞬間融化的岩漿,連帶著讓她的身體也跟著熱了起來,雙腿更是軟得可以,讓她明知道他的手正在她身上遊移、明知道他們不該在這不合宜的地方擁吻,但她卻無力也不想拒絕他,因為……

  這個吻美妙得讓她捨不得推開他。

  她不是沒和男人接過吻,但從沒有人能像他一樣,帶著令她迷戀的味道、流連不捨的氣息,既熱情狂野,卻又不會只讓她感覺到慾望,而是帶著濃濃的珍惜及渴望。

  這個男人是真心喜歡她。

  她一直都知道,只是這感覺在這一瞬間強烈得讓她忽視不了,她想,她選擇嫁給徐向陽,應該不會是個錯誤的決定,她一定能替姊姊達成她的願望,給綺恩一個完整的家……

  徐向陽在失控之前停住了動作,他的下身腫脹到不行,他得費盡全身的力氣,才沒在這裡將楊子欣給吃乾抹淨。

  即便他戰勝了慾望,他的手還是捨不得從她胸前的渾圓離開,只能無力的將頭靠在她的肩上,低啞的說:「子欣,我真想在這要了妳……」

  這飽含慾望的語氣讓楊子欣打了個激靈,整個人清醒過來,也在這時,她發現他的手不知何時來到她的身前,正肆無忌憚的搓揉著她雙峰的頂端。

  頓時,一股躁熱從臉上湧向下腹,讓她雙腿更加虛軟,她知道自己動了情,卻不得不制止他,「徐向陽,你、你……快把手拿開。」

  她沒有力氣拉開他。

  「不要。」他才不放,湊在她耳邊說:「妳的胸部和我想像的一樣,又大又軟,像團滑嫩的布丁,可口又香甜……我真恨不得能馬上和妳結婚,那麼我們就能提早滾床單,還是妳願意回去就和我……」

  說著,他忍不住又挑弄那被他逗得又挺又硬的紅豆,卻自作孽的發現,他的分身更加脹痛了。

  楊子欣又羞又臊,忙要摀住他的嘴,讓他別再說些讓人羞赧的話,可就在她打算這麼做時,徐向陽又開口了,「子欣……我不是他,妳也不會是妳姊姊,我們會幸福的,那個男人畢竟也給過妳姊姊一段美好的回憶,妳恨他,不代表妳姊姊也恨他,否則她不會在臨終時還拉著妳的手說那些話……所以,忘了吧!妳姊姊已經過世十年,綺恩也大了,這件事就當作一件逝去的往事,永遠埋在妳心底,妳要是想念姊姊,就想些快樂的回憶,想著妳們一起生活、一起歡笑的過往,要是妳真放不下,就像妳說的,當那個男人已經死了,放過妳,也放了妳姊姊,妳這麼在她骨灰前哭得稀哩嘩啦,讓她怎麼放心?讓她怎麼捨得離開?」

  他低沉的聲音像是錄音機似的,一遍又一遍的在她耳邊迴盪著,讓她不禁怔然,想著這十年來,她究意做了什麼傻事。

  事情發生後,姊姊幾乎不發一言,她從沒想過姊姊到底是恨閔允懷,還是就像徐向陽所說,根本就不恨他?

  她的神情有些恍惚,想到自己每每遇到不如意的事,就跑到姊姊這對她哭訴,她突然間覺得自己很可惡,居然讓已逝的姊姊在天上都還要為她擔心煩惱……

  見她神情鬆動,徐向陽知道她的心結已鬆,他捧著她的臉,柔聲說:「所以,妳以後再也不要一個人跑來這裡哭,妳想來看妳姊姊,我可以陪妳,妳想哭,我的懷抱永遠為妳敞開,妳永遠不要覺得孤單,因為我會一直陪在妳身邊。」

  凝視著他真摯的雙眸,望著裡頭濃得化不開的柔情,楊子欣驀地明白他剛才為什麼會突然那樣耍無賴,他是為了她,為了不讓她一直沉浸在失去姊姊的哀傷中、不讓她一味的讓自己陷在憎恨裡,這樣的徐向陽,讓她怎麼能不接受、怎麼能不愛?

  雙眸微酸,她再也忍不住抱著他,埋首大哭。

  徐向陽沒有阻止她,只輕拍著她的背,「哭吧!但這是最後一次,我保證,以後我絕對不會再讓妳落一滴淚,否則就讓我一輩子當和尚,有武器卻不能用。」

  這話很滑稽,但楊子欣卻笑不出來,現在的她只想大哭一場,然後她再也不會為了在她眼前逝去的姊姊掉一滴淚,她會讓姊姊看見她過得有多好,讓姊姊能安心的離開,不再為她擔心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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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5 00:02:53 |只看該作者
第8章

  颱風過後,雨過天晴,前一夜像千軍萬馬般肆虐洶湧的暴風雨已經遠離,天空乾淨的不見一絲雲絮,天藍得像水彩般耀眼,令人心曠神怡,如同徐向陽此時的心情。

  好不容易抱得美人歸,他一刻都不想遺漏能吃豆腐的機會,一會兒摟摟小腰、一會兒拉拉小手、一會兒又親親小嘴的……讓不過二十分鐘的路程,硬是被他拉成了四十分鐘,好不容易到了社區停車場,他還不收斂,湊到楊子欣面前,無賴的說。

  「親我,不然我不讓妳下車。」

  楊子欣很無奈,嗔了他一眼,「不是說了一天三次?你今天已經不知道親了幾次了!不行。」

  這男人,從昨晚到今天,只要一逮到機會就親她,把她的唇吻得又紅又腫,像抹了最豔麗的口紅似的,再這麼讓他親下去,她要怎麼見人。

  楊子欣不知道,她這無意間流露出的嬌嗔,讓她清冷的臉龐增添一股嬌媚及柔美,那帶著春水般柔軟的一瞥,讓徐向陽骨頭都要酥了,哪肯這麼容易就放過她。

  把車停妥,他很不要臉的用遙控器按下車鎖,然後把車鑰匙扔到自己的衣領裡,朝她眨眼,「不親也行,自己拿鑰匙開門。」

  現在的車子防盜都做得不錯,若是車子沒有解鎖,不僅從外面開不了,從裡頭也開不得,只要一開,就會發出刺耳的防盜鈴聲示警。

  楊子欣開了這麼多年的車,自然知道這回事,頓時氣笑。

  「徐向陽,你無賴!」

  某人卻不以為意,反而欣賞起她氣紅的臉頰,湊上前,「我就算無賴也只對妳一個人,子欣,妳怎麼連生氣都能這麼美?妳這模樣實在不能怪我想化身色狼,太引人犯罪了……」

  若是以往,他這番恭維絕對是拍在馬腿上,偏偏她的心早已在他身上,被自己喜歡的人這樣讚美及欣賞,她就算再怎麼清心寡慾,也逃不過他特意編織的情網,忍不住又瞪了他一眼,只不過這一眼半點殺傷力也沒有,反而多了絲絲柔情。

  「你這人真是……油嘴滑舌!」

  徐向陽又往她湊近,整個人幾乎要跨到副駕駛座,涎著臉說:「是呀!我的舌頭是挺滑的,妳不是已經試過了?要不要再試試?」

  「你這—— 」她話還沒說完,他已吻住她的唇,那力道及熾熱,一如前幾次的渴望及熱情,很快就讓楊子欣無力招架,整個人軟綿綿的任他擺弄,直到耳邊再次傳來他的低咒,她才回過神,那被親得紅瀲瀲的唇角微微揚起。

  趁他懊惱的盯著下身的某一處時,快速的伸手從他的衣襟裡找出錀匙,下了車,對他揚起了笑,「你在這慢慢待著,我先回去了。」

  「什麼?!子欣,妳等……」徐向陽愕然抬頭,沒想到一抬頭,竟看見她唇邊那明亮嬌媚的笑容,一時間看傻了眼,忘了該說些什麼。

  楊子欣被他熾熱的眼神盯得耳根霎紅,忙轉過身,快步離去。

  見她離去,徐向陽這才回過神,忙喊,「子欣,等等我—— 」

  可惜楊子欣早就走遠,而他……

  盯著那屹立不搖的某部位,他懊惱的低喃,「該死!這是要我怎麼下車?看來我得趕緊把人給娶回家去,否則這樣的日子不知道還要過多久……」

  他轉著腦袋瓜盤算著,想著未來那能天天抱著楊子欣你儂我儂的美妙生活,笑容愈咧愈大,那傻樣,要是被小張看見,肯定會嚇掉眼珠子。

  楊子欣沒發現,總是冷著一張臉的自己,最近臉上常掛著笑容。

  那笑容很美,就像徐向陽說的,像是能融化冰山似的,美麗且溫柔。

  總是平靜無波的雙眼此時微微的彎著,眼中閃爍著耀眼如星芒般的晶亮,像一潭春水般,誘人沉淪,那緊抿的唇,則是淺淺的揚著,弧度不大,卻具有令人心旌搖曳的吸引力,讓人一見著,就捨不得挪開眼。

  有的人笑容天生就具有無限的吸引力,只一眼就能讓人心悸情動,而楊子欣就是屬於這一種人。

  只是她很少對人笑,除了徐向陽,目前還沒人發現她的美好,或許這得天獨厚的優點,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

  這些日子,她的生活就像是在雲端一般,幸福的像是踏不到地,每天被徐向陽哄的飄飄然,然而或許是日子過得太幸福,老天爺有些看不過眼,替她找了事。

  「子……雲?」

  這熟悉的名字讓正垂著頭回想徐向陽耍賴的舉動而露出淺笑的楊子欣一僵,驀地抬起頭,在看見眼前的男人時,俏臉倏地一變。

  她還沒說話,那男人已又低喃,「不……不對!子雲已經死了,妳……妳是子欣?」

  男人有些不確定,似乎被剛才那熟悉的笑臉給迷惑了,因為那猶如曇花一現的笑容雖然像極楊子雲,卻又多些令人悸動的氣質,那是楊子雲不曾帶給他的。

  乍見到眼前的男人,楊子欣只覺得腦袋像是炸了開,那一夜才暗暗發誓不再想起的往事,像洪水般湧進腦中,姊姊的笑容、姊姊的哀傷、姊姊的無助、以及姊姊臨終前那不捨的眼神……

  那一幕幕,像幻燈片一般,在她腦中盤旋著,最後定格在眼前男人的臉上。

  她咬牙喊出他的名字,那個她以為永遠都不會再見到的人。

  「閔允懷!」

  看著那雙飽含恨意的眸子,閔允懷恍然回神,確定了眼前之人的身分,急切的問:「子欣,我的女兒呢?她在哪裡?」

  楊子欣的眼神就像在看死人一樣,那一瞬間的憎恨像是從沒出現過,沒有溫度、也沒有感覺,下意識擋住大門,冷冷的說:「什麼女兒?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

  閔允懷知道她在裝傻,忙又說:「子欣,在來之前我已經查過子雲和妳,我知道子雲替我生了個女兒,叫楊綺恩,現在跟妳住在一起,我也知道妳不會那麼輕易原諒我,但綺恩畢竟是我和子雲的女兒,妳不能阻止我們父女相見。」

  「我說了,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這裡沒有你的女兒,你找錯地方了!」說著,她閃過他,就要往外走,就怕徐向陽會在此時帶著綺恩出門。

  她沒忘記姊姊的遺言,但她就是做不到,要她把綺恩交給害死姊姊的兇手,她沒那麼寬宏大量。

  見她甩頭就走,閔允懷急得抓住她的手臂,「子欣!妳別這樣,我媽媽病了,沒有多少日子能活,她老人家的心願就是能看一眼孫女,算我求妳了,讓我帶綺恩去看看她的祖母,好嗎?」

  不知道是不是報應,他結婚十幾年,在外面也有過不少女人,而他本身也沒有問題,卻用盡各種方式都生不出孩子,母親年事已高,日盼夜盼,就是希望他給她生個孫子,偏偏他就是生不出來,為此,他和妻子幾乎是天天吵架,三年前終於走不下去,協議離婚。

  離婚後,他依舊流連花叢,對他的女人們承諾,只要誰能生下他的孩子,他就娶誰,但不管他怎麼試,就是生不出來,在焦頭爛額之際,他想起了楊子雲。

  當年他拋棄楊子雲時,她已經有八個月的身孕,若是沒有意外,那個孩子今年也應該有十歲了……

  想到這,他精神一振,連忙找來徵信社調查楊子雲的下落,卻沒想到,這一查居然查到她死了,死因還是難產。

  聽到這個消息,他整個人傻了,他是始亂終棄沒錯,但他從沒有想過要害死她,更沒想到她居然是因為替他生孩子而死……頓時,腦中浮現的全是楊子雲甜美的笑容、嬌憨的臉龐,這是他流連花叢這麼多年頭一次感到愧疚。

  但愧疚也沒有用,楊子雲已經死了,可至少,她留下了他們的孩子。

  雖然那孩子曾經被自己刻意遺忘,但在他努力這麼多年還生不出第二個孩子後,子雲生下的女兒就成了他唯一的孩子,他說什麼也要帶走她。

  楊子欣聽見這話,刻意壓下的怒意再次如火山般蠢蠢欲動,俏顏卻愈來愈冰寒,「我再說一次,這裡沒有你的女兒,請你不要在這裡亂認親戚,我們沒有一個比畜生還不如的親戚,你走不走?你再不走,就別怪我不客氣!」

  這就是姊姊用生命愛的男人?十年來,從沒有找過他們的女兒,像憑空消失一樣,現在卻因為他媽媽想要看孫子,就急巴巴的跑來求她?

  她很生氣,氣得想一巴掌甩在閔允懷的臉上,但她更想哭,為姊姊的不值而哭。

  強忍著心頭的痛楚,她用力的扯回自己的手,轉身就走。

  再不走,她怕自己真會狠狠的打他幾巴掌,但她覺得不值,這種禽獸不如的傢伙,不值得她弄髒她的手。

  「子欣!子欣妳別這樣……」他再次拉住她。

  「放手!」她氣得紅了臉,怕被綺恩聽見動靜,不敢太大聲。

  兩人就這麼在門口拉拉扯扯。

  被門外吵雜聲引來的徐向陽,一打開大門就看見這畫面,第一個反應就是他的女人被欺侮了,想也沒想便衝上前,掄起拳頭就往閔允懷臉上招呼下去。

  「敢動我的女人,你找死—— 」

  楊子欣傻眼,看著徐向陽如抓狂的猛獅,什麼也沒問,抓著閔允懷就打,那驍勇的樣子,和上次被壓著打的模樣完全不一樣,簡直就像換了一個人,讓她一時忘了反應,傻傻的看著他們糾纏在一塊的身影。

  「你是誰?怎麼可以打人?!」閔允懷忙閃過臉,狼狽的躲過他揮來的一拳,卻躲不過下一拳,被打彎了腰,痛得大喊。

  「我是誰?我是子欣的未婚夫,你又是誰?居然敢騷擾我的女人,我不打你打誰!」徐向陽咬牙說,結實的一拳再次招呼在他的胸口。

  閔允懷悶哼一聲,畢竟年紀已近四十,他又是個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大少爺,根本禁不起他一拳一拳的打,見楊子欣也不阻止,反而冷冷的站在一邊看著,他痛急,忍不住大叫。

  「綺恩!綺恩!爸爸來了!爸爸來找妳了,妳快出來—— 」

  楊子欣這才回過神,臉色倏變,氣得大喊,「閔允懷!閉嘴!」

  徐向陽這才知道他就是姓閔的畜生,立刻就摀住他的嘴,準備再狠狠的揍他幾拳,替楊子欣出氣。

  但他拳頭還沒落下,屋裡的綺恩已聽見動靜走出門外,小巧的臉有些白,先是看了看那被徐向陽壓在地上的男人,然後才迷茫地看向楊子欣。

  不想讓其他鄰居發現,楊子欣勉強讓閔允懷進屋,此時屋裡的氣氛僵凝,楊子欣恨不得把閔允懷的嘴封起來,可當她看見綺恩眼中的期盼及害怕,她只能強壓下心頭的憤怒,警告的瞪向閔允懷。

  閔允懷卻像沒看見似的,坐在綺恩的身邊,眼中滿是懷念,感慨的說:「妳長得和妳媽媽真像,尤其是那雙眼睛,靈活的像是會說話似的,子欣把妳教得真好,爸爸很欣慰,妳媽媽要是知道,也一定會……」

  「閔允懷!」楊子欣心一緊,忍不住出聲喝止。

  綺恩不知道她不是她的女兒,她很怕閔允懷這個混蛋把她藏了十年的祕密給說出來,站起身,就想把他趕出去。

  然而徐向陽卻拉住她的手,對她搖頭,深深的看著她的眼眸,低聲說:「也是時候讓綺恩知道她的身世,妳總不能瞞著她一輩子,這是個好機會。」

  這話讓楊子欣才站直的身子頓了住,不再往前,而是低頭看向女兒那帶著緊張及依賴的雙眸。

  她知道她不該瞞著綺恩,她長大了,有權利知道她的身世,但她怕她無法承受……

  她猶豫著,不知該如何決定,她下意識轉頭看向徐向陽,當她看見他眼中的鼓勵以及支持時,她的心緩緩靜了下來,他的眼神讓她知道,不管結果如何,他都會陪著她,那給了她勇氣,讓她能面對這她以為一輩子都不會對綺恩說出的事。

  想著閔允懷的糾纏、姊姊離世前的期盼,她深深的吸了口氣,才對女兒說:「綺恩,跟媽咪到房間,媽咪……有些話要和妳說。」

  綺恩沒有猶豫,即便她在聽見她的爸爸來找她時,一顆心緊張的跳個不停,卻還是毫不猶豫的跟著楊子欣進了房間。

  她們母女走後,客廳就只剩徐向陽及被揍得鼻青臉腫的閔允懷。

  「你來這做什麼?想帶走綺恩?」徐向陽大咧咧的攤開雙臂,靠在沙發背上,一雙修長的腿不雅的蹺在茶几上,那模樣就是一個痞子,可眼中的犀利卻是不容忽視。

  閔允懷避開他過於銳利的眼神,就當他是個痞子無賴,忿恨的瞪著他,不答反問:「你真是子欣的未婚夫?君子動口不動手,我真搞不懂子欣怎麼會挑一個這麼粗鄙又沒格調的男人,今天要不是看在子欣的面子上,我早就報警了。」

  「哈!」徐向陽大笑了聲,眼神很鄙夷的上下打量他,「再粗鄙沒格調,也比你這沒有擔當的畜生好上幾百倍,有種出來混,沒種負責任,搞大女人的肚子,卻拍拍屁股走人,像你這種人渣,打死你都算是便宜你,最好的辦法就是直接廢了你!讓你這輩子都抬不起『頭』!」

  他語氣輕佻,眼神卻是說不出的冰冷,像把冰寒千年的刀,彷彿下一瞬就會出鞘,將他砍得體無完膚。

  被他這麼一瞥,閔允懷頓時感到身上的痛楚更甚,雙腿也有些發抖,卻不甘示弱的喊,「你以為你說了算?想廢我,也要看你有沒有那個能耐,告訴你,你要敢再動我一根汗毛,我絕對會告到你老死在牢裡!」

  「我好怕呀!」徐向陽裝出發抖的樣子,嘴卻不饒人,「那就看看是誰告贏誰,要比錢!老子多的是,要論關係,黑白兩道,你爺爺我混得如魚得水,只要我一句話,懸賞你的子孫根,在台灣還沒人敢不賣我的面子,不信你可以試試,只要你祖宗我一通電話,包你走不出清風小鎮。」

  威脅嘛!誰不會?他徐向陽更是箇中老手,別說他真認識幾個黑道人物,其中還有厲海這個名聲響透全台的龍頭老大,就說在警界,他幾個生死之交的死黨,父執輩皆是赫赫有名的大老,就是政壇也有熟識之人,隨隨便便一句話,就是弄不死他,也能廢了他,這些對他而言根本就是輕而易舉。

  閔允懷果然被嚇白了臉,想到他方才像揍沙包一樣揍他,那狠勁一看就像在道上混的兄弟,下意識的縮了縮身體,可一想到他短短一段話裡,又是老子又是爺爺又是祖宗,完全把他壓到底,他又嚥不下這口氣。

  「你以為就你有錢?要錢我們閔家也不少,你能買兇,我難道不能?我們就看看誰先廢了誰!」

  他撂狠話。

  徐向陽忍不住嗤笑,一臉的不屑,「好呀!我就在這等著,要比誰的人來得快,我可不會輸。」

  說著,他從口袋裡拿出手機,卻沒有立刻按下通話鍵,而是在手掌上把玩著,一雙眼似笑非笑的凝著他。

  閔允懷被他嚇出一身冷汗,正想著自己該不該趁這時候逃跑,楊子欣剛好帶著楊綺恩走出房間。

  他頓時鬆了口氣,忙喊,「綺恩,快來爸爸這裡。」儼然把女兒當成保命符。

  徐向陽不齒的冷哼一聲,轉頭,臉上那懾人的魄力已不在,而是一臉笑容,對著綺恩說:「綺恩,來向陽叔叔這裡坐,妳媽媽應該還沒跟妳說,我和妳媽媽就要結婚了,以後我就是妳爸爸,快過來。」

  綺恩的臉色很蒼白,沒有因為一下子多出兩個爸爸而感到高興,她誰也沒靠過去,只緊緊的跟在楊子欣身邊。

  想著方才和綺恩的對話,楊子欣心裡複雜又難過,緊緊的握住她的手。

  她本以為她要耗費很長的時間才能讓綺恩接受她並不是她女兒的事實,誰知綺恩的接受度比她想像得還要高,不,不該說是接受度,應該說是平靜,她聽見這消息時,平靜的讓人感到不對勁,像是早就知道這件事似的,雖然覺得不可能,但她還是忍不住開口詢問,誰知她竟真點頭承認——

  「其實……我早就知道我不是媽媽的女兒。」

  乍聽見這句話時,她驚訝的腦袋一片混亂,愣了好一會兒,才啞聲問:「妳……怎麼知道的?」

  綺恩垂著眼眸,低低的說:「有一次,倩倩阿姨來找妳,妳們以為我睡著了,可我其實沒睡熟……」

  綺恩這一提,她立刻就想起來了,三年前,她的確為了綺恩一直吵著要爸爸,又心疼又煩躁,而找來顏倩談心,兩人以為綺恩睡著了,就在客廳聊起當年的事,卻沒想到綺恩竟是那時就已經知道了……

  想到這,她胸口不禁一痛。

  難怪綺恩打從三年前就沒再提過要找爸爸這件事,原來她早知道她不是她的媽媽,也知道她的爸爸還活著,只是不要她……

  「綺恩……」她緊緊的抱著她,聲音已經哽咽。

  綺恩卻忍不住,眼淚奪眶而出,「媽咪,妳會不會也不要我?我保證我會很乖、會聽話,妳不要不要我好不好?」

  她沒有安全感,自從知道自己不是媽媽的孩子,她就一直很害怕媽媽會不要她,所以她才會一找不到媽媽就急著去找向陽叔叔,因為她怕她會變成一個沒有爸爸也沒有媽媽的小孩。

  楊子欣再也忍不住,抱著她低聲啜泣。

  難怪她的綺恩會這麼的乖巧、這麼的聽話,原來……

  都是她的錯,她應該早點把事實告訴她,或許她會難過、會傷心,卻不會像這樣時時刻刻都擔心受怕,怕她會不要她,怕到再也不敢在她面前提起爸爸這兩個字……

  母女倆哭了好一陣子才平復下來,楊子欣緊攬著她,再三保證這輩子不管發生什麼事,她都不會不要她,因為她曾答應過她的親生母親,會當她另一個媽媽,她永遠是她的女兒,然後才把當年發生的事原原本本的告訴她……

  「妳長大了,媽媽再也不會瞞著妳任何事,妳可以自己選擇,要和他回去,還是留下,媽媽不會勉強妳,妳自己決定。」

  聽完她的話,綺恩什麼也沒說,只緊緊的握住她的手,輕輕的點頭,楊子欣才帶著她走出房間。

  綺恩看著坐在她面前的兩個男人,一個是她熟悉的向陽叔叔,他臉上掛著和平時一樣的笑容,既熟悉又溫暖、帶著些許的疼惜及寵溺,正彎著一雙呈半月形的雙眸,靜靜的看著她。

  另一個,是對她而言十分陌生的男人,他的臉上有著淡淡的皺紋,若是不笑,並不覺得明顯,可一笑起來,就像蜘蛛網一般,爬滿他的眼角。

  他也對她笑,那笑容看起來和向陽叔叔有些相似,但她卻不喜歡他看她的眼神。

  他看著她的眼神除了討好外,還有極力掩藏的虛偽,就像媽媽之前那些追求者,他們也是這樣看著她,明明不是真心喜歡她,卻又裝出一副慈愛的模樣,只為了得到媽媽的另眼相待,那感覺……讓她很不舒服。

  但他說他是她的爸爸,雖然媽媽說,她的親生媽媽就是因為眼前的男人不要她們才會死掉,可他既然來找她,是不是代表他後悔了?所以想來看看看看她?那麼,他為什麼會用那種別有企圖的眼神看著她?

  她不懂,這些事讓她小小的腦袋瓜有些負荷不了,她不知道該怎麼問出口。

  然而不用等她問出口,閔允懷已替她解答。

  見女兒動也不動,只睜著一雙大眼看著他,他急了,忙上前說:「綺恩,快過來,跟爸爸回去,妳祖母生病了,一直很想見妳,只要妳跟爸爸回去看她,她一定會給妳買很多好吃的東西、很多漂亮的衣服,爸爸以後也會對妳好,不管妳想要什麼,爸爸都會買給妳!」

  一席話像冷水般,澆醒了綺恩昏沉的腦袋,讓她恍然大悟。

  原來……她的「爸爸」過了十年才來找她,也是「別有用心」。

  原就蒼白的小臉更白,她的手甚至微微的發抖,若不是媽媽緊緊的握住她的手,她不可能這麼的鎮定。

  「綺恩,妳怎麼不說話?是不是怕妳媽媽不讓妳跟我回去?妳放心,爸爸才是妳的合法監護人,妳媽媽不能阻止我帶走妳,妳不要怕……」

  這話讓綺恩小臉更加死白,緊緊的攥著楊子欣的手不放。

  感覺到她的害怕,楊子欣擰眉,正要開口罵他幾句,徐向陽已早一步開口。

  「我呸!監護人?憑你也配?」徐向陽走到綺恩面前,擋住閔允懷那虛假又噁心的目光,挑釁的打量他,「十年來不聞不問,有事才想到自己有個女兒,怎麼?想利用女兒爭家產呀?像你這種人不叫監護人,該改名叫人渣!你說子欣沒辦法阻止你帶走綺恩?哈!你少笑死人了,早在十年前,子欣就辦好了領養手續,綺恩是她名正言順的女兒,你這半路插花的算什麼東西?」

  閔允懷被氣得直發抖,然而更多的是被戳中心事的心虛。

  他怎麼也沒想到徐向陽會猜得這麼準,他父親老早就過世,卻留下很多房產和田產,他們閔家算得上是有名的大地主,他上頭還有兩個哥哥,因為他是麼子,母親從小就特別的疼他,有好吃、好玩的,總會偷偷留給他。

  現在,總是護著他的母親要死了,兩個哥哥有妻有兒,而他離了婚,膝下又無子,就算母親再偏著他,分家產的時候也肯定無法給他留太多。

  可若是他有女兒就不一樣了。

  有了女兒,他少說能多分一份財產,所以他一定要把女兒帶回去!

  打定主意,他又挺直了腰,大聲說:「綺恩身上流了一半我的血,她當然是我的女兒,子欣,我不想和妳鬧翻,畢竟當年是我對不起子雲,但妳若是不讓我帶走綺恩,就別怪我不念舊情!」

  楊子欣差點笑出來,嘲諷的說:「舊情?真是笑死人,我和一頭畜生能有什麼舊情?」

  「妳—— 」閔允懷氣炸了,本想衝上前抓綺恩,卻又顧忌著徐向陽,只能站在原地乾瞪眼。

  綺恩卻在這時主動站了出來,她放開了楊子欣的手,朝閔允懷和徐向陽走去。

  楊子欣沒有阻止她,因為這是綺恩該做的決定,她不會干涉。

  見女兒朝他走來,閔允懷眼睛一亮,喜出望外的喊,「綺恩,快到爸爸這,爸爸答應妳,以後一定會—— 」

  他話還沒說完,就見綺恩停在徐向陽的身邊,抬起手,握住他寬厚的大掌。

  閔允懷臉色一僵,「綺恩,妳在做什麼?爸爸在這裡!」

  綺恩卻沒理他,連看也沒看他一眼,而是抬起頭,望著徐向陽,啞聲問:「向陽叔叔,你真的會和媽媽結婚嗎?」

  聽見這問話,徐向陽心裡大約有了底,一雙俊眸頓時笑瞇得幾乎看不見,輕聲問:「對!妳高興嗎?」

  綺恩晶亮的眼睛雖然覆著一層灰,卻透著點點的欣喜,點頭,「高興,向陽叔叔,我只要一個爸爸,我可以現在就叫你爸爸嗎?」

  此話一出,閔允懷的臉頓時成了鐵青色,徐向陽卻是高興的抱起綺恩,將她轉了兩圈,「當然可以,快!叫兩聲來聽聽。」他只差沒仰天長笑,守得雲開見月明的感覺實在是太令人興奮。

  綺恩早熟慣了,被他當成小孩子一樣抱著轉圈圈,蒼白的小臉頓時有些紅,可眼睛卻是泛著酸意,她想起她也曾在公園裡看見別人的爸爸這麼轉著女兒,當時的渴望及眼下的幸福,讓她忍不住哭了出來,啞聲喊,「爸爸……爸爸,我終於也有爸爸了……」

  她的聲音很哽咽,那又壓抑又欣喜的嗓音令人鼻酸,楊子欣忍了許久,最終還是沒能忍住,忙轉過身,偷偷的擦去眼角的淚水。

  至於閔允懷,看見這一幕,才驀地驚覺他的女兒根本就不認他,不僅不認,還當著他的面,認了別的男人當父親,這讓他怎麼嚥得下這口氣?

  但他罵也罵不贏、打也打不過,想從徐向陽手上搶走女兒,壓根就是作夢,所以也只能撂撂狠話。

  「我不會這樣算了!你們等著接法院通知書吧!」

  說完,他才撐著被打得直不起來的腰,一拐一拐的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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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5 00:03:23 |只看該作者
第9章

  徐向陽壓根沒把閔允懷的話放在眼裡。

  走法律途徑更好,他的職業雖是作家,但大學修的正是法律系,律師執照他早就拿到手了,只不過他讀法律完全是心血來潮,分數夠,他就讀了,說興趣談不上、說理想更是不可能,總之,他這張律師執照,完全是他抱著可有可無的心態考來的,考到後也從來沒用過,沒想到現在卻派上了用場。

  他已經查過綺恩的領養過程,過程正當,完全沒有問題,加上子欣說她姊姊臨終前曾寫下遺書,遺書上清楚的寫著要子欣替她撫養小孩,而且當年還有護士在一旁,物證、人證都有了,這事壓根就毫無懸念,姓閔的想爭,完全站不住腳。

  所以他很快就把這件事拋到腦後,開心的籌備起他和楊子欣的婚禮,沒想到——

  「妳說……妳是我的代理編輯?丁偉文呢?」徐向陽擰眉,看著站在他家門口紅著臉的女人,沉聲問。

  蘇維蓁沒有回答,而是眨了眨眼,輕聲讚嘆。「居然連聲音都那麼的好聽……」

  她是莫森的鐵粉,他寫的每一本書,她都有收藏,看了一遍又一遍、翻了一次又一次,可不管看多少次,她仍會被書裡的人物給吸引,每次都有著不同的感動及見解,讓她對莫森的喜愛愈來愈深,崇拜他到了無法自拔的地步,為了他,她甚至去讀中文系,走了編輯這個行業。

  她知道莫森在台灣的書都是由「華盛圖書」代理出版,所以畢業後,她一邊打工,一邊等待,好不容易等到華盛釋出職缺,她二話不說就投了履歷表,然後不眠不休的準備考試,就為一睹偶像的風采。

  沒想到她才進公司沒多久,就被任命為莫森的代理編輯,她接到任命通知時,傻了整整十分鐘,最後失控的跳了起來,又笑又叫,壓根沒去追究同事們看她的目光為何帶著同情。

  一直到她站在莫森家門口,她還是不敢置信自己就要見到心目中的偶像,當她看見本人,更是完全傻了,她沒想到莫森居然這麼年輕,不僅年輕,還很帥,帥到讓她像花痴一樣挪不開眼……

  「回魂!」徐向陽伸手在她面前拍了一下。

  他知道自己長得又帥又迷人,若是以往,被這麼個小女生用崇拜又愛慕的眼神看著,他或許會很得意,可他現在可是「有婦之夫」,不能再那麼隨便,他甚至還在想,要不要在出門時戴個墨鏡和口罩什麼的,免得招惹太多桃花,讓他的親親子欣生氣……

  清脆的拍掌聲讓蘇維蓁驀地回過神,一雙眼眸卻只差沒變成心型,嬌羞的說:「偉文哥請了長假回美國,聽說要忙著籌備結婚。」

  結婚?徐向陽挑眉,笑容有些陰惻惻,「他要結婚可以請假,我也要結婚,為什麼不能請假?

  再說,我本來就還在假期之中,想要我補一本系列外傳?回去告訴你們總編,休想!」他和華盛有合約關係沒錯,但合約上寫明了一年只出一套系列書。

  說完,甩頭走人。

  蘇維蓁傻在原地,好半晌才聽懂他的話,但她的重點完全不在他最後那一句話,而是在——

  結婚……她的偶像要結婚了?!

  有什麼消息比這還要讓她晴天霹靂?她好不容易才見到她朝思暮想、崇拜萬分的偶像,且不過五分鐘,她就把自己一顆芳心給奉上了,沒想到下一刻她就聽見他要結婚的消息?

  見他走人,她還來不及哀悼她那才維持不到五分鐘的暗戀,急急跟上去。

  「莫森先生,你在開玩笑吧?你看起來還那麼年輕,怎麼就要結婚了?這怎麼可能!我不相信……」

  「信不信隨妳,反正我和妳不熟,也不打算發喜帖給妳,免得我未來的老婆誤會!」邊說,他邊拉開兩人的距離,像躲蒼蠅似的。

  蘇維蓁張著一張小嘴,像是有點不相信眼前的人就是她崇拜多年的莫森,直到他走得老遠,她才急忙又追了上去。

  「你……你真的要結婚了?」雖然眼前的人和她想像中有些不一樣,但她早在第一眼就迷上他了,她多麼希望他是在開玩笑。

  「騙妳有什麼好處?」見她愈湊愈近,他揮手,一臉嫌棄,「喂喂!路那麼大條,妳閃邊走去,別靠那麼近,都說了要是讓我們家子欣看見,會引起誤會,妳聽不懂國語嗎?」

  他是喜歡看美女沒錯,但可不是來者不拒,眼前的蘇維蓁長得是很漂亮,嬌小甜美、兩頰還有著深深的梨窩,笑起來很可愛,但在他眼中就是個小妹妹,即便她在自我介紹時曾說過她已經二十四歲,甚至連她 32C、24、33 的三圍都報給他……

  若是以往,他或許還會逗她個幾句,可現在的他整顆心都被楊子欣給佔了去,不管是心裡還是眼裡,完全容不下其他女人,所以就算眼前的女人長得再漂亮,對他而言,也是隻蒼繩。

  蘇維蓁受傷的看著他像躲瘟疫似的躲她,這對一向被男人捧在手心上的她很不是滋味,咬著唇說:「我要親眼看到你的未婚妻才會相信!」

  徐向陽像看神經病一樣的瞪著她,終於意識到他們走題了,「這位小姐,要是我沒聽錯,妳似乎是我的代理編輯,妳不是該求我寫稿?怎麼搞得像是我的前女友似的?妳是哪根筋不對?」

  說著,他腦中突然浮現之前他追著楊子欣死纏爛打的畫面,和現在這情況還真是該死的像……

  「我很正常!」她深吸口氣,鼓起最大的勇氣,然後衝上前,緊緊的抱住他,「莫森,我喜歡你!我想嫁給你,你能不能給我個機會?」

  這下徐向陽真的傻了,那眼神已經不只是覺得自己遇上了個神經病,而是碰見了瘋子。

  就在他準備掙開她,並提供她最近的精神病院在哪裡時,眼角卻突然瞥見一道熟悉的身影,讓他身子一僵,忙轉過頭,果然,他的親親子欣就站在社區大門,那模樣似乎是一字不漏,全聽見了。

  楊子欣見他回頭看她,粉唇抿得緊緊地,動也不動,一雙杏眸極淡的看著在她面前摟摟抱抱的兩人。

  那眼神,就像是在看陌生人。

  徐向陽慌了,連忙甩開蘇維蓁,朝她跑了過去。

  「子欣!妳別誤會,我不認識她,我本來要到大門接妳,誰知道她突然冒了出來,說是我的代理編輯,要我寫一本稿子,又突然發神經的抱住我……我真的不認識她,妳要相信我……」

  看著徐向陽低聲下氣、一臉緊張的對著眼前的女人賠不是,蘇維蓁立刻知道眼前那冷著一張臉的女人就是他口中的未婚妻,頓時大受打擊,整個人搖搖欲墜,像是下一秒就要倒地不起,失神的低喃,「我、我失戀了……」

  徐向陽又氣又急,「妳閉嘴!我跟妳見面前後加起來也不過就十分鐘,妳他媽的失什麼屁戀?!」

  蘇維蓁卻像是唯恐天下不亂,哭了起來,「莫森,我現在才知道什麼叫做有緣無分,我和你……

  相遇得太晚了!要不然,你一定不會娶別人的……嗚……」

  說完,她就這樣哭著跑走了。

  看著那哭著跑遠的女人,徐向陽下巴都快掉下來了,一整個傻眼。

  楊子欣的臉色則是比北極的冰山還要寒冷,淡淡的開了口,「還不去追?」

  扔下這句話,她看也不看他一眼,扭身走人。

  徐向陽真心覺得自己很無辜,他不過是出門忘了看黃曆,沒想到就被個瘋婆子給纏住,還好巧不巧的被楊子欣給撞見,讓他跳進黃河都洗不清。

  「子欣!子欣妳等等我—— 」見楊子欣走掉,他連忙追上前,趕在大門關起來之前擠進屋裡,拉住她。

  「放開!」她掙扎,俏臉滿是寒霜。

  「不放!」開玩笑!他怎麼能放,他可是要牽一輩子的。

  「徐向陽!」她警告的瞪著他,不想和他在大門拉拉扯扯,更何況綺恩在家,這對小孩子而言不是什麼營養的畫面。

  徐向陽似乎知道她的顧慮,一個彎身就將她攔腰抱起,在她來不及抗議之前,對著從房間跑出來的綺恩說:「綺恩,我和媽媽有些話要說,可能會有點久,妳自己先吃飯,可以嗎?」

  楊子欣回過神,掙扎著要從他懷中下來,低喊著,「我沒話和你—— 」

  她話還沒說完,便讓徐向陽給堵住了嘴。

  綺恩看得瞠目結舌,雖然現在偶像劇的男女主角也常常這麼親來親去,但她還是第一次看到現場直播,震撼過後,腦袋這才轉過彎,知道他們兩人吵架了,連忙點頭,「當然可以!呃……

  那個我今天的功課有點多,吃完飯後,就會回房間溫息,你們……不必管我!」

  說完,她快步跑到廚房,卻沒有上飯桌吃飯,而是躲在冰箱後頭,只露出一雙亮晶晶的大眼,偷偷瞄著玄關的兩人。

  見她如此識相,徐向陽這才放開滿臉通紅的楊子欣,對綺恩投了個「說得好」的眼神,就抱著楊子欣快步回到她房間,手腳俐落的關門落鎖。

  楊子欣被他吻得手腳有些虛軟,只能伏在他胸前喘息著,但這不代表她原諒他了。

  因為姊姊的事,她對男女的感情本來就看得很淡,合則聚、不合則散,也因為她無所謂的態度,幾段感情都沒辦法走到最後,每一段戀情都因為她太過冷淡的個性而不了了之。

  曾經,她也撞見背著她劈腿的男友和另一個女人摟摟抱抱,當時她也不過是冷冷的瞥了一眼,轉身就忘了,可現在——

  她覺得自己的心在滴血。

  她喜歡徐向陽,但她一直以為,她對他的愛,並不比他對她的多,可她沒想到她居然錯了。

  當她看見他和別的女人摟摟抱抱,她的心彷彿在一瞬間被撕裂,痛得她幾乎忘了要呼吸,她的眼中,只看得見那刺眼的畫面,就算徐向陽馬上就拋開那個女人、就算她心裡是願意相信他和那女人沒什麼,可那畫面已深深的烙在她腦海中。

  她故作冷靜的從他身邊走過,她知道她要是不趕緊離開,恐怕會做出失控的舉動,所以她逃了,她想要一個人冷靜冷靜。

  她不知道……她對徐向陽的感情居然這麼深,這讓她害怕,想到姊姊臨終前那絕美卻淒楚的笑容,她心一縮,開始劇烈掙扎。

  「放開我!快放開!」

  徐向陽沒料到她會這麼的激動,怕她弄傷自己,只好將她放下,輕聲說:「子欣,妳聽我解釋,我真的沒有—— 」

  「我不想聽!」此時的楊子欣早已忘了一貫的理智及冷靜,她指著大門,冷聲說:「你出去!

  我不想看見你。」

  徐向陽俊顏一變,總算察覺到她的異常。

  他認識的楊子欣一直都是理智的,就算遇見她恨了十年的閔允懷,也不曾這麼的絕然,她的語氣、她的表情,像是真的不想再見到他,讓他心一沉。

  「子欣,妳怎麼了?」他放柔了語氣,一雙眼緊盯著她,想從她的表情看出一點端倪。

  楊子欣卻扭過頭,不看他。

  徐向陽見她連看都不看他,頓時覺得自己真是比竇娥還要冤,怎麼就招來這麼朵爛桃花。

  在心裡狠狠把蘇維蓁罵了一頓後,他悄然的來到楊子欣身後,趁她不注意,一把從背後將她給緊緊攬住。

  她背脊一僵,就想扭開。

  徐向陽卻不放,在她耳畔低聲說:「別動!聽我解釋。」

  她抿唇不語,若是過去,別說是聽他解釋,就是大門,她都不會讓他進來,但徐向陽和她之前交往的男人不同,她喜歡他、重視他、在乎他。

  因為這份重視,讓她無法繼續指著房門讓他滾,因為這份在乎,她冷硬的心腸變得柔軟,因為那份喜歡,讓她感到害怕且懦弱……

  她害怕……自己會將一顆心全心全意的奉上,連一絲一毫都沒有保留,卻被刺得遍體鱗傷,最後步上姊姊的後塵……即便徐向陽說過,他不是閔允懷,而她也不是姊姊,可她就是止不住她的害怕。

  就算她心裡是相信他的,卻止不住心裡那如滾水般冒著泡的酸意,她從來不知道她也會嫉妒,這陌生的情緒是前所未有,而讓她變成不像自己的人,就是她身後的男人,她知道,這是因為她愛他,所以她變了。

  但她不喜歡這樣的變化,這樣的自己除了讓她感到陌生外,還有濃濃的排斥。

  感覺到她身體微微的顫抖,徐向陽將她抱得更緊,倚在她頸後,啞聲說:「子欣,妳應該學著相信我。」

  她依然抿著粉唇,不回答。

  徐向陽幽幽的嘆了口氣,知道她的心結在哪裡,他沒有逼她,而是低聲又說:「我知道我說什麼妳都不會相信,但我會用時間來證明我對妳的真心,妳能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

  楊子欣還是沒有應聲,過了許久,她才緩緩開口,「徐向陽……我真的可以嗎?」

  她……真的可以成為他的妻子嗎?她答應嫁給他,一方面是因為綺恩,另一方面當然是因為她愛他。

  她從不是猶豫不決的人,可此時她卻不能確定。

  若她因為姊姊逝去的陰影,一直沒辦法對他敞開心房怎麼辦?她不希望自己變成一個善妒的女人,成天疑神疑鬼,變得不再像自己,那麼,那時的她,還會是他心裡的那個她嗎?

  光是想像,她就覺得害怕、想要逃避。

  徐向陽不曉得她心裡所想,但他察覺到她心裡的不安,他知道此刻的她需要他的安撫。

  所以他想也沒想便點頭,「可以,妳當然可以!不管妳想做什麼,我都不會阻止,我答應妳,從今天起,我絕不會再讓女人纏上我,那些瘋女人,來一個我趕一個、來一雙我打一雙,今天這樣的事,我保證不會再發生,否則就讓我斷子絕孫。」

  這誓發的狠,也就只有太監才會「斷子絕孫」,他敢發這樣的誓,自然是相信自己對楊子欣的感情永遠不會變。

  聽見這毒誓,楊子欣身子一震,卻沒有矯情的摀住他的嘴,反而轉過身,認真的凝著他,「你說真的?」

  「當然。」他一臉真誠,沒有半點虛假。

  凝視著他深情認真的雙眸,楊子欣感到自己方才那惶惶不安的情緒慢慢的沉澱,輕聲說:「如果你違背你的諾言,我會親手切了你。」

  聞言,徐向陽打了個寒顫,感到下身一陣涼風吹過,但他沒表現出異樣,仍是一臉的真摯,「沒問題,到時我雙手雙腿任妳綁,妳愛怎麼切就怎麼切。」

  見他一臉認真的同她述說他的終身「性福」,楊子欣就算有再多的恐懼,也不由得輕笑出聲,然後緊緊的抱住他,喃聲又說:「徐向陽,我不想當妒婦,所以,你說出口的話一定要做到,不要讓我變成一個連自己都厭惡的人。」

  徐向陽這才明白她在不安什麼,鬆了口氣的同時,也把她抱了起來,曖昧的朝她笑了笑,「妳放心,我會讓妳知道我究竟有多愛妳,其他女人在我眼中,壓根就是個屁!」

  楊子欣還沒反應過來,已被他給扔上床,緊接著就被他給壓在床上。

  她眨眼,忙問:「你要做什麼?」

  徐向陽笑而不答,那笑容不僅曖昧,還帶著濃濃的情慾,傾身吻住她的唇……

  楊子欣是被吻醒的。

  睜開迷濛的雙眸,她還未回神,腰身已被人攬了過去,下一刻,她感到下身一緊,一個碩大的硬物擠進她的體內,用力的撞擊著她的花心,讓她腰身一軟,忍不住呻吟出聲。

  「別鬧了……我還要上班……」

  「我很快,況且時間還早,妳不用理我,再瞇一下。」徐向陽在她耳邊低哄著,雙手緊緊扣著她腰,緩慢的在她身後滑動著,享受著她的濕潤。

  他怎麼可能會放?不說他已經入了巷,就說他那精神抖擻一整夜的分身,也不會那麼輕易的放過她,為了讓她妥協,他只好使出渾身解數的挑逗她……

  他的胸膛緊貼著她的背,除了下身那時深時淺的結合處,兩人之間幾乎沒有一絲空隙,他一手扶著她的腰,空出的另一隻手則探到她胸前,罩住那堅挺的渾圓,熟稔的捏住上頭的紅梅,輕輕的摩娑、彈弄,直到那紅梅傲然而立。

  「徐……向陽……」她強忍不呻吟出聲,試著抗拒他的挑逗。「我真的累了,拜託……」

  她再也不相信他的話,快?他從昨晚就一直這麼說,可他所謂的快,和她的認知壓根就不同,他的快,壓根就是恢復得很快,不僅折騰得她渾身發軟,且要了一次又一次,每每她才剛瞇上眼,他的手便又在她身上遊移,下一瞬人已壓到她身上,又是哄又是騙,將她從頭到腳吃得一乾二淨……

  「就一下,很快……」他繼續哄著,感覺到她下身更加濕潤,他知道她也動了情,峰唇欺上她軟白的小耳,探出舌頭,在她的耳後輕舔描繪,另一隻手也到了她胸前,雙手罩著她的雙峰,他加快了抽動的速度。

  「嗯……」楊子欣再也忍不住吟喊出聲,感覺到自己下身淌過一股熱流,她忙喊。「快……快停下來!我不行了……」

  她知道自己所謂的「不行」指的是什麼,徐向陽顯然也知道,非但沒停,反而更加猛烈的撞擊著她的花心,一次比一次深入、一次比一次快速,隨著他的動作,他的昂揚更是灼熱碩硬,不一會兒,楊子欣便在他的攻勢下繃緊了身子,緊接著便是一波又一波劇烈的顫抖,讓她忍不住逸出呻吟……

  「啊……啊啊……」

  她的聲音又柔又媚,和平時的清冷完全不同,讓徐向陽再也忍不住,在感覺到她的緊縮後,雙手再次扣住她的腰身,努力的在她身後狂野的馳騁,不一會,他低吼了聲,將種子全數噴灑在她的花心之中,才滿足的倒在她身上。

  「子欣,妳真是太棒了……」將她攬進懷中,他忍不住讚嘆。

  昨夜,他將楊子欣給拐上床,他誘哄似的挑逗及撩撥,卻換來她生澀的回應,那時,他就猜測到她還是個處女,這讓他又驚又喜,不由得放緩了速度,就怕傷到她。

  但他實在忍不住,她的味道太美好,讓他忍不住一嚐又嚐、要了她一次又一次,他知道她累壞了,但他就是止不住想要她的慾望。

  他們就像是天生的一對,在性事上,完美的沒有一絲瑕疵,契合的令他驚喜,讓他忍不住做了全天下男人都會做的事——

  縱慾!

  他從來不知道縱慾的滋味是那麼的美好,他真想就這樣把她留在床上一整天……

  想著,他的下身再次蠢蠢欲動,忍不住又捏了捏她胸前的柔軟。

  他這一動,讓已累到睡著的楊子欣瞬間驚醒,連忙抓住他的手,語氣有些哀求,「拜託!讓我睡一下,我還要上班。」

  「很累嗎?」他沒放手,卻在看見她眼下的青黑時,停下了手指挑逗的動作,只輕輕的擱在她的渾圓上。

  「嗯,我眼睛都快睜不開了……」在說話的同時,她感到自己一雙眼皮沉到不行,就差一點就會覆上,她實在搞不懂,明明賣力的人是他,為何他這麼的精神抖擻,她卻是累的連動都不想動。

  「今天就別去上班了,在家歇一天如何?」徐向陽知道自己過分了,才會讓她累成這樣,心疼的撫著她散開的秀髮,目光溫柔。

  她頭髮散開的模樣很美,不像平時那刻意裝扮出來的老成,倒像是個普通的鄰家女孩,清純且嬌美,彷彿不諳世事般的令人不由自主的想要呵護。

  「嗯……」她迷迷糊糊的應了聲,便墜入了夢鄉。

  見她累得睡沉,他也沒再吵她,而是溫柔的將她攬進懷中,抱了抱,又抬頭吻了下她粉嫩的臉頰,才爬起身到浴室清洗。

  「媽媽呢?」見媽媽的房間總算打開,綺恩忙放下手上的吐司,跑向徐向陽身邊,往房間裡望。

  「還在睡!」他輕聲帶上門,俊臉滿是春風得意,一把將她抱起,「我們別吵她,今天爸爸帶妳去上學好不好?」

  被他當成小孩子一樣抱起,綺恩的臉有些紅,卻沒掙扎,因為向陽叔叔馬上就要是她的爸爸,而她時常看公園裡的小孩都是這麼被他們的爸爸抱在懷裡,這代表向陽叔叔是真心把她當女兒在疼,這讓她很高興,重重的點頭,「好,今天我一定要跟黃秉承說我不是沒有爸爸的小孩,我要他跟我道歉!」

  自從上次她和黃秉承那個小霸王打架後,班上再也沒有人敢欺侮她,只除了黃秉承那討厭的傢伙,還是一逮到機會就鬧她,氣得她跳腳。

  這次有向陽叔叔陪她去上學,她看黃秉承那傢伙還有什麼話說。

  「沒錯!那個小傢伙居然敢欺侮我們綺恩,簡直是找死,我們這就去找回場子,讓他知道我們綺恩可是有爸爸幫忙出氣,要他皮繃緊一點!」徐向陽掄起拳頭,裝出一副兇狠的模樣。

  綺恩笑了,攬著他的脖子,甜甜的說:「好!」

  吃完早餐,徐向陽就帶著綺恩一塊出了門,沒想到兩人才踏出家門,就看見蘇維蓁站在他家門口,一看見他,眼睛一亮,快步朝他跑了過來。

  「莫森!」

  「妳還來做什麼?」他瞪著她,想到就是這瘋女人害楊子欣難過,他就火大。

  蘇維蓁羞澀的低著頭,嬌滴滴的說:「當然是來看你……不是!是來催稿。」

  昨天她因為遭受到失戀的打擊,太過傷心,一路哭著狂奔回家,直到接到公司的電話,她才驚覺自己居然忘了正事,「說了不寫,快滾!」帶著綺恩,他沒再看她一眼,轉身就走。

  見他說走就走,蘇維蓁傻眼,忙追上去,「等一下,莫森,你別這樣,我們雖然當不成情人,也可以是工作夥伴,你不能害我連工作都丟了……」

  「妳丟不丟工作和我一點關係也沒有。」他加快腳步,就怕又被她纏上。

  然而他一加快腳步,只到他腰際的綺恩就跟得很辛苦,忙扯了扯他的手,「爸爸,你慢一點,我跟不上……」

  爸爸?!蘇維蓁瞪大眼,看著眼前的一大一小,一張嘴張得像是能塞進一顆鵝蛋。

  徐向陽忙停下腳步,彎下身,揉了揉她的頭髮,「對不起!是爸爸沒注意,不然爸爸抱妳走好嗎?」

  綺恩有點猶豫,想了想,才小聲的說:「快到學校就要放我下來哦!」

  她不想讓同學看見,又想享受這好不容易擁有的父愛。

  「好!」徐向陽笑著將她抱起。

  綺恩滿足的趴在他的肩膀,回頭看著沒再跟上來的蘇維蓁,好奇的問。「爸爸,那個姊姊是誰?」

  「爸爸公司的編輯,」他指了指自己的腦袋,低聲說:「這裡有點問題,妳以後要是看見她,記得躲遠點!」

  「真的嗎?」綺恩瞪大眼,「看起來不像呀……」

  「傻瓜,神經病會跟妳說他是神經病嗎?就像妳去黃昏市場買菜,每個人也說自己賣的菜漂亮又好吃,誰會跟妳說這菜心是爛的?所以聽爸爸的話,沒事離她遠一點,對了,放學爸爸去接妳好嗎?我們一起去黃昏市場買菜?」

  聞言,綺恩不再糾結剛才的問題,一雙眼睛亮晶晶的,期盼的看著他,「真的嗎?你真的要陪我去買菜嗎?」

  「當然。」

  「太好了,那麼今天我要買雞肉,還要買很多蛤蜊,這樣才夠我們三個人吃……」

  她開心的比手劃腳,徐向陽則是揚著寵溺的笑容看著她,兩人就這麼有說有笑的走了,完全沒理會身後僵成雕像的蘇維蓁,更沒注意到躲在巷口那蠢蠢欲動的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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