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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聶少蓁 -【惹火銀狼】《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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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7 00:04:59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書名】惹火銀狼

【作者】聶少蓁

哎呀呀!原本是一件促進兩族和平的聯姻,
沒想到她堂堂狼族少主夫人不當,
居然在洞房花燭夜落跑,
搞得兩族差點兵戎接見,引發戰爭!
身為老公的他,理所當然要追捕逃妻,
誰知,半年不見,她竟然化身為「尋花樓」樓主。
待他好不容易將她逮回,準備履行夫妻「義務」,
不料,逃婚的「前債」未清,
這回兒,她又害得他「頭破血流」,
這這這....「謀害親夫未遂」,可是罪加一等!
天啊!難道他真的娶到一個大災星?
不然,為何她一下被毒蜂追得跳水,
一下又掉落井底,大喊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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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7 00:05:28 |只看該作者
靈異之二 聶少蓁

話說打從咱們宿舍莫名多了位「異客」之後,我的日子堪稱精采萬分、多采多姿啊!那道妙門「三不五時」會成「自動門」地在我眼前開了又關!不過這都還好,畢竟「異客」從未在我眼前「現身」過,所以我與我的室友便以「井水不犯河水」的態度和「異客」過著各自的生活。

但是這種「他(她)就在你身邊」教人驚心膽戰的日子,能過得舒適嗎?所以,我打算利用年假時來個大搬家,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哎呀!那晚發生的事令我花容失色地將日子提前了。

我記得當晚我回到宿舍已經是九點二十……二十五分吧?!拉開半掩的鐵門,整棟樓房除了廚房、樓梯間昏黃的燈光之外,屋裏靜悄悄的──安靜得嚇人!

看來房東二老還在斜對面大兒子的超商裏忙著。我的心裏如此想著,一邊忍不住開始禱告著。可是……可是當我發現我室友的機車幷未停放在裏頭時,我的臉瞬間垮了下來,一顆心沉至穀底──

天啊!那個XXX怎麼還沒回來?不會吧?整棟屋子只有我一人!

雖然這種情形也不是沒有過,但是呢,很奇怪!那天的感覺特別怪異,總覺得有什麼事要發生了!

我原本該跳上機車去某家咖啡廳喝杯咖啡、享受音樂的。相反的,我的雙腿卻將我一步一步的往樓上帶。戰戰兢兢的準備上三樓時,驀地,一股正氣盈滿我胸口,促使我腳步不再遲緩……天啊!當時我仿如在向某人宣告我回來了般,蹬著重重的腳步聲,用力地推開紗門。「啪!」一聲地打亮燈──誰怕誰!

雙腿猶佇紗門門檻外,兩眼迅速繞了突然一片通明的客廳一眼,發現幷無任何威脅性的事物,心臟幾乎跳出胸口的我這才緩緩的踩了上去。

目前為止一切安好,顯然是我多心了!

我一邊整理著換洗衣物與盥洗用具,準備下二樓的浴室,一邊試著揮走心頭徘徊不去的毛毛感,然後──事情發生了!

懷裏抱著一大堆東西的我,背對著打開的房門,正打算將腳套進拖鞋內,霎時,(在此先聲明,咱們樓上的窗戶沒有一扇是打開的!因為我曾仔──細地看過。)你可以感覺到一股冷風從你腳底猛然竄起,令你寒毛直立、頭髮倒豎、頭皮發麻、渾身冰冷,毛骨悚然地刷白一張臉!

他?!她?!祂?!它?!喔,管它是誰,反正「那個」就站在我背後!上天明鑒8那個」真的就在背後,我可以明明確確的肯定告訴各位!

當時我被嚇得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就連轉頭的勇氣也提不出來。結果……我是如何度過我人生中最恐怖的一刻呢?

哈,全靠一條平安符,以及我一口教人聽了包准會面紅耳赤的三字經。據說只要你比「那個」凶,就能嚇走「那個」的──哈,幸好當時整棟樓房只有我一人,否則讓人聽見了,這往後……我還能見人嗎?

但是我想這「異客」也沒什麼歹意,因為他(她)始終未曾在我們面前露臉嚇人過,除了那天一時心血來潮突然來到我背後之外。

所以「那個」是什麼模樣,所幸我不曾目睹過──呵,我真幸福啊!

好了,寫了這麼多,也不知你們看了是否會覺得無聊?為此在這感謝你們的忍耐。最後,我希望大家皆能保有一顆虔誠的心。

提筆至此,有一件事我得在此公告於世。那就是──對於來信鼓勵、賜教的讀者們,少蓁在此致上萬分的謝意。更由於無法一一回信,少蓁向你們表示千萬分的歉意。希望你們能諒解,也期望你們能繼續支持。

謝謝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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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7 00:05:58 |只看該作者
楔子

問柳巷尋花樓

夕陽西沉,暮色罩地。愈接近夜晚,尋花樓的生意是愈好,門前車水馬龍,出入的的客倌絡繹不絕。

為什麼尋花樓的生意會如此興旺?無非是樓裏的姑娘們個個貌美如花吧?不錯,尋花樓姑娘個個姿色搶眼,也是造成此一盛況的原因之一。不過,來此尋歡作樂的男人,卻有半數以上是為了一睹樓主神秘面紗下的真面目。只可惜,尋花樓從半年前開業至今,未曾聽聞有人如願以償,親睹佳人容顏。大家只知一件事,那就是:神秘的美人有副猶如黃鶯出穀、教人聽了會骨頭酥軟的美妙嗓音。

捕風捉影是人們的習性。所以,雖然大家不曾目睹樓主芳顏,卻自以為有副迷人嗓子的她,理該有張足以匹配的臉才是。因此,「美人」的封號不脛而走,傳遍上安縣城裏城外了。

前頭歌舞昇華、鶯聲燕語、紅情綠意、打情罵俏;這廂後頭倒是寂然肅穆的平靜。

後花園右側的廂房裏,只見一身藍影正埋首伏案,集中精神於手頭的工作。

姒矞氣聚丹田,使盡全身注意力地,讓雙眼目光凝聚于滾動的黑珠子上頭。只見她掀動著雙唇,片刻不歇地喃喃念著,右手更是小心翼翼的撥弄著珠子,一對瑩亮泛光的美眸因過份專注而圓圓瞠大。

姒矞命令自己絕不可以分神,否則待會兒又不知會打到十萬八千里外什麼地方去了。天曉得,她已來回陸續的算了好幾遍了,卻沒有一次數字是相同的。真不曉得中土人士用這玩意兒是來幹什麼的?折壽嗎?

現在她是腰酸背痛,右手酸得發緊,似乎麻木得感覺不到它的存在,直教她想開口大嚷一聲:王八羔子!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

不過,她還是將怒氣壓了下來,因為這一出口,勢必是得從頭幹起──她會抓狂的。

由這六個月的實際實習看來,姒矞發現自己對數字這項工作實在無法勝任,她簡直已將帳簿當仇人看待。每到月底清算時,瞪著帳簿眼花撩亂的字體,長籲短歎幾乎已成了她動手前的習慣。

尋花樓的生意怎麼這麼旺啊!要是帳簿上的數字能夠少那麼幾位元,她也不用這麼辛苦!都怪櫻子那丫頭殷勤的過份。嗯……或許她該讓她將面紗掀起,讓眾人一睹尋花樓樓主的廬山真面目。

晶瑩的眸子閃過一絲作弄的光芒。姒矞心想,或許她該將這吃力的管帳工作,也一幷交給她的丫鬟?讓自己落得一身清閒,豈不樂哉!

僅餘最後的兩撇了,姒矞抓回有些分散的心思,上下移動的眼珠子瞪得更大了……

「小──姐──」

啪!修長白晰的手指頭一陣突來的抽搐動作──多打了個數。該死!姒矞低咒一聲,趕緊兒將珠子撥回原位。

來者存心攪亂她的思緒,並未因第一聲而作罷,響亮的叫喚透著急切。姒矞又連咒幾句,為她丫鬟大聲放送,向全世界宣告她真實身份的舉止而刷白一張臉。

姒矞先是小心地自桌後起身,盡可能的不讓自己碰亂了算盤上的數目,幷隨手在藍色帳冊上做個記號。

待安全地抽身之後,姒矞即無後顧之憂地施展她至高至極的輕功,打開房門,飛了出去,很快地就沖到一身艶紅羅衫的女子面前,將她到嘴的話兒給堵住了。

「小──」

「閉嘴!瞧你一路呼天搶地的,是死了爹,還是認了娘?」姒矞將櫻子拉進門,關上房門,轉身瞪著她。

「不是的!是……小姐……」

「『錢總管』,管錢的『錢』。該死!我不是吩咐你千次萬次了,你早該倒背如流!在這尋花樓,你得叫我『錢總管』。還有,馬上給我恢復你本來的聲音,放回你的面紗,你以為老天干嘛給你一副教人嫉妒的嗓子?」姒矞忙不迭地抬手在自己嘴唇上方輕壓數下。嘴皮掀動的快速動作,差點讓她粘在鼻下的鬍子給掀落了。

姒矞一心只想將手頭僅剩的丁點工作完成,她又回到桌後坐下,兩眼瞪著帳冊最後的一行數字,打起了算盤,一時之間倒也忘了自己的丫鬟何事大呼小叫的。

半晌後,姒矞總算因算盤的數字與之前所打出的數目相同而展露歡顏,這才有空看了她的丫鬟一眼,她趕忙陪笑說:「櫻子,老天待你還真不薄,讓你擁有一副令天下女子既嫉妒又羡慕的好嗓子。尋花樓的生意之所以賓客不絕,你是功不可沒的第一人呢!」

她這丫鬟沒什麼大腦,個性倒是挺忠厚老實。 果然一絲雀躍之色因她的一番話而馬上浮現眼底。

「好了!到底是什麼事讓你大驚失色的?該不會又是哪個男人想冒死鑽進你的裙底下一探究竟?」或許她該給那些色男們一些警告,因為已經有人不怕死的以身試法,到現在還躺在床上呢!

雖然自己一招半式也不懂,不過她的貼身丫鬟的功夫倒是不賴,足以護衛她們主仆二人。

「哎呀!大事不好了。」櫻子沖到主人桌前,壓低面孔瞪著主子。「小姐,我剛剛看見大廳來了兩名彪形大漢!」

「哦?尋花樓本就是男人來的地方……」

瞧主子根本不將她的話當一回事,丫鬟櫻子急得有如熱鍋上的螞蟻。「小姐,這兩名男子魁梧得不像中原人士。更重要的是,我發現兩人的帽沿下方,耳鬢兩旁露出兩綹銀絲──」

銀髮!猶如被針猛紮了一下,姒矞突然從座椅上跳起來。

「是他們嗎?櫻子,你可有將他們的長相瞧清楚?」姒矞兩手不由自主地將頭上那頂氣勢十足的帽子壓低,一對美麗的瞳眸瞪得比銅鈴還大。

「是龍騰、虎嘯:他』派他的兩名大將前來抓我們了。小姐,『他』要是獲知小姐逃離他身邊為的就是來此開妓院──天啊!櫻子會第一個沒命的。奴婢早說這個主意不好的,小姐你偏偏不信邪,這下人家找上門了,你說這該怎麼辦……小姐?」

櫻子急得滿頭大汗的在桌前來回踱著步,幷自言自語起來,直到一陣窸窣聲傳入她耳內,方才拉回她的心神,教她停下兩腿。

「小姐?」櫻子瞪著自己的主子,她看見主子正將銀票一張張地塞進懷裏。

將最後一張銀票塞入懷裏之後,姒矞馬上沖出桌後,不由分說地抓起櫻子的手腕,將她推出了房門。

「櫻子,他們二人你先應付、應付──對了!找幾位貌美的姑娘擋一下,咱們明日午時在泉記茶坊碰面,懂嗎?」

「這萬萬使不得啊!小姐,我不能離開你的,要是你出了岔子,奴婢縱有十個人頭也擔受不起啊!」櫻子驚懼地反對。

「笨丫頭,咱們分開逃才有機會擺脫,你先找幾個人拖延他們,我方能偷得時間躲開那兩名巨人啊!別再耽擱了,快去!」

「可是──」

「放心啦!瞧我一身『臃腫』的模樣,瞎子才會對我有興趣。快去吧!若誤了事,小心我第一個不饒你!」

櫻子還想說什麼,可是她的主人已扳過她的身子,不容她反駁地將她推向長廊一頭。

一等丫鬟離去,姒矞立刻奔回自己的廂房。

只見她將一條大方巾在床榻上攤平,隨手抓了幾件換洗的衣物,以及一隻裝滿血汗錢的木匣子。

最後,她又從枕頭下取出一個黃布滾金邊的錦囊,放入包袱之中,匆匆跑出廂房。

姒矞腳步方踩出門檻,大廳那頭已隱約傳來一陣陣喧嘩的吵鬧聲。她內心暗叫不妙,趁著夜色掩護,往黑暗的另一頭急竄而去,倏地消失在綠叢裏。



「她呢?」

「誰呀?這位爺。」

「你們樓主。」

「樓主這會兒正分身乏術,忙著呢!不如由我們四姊妹先伺候你們兩位大爺,保證咱們姊妹的功夫會讓你倆舒舒服服的忘了我們樓主的。迎春、送月,還不快替兩位大爺取下斗笠、奉上美酒。」

「是。」

「住手!」熊腰虎背的兩名男子低喝一聲,退了一大步,避開緊貼過來的柔軟嬌軀。

「我們是來找你們樓主的!」

開口的始終是那位身材較為削瘦的男人。他的話讓四姊妹們對望一眼,然後忍不住噗哧一聲地低笑起來。

「我說這位爺,這來咱們尋花樓的大爺們,有哪位不是慕我們樓主之名而來的,可是這還是得有個先後順序吧?今個兒,兩位爺可能要失望而歸了,在你們前頭,可是有一大堆人大排長龍地候著呢……」

女人接下來的話,龍騰和虎嘯已聽不見了,因為他們在對望一眼之後,高壯的身軀已如風般地席捲出房門──

由半敞的視窗,他們瞧見迅速消失在長廊圓柱後方的身影。

櫻子原以為可以順利遁逃的,可是當前方的路被兩名由天而降的巨漢擋住時,她的希望破滅了。

「啊──你們──」

「少夫人!龍騰和虎嘯奉少主之命來接少夫人回家!」

櫻子瞪著眼前兩名單膝著地、朝自己垂首作揖的巨人,頓時臉色蒼白如紙,腳底仿如生根似的僵立原地,兩唇一陣張合之後,這才囁嚅地出了聲。

「我……我不是少夫人,我是少夫人的丫鬟櫻子……啊──」櫻子驚恐地低呼一聲,一瞬間,鷹般的巨爪已攫住她的手腕,將她的面紗掀起──

「不是少夫人!」虎嘯懊惱的放回面紗,精湛的兩眼對上他的同伴。

「咱們分頭行動,你先將這丫頭安置好。」龍騰丟下這麼一句,眨眼間,他高大的身軀已與黑暗融為一體。虎嘯則往另一頭飛縱而去,他的腋下夾著的是早被嚇走三魂七魄、陷入昏迷的丫鬟。

不消片刻,龍騰、虎嘯兩人又在尋花樓牆外幽暗的一角會合。

「你將她擊昏了嗎?」龍騰兩道濃眉擠成一團。

虎嘯揚了揚右眉,一道白色的疤痕劃過他濃黑的眉毛。「不,我點了她昏穴。」他望著癱在自己手臂間,一身男裝打扮的女子。要不是他被拋過來的包袱敲中了腦袋,可能會錯過翻牆而下的少夫人。

於是他就好整以暇地等候在牆的另一邊,不費氣力地接住正中下懷的少夫人。

「她……好像胖了『不少』?」借著月色,龍騰發現失蹤半年的少夫人,其走樣的身材只能以「臃腫」二字形容而已!

龍騰的話讓虎嘯嚴肅的面孔浮現一抹淡笑。「這恐怕是『內』藏玄機了,千萬別被她的外表所矇騙了。」

方才原本柔順得像個溫馴的小綿羊的少夫人,突然出其不意的對他攻擊。

「走吧,少主想必已經等的不耐煩了,希望他的怒氣在經過這半年之後已有收斂。」

想起少主半年前那張急欲殺人的冷肅面孔,龍騰仍是心有餘悸。現在好了,人總算是被他和虎嘯尋獲了,可是……他能對少主坦言是在何處找回少夫人的嗎?那無疑又將掀起另一場風波!

虎嘯明白同伴的顧慮,他只能聳肩地低喃:「禱告吧!」

積壓半年的大石雖然終於落下了,但是兩人心中的另一股不安卻逐漸取而代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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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7 00:06:4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雖是七月天,然愈接近北方,秋的瑟意愈是濃厚。

「放開我,你這大笨牛!好說歹說我也貴為你們少夫人,你竟膽敢不知輕重地將我綁成這副德行!」咚!一粒青檸由馬車內飛出,準確地敲上了前頭那人的後腦勺,然後跳落地面,翻滾黃沙間。

在馬車內作怪的不是別人,正是被龍騰、虎嘯強制推上馬車──他們的少夫人,姒矞是也。

期望自己的舉動多少能換來對方一絲一毫的反應……但是沒有!眼前那大塊頭的傢伙猶是對她不理不睬。

「虎嘯,放開我好不好?我保證絕不會再逃走,發誓再也不敢突襲你了。我以少夫人的名譽向你舉雙手、雙腳起誓,這次絕無虛言。我知道早上我不該在你好心的替我鬆綁之後襲擊你,你不會為了前額那小小的一下,記恨至今吧?再說你的主人也絕不允許我被如此『虐待』的是不是?」這一點她根本毫無把握,聽說「他」發起脾氣來,很嚇人的。

完蛋了!她若不再想辦法逃脫,依這馬車的速度看來,今天晚膳她所受用的無疑是「吃鞭子」。

那男人會鞭打她嗎……哎呀,她不敢再往下想了,繼續她威脅加利誘的一百零一招。

「少主若發現你的繩索『不小心』弄破了他夫人柔嫩的肌膚,他鐵定不會饒你的,所以……」

虎嘯終於有所反應,大開尊口了。「少夫人小心!前有窟窿──」

警告的聲音尚來不及完全被姒矞消化,馬車突地一陣顛簸,她探出的身子在毫無防備之下,被不客氣的甩回馬車內了。

「小姐!」丫鬟失色驚呼,同樣不得自由的她,很快地扭動屁股,往自己主子挪去。「有沒有撞疼哪里?小姐!」

「少夫人無恙吧?請恕小的失職,對不起,讓你受驚了!」虎嘯忙扯緊韁繩。他轉身關心地望著被彈回車篷內的少夫人。

「笨蛋!被像個沙包似的丟回來,你說會沒事才怪!現在你最好兩眼視線片刻不移地給我好好盯著前方。倘若再有個閃失,我就當你存心找碴!」姒矞跌疼得破口大駡。

虎嘯悶悶地開口應道:「是!少夫人。」

虎嘯側過左邊臉,瞪了騎在馬車一旁,動作明顯是在吃吃低笑不已的龍騰一眼。

「或許,咱們該換個位置?」虎嘯兩眼發紅的說。

當下,龍騰趕緊斂起令虎嘯發飆的笑聲,驅著胯下坐騎,將自己與馬車又拉開些許距離,以免慘遭戰火波及。

「很疼吧,小姐?」丫鬟見主子皺眉的表情,以為方才的那一下,主子當真摔得不輕。

痛是痛啦,不過她一口氣穿了四、五套衣物的好處,就是能夠藉此減輕突遭橫禍所造成的「不必要」傷害。

姒矞將身子挪近丫鬟。「櫻子,好說歹說你也學了幾年三腳貓功夫,難道你就不能想想辦法幫助你主子我,掙脫這牢籠,重獲自由?」她挨得櫻子更近了,幾乎是貼在她的耳邊。「你知道少主會怎麼懲罰你我二人嗎?他會將我們吊在廣場中央示眾,然後當著眾人的面,用他那根泛著金光的烏鞭,狠狠的抽鞭你我,抽上百、上千次,直到你我體無完膚、身無寸縷,再將奄奄一息的我們丟入牢車,在眾人的注視與陽光的烘烤下遊行七日。屆時你我身上流的就不會是血汗,而是民眾鄙視的口水。最後我們要去的地方就是地牢了,裏面什麼都沒有,只有骯髒、污穢、潮濕、陰暗、濃厚的黴氣;沒有食物、沒有水,只有一隻比一隻更大的──老鼠。不過這還不打緊,怕的是他一個不開心,不願就此讓你我在地牢自生自滅,早上派個人來取你我一對眼睛,中午一對手臂,傍晚一對腳。哎呀!生不如死啊!唯恐那時候你會要求他們行行好,給你我主仆二人一顆石頭,讓我們互相殘殺算了!櫻子,你難道要坐以待斃?」姒矞僅差寸許就貼上櫻子發白、青慘的面容。

看見櫻子在自己兩眼的逼視下搖著頭,姒矞緊接著又道:「那麼趕快想辦法替我鬆綁!你不會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吧?還是他們兩人的威脅讓你有了藉口?」

她記得騎在馬背上、那名喚龍騰的傢伙,曾在她們清晨逃脫失敗後,怒目地對她的丫鬟揚言,要是她再輕舉妄動,他會毫不考慮地將她丟在半途。

天曉得,她的丫鬟絕不允許自己離開主子身旁半步……那男人是抓對了櫻子護主的忠心。

櫻子青白著一張臉,清清喉嚨,苦笑地搖頭低語:「小姐,妳也明白奴婢試過的!結果是束手無策、無計可施!這繩的結法明顯是他們獨創的,若非他們親自動手解開它,否則咱們也無可奈何,動不了它!」

丫鬟的回答讓姒矞期待的臉孔頓時黯然。她咒駡一聲,沮喪地跌坐回原來的位置。

燦爛的金黃斜斜地投射在車內的一角。姒矞的視線不由地飄向車內──

火輪正逐漸緩慢西沉……一如她此刻的心情一般。

☆☆☆

馬車如期地趕在夕陽尚未被大地吞沒之前,回到了駐紮在「居歆坡」的營地。

營區裏大概有四、五十人左右,粗獷的外表加上奇裝異服,一眼即能瞧出這些人幷非是中原人士!瞧他們個個長得孔武有力、高壯慓悍,教人望而生畏。

最令人感到訝異的是,這群人竟有著共同的特徵,那就是在他們的耳鬢兩旁都帶有因人而異、數量不等的銀髮。與龍騰、虎嘯相同的銀絲。

這些人被稱為銀狼一族。銀狼族與赤狼族在「玁狁」裏並列為兩大部族,由於銀狼族威猛的外型再加上驍勇善戰的天性,讓他們在「玁狁」裏握有實際的主權,統治著「玁狁。」

龍騰他件四人到達營地時,營地已在準備升火炊事。馬車的出現自是引起營地一陣小小的騷動,不過姒矞幷無閒暇多予注視理會,因為馬車一停住,虎嘯便將她交給迎上來的另兩名高壯男子。她在面無表情,舉止卻是必恭必敬的壯漢帶領下,被領往一個外型要較其他營帳更顯壯觀且華麗的營帳。

姒矞發現營帳的四周佇立著同樣是高得嚇人的巨人,顯而易見,那是「他」的營帳了!

他也來了嗎?

姒矞簡直要將在她眼中愈來愈顯龐大的營帳視之為魔鬼了!高高掀起的帳門就像是條狂張血口的毒蛇,正準備將仿佛小鶏般無助的自己,一口給吞進肚子裏般!姒矞不禁轉頭朝後望去。

她看見她的丫鬟被龍騰帶往另一頭,一張驚慌失措的臉還不時頻頻往她這邊不放心地回望著。她不由開始擔心起被她無辜拖下水的丫鬟會受到怎樣的懲罰?

「夫人,請。」沉穩的男聲將她的心思拉回。

姒矞雙腿如千斤巨石般,僵硬的跨進帳篷裏。美麗的面孔一直垂得低低的,沮喪的幾乎要貼上「發腫」的胸前。

她先抬起右眼探了探前方,然後是左眼……最後她索性抬高整張臉。

他不在!原來他不在帳篷裏。驚愕的美眸訝異地掃視營帳數回,在確定他確實不在帳篷裏之後,姒矞轉身揮開帳門。

「夫人,有何吩咐?」銅牆鐵壁般的身軀迅速地擋在她眼前。

姒矞望著高頭大馬的侍衛。「呃,我何時能見到少主?」她輕蹙起兩道柳眉,兩眼透著期待。

靜默了片刻,侍衛緩緩開口了。「少主會在明早趕回。」簡短的一句話。

放回帳門後,她轉身再度面對空寂偌大的帳篷。

明早?這麼說來,她還有一整晚的時間。姒矞就像只逮到獵物的小貓,笑得嘴角幾乎咧到耳後,開心極了。

唉,自己真的那麼討厭看見他嗎?姒矞內心馬上發出一聲微弱的抗議。不!不是這樣的。其實她甚至還有些期待與他的碰面,只是──

只是耳內那段話依舊如半年前清晰般地將它淹沒了──

你以為少主喜歡你嗎?告訴你,少主想娶的是我家小姐,他青梅竹馬的愛人。少主壓根兒從沒同意娶你這異族之人,這件婚事自始至終都是你們父女倆一廂情願。還有,老族長不知向少主施了什麼壓,少主才會同意這件荒唐事。你別以為自此可以麻雀飛上枝頭變鳳凰,這輩子你是休想從少主身上榨取到一絲一毫的情意。因為他的心早就整個掏給我家小姐了,識相的話,最好趕快自動消失,免得日後招來遍體鱗傷的下場!

這是在她半年前的洞房花燭夜,一位突然闖入她新房的丫鬟狂妄地對她所說的一段的話。

好說歹說,她也是一族族長之女,又豈容得區區一名丫頭如此囂張?當下狠狠的甩了那不知輕重的丫頭兩記響亮的耳刮子。不過,她也誠如那丫頭所希望的,消失了……

她希望自己託付之人是位將來會有機會愛上自己的男人,而不是內心已是一攤死水的無心之人,如果他愛那名女子,她會成全他們的。她無力廢止這段婚姻,因為那勢必會挑起兩族之間的戰火。所以,她只能夠選擇逃開,直到她能想出更好的辦法為止。

他又何苦費心尋回自己?她的不存在,不是正中他的下懷?

帳門在她背後被揮開了;進來的是櫻子,在她身後緊跟著的是龍騰,他在帳門外候著。

「小姐!」櫻子雙手捧著一疊衣物走向主子。

「櫻子!你沒事吧?他們有沒有為難你?」姒矞欣喜地迎上前,輕輕地抓住櫻子的手,高興且擔心地問著。

「奴婢不要緊,倒是小姐你。他們本來不讓我過來的,是我費了番唇舌,告訴他們包袱裏有少夫人需要的衣物,這班腦子硬得跟石頭沒兩樣的巨人,才勉為其難地放我過來替小姐你更衣……」櫻子突地停頓,想了想又開口道。

「小姐該不會準備就這身模樣迎接少主吧?」見主子幷未開口否認,櫻子有些急了。「小姐請恕奴婢直言,還是趁少主尚未現身之前,讓奴婢為你換下這身不合宜的衣物吧!」

這確實不是好主意。不過他也沒機會瞧見的,她不想有這機會給他。

姒矞要櫻子先將手中的衣物擱置一旁。她拉起櫻子的手,遠離帳門外那對敏銳的耳朵。

「櫻子,我方才由侍衛的口中探知少主今天晚上是回不了營地的。」

「哦?那又有什麼差別?」櫻子不解的問著。

「傻丫頭!這叫窮途末路之下又逢生機,現在你可得仔細的給我聽好。」

「是,奴婢洗耳恭聽。」

「待會出了帳門,一刻鍾後,我要你伺機在營地裏製造一起『不謝的騷動,懂嗎?」

「奴婢是聽懂了,不過卻不瞭解。」

哦──天啊!當初她是瞎了哪只眼,怎會帶著這位只曉得出力、卻不會動腦的笨丫鬟一起遠走高飛?

姒矞兩眼一翻,伸手一把攬過櫻子,嘴巴貼在她耳邊,壓低嗓子,咬牙切齒地解釋。「因為在你掀起一場騷亂的同時,我才能有機會逃走──該死,不准叫!」

櫻子瞪眼、張口,一副隨時準備叫出口的表情,姒矞忙不迭地捂上她的嘴巴。

「你想引來門外龍騰的注意嗎?」

確定櫻子已經能夠控制自己的情緒之後,姒矞才緩緩鬆開手。

雙唇一獲自由,櫻子馬上反對地低聲道:「不行啊!小姐,要是事蹟敗露,奴婢鐵定會是死得最慘的那一位。妳得好心救救我啊!再說,這裏警衛森嚴,想逃脫絕非易事。小姐,妳得想清楚啊!」

她想了半年,夠清楚的了。「百密必有一疏,事情並非絕對的。你只要照我的吩咐去辦就是了,銀狼族的年輕族長絕非是位不明事理的人,明白事情的來龍去脈,得知你是迫於無奈,他理應不會為難你這聽命行事的下人的,一切後果我自會承擔……」

營帳外一陣輕咳打斷了姒矞的話語,她抬眼瞧了帳門一眼。「切記我交代之事,千萬別耽擱了!」

「小姐──」

「快走吧!免得門外那些傢伙起疑。」

蒼白一張臉的櫻子,眼神慌亂的還想說些什麼,可是她的主子已半推半拉地將她「送」出帳門外,杜絕由她嘴巴發出的任何聲響。

傾身聆聽營帳外的聲音,確定窸窣腳步聲逐漸遠離之後,姒矞取出一把匕首,劃破帳幕。

她發現帳幕外的一角非但沒人守候,前方不遠處的大樹下還拴著兩匹馬。

她將帳幕劃出一道足以探出雙肩的長度,附耳貼上幕帷專注聆聽外頭的動靜,確定幷未引來任何風吹草動,她這才放心地掀起遭她破壞的帆布的一角探出頭去。

姒矞將視線挪向前方大樹,她的眉頭皺起來了。有兩名男人正往樹底下的馬匹走去,且坐在樹下聊起天來。

「如果你要騎上那兩匹的其中一匹馬,你得有本事能將那兩名壯漢同時撂倒才行。」

姒矞整個心思盤算的就是這件事。難得有人能看穿她內心所想,她還糊裏糊塗反射性地點頭回應。

「嗯──」不對呀!這聲音是──姒矞驚訝得跳起,轉過身,然後跌坐在地面。「你──」清亮的眸子除了震驚,還是震驚。

戢梟為了不讓「意外」在他臉上發生,鋼鐵般的手臂反射性地攫住朝他眼前揮來的手腕。

「半年不見,這是你的見面禮嗎?」他扣緊手腕的力道拿捏得宜,堅決而不致弄疼她細膩的肌膚。匕首在下一秒被接收了,如風掠過,筆直地嵌入帳篷中央八仙桌的桌

「你……你怎會在此?」這男人什麼時候進來的?她怎麼一點都沒發覺?

姒矞被眼前龐大的身軀嚇得不自覺地往一旁挪去。

戢梟鬆開攫住她手腕的手,一個傾身動作,雄厚的手掌適巧地擋在她小腦袋瓜與尖銳的桌角之間。

「那麼你認為我該在哪里……我的『夫人』?」

懶懶的語氣帶著性感的沙啞,尤其是那句「夫人」聽起來顯得格外的親昵。姒矞無心去注意那捉弄的語氣,她為他突然欺身上前的舉止感到莫名其妙。她可以感覺得到她的心跳正因此而加速跳動,她的臉頰甚至在慢慢發燙。

「他們說……我明早才會看見你……」該死!她要宰了那個人。一直到目前為止,姒矞始終不敢直視那對眼睛。她不安的視線在四周慌亂的打轉著,兩手不覺地玩起胸前那綹頭髮。

「不錯,原本是這麼打算的。可是──」訴盡一切傲氣的濃黑劍眉輕挑。「現在我不得不慶倖我臨時將行程變更了……你又想從我身邊逃開嗎?」語氣雖然輕柔,卻是冷得教人打顫。

姒矞深深的吸口大氣,「我……」姒矞驀地發覺自己原先盯著堅毅下巴的兩眼,現在望著的是一隻高挺的鼻樑,這讓她不禁改口道。

「你能不能別靠這麼近?這樣子我沒辦法好好講話……」天啊!他溫熱的鼻息正吹拂在她臉上呢!

男人的氣息引起姒矞內心一陣莫名的騷動。

身下的人兒,嫣紅的粉頰仿如嬌艶的玫瑰花瓣般。戢梟冷峻的俊容上不由地扯出一抹笑紋。驀地──

「該死!你那身是什麼鬼玩意!」戢梟此時才注意到他半年不見的夫人,「龐大」的身材竟走樣得教人不敢領教!

由她這身「怪異」二字都不足以形容的裝扮看來,實在不難猜出他這年輕的娘子,半年來都在幹些什麼勾當,鐵定是不能見人的。

「我……」

瞬間,姒矞柔細平滑的下巴被他如鷹爪般的手指緊緊攫獲,毫不客氣地抬起,迫使她不得不正視他。

「你不覺得你該將自己失蹤半年的這段期間所發生的一切交代清楚?我親愛的夫人!」

「你……見過龍騰和虎嘯他們兩人了嗎?」姒矞的心臟不由地加快跳動。

她就像做錯事的小孩般,冷絕的美顏透著等待被罰的楚楚可憐樣。

這是什麼鬼問題?「它似乎和我的問題扯不上關係!」他一雙濃挺的劍眉不耐地揚起。

「不,我是認為……」姒矞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兩手在背後扭絞著。她以為這男人會先與自己的屬下碰面,然後由他們兩人口中得知是在哪里找到她的。難道他一下馬便直接進來這裏?

「事實上我剛從他們兩人那邊過來。希望這能令你滿意!現在,該你回答我的問題了!我的夫人。」

聽見他的回答,姒矞是出乎意料之外的感到「滿意」極了──滿滿的怒意!

該死!那兩個貪生怕死的傢伙。姒矞在內心將那個兩傢伙痛駡得體無完膚。龍騰和虎嘯擺明是擔心他們的陳述會招惹來這男人強大的怒氣,而為避免遭到波及,索性將這棘手的問題丟回給她,兩人躲到一旁隔岸觀火。

怎麼辦?能據實回答嗎?姒矞不再盯著他的眼了,那對眸子會透視她的眼。

「那晚由你房裏『借』走不少珠寶之後,我便帶著丫鬟一路往南……然後到了一個叫上安縣的城鎮──」

「簡單扼要點!穿著這一身怪異可笑模樣的你,當時在做什麼?」輕柔的聲音突然加入,打斷她蓄意拖延的長篇大論。

奇特的眸子已醞釀十足的不耐。

這……咽下梗在喉嚨的那口口水之後,姒矞小心的開口了。「我正在算帳──」

「喔。」

「我利用你『借』我的那些珠寶,開了家小店……」原本盯在鼻樑的目光,又不覺下移到他堅毅的下巴。

「哦?」瞧她一身偽裝,不難猜出這名小女人經營的生意,十之八九與男人脫不了關係。他炯亮的雙眸微眯了。

「店裏生意興隆得遠遠超乎我所想像。不到三個月的光景,便已連本帶利的……」口吻禁不住透著驕傲。「半年不到,我所賺的已是當初投入的三、四倍!」

「哦?那麼我的夫人開門做的是什麼生意?」

姒矞仿如被人當場潑了冷水般,帶抹驕色的嬌顏瞬間花容失色。

「我不認為你會喜歡聽到答案──」她的視線落在他鼓起的喉結。她看著它移動了。

「我不懷疑它的可能性!但是你的回答仍是必須的。」攫住下巴的五指收緊了。「現在,你的答復,夫人?!」

「我……」她支吾了老半天,咽了口口水之後,「妓院」二字才不情不願的由她嘴裏擠出。

她早說他不會喜歡這答案的。瞪著那片廣闊的胸膛,起伏變得明顯了,她馬上下了斷言。

妓院?方才傳入他雙耳的可是這驚人的二字?

戢梟扳起姒矞青白的臉蛋。「妓院?!」他的胸口有團火,迅速的點燃中。

她似乎能看見風雷電火正在那對眸子之中快速醞釀形成,而她無疑是電光石火下的第一人。

但是她還想解釋。「不過,尋花樓的姑娘是不賣身的。她們頂多是陪陪客人,彈琴助興……啊──」

「我要知道的是你,你這身子是否被其他男人碰過?」

伴隨一聲驚呼,姒矞被一股蠻力帶上前。一對原本藏於背後的柔荑,下一秒已是掙扎地在銅牆鐵壁的胸膛前推擠著。

「沒……沒有!截至目前為止,我對男人的瞭解僅止於擁抱而已──」

「那個男人是誰?我要宰了他!」一對火眼金睛射出的寒氣足令人冰凍三尺。

哈,那麼他得先宰了他自己8那個人就是你!該死,你抓痛我了!」

難道這強壯的男人不明白單憑他一丁點的力道,便足將她單薄的身子骨瞬間折斷?她的下顎幾乎就要被他捏碎了。

姒矞痛苦的低語,讓盛怒的戢梟驀地察覺到自己在不知不覺中傷害了她。

攫緊她下顎的五指倏地鬆開了。戢梟退了一大步,讓臉色發青的姒矞離開他的懷抱,也讓她與他保持安全的距離。他擔心自己稍一控制不好又會傷及她。

「我不會道歉的,因為這遠不及你對我所做的十分之一。還有,在我尚未決定該對你荒唐的行為做出怎樣的決定之前,你最好聰明的懂得該如何安份守己,否則後果會是你所想像不到的。」

不願再對她受傷的神情多做一絲一毫的停留,他一掌揮開帳門,走出帳外。一陣怒吼之後,兩條人影已匆匆趕至。

「少主。」

「少……少主……」

與櫻子那張慘澹無色的面容相較,龍騰顯得鎮靜多了。

兩道冷芒首先對上他的下屬。「龍騰,在帳幕後方多加派幾人駐守。還有,找個人將弄破的地方修補完整。」

似乎有著那麼幾秒的微楞,龍騰的視線便落在主人食指所指之處。

帳幕被破壞了!毋需多想,龍騰馬上知道何人所為,無庸置疑是他們的少夫人了。

「是!屬下馬上去辦。」龍騰恭身回應,迅速離去。

「還有你!」戢梟發現對他必恭必敬的丫鬟,聽見他的叫喚,幾乎是跳起來的。

「少主有何吩咐?」喔,天啊!這可怕的男人該不會要她當場舉刀自戕吧?

戢梟濃眉擰起。他懷疑自己是否看見面前這名丫鬟正在他眼中顫抖著?

「替夫人更衣!在我再次踏進帳篷之前,讓它們消失掉!」沉聲交代之後,戢梟舉步就要離去,卻臨時又住腳。「希望我也不會有機會看到你。」丟下這麼威脅意味十足的一句話,他走開了。

櫻子又再次感受到空氣的美好。確定發軟的雙腿不會讓她癱倒在地面,櫻子神色慌張地趕到姒矞面前。

「小姐!你沒──喔,天啊!他弄傷你了,小姐。」

驚見小姐下顎明顯的五指印,櫻子急出眼淚來。

「不要緊的,他不是有心的。」不過真的好痛!姒矞的下顎在她纖指的輕觸之下,又很快的縮回。「櫻子,我記得包袱裏有罐青色的藥瓶,你去替我取來。」

「奴婢這就去!」帶著主子的交代,一轉眼,她已消失在帳門外。

在櫻子離去之後,她那擰起的一對柳眉,因一聲輕歎而鬆開了。

他是有充份的理由生氣的。新婚妻子在拜堂完婚之後,就莫名其妙的消失蹤影,如此的打擊,無疑地令那高傲的男人顏面盡失、自尊受損。但是──她以為那名女子能替她撫平──難道她錯了嗎?

纖細玉指不知不覺又往隱隱作痛的下顎探去。

姒矞又痛得擰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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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7 00:07:01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為了不讓那冷峻得教人忍不住打哆嗦的男人有機會撞見自己,櫻子在替主子送來晚膳之後,便如縷輕煙般主動消失了。

月兔高升,天朗氣清的夜空是月明星希明月的光輝奪走了星子的光彩,皎潔的月色顯得格外明亮。

姒矞忍不住又掩嘴打了個呵欠,而她都數不清這是第幾次了,她嘴巴甚至為此而發酸得厲害。

晚膳對她來說似乎已是很遙遠的事了,雖說她根本沒吃上幾口。

姒矞盤坐在桌底下的軟墊上,外套雪白錦袍,下著長裙──柔貼的衣物還她原本柳腰纖細的身材。

像男人般紮起的一頭秀髮也在櫻子的一雙巧手下,被編成一條長辮,柔順地垂掛在她白晰的頸側,落在她緩緩起伏的胸前。

兩手手肘抵在桌面,雙掌托著臉頰,千斤重的眼皮在一次又一次的呵欠過後,更顯沉重。

以矞不知道自己這樣的姿勢到底維持了多久,不過她可以確定的是,周公召喚她的聲音是愈來愈清晰了。

該死的男人!憑什麼在丟下教人擔心受怕的一句話之後,就消失了蹤影。讓她在這裏憂心的幹坐焦等,硬是不敢將眼皮合上。

姒矞兩手臂一癱。數天的折騰下來,她疲累的身心終究逃不過周公熱情的邀約。兩眼一閉,上半身一個前傾──「咚!」一聲,做客去了。



戢梟已經忘了自己是什麼時候進來帳篷的,更不確定自己這樣盯著那張睡容到底有多久了?但是他相信她維持相同的姿勢已經有很長的一段時間。

擰起的眉頭告訴他,這樣的睡姿令她十分不適。

那裏有張大床,她為什麼不好好利用?固執的女人。戢梟見他的夫人在不舒適中動了一下──他的視線不經意被她下顎鮮明的瘀痕攫獲。

這是他弄的嗎?

濃挺的劍眉驚覺自己的粗魯而緊蹙。

當時的他太過於生氣了,所以完全忽略他一個大男人強而有力的手勁,更忘了她是一位柔弱的女子。

但是……挑起他怒火的是她啊!這女人逃離自己,將他的尊嚴踩在腳下,這些他都可以忍受,因為他會問出原因的。

可惱的是,她該死的竟學起中原那些傢伙,大膽開起娼院,當起老鴇來!他,堂堂一族族長,他的妻子竟窩在男人堆裏,打滾長達半年之久。莫怪他使盡上天下海的通天本領,就是對她的蹤跡毫無所獲。因為他怎樣也想不到,自己會在那種地方找到他膽大駭人的夫人!

難怪他那兩名奉命行事的屬下,對他的詢問是言語閃爍,始終不願做正面回答。

為了平熄內心高漲的怒火,他在冷水裏泡了幾乎半個時辰。他甚至忘了溪水是寒意侵骨的。

盯著她那張難掩絕俗之色的姣顏,戢梟懷疑她是怎樣安全度過這半年,而不遭好色之徒覬覦。

不過,依她先前一身教人十足倒胃口的偽裝看來,明白顯示她將自己掩飾得相當安全。還有她那頭特別的……

半揚的眉在看見垂落在她胸前那條梳整烏亮的髮辮時,低垂擰起。

為什麼編起它們?

心裏這麼想著,戢梟已傾過身,探出右手,俐落地讓髮辮落在自己手中,然後將它們輕輕置於她纖直的脊背。再輕輕一使力,拉開發結。

望著一頭連黑貂也望塵莫及的烏黑秀髮,在自己眼前如瀑布般飛散開來,最後仿如黑色的天鵝絨靜靜的披散在纖細的肩背,延展至地毯,閃閃發亮著,戢梟兩眼忍不住讚歎地閃爍神采。

半年不見,她的頭髮又長長不少了。所幸這女人幷未求「方便」之故,而失手剪去這頭美麗的秀髮。

戢梟中指和食指輕輕穿過她耳鬢的發絲,緩慢地滑下。

一聲囈語吸引住戢梟的注意力,令他不由地俯下俊臉附耳過去。

「走開……該死的你……離我遠一點……別纏著我…………」

那是針對他的嗎?戢梟一對濃挺的劍眉為此而擰起。但是他的心裏卻不明白,為什麼?

半年前那股欲殺人的怒意,其實早被緊隨而來的擔憂,還有聚集心中的疑團所取代了。

這女人不留隻字片語,就莫名其妙的消失芳蹤,到底是為什麼?這樁婚事是兩族長老所決定的,雖然他並不知道她是不是喜歡這樁交易。這對第二次碰面是在自己的婚禮上的她而言,是嚴苛了些。

但是他可以確定她也不討厭自己。他記得她那對藏不住思緒的眸子,在瞧見自己時,是閃閃發亮的。

那麼她是另有喜歡的人?他的夫人和別的男人私奔了?這是他當初的以為,然而據他暗中調查所獲的結果,這個論調很快地被推翻了。

那麼她逃離的動機是什麼?而且依她方才的囈語看來,她似乎仍舊不放棄?戢梟的濃眉擰得更緊了。

難道她不知道自己魯莽的行為,差點釀成一場戰事的禍端!要不是他舉劍發誓會在六個月之內找回他的夫人,赤狼族的姒箎幾乎就要認為他的女兒被毒死在新房裏,而舉兵來犯!

現在終於將他離奇失蹤近半年的夫人找回了,然而此時懲罰已是其次,他更想瞭解的是,什麼原因促使她不顧一切地踩過他的尊嚴逃離他?

疑惑就像塊巨石般沉壓在他心上長達半年,方才進來帳篷為的也就是向她追問此事。殊不知自己聽到的會是她荒謬大膽的舉止。這要是被他人知曉的話,那無疑會是兩族之間的大屈辱和笑話。

所幸得知此事的除了當事人之外,僅剩他和他的兩名下屬。

他絕不允許它被流傳出去!至於姒箎那邊,就讓他的女兒親自向他解釋吧!

戢梟發現姒矞美麗的面容一直重複著皺眉的動作,他不由定神望去──

原來是自己的一綹頭發落在她細嫩的臉頰,刺癢的感覺令她不舒服的皺眉……

他不想驚擾她,僅將冰涼的唇輕輕刷過她溫熱的唇瓣。兩唇相觸的愉悅感令戢梟嘴際蕩出濃厚的笑紋。

為了不讓這種不舒適的姿勢繼續折磨她柔纖的身子,戢梟決定抱他的夫人上那張大床去。

他彎下身,溫柔的將她抱離那張八仙桌。

「你……你要做什麼……告訴你,我現在除了睡覺之外……什麼也不想做──」

他吵醒她了嗎?不,顯然沒有!戢梟還來不及做任何表示之前,沉睡的眼皮又將那對茫然的星眸覆蓋了。

哦?她是在拒絕為他盡妻子的義務?或許他該考慮將她搖醒才是。

戢梟嘴角噙抹嘲謔,來到床沿。他挪出一手,揚手一揮,掀起珍貴皮毛製成的錦毯──幾乎是帶著怒意的。

但是,他對待懷裏女人的方式卻是溫柔的。

抽回半傾的身子,戢梟忍不住打量起他的妻子來。他的視線由那張嬌顏緩慢下移,當他兩眼對上她腳上一雙小羊皮靴,他一對濃眉再也止不住地擰成一團。

那丫鬟幹嘛將她包成像顆粽子?這又是她的主意嗎?他絕不允許的!在他的床上,他的女人必須是不著寸縷!

擰著眉,戢梟開始著手替他的夫人卸裝。

不消片刻,一具雪白無瑕、玲瓏有致的曼妙嬌軀,終於再無遮掩地完美呈現於戢梟那對奇特的眼眸之下。

這身子骨太過於纖細了!戢梟眼底有幾分震愕。他發覺銀狼族男性高大的軀體對赤狼族的女性而言似乎是種威脅。

難道赤狼族的女人都像她這般柔纖嬌弱?還是她是特別的?戢梟目光不覺緊盯她平坦的腹部。

她的身子骨有足夠的力量來生養他的孩子嗎?

該死的!她最好能夠聽話的將身子養得豐腴些!

發現她赤裸的嬌軀打個輕顫,戢梟趕緊兩手拉過毛皮錦毯蓋上。

吹熄燭火,戢梟兩三下剝淨自己身上的衣物,卻意識到錦毯下的嬌軀是不著寸縷的,又改變主意地抓了件寢袍套在身上。

誘惑她的事可以留待今晚以後,現在的她顯然累壞,也嚇壞了。

戢梟將身旁的女人輕輕攬進懷裏。二十歲那年,當他第一眼瞧見她時,他就要定她了。為此他足足等了她七年,雖然事後他們又莫名地分離了半年,不過……

她終究還是回到他懷裏──她的唯一棲息之所。他絕不允許她再有消失的機會。

他愛她,卻不能將它表現出來,至少目前還不行。因為這份情感極有可能會為他倆帶來危險,更會令她身陷殺機,他絕不能坐視這種可能的發生。

所以,他得讓大家認為這是樁為了兩族利益而締結的婚約,直到他能夠解除那股暗藏的危機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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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穿透林間。

帳篷外,人群走動的嘈雜聲讓沉睡的臉孔輕蹙起娥眉,但也只有那麼幾秒而已,因為蹙起的眉很快又被撫平了。

一聲美妙的申吟之後,躺在戢梟身旁的姒矞,抱著錦毯緩緩地坐起身。

「早啊,你醒了?」右手肘抵著床面,手掌托撐著右臉頰,偏著上半身的戢梟,他以為他的夫人已轉醒,於是開口問候道。

他這樣看著她已有半個時辰了。

這張冷艶的面容,實在不能以天使般無邪的睡容稱之……不過,掛在她唇角那抹淡淡的滿足感,卻是毫無防備的教人直覺可愛──

剎那的怔楞過後,低沉的笑聲再也無法克制的由戢梟嘴裏滑出,最後終究醞釀成爽朗的大笑。

雙腳踩在雲端的姒矞,她不確定自己是被什麼嚇著了,一個失足,她的身子已快速的往下直墜──

是哪個不要命的傢伙擾她清夢?神智終於回到現實的世界,姒矞兩眼尚未完全睜開,身子驀地已經坐起。

「閉嘴!櫻子。」姒矞一副欲砍人的神色在乍見床上那張俊臉時,迅速地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

「你──」錯愕、震驚、無法置信!

戢梟斂起笑聲,對著他表情錯綜複雜的娘子揚起一邊眉。「初醒的你,脾氣似乎是不怎麼好,你嚇著我了,夫人。」他佯裝受到驚嚇,俊臉帶抹使壞的神情。

喔,這該死的男人才嚇壞她了!

「你……你在我床上幹什──」她察覺不對地趕忙改口道:「不!我怎會在你床上?」奇怪,她怎麼老覺得身子涼涼的──姒矞不由地低首往自己身子看去,這仔細的一瞧,換來的可是句不算小的低叫。

「該死!你怎能任意地剝光人家的衣物,簡直是下流、卑鄙、無恥、小人,趁人不備!」而他身上則還穿著一件寢袍呢!

姒矞兩手抱著錦毯護在胸前,猛往床角一邊退去,錦毯被她的動作扯離了他的軀體,讓她瞧清他身上的衣物。

她兩眼控訴地瞪著他。

「如果脫下它能令你覺得好過些,我很樂意。」戢梟坐挺身子,兩手很快地探向系於腰部的錦帶──

「不必!」姒矞伸手想制止那狂妄的男人,一時之間卻忘了自己手裏正抓著毯子。

姒矞驚呼一聲,雙手動作迅速地趕在自己酥胸半露之前壓住滑落的錦毯,伸手推開身前的男人。

戢梟被她狠狠一推,撞上背後的衣櫃,衣櫃上的藍紫陶霎時傾倒,直直落下。

「危險!」明知出聲警告也於事無補,姒矞仍是反射性地脫口叫出。

戢梟不確定自己是被什麼砸了?不過在他陷入昏迷之前,他可以打賭他的夫人是在開口警告他!可惜的是,顯然她的時間並不允裕。

藍紫陶瓶不偏不倚地砸中戢梟前額,然後化為碎片,散於地毯上。鮮紅的血在被硬物擊中的部位迅速地擴張,然後形成數條涓細的血流,很快地爬滿那張蒼白的俊容!

眼前的景象是如此地教人怵目驚心。

她……殺了他嗎?一聲飽含驚恐的尖叫驀地由帳篷內響徹整座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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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7 00:07:29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時刻已近辰時。

頂端插有一面紅幟的營帳,原本空無一物的帳門外,如今多了一張木凳了。木凳上頭正坐著一位粉頸低垂的人兒,表情是一臉認錯與無辜模樣,兩手正非常專心地玩著手指頭。

姒矞正襟危坐的姿勢,已經保持有相當長的一段時間了。她甚至不記得自己早膳吞了些什麼。不過,她倒是挺感激他們並沒有讓她挨餓。

這些人會為她冠上「謀殺親夫未遂」的罪名嗎?上天明鑒,她實非故意啊!可是,他為什麼猶是昏迷不醒?都已經近一個時辰了!

酸疼的脊背提醒她,傴僂著身子已有很長一段時間。

姒矞很想保持不動的姿勢,因為她知道在眾目睽睽之下,一舉一動都難逃那些火眼金睛的盯視。迫人的目光令人毫無招架之力,明確地告訴她──他們相當在意她的舉動。

輕咬下唇,姒矞以儘量不驚動到前方那群護主忠臣的小動作,緩緩地挺直自己僵硬多時的身子,她幾乎可以聽見全身的骨頭辟叭作響,感覺十分舒服。

姒矞咬著唇望著雙手環胸、面無表情,仿若一尊石雕巨像的男人。內心經過一番掙扎之後,這才遲疑的開口。

「虎嘯,我……我真的不是蓄意的,我一時失手卻讓他受傷了。我曾出聲警告,不過,還是來不及……」她偷瞄巨人一眼又繼續道:「是那只花瓶由衣櫃上方滾落,當場將他砸傷的。再說,他是我的夫君,我又怎會加害於他……」

如果真是如此,那無疑是一場戰事的禍端,她豈會無知的讓自己成為破壞兩族和平的千古罪人?

姒矞真誠的一番話並未能馬上得到虎嘯的任何反應。當她沮喪的就要放棄的時候,高聳的男人終於揚起他那帶疤的右眉。

「放心,在少主醒來之前,他們不會有所行動的。」語氣陰沈一如他的表情。

姒矞的心跌到穀底了。

「是嗎?」姒矞唇角無力地擠出一句低喃。在沒人願意相信她的情況下,她只能輕咬下唇地繼續玩著自己的手指頭。

「小姐,現在我們該怎麼辦?」開口低問的是始終躲在主人背後,兩手發著抖的丫鬟櫻子。

面對丫鬟的問題,姒矞玩手的動作停頓半晌。「還能怎麼辦?這群番仔擺明是不肯相信我。他要再不醒來,咱們主仆倆就得引頸含笑的,讓他們砍下咱倆的人頭。」

只見櫻子低呼一聲,臉上毫無血色,仿佛隨時有昏厥的可能。

姒矞倒不為自己可能的下場憂心,此刻的她,因擔心裏頭的男人,而擰起一對娥眉。

他會沒事吧?

那些傢伙堅決不讓她進帳篷探視他,他們擔心她會再給他們主子致命的一擊。

儘管她的內心早為他的安危七上八下。而一個時辰下來,她所能做的竟只是在他們的監視下,枯坐幹等。她曾試著說服他們,得到的結果就如虎嘯的反應一般,教人氣惱、沮喪。

喔,老天爺!求你千萬得讓他平安無事。

回想起他俊容上血流滿面的情景,姒矞咬白的下唇因使力而輕泛血絲。她不禁閉眼開始向上蒼祈求起來。

帳篷內,驀地一聲雷吼,教她垂落不到片刻的眼皮瞬間又翻起。

「我那天殺的夫人,躲到什麼地方去了?」

姒矞緊繃多時的神經,終於得以放鬆了。欣喜的神色幷未在巧顏上多做停留。哦,糟糕!他會找她算帳的!

意識到這一點,姒矞喜悅的表情,倏地又恢復先前的蒼白。

『聽說那男人所以有銀狼王之稱,是因他能瞬間無聲無息地撕裂敵人,而不動於色;姒矞兩耳驀地響起自己部族裏有關那男人的種種傳說。

響徹雲霄的雷吼方落下沒多久,她便看見一雙大靴出現在她眼前了。

「夫人,少主要見你。」

不用抬頭,男人宏亮的嗓音告訴她,大靴的主人是方才一直待在帳篷裏的龍騰。

「能不能麻煩你告訴少主……就說他的夫人正為自己無心的過失在反省懺悔,她覺得自己此刻無顏面對他。」音量細小的只能讓眼前的男人聽見而已。

「夫人?」輕愕過後,龍騰蹙眉。

姒矞抬首快速掃了眾人一眼,她望著龍騰不安地低語道:「不,我只是認為少主現在的身體不宜動肝火,如果我進去的話,他鐵定會克制不住的。所以我想還是暫時不見面的好。再說,你們也不放心我獨自去會見受傷的少主吧?」

他們難道不擔心自己又會對他們主人做出不利的舉止?心裏這樣想著,龍騰的一句話卻令她血色盡失地愕然瞠目。

「恐怕不能如夫人所願。少主明言交代,要是夫人拒絕的話,他會親自出來恭迎夫人,然後,在眾目睽睽之下,對夫人做出夫人心裏所想的事。」

龍騰望著臉色一陣青、一陣紅的少夫人,垂頭喪氣地朝帳門走去。

片刻,兩人進入了帳內。

「少主,夫人帶到。」

「嗯,你退下吧!」

「是。」龍騰拱手退出營帳。

偌大的營帳裏,此刻僅剩她和他,姒矞低垂的視線不禁由地面緩緩攀升,小心且不安地朝前方瞧去。

她僅能看見他剛毅的側臉,他那頭長髮已經編成條辮子,懶懶地掛在他寬闊的胸膛。

姒矞發現戢梟完美的前額,一條白布條繞過腦後,綁在上頭。她想知道傷口被處理的如何,但是從她目前的角度看去,什麼也看不到。

坐在床沿的戢梟,已經著裝整齊,幷且一身外出的打扮。龍騰帶他的夫人進來時,他正提著長筒皮靴坐在床沿。

戢鳥沒有瞧她,在等他那不安的夫人先開口。一段不算短的沉悶過後,他的夫人似乎也在等他開口。

內心一聲輕歎,戢梟開口了。

「你沒有什麼話要說的嗎?」

「我……」她的視線游走于他俊美剛毅的線條。「對不起──」然後帶抹眷顧地輕輕收回;兩眼盯著腳下的地毯,心虛的不敢再瞧他。

「過來。」套上左靴,戢梟傾身彎腰,探手提起另一隻皮靴。

「呃,是。」「過來」的定義是極廣的。姒矞僅跨出兩小步,又打住了。

戢梟停住將皮靴套入右腳的動作。「我的『過來』是指:不許超越我一臂之距的範圍!夫人。」由眼尾餘光,他知道她的舉止對他而言,根本是「原地踏步」!

刷地拉上長筒皮靴,彎身的動作令他發疼的傷口抽痛得更加厲害,戢梟趕緊挺直身子,連綿不絕的抽痛,使他懊惱的低咒一聲。他抬手輕撫發疼得教他難受的傷處,暈眩感令他忍不住閉起雙眸。

「你……要不要緊?」驚見他發白髮青、一臉痛苦的面色,她的雙腳在內心急湧的擔憂與惶恐之下,已不覺地疾步朝床沿的男人邁去。

「這還不都是拜你所賜……」戢梟睜眼朝快步走向自己的女人,喃喃地數落著。這一看,又教他馬上臉上血色盡失,低吼的出聲警告。「該死!你最好天殺的給我注意腳下那──」喔!天啊!別又來了!

倒楣的事,總是接二連三,偏偏又一古腦的往他身上落。戢梟在無力招架之下,被一股衝力撞回床榻。抬高的雙臂,適巧只來得及將沖向他的身子抱個滿懷。

姒矞和戢梟雙雙跌向床榻。

雖然戢梟背下貼著是柔軟的床褥,不過在他後腦碰上它們的那一剎那,其力道可謂不小,戢梟不禁痛苦地閉起眼眸,申吟出聲。

頭頂上傳來痛苦的申吟聲,讓姒矞明瞭到自己魯莽的舉止,撞疼他的傷口了。她抬起埋在他胸前的臉龐,惶恐不安地問著:

「喔,對不起!要不要緊?很痛嗎?我……」

真該死!為什麼她老是這般莽莽撞撞的!

不要緊?才有鬼!他現在是頭痛欲裂,難受得想殺人!戢梟猛地打開雙眼,瞠目直視上方刷白的麗容。

娶了這女人,他的壽命得少算上十年。

「我認為事前的防範,要比事後的彌補,來得更容易讓人接受。你難道不能多注意點自己身旁的事物嗎?」如果她老是這般糊塗,那就表示他得時時擔心她可能會有的突發狀況。

想到她可能會因此而讓自己身陷於無形的危機之中,戢梟不禁表情陰鬱,下顎緊繃。

姒矞自己也不明白,為何一旦面對他就會手慌腳亂得頻頻出錯。她是不是該將它視為自己從小內心對他尊崇與敬畏的心態在作怪?

「如果這令你感到困擾的話……我會試著改進的。」不再盯著他發亮的灰眸,她看著他額前傷處。

「該死的!我不要妳『改進』,我要你讓它從日常生活裏徹徹底底的消失掉。懂嗎?」雖然他不期望她能夠感受到自己語氣中的隱憂,但是,瞧她回應得如此漫不經心,他不禁氣惱地低吼。

「嗯,我會儘量做到的……」白色繃帶滲出的血絲讓她臉色發白,忙將視線移回。「很痛吧!我的粗魯一定又將傷口扯開了,它們正在滲血呢!我看還是請龍騰再進來檢視傷口。」

姒矞內心盈滿了擔憂,無暇注意到自己猶親密的趴在她夫君寬闊的胸膛上。她的目光還落在那只迷人的灰眸。

戢梟也發現到了。

原來自己那只他人向來不敢直視的灰眸,對他的妻子而言,竟有這般不可抗拒的魔力。

它似乎吸引住她了!

「不,就算他進來也不能令我少半分痛。」

「哦?」

「不過我倒有個不錯的建議能減輕我的疼痛。」

「什……什麼建議?」他的視線讓她不覺地抿了抿唇。

他不能不說她抿嘴的動作十分誘人。戢梟的目光向上移了。

「妳的吻──」戢梟早料到趴在自己胸上的女人在聽見他的宣告之後,該會有的舉止,他又豈容得她逃避8不,別想逃!這是你欠我的。」

姒矞垂於胸前的髮辮猛地遭人攫獲,迫使得她不得不打消想逃的念頭。她又被他拉回胸前。

「我……我不認為這對你的傷口有任何的助益……」該死!她該為他的建議感到生氣的,但是為什麼她的胸口會跳得這麼厲害?

沒膽再瞧他,姒矞臊紅了臉,兩眼視線放在他堅毅完美的下顎,慌亂低語。

「暫且將它撇至一旁吧!如果你想真誠的表示你的歉意,一個吻幷不算苛求,我的夫人?」他讓髮辮纏繞自己食指,輕輕拉下它,放置鼻前,汲取它淡淡的清香。

姒矞細緻的五官只能跟著下降幾分。戢梟親密的舉止令她嫣紅的粉頰又是一片滾燙。

「可是……」無力的抗拒聲很快地被人無情踹至一旁。 薄薄的唇形十分優雅迷人,輕而易舉即能攫獲他人的目光,姒矞當然也不例外。不知何時她的視線又落在那對唇瓣上。

「我……我連被吻的經驗都沒有,又怎懂得去……去……」喔,天啊!這男人要的絕非僅是蜻蜓點水的一吻,可是她卻連「看」的經驗都沒有,她……

姒矞敢發誓他一定感受到她臉上散發出的熱氣,她看見他那優雅的唇形在她低語之後,緩緩綻露一抹弧度。

「我不否認你的告白讓我十分愉悅,所以──」他修長的手指沿著她柔軟的髮辮逐漸攀升。「為了彌補我的失職,何不現在就讓我們同時進行?我會負起一切教導的責任的,我的夫人,你要做的僅是讓自己放鬆。」

除了自己之外,他不允許她的視線停留在其他與他無關的事物上。戢梟逗弄髮辮的手,在瞬間攫獲她撐於身體兩側的玉臂,往自己身體兩側一帶──

戢梟讓上方的姒矞與自己之間毫無一絲隔閡,緊緊貼著自己。

姒矞根本不知她的夫君會有這一招,驚呼一聲,任他將她帶向寬闊的胸膛,與他密不可分。

此刻她全身的重量,可謂全部加諸在身下那具堅硬的身軀之上。感覺自己的柔軟緊緊壓迫著他結實的體魄,姒矞全身不禁開始產生一種奇妙的反應。那是種全新的發現,她狂跳的心臟教她胸口難受的發疼。

「妳的心跳好狂呢!蒲公英。」他幾乎可以感受到那落在自己胸膛上的每一下跳動,又快又猛。

咚!狂猛的心跳為他的話而漏跳半拍。姒矞詫異地圓睜星眸。

咦?他怎會知道?該死!早在過十二歲生辰那天,她便不允許有人再如此呼喚自己的,為何這男人會知道呢?

「如果你願意讓我脫離這可笑的現況的話,我想它們會比較好受的──」而她懷疑這男人會輕易應允,果然──

「不,我倒寧願它們保持如此。」戢梟壞壞地笑開。「現在,該是你表示誠意的時候了。」捉弄她的感覺是如此的愉快,他甚至忘了自己疼痛的傷口。

姒矞倒希望她那該死的誠意早被狗吞了。「我還是認為該讓龍騰先瞧瞧你的……」

「天曉得,我的耐性已經快耗盡了。或許我該改變主意,繼續咱們早該在半年前完成的『那件事』。」

瞧見她星眸底下升起的一抹害怕之色,讓戢梟明白自己的威脅生效了。他不禁輕語改口道:「別擔心,我發誓我會是位最佳的教導者。」

哈,你當然是,你這花心大蘿蔔,我懷疑天下間舉凡「女人」的哺乳類動物,有哪位不迫不及待、爭先恐後的想替你溫床。不用多想,也少不了你那青梅竹馬的紅粉知己。

「除了我,你還會對其他女人說同樣的話嗎?」她只是這樣想著,但,內心那股強烈的在乎,卻教她不由自主的脫口道出。

戢梟錯愕了。

「如果你願意留下專屬於你的印記……那麼,往後不會有的。」他的眼光閃動,語調輕得像呢喃,帶著奇特的沙啞。

他的回答出乎意料之外的教她驚愕。姒矞不願去猜想他話裏有幾分真實性,但她美麗的唇角仍不禁為此而綻露笑意。

「希望你會記住這句話。」其實他的提議的確有點誘人,畢竟很少有人的唇形能夠好看到令人有股想「一親芳澤」的衝動。

雖然自己和這男人尚是有名無實,但,他是她的夫君。她對老公做出親昵的舉止,實在是天經地義,再自然不過了。諒別人也不能為此而取笑她吧?

有了理直氣壯的理由之後,姒矞決定好好滿足自己的好奇心。輕輕貼上他的唇,開始很開心地揣摩起來,幷且十分認真的吻著她的老公。

姒矞不確定自己的吻能對他產生怎樣的效應,不過,這對第一次有這種大膽露骨行徑的她而言,除了羞怯、彆扭、興奮與好奇之外,她倒覺得吻他幷非是一件教人難受的事。

他冰涼柔軟的雙唇,教她感覺自己仿如正親吻著玫瑰花瓣般,美妙不可言。她甚至能夠得知他之前曾嚼著薄荷草,因為那抹尚未褪去的淡淡清香與涼意,正透過雙唇的接觸明白告訴她。

吻他的感覺真的是十分美好。不過,她可不能耽溺於「享受」,而將「矜持」甩到一頭。

心裏這麼想著,姒矞決定結束她自以為很盡心的一吻。

但她欲抽身的動作,卻被他兩條有力的臂膀輕而易舉的制止,教她動彈不得,只好對著那張令她心跳亂了方寸的俊容,擺出大眼瞪小眼的姿態。

「這個吻也未免短促的讓人懷疑它的真實性!」他敢發誓她在他唇上逗留的時間,絕不超過三秒。「而且它根本不能算是個『吻』,甚至連『嘗』都稱不上。充其量也僅能以一個『觸』字來形容它。不過沒關係,我會讓你徹徹底底地瞭解它的。」

置於後腦勺的巨掌輕輕施壓了,他的另一手則掌控她的下顎,五指力道拿捏得宜,雖不致弄疼它,也絕不允許它有一絲掙脫的意圖。

兩臉貼近的程度,讓戢梟能輕易察覺噴在他臉上的氣息,是如此地短促,他俊容邪氣地笑開了。

「現在……放鬆它們。」他的拇指帶著挑逗地輕刷過她抿緊的紅唇。瞧見它們在自己的撫觸下不覺地微啟,他沙啞的嗓音更顯低沉了。

「如此誘人……閉起你的眼睛……蒲公英。」歎息的輕喃是兩唇相交之際的最後一句話了!戢梟置放後腦勺的手掌一個加壓,他的唇瞬間攫住她的。

姒矞想為他最後親昵的稱謂發言表示抗議,沒想到到嘴的話兒突地遭人封住,一聲「唔」地落入對方的口中。

為了怕嚇壞她,這個吻開始是輾轉引誘的。直到他環繞她背後的一隻手,感覺到掌下的緊繃在漸漸融化。不識情事的她,情不自禁地微啟貝齒,無言地邀請他入內。

剎那間,兩人的姿勢成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一個毫無預警的翻身動作,柔軟的嬌軀被龐大的男性軀體壓制於身下了。

驚愕的人兒連低呼的餘地都沒有,因為她的男人不讓她有片刻喘息。他的舌輕易進佔她口中,與她舌尖共纏綿,狂奪她口中甜蜜的氣息,汲取她特有的玉液。

她的呼吸紊亂,低淺而急促。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一雙玉臂何時繞過他頸後,幷且收緊地教他倆更為密合。她生澀的舌尖在對方熱情的調教之下,開始變得大膽,有了自主性。她也學起他,將自己的舌尖探入他口中,輾轉挑逗地引誘起他來。

生澀大膽的挑逗,令如火燃燒的男人不覺狂猛加深這一吻。

戢梟原本只打算要一吻的,但是現在的他不能為此而感到滿足了。帶著掠奪,他的唇離開她的,往下顎漸漸延繞而去。

他在啃咬她的頸項嗎?刺刺麻麻的快感,由姒矞纖細的頸部肌膚傳來,直達她的腦際,教她不覺愉悅地嬌嚶出聲。天啊!這男人會毀了她的。

攻佔粉頸的雙唇又漸漸下移了……戢梟刻意磨人地以鼻代手推開唇下微敞的衣襟,再以口代手地咬開襟扣。狂妄地在他雙唇所經之處留下一道道專屬他的吻痕。

第一顆襟扣在他熟稔的齒間下鬆開了。當戢梟準備繼續往下時,上方急切的叫喚,使得他不得不皺眉的抬首。

「閉嘴!女人。」戢梟咕噥地瞪著兩手正試著推拒他雙肩的女人。

「不,不是我……是──」視線由帳門入口處收回,美眸眼底猶有激情褪去後的余溫。「是龍騰!」那大傢伙喚他主子喚得好急喔!她還真擔心外頭那大傢伙在得不到主人的回應之下,會誤以為自己的主子是否又被她下了毒手,領頭沖了進來。

「你得讓我馬上起來,否則難保你外頭那群忠心的部屬,不會在下一秒舉刀揮劍的沖進來!」

她莫名其妙的一番話,讓戢梟不解地揚了揚眉。

姒矞正想開口,龍騰高八度的大嗓門再次從帳門外傳進來了。

「少主!虯族與虺族兩長老已恭候多時!」

帳篷內的兩人這會兒可都聽得一清二楚了。不過,反應最快的還是皺起一對劍眉的戢梟,他同時地翻身縱起,跳了下來。

該死!戢梟忘了自己帶傷的額頭,縱身一躍雖然讓他迅速下了床,卻也害他差些兒被一股猛襲上來的暈眩感弄得頭昏眼花,身子一陣搖晃。

現在他的頭疼得更厲害了,方才的纏綿令他全身血液一古腦的全部往頭部沖!

連串的咒駡聲抑制不住地由兩臂撐扶於床沿兩側的戢梟口中滑出。

「先讓龍騰看看傷口吧!」清亮的美眸透著關心,姒矞也已坐起身來。她跪坐在自己老公面前,俏臀壓在小腿肚上,粉紅細緻的臉蛋餘留激情過後的紅潤,一對因擔憂而睜大的美眸,隨著不安的心而眨啊眨的,煞是迷人。

她甚至忘了自己淩亂的儀容。

為了不讓頭上的痛疼繼續惡化下去,戢梟決定讓視線馬上離開那露出大片雪白肌膚的誘人胸襟。

不再瞧他一臉震驚、錯愕的夫人,戢梟大步邁開床側。「雖然我急欲知道你逃離我的原因,但是現在得暫緩了。不過,既然我都能熬過這半年,我想我也不急於這一時的。」他彎腰拿過被自己隨手擱置一旁的大披風,「我不在的時候,你可以自由行動,但,如果你敢再有逃跑的念頭,其後果絕非你所能想像的,希望你的聰明能提醒你。」

丟下身後的女人,戢梟一掌揮開帳門走了出去。迎面的光線刺目得教他不舒服的眯起眼,他的頭為此抽痛劇烈。

該死!他得提醒自己,在傷口尚未痊癒之前,最好與那渾身充滿殺傷力的小女人保持安全距離,免得又被無辜波及。

「少主……是否要與兩長老另議時間?」龍騰擔心以他主人目前的狀況無法上馬。

「不,不需要。希望這兩族長久的紛爭不會浪費我太多時間,咱們明早拔營的行程不會教它給耽擱了……他們人呢?」

「回稟少主,屬下讓他們在前方路口候著。」

「嗯,備馬吧!」待龍騰離去後,戢梟這才放聲喚來躲在一旁抖瑟著,一顆腦袋卻仍因心中的焦灼,而不時引頸幹望這邊的丫頭。「你叫什麼名字?」

「回……稟少主……奴婢叫……櫻……櫻子──」喔,天啊!這男人果真如傳言一般高壯威凜的駭人!尤其是左邊的灰眸,丫鬟白著臉地趕忙低頭。

完蛋!鐵定沒得玩了。小姐竟然在這男人頭上「不小心」地敲出那麼大一個洞來──慘了!小姐此時如果不是遍體鱗傷,也體無完膚了,而接著就輪到自己……

「櫻子──」

「啊!是!奴婢在!」櫻子差些沒給嚇得兩眼一翻,昏厥過去。

櫻子過度的反應,讓戢梟不禁揚眉。眼前長相平凡,倒有一副甜美嗓子的女孩,渾身強烈散發出的那股懼意,仿如自己隨時會將她給生吃活吞般。

「進去陪少夫人吧!還有,替我盯緊她,你的主人顯然有著十分不良的習性。看著她,別讓她再出閃失。」不過,倒楣的第一人通常都是她身旁的人。

為了不讓他人認為自己的擔心是針對他的夫人,戢梟又介面道:「你該明白這維繫兩族和平的利害關係!」

「是,奴婢會盯緊小姐的。」原來他擔心的是兩族能不能繼續和平共處?櫻子替主子有些抱不平了。

「你似乎還不能適應你的『小姐』半年前早已是我戢梟過門的『妻子』,櫻子?」

「我……我……」櫻子害怕得腦子一片空白,吞吞吐吐了老半天,就是擠不出半個字來,唯一清楚的一件事就是──完蛋了,她惹惱他了!

這丫頭會不會昏倒在他面前?「妳得改口叫『夫人』,我不想再有第二次糾正它的機會。懂嗎?進去吧!」

「是!奴婢會牢記在心。謝少主,奴婢告退。」仿如背後有千萬支箭射向她,臉色發青的櫻子一溜煙地消失在眾人眼前。

朝櫻子消失的帳門丟下一眼,戢梟轉向一旁的虎嘯。「看緊她們……」停頓一下又道:「最好是寸步不離!」

「是!」虎嘯朝主子揖手應道。

不消片刻,戢梟帶著龍騰、六大護衛的其中四名,以及精兵二十餘名,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往兩大長老等候之處,策馬長驅奔去。

偌大的營她驀地變得空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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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7 00:08:08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小──不,夫人!你有沒有怎樣?」

當櫻子搜尋的視線落在姒矞一張緋紅的臉蛋時,不禁低叫出聲,幷拉起主子的手。

姒矞只得莫名其妙的跟著自己丫鬟走。姒矞見櫻子在半途拿起吊在一旁的銅鏡,然後又急步領著她走到右方明亮之處。

「小──夫人!少主果真狠心啊!他不僅弄傷你下顎,現在連你的雙唇都被打得紅腫。還有──你瞧,你的頸子被捏得青一塊、紫一塊的,這要是教族長大人瞧見你這模樣,他老人家可會心疼不已啊!」

打?掐?她的唇和頸嗎?圓睜一對眸子的姒矞對櫻子拋了一眼,開始認真地瞧起鏡面上的自己。

她的唇色要比平常嫣紅嬌艶,而且更顯豐潤,還真的如櫻子所言,又紅又腫呢!還有……天啊!那男人八成餓慌了,否則也不會拿她的頸子當骨頭啃。依這顏色看來,兩、三天之內是不可能消失的,這可怎麼辦才好?要是被人瞧見了,豈不……

姒矞兩手不覺輕輕摸著那霸氣的男人在自己身上刻意留下的烙櫻他的動機是為了要她明白此生自己已是他的專屬物?她屬於他?要她放棄尚存心中一絲一毫的逃脫意念?

指腹輕壓泛青的肌膚,心底湧起的是奇妙的感覺……姒矞不禁皺眉。

「小──夫人,是不是挺難受的?少主下手可真是不輕啊!」主子皺眉的神情教櫻子如是認為,心疼地低語。

他確實是下「口」不輕,也教她前所未有的感到「難受」。若要她不昧著良心,她敢說自己喜歡先前的經歷,那種教人全身發燙的「難受」,顯然已在她體內留下不可磨滅的痕跡,她甚至開始感到期待。

喔,天啊!她在想什麼?真是羞死人了!姒矞臉頰一陣滾燙地連忙收回目光,放下在頸子肌膚輕撫的纖指。

櫻子幷未發現主子突然泛紅的兩頰,猶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

「『小夫人』,以奴婢之見,不如讓奴婢伺機潛逃回城裏,親自將此事面呈族長大人,讓他老人家明白原來自己所賞識的女婿,其實是位不懂憐香惜玉的野蠻人。我想,族長他老人家一定也不願『小夫人』你受苦的,他一定會想辦法將你救離這野蠻人的手中的。」

那怎成?這無疑與自己方所下定的決心大大地相違。自己這廂好不容易才決定要不計一切地贏得相公的心呢!不管他與那顆「青梅」有何牽扯不清的過去,現在他名正言順的妻子可是她呢!她絕不允許有任何過氣的狐狸精來覦覬她的夫君!

所以,她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將那顆已經幹扁的「青梅」掃出門。不過,現在她得讓她腦袋不清楚的丫鬟趕緊清醒過來才是。

「依我之見呢,這趟路你可以省下來了。」

「咦?」櫻子不由將高舉於手中的銅鏡挪向一旁,微偏頭地望著主子。

姒矞移動雙腳來到丫鬟身側,表情是高深莫測,教人猜不著此刻腦袋瓜子裏想的是什麼事。

她輕抬玉臂,扳過丫鬟手中的銅鏡。剎那,鏡面出現兩張「平凡」與「絕豔」相差甚巨的相貌。姒矞雙眼盯著鏡子裏的丫鬟半晌,秀麗的月眉松了又牛

「櫻子今年幾歲了?」

咦?主人怎會問起這莫不相干的事來?「差『小夫人』你五個月呢!」雖然納悶,櫻子仍是有問必答。

「哦?那也十七了吧!」

「嗯!」櫻子朝鏡面裏主人的一張美顏點頭。

「那麼我說,在尋花樓的這近半年裏,你都在做些什麼,櫻子?」就算沒嘗過豬肉,也看過豬走路吧!這丫頭在尋花樓難道是混假的?

經主人這麼一提,櫻子倒是認真地皺起眉頭,思索自己在尋花樓都是做些什麼。「回『小夫人』的話,奴婢除了照你吩咐的在『如玉台』固定地露個兩次面,哼個兩、三首地方小調之外,幾乎什麼都不做地將自己『鎖』在房裏。」

想來想去,櫻子想到的只有此事罷了。她的主子待她可真是厚道啊!除了讓她幹這件輕鬆的活兒之外,其餘時間皆在主子命令下,度過漫長的一天又一天。

唉,可憐如她!當真是主子身旁的一棵搖錢樹,僅需這麼「晃」個大半年,就替主子口袋「晃」進不少銀兩。

丫鬟的一席話當頭棒喝地敲在姒矞腦子裏,倒讓她記起「確有」此事。

不錯,讓櫻子長年戴著面紗,除了是在眾人面前魚目混珠之外,另一方面是擔心櫻子耳鬢兩旁過於招搖的發色!它們無疑會讓人聯想到「玁狁」的赤狼族,而那顯然會招來當初她一心想逃離的男人,所以她才要丫鬟以紅色面紗作為掩飾,更不允許她輕易露面,不准她與樓裏的姑娘隨意交談。否則難保她不會突然「心血來潮」地吐出個幾句不該說的話。

所以呢,為了不讓丫頭破壞自己當時的太平盛日,她只好出此下策,教丫鬟房門不邁地將自己「鎖」在屋裏──

唉,可憐她那清純如一的丫鬟啊!

「我知道了。」舒展揪緊的眉頭,姒矞對著身旁的丫鬟丟下一眼,便若無其事地走開了。「把銅鏡拿過來。」

咦?「等等啊!小夫人──」櫻子抱著銅鏡追上前。「妳的一句『我知道了』,可迷糊了奴婢我!」唉!怎麼小姐為人不照常理,說起話來也是一個樣,高深莫測得教人丈二金剛,摸不著腦袋。

姒矞總不能告訴這笨丫頭說:「你主子我的雙唇之所以紅腫、頸項之所以瘀紫,乃因夫君抱著自己又吻又啃的結果。」天啊!雖然她自認為自己的臉皮不是挺薄的,不過,這種羞人的話語,她可是難以啟口!

「總之,你眼中所見的,絕非你心中所想的情況之下產生的。少主幷無對我暴力相向。」她甚至又不小心弄傷他的傷口……這樣的他竟然還能上馬?

方才帳篷外的馬嘶聲與遠去的馬蹄踢躂聲,讓姒矞知道此刻她的夫君已不在營地了。

剛剛泛起的紅潮,因愧疚使然消褪了幾分。她在八仙桌下方的軟墊,屈膝跪坐了下來。

「不過,你這丫頭的關心,倒是提醒我待會兒記得將領子拉高。現在把你手上的鏡子放上桌面讓它對準我。」

「呃,是!」到底這背後有著怎樣的「情況」,丫鬟櫻子已無心去多想了,現在她更好奇主子要做什麼。

櫻子望著主子在懷裏摸索了老半天,然後由懷裏摸出個錦囊來,不由得睜大一對眼睛。她看著主子兩手解開滾著金線的錦帶,將囊中之物緩緩倒在手掌心。

「小夫人,你不是曾拍胸揚言,打死你也不願再見它在自己眼前晃來晃去?」

囊袋滑出的是一隻銀面狼身之上綴滿奇珍異石的耳墜子。精巧細緻的手工,讓銀狼顯得栩栩如生。嵌在一對眸子的黑鑽閃爍著耀眼的光芒,仿如兩道銳利的寒芒,強烈散發出一股懾人心神的魔力。

櫻子記得它出現在自己眼前的最後一次,也是僅有的一次,是在半年前主子成婚的那一天。之後這只價值不菲的耳墜子便被主子收藏起來了。

「嗯,話是不錯啦!不過……有人揚言,如果我再不將它給戴上的話,咱們主仆倆可能會死得更快。你說我是該戴,還該是不戴?」

明明人家霸氣威脅的僅她一人,現在再由她口中轉述出來卻變成了「我們」,當場嚇得櫻子是連忙介面:「戴!該戴!縱觀『玁狁』,橫視天下,若要說哪位最配擁有這只銀墜子,除了小夫人你之外,再也找不出第二人了。既然少主他喜歡看見小夫人戴著它,小夫人你就快快將它戴上吧!」

說到最後,櫻子倒是求起主子來了。

櫻子的表情活像是在央求著別人,別將手上的繩索往她脖子套。姒矞費了好大勁兒,才忍下想發噱的念頭。

呵,這半年來還真多虧了這丫頭。否則她鐵定會無聊得發黴。

姒矞輕輕頷首,將注意力重新放回在銀墜子上流連忘返的手指。纖指移向銀墜背後,指腹下清楚感覺出,其凹凸不平的烙印是代表著銀狼族的族徽。

這是一隻十分美麗的耳墜!耳墜本身外觀充滿那男人陽剛的氣息,第一眼瞧見它時,她的目光便被它深深所吸引,無法移去。第二次戴上它時,竟有著一種漲漲的滿足感。

因為這迷人的耳墜是一對的,另一隻此刻正掛在它的主人,也就是自己夫君的左耳上,它們是銀狼族歷代傳承的寶物,族長與其夫人分別擁有它們,戴上它即表明自己是那男人的所屬物。她與他是互屬的,她屬於他,而他也會屬於她。銀墜明白的向全天下膽敢覬覦她夫君的狐狸精們宣告,自己的身份已是無可動遙這「夫人」寶座她是當仁不讓,誰要不怕死的想動她夫君歪念,她會毫不客氣地給她痛快的一擊!

姒矞此刻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愉快,積壓半年的陰霾終於露出一線曙光。她起身,展伸一對纖細玉臂,朝帳篷項端元氣十足的低叫一聲,然後笑望著驚愕得忘了閉起嘴巴的丫鬟。

「既然我的夫君決定寬待我,讓我自由行動,咱們可不能辜負他一片美意才是,走,陪我到外頭瞧瞧去吧!櫻子。」

姒矞旋身,踩著輕快的步子邁向帳門,冷艶的嬌容閃爍一抹迷人的神采。

「等……等等!夫人!」見主子就要消失在帳門,櫻子這才從怔楞中驚醒。她匆忙將銅鏡放回原處,慌亂地撿起那件散落在床邊地毯上的披風,踩著雲步,火速追上主子。

「夫人等等啊!外頭涼氣逼人,你得先套上件衣物才是……」

「唉,免了免了!」姒矞打斷身後丫鬟的聲音,揚手揮開帳門。「這風和日麗,天氣好得很,哪來涼意──哈啾!」

大話尚未落下,姒矞感到鼻子受到刺激,霎時打了個噴嚏。奇怪的是,她這一個打噴嚏的點頭動作,讓她漂亮的額頭莫名地撞上硬物。

不會吧?這帳門前何時移來一座山?姒矞一對美眸不覺迅速往上飄──

「虎嘯!咦?有事嗎?」吸了吸鼻子,她放下掩鼻的手,兩眼奇怪的望著往後退了一大步的男人。

「少主臨走前吩咐虎嘯,要屬下前來問候夫人是否有其他需要?」

哈,說難聽一點是不信任她,所以派虎嘯來監視她吧?如果她跟這大塊頭表示自己已不會再有逃走的念頭,要他不需如此費心地跟監自己,他一定不信吧?

「不,我只想出來透透氣。」

「為了安全起見,虎嘯會跟隨在夫人身側。」

哈,她早猜到他會這麼提議。「請便,如果這能讓你感到安心的話。」

「夫人!」櫻子兩手提著披風已趕上主子。

「嗯。」姒矞故意忽略櫻子臉上那張寫著「你看吧!」的表情,她微側過身子,好讓丫鬟能將手中的衣物輕易披上她雙肩。

趁著丫鬟替自己綁上披風錦帶的空暇,她視線不覺飄向營地前的那一塊空地。

「你正在督促他們練功嗎?虎嘯。」除了固定留守的人之外,光禿禿的空地上,有一堆人正拿刀持劍地相互比劃著。刀槍劍戟,碰撞的鏗鏘聲此起彼落,熱鬧非凡。

「是例行的練習,少主不希望下屬們有絲毫鬆懈。」虎嘯兩眼朝空地丟了一眼,死板板的表情還是沒有任何變化。

喔,倒挺像那男人的作風。姒矞唇角輕微扯動,收回目光。「對了,我這丫鬟倒也懂得幾分皮毛,不如讓她與你比劃比劃、切磋切磋,也好指點指點這丫頭,如何?」語氣認真,隱含笑意的神情卻夾帶一絲作弄。

她的提議令虎嘯一對濃眉不覺地微微挑高。他正想開口表示,那名被主子指名的丫鬟已搶在他之前叫出聲。

「夫人──妳不是當真吧?」櫻子的表情活像剛吞了顆鶏蛋,充滿震驚、錯愕與不信。

讓她與這大……大塊頭比劃?天啊!主子難道不知道,這如熊般強壯的男人,單憑輕輕一聲,便足以將她整條手臂震斷。

櫻子當場慘白一張臉地退到主子身後,兩眼恐慌地瞪著虎嘯。

或許自己該考慮考慮將這膽小的丫頭綁在這大塊頭身邊才是,也好讓他訓練她的膽量……不,那自己豈不太無聊了。

「當然當真,瞧你這不爭氣的模樣。」姒矞佯裝發怒地轉身瞪著櫻子。「你說,你那身三腳貓功夫,除了有幾分『自己保護自己』的能耐外,一旦妳主子我碰上了危險,又能發揮多少作用?」

嘀咕的丟下最後一句,姒矞懶得再多瞧被自己罵得差點無地自容的丫頭一眼,她的視線重新落到虎嘯臉上。

「看來我是不能仰賴我那丫鬟的……虎嘯,依我之見呢,咱們閑著也是閑著,何不趁這空檔,你就傳授夫人我幾招自保的功夫吧!好說歹說,你虎嘯也是少主身側的一員大將,功夫鐵定了得。假如當真碰上了麻煩,夫人我也有那麼幾招嚇阻敵人的招式,犯不著教少主老為我的安全掛心……咱們就從拿劍開始,如何?」

姒矞拐彎抹角,兜了那麼大個圈,為的就是巴望武藝不凡的虎嘯能夠傾囊相授。

「怎樣?虎嘯?」姒矞一臉討好的表情,兩朵笑雲乍現,仿如曇花,明艶迷人。

那是張任誰見了也不忍拒絕的面容。姒矞正試著在夫君的貼身侍從身上下蠱。

遺憾的是,它若用於任何人身上或許都能收到預期的成效。但,如果針對的是虎嘯這生性不解風情的傢伙的話,姒矞是註定要失望的。

虎嘯望著夫人,不假思索地開口:「夫人的要求,虎嘯恕難從命!」他聽見丫鬟明顯長籲口大氣的聲音,不過,它很快被夫人倒抽口氣的驚喘聲壓過去。

該死!你怎能拒絕?「為什麼?」忍耐!忍耐!姒矞,你千萬得忍一忍,說不定這傢伙會改變初衷的。

「此事得經過少主本人的允許,沒有少主的應允,虎嘯不敢任意妄為。」

哈!毫無商量餘地。姒矞一顆心瞬間石沉大海。

「不過為了不壞夫人興致,虎嘯倒能作主地替夫人安排個適當的位置,讓夫人在旁觀賞這場練習。」虎嘯接著又道。

在旁乾瞪眼?十七年來自己的角色不一直都是如此?為什麼阿爹執意不許自己練武?因為劍拿在她手上,她只會往自己的身上戳而已!

「算了,就當我沒提過……櫻子咱們走,別礙著了人家。」如花似玉的臉龐依舊美麗,只是缺少了先前的神采,掛上拒人的冷意。

姒矞領著丫鬟往小溪的方向邁去。

虎嘯微楞片刻,瞧了夫人背影一眼,他朗聲喚來一名下屬,低聲交代幾句之後,這才緊跟上夫人腳步。

風聲、鳥語、水流聲,還有兵器交加的鏗鏘聲!一聲驚天動地的淒厲哀嚎驀地穿透雲層,劃過天際淹沒了這一切。

姒矞他們三人同時驚心地停下腳步,不約而同地轉身望向空地方向。

虎嘯首先飛奔過去。

「櫻子,快去瞧瞧怎麼回事。」

「是!」

見丫鬟身影跟著虎嘯背後消失在圍堵的人群中,姒矞亦提步折返營地,想一探究竟。

姒矞方至圍堵的肉牆旁,她那丫鬟已從人群裏冒出身來。

「怎麼?出了啥事?」顯然是有人受傷了,淒厲的哀嚎,現在變成了連綿不絕的痛苦申吟。

「夫人,依奴婢之見,夫人還是別過去的好。」櫻子臉色難看的將試著往裏面探頭的主子推向一旁。

「為什麼?」

「血!那個人流了好多的血,夫人你不會喜歡看見的。」櫻子低聲叫嚷,表情猶是心有餘悸。

血?一聽見這字眼,姒矞當下馬上反射性的兩手壓住自己胸口。

關切之情猶存,只是透露在絕色嬌容的好奇已瞬間褪得徹底。姒矞決定聽從丫鬟的建議,快快退至一邊。

她讓丫鬟扶著自己,轉身就要走,後頭傳來的急切交談聲,卻令她收住了腳步。

「傷口不淺啊!這可怎麼辦?二副,大副此刻又不在營地,這下……」

「櫻子……」姒矞微偏臉龐,豎耳聆聽。「是被劍劃傷的嗎?傷勢很嚴重嗎?」她瞧著丫鬟。

「嗯!左小腿被劃了一刀,差不多……有這麼長!」櫻子兩手在半空中比了個十分誇張的手勢,表情認真。

姒矞皺起眉頭,決定一看究竟,逕自走向驚慌失措的一堆人。

「夫人!」櫻子驚呼了一聲,表現出強烈的不贊同。

「我不能丟下那個人不管,那堆中看不中用的傢伙全都束手無策,再這樣下去,那人的小命,會教他們給『浪費』掉!叫他們讓開,櫻子。」

「是。」人命關天,櫻子自是不敢再有任何意見。帶著忐忑不安的心,她上前力排眾人,為夫人開出條路來。

現場突然變得鴉雀無聲,半跪於傷者身邊的虎嘯不由地起身。

「夫人?!」虎嘯訝異得濃眉輕輕蹙起。

希望自己夠堅強。姒矞握緊了拳頭。「能讓我瞧瞧嗎?或許我幫得上忙!」

儘管已在內心不停地替自己打氣,說完這句話之後,她仍止不住地臉色開始發白。

虎嘯兩眼盯著氣色明顯不佳的夫人。「嗯。」半晌過後,他緩緩退開身。

少了虎嘯龐大軀體的阻隔,眼前血淋淋的一幕,驀地映入眼眸,再無一絲保留。她纖細的身子禁不住一陣搖晃。

「該死!你們難道非得等他全身血流盡了,才會記起竟忘了替這傢伙止血?」她一對火眼金睛瞪著虎嘯。

「呃,我……」事實上,他方才正要替受傷的下屬止血,如果不是她突然加入的話。

眼前那張發怒發白的怒顏,令虎嘯不由想起前些天那位對著自己又吼又罵,兩手拿著果物朝自己又丟又喊的女人──

他不覺地退後了一小步。

一群粗心的傢伙8劍拿來!」姒矞視線掃過眾人,然後停在離自己最近的男人身上,二話不說地一個箭步上前,拔出了他腰際的佩劍。

她突然的拔劍動作,嚇壞了劍的主人,以及他身旁的一些人。他們差點沒被夫人手上的劍給「不小心」劃傷。

姒矞瞪了在她拔劍的同時,身子反射性地向後跳的一群人一眼,舉劍對著衣物下襬削下兩塊布來。

「啊!夫人,你的衣服……」

「先別管這些了!櫻子,你速速去將我包袱裏的那只小匣子取來,裏頭有針和線。還有,順便將綠、紫兩瓶藥罐帶來!」

奴婢走後,姒矞馬上屈膝跪下身。她先將布條緊緊的綁在傷者的大腿上,深深吸口氣,這才敢朝他傷口望去──

皮開肉綻!她得對他做縫合的工作。姒矞又連續吸了幾口大氣,這才讓她縮緊的喉嚨能再度發出聲來。

「烈酒!我需要烈酒消毒傷口,虎嘯。還有,你得找處舒適的地方讓他躺下……」喔,天啊!那堆血簡直多得嚇人!

空氣似乎變稀薄了,她的心臟跳動瞬間轉弱,鮮紅奪目、怵目驚心的液體令她全身無力。

姒矞呼吸急促地仰頭盯著虎嘯。

望著那張發白的面容,虎嘯敢發誓她絕不比他受傷的下屬好到哪里,而且,他似乎看見藏在袖口下的兩手正在輕輕顫抖著……

或許待會他得照料的不會僅是那被劍誤傷的手下而已。

「我知道了,夫人。」

虎嘯揮手喚來兩名手下,讓他們將受傷的兵士抬入帳幕裏。



「把它喝下,雖然我的藥粉多少能減輕傷口的疼痛,不過,我想你仍需要它的。」

姒矞讓櫻子將裝有烈酒的皮囊遞到傷者的嘴前。見男子張口灌了幾大口之後,她這才把手中卷成條狀的布條放入他口中。

「咬著它!」

望了男子因痛苦而猙獰的面孔一眼,姒矞接過丫鬟遞上前的酒囊。

「按緊他。」兩名力大無窮的兵士在虎嘯的一聲令下,分別壓住了傷者的雙腿與雙肩。

不怕不怕!鎮定點!就當流滿鮮紅血液的傷口,是那被踩得稀巴爛的番茄吧!深吸口大氣,她把囊袋剩餘的烈酒全部用來清洗傷口。

酒水和著血水流下了傷者腿肚,沾染了她的衣襬,綻放出鮮紅的血花來。

姒矞強忍不噁心欲吐的反胃感,傾身探手取來已被消毒放置一旁的銀針。

哈,雖然自己沒能練就出一身好武藝來,倒是被阿爹強迫地練出一雙能繡盡天下物的巧手……也許自己能在這男人腿上繡出點什麼來,例如花阿鳥啊之類的。不,他可能會希望自己繡的是弓、箭、刀槍的。該死!她的雙手為何抖得如此厲害?

一旁的虎嘯也注意到了。

「夫人,我想你也需要它!」虎嘯一個皺眉表情,將他早準備在旁裝有八分滿酒水的木杯遞到夫人面前。

他懷疑他們的夫人是否能夠堅強的支持到結束?

酒?是的!或許這玩意兒對她會有所助益!姒矞接過杯子,想也不想地就嘴啜了一大口。

咳!這是什麼鬼東西?滾燙的燒灼感麻痹了她的舌頭,由喉嚨一直延伸到她的胃!

姒矞當下被濃烈的酒氣嗆得咳出聲。「該死!虎嘯,你給我喝的是什麼鬼東西?咳……」

「我族獨創的烈酒『嗆燒子』,主人。」

嗆燒子?8希望你不是故意要讓我尚未動手就先暈倒。」

「這對於不習慣它的夫人你,得小口小口的喝它。」

「很好,下次提醒我得先問清楚才是。」

姒矞抬起淚眼汪汪的兩眼,瞪了對面高大的男人一眼,幷將酒杯用力的塞回他手中。

姒矞馬上發覺自己發冷虛弱的身子在酒氣運行之下,漸感暖和起來。入肚的烈酒已在她體內起了作用,她的臉頰在發燙,而且她的雙手不再抖動厲害。

太好了!那嗆什麼燒的,至少讓自己瞬間擁有下針的力量,希望它能支援自己到最後。

接下來也不知到底是過了多久的時間,帳篷裏,側坐在士兵床畔旁的姒矞,一直當自己是在繡花般,專注、細心地縫合那條長達十五公分的傷口。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姒矞僵硬的雙肩益發酸疼、僵硬。

那嗆燒子還真他媽的有夠嗆!嗆得她兩眼發暈。不過,有一點她倒十分清楚,那就是──

自己恐怕再也支持不了多久了。

在旁服侍的櫻子,提起手絹替主子輕輕壓幹額前新冒出的汗珠兒,幷擔心的瞧了主子不覺緊咬的下唇──它已滲出一絲血絲了。

櫻子見主子已在傷口灑上藥粉,她不由輕挪雙腳走到矗立于主子後方的巨人身前。

「虎嘯大人,櫻子想麻煩大人一件事……」

「好了!現在只能祈禱傷口不會發炎惡化──」

虎嘯和櫻子同時抬頭朝姒矞望去,然後虎嘯猛地大步上前,櫻子也趕緊跟上。

「能不能麻煩大人將夫人扶回她的帳篷?」櫻子瞪著虎嘯說。要不是自己做不來這件事,否則她實在極不願意麻煩這可怕的男人。

「夫人她……」虎嘯驚愕地望著鬆軟軟掛在自己手臂上昏厥過去的少主夫人。

「夫人怕見血,一見血她就會像這樣昏厥,不省人事。而今天她竟然還能堅強忍受到最後,連我這奴婢的都覺得相當不可思議,大人。」櫻子兩眼露出對主子的尊崇。

虎嘯則已震驚得說不出話來,他瞪著少主夫人昏厥的面容,雖然透著紅潤,卻仍掩不住那抹蒼白……還有她的唇角正流著淡淡血絲呢!

那是在極力的克制之下所咬傷的嗎?

今日姒矞的表現再次令虎嘯刮目相看了,她也讓營地的眾兄弟們對他們的少主夫人有了不同的評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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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7 00:08:56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銀狼族是「玁狁」最大、最強盛,握有實際統治權的一大強悍族群,赤狼族則居次。

當然這個國家尚有其他大大小小的部族分散在各地,而地處西南方的虯族與虺族便是其中之二。

說也奇怪,這兩族幾百年來,莫不為兩族交界的「無主河」該歸何方的問題,一直保持著激烈的敵對狀態,歷代下來仍不見其惡劣關係有所改善,只有愈顯惡化的趨勢。

可笑的是,銀狼族當今大家長被虯、虺兩族德高望重的長老,由京都千里迢迢的請到這邊來,為的竟是虯族一名在「無主河」打魚的漁夫,無意間發現對岸那傢伙比自己多打了一條魚,然後差點導致兩族的大對決!

當姒矞得知自己竟然比條「魚」還不如時,她實在是備受打擊。她原以為自己的夫君是迫不及待的想見自己的,所以……她現在才明白自己會在此與他碰面純屬「意外」!

姒矞擔心他的額傷,認為她會在午膳時看見一大早便不見蹤影的夫君。但是,她從中午等到下午,乃至入夜,還是不見他回來。直到虎嘯握著一張皮紙出現在她面前,她才瞭解她得等到明早方能見到她夫君的面。

他們一干人被兩族長老熱情款待留下了。

所謂「熱情」的款待,必是那種由美女在旁伺候著的吧!聽說虯、虺兩族的女性長得高大豐滿迷人,擁有一對教男人目光不忍離去的大胸脯,正是適合銀狼族又挺又壯的身軀……

抱著這樣的女子顯然相當舒服吧?難怪她的夫君寧願待在那裏,也不想面對自己幹扁四季豆的身子──

姒矞感覺活像吞了兩大桶酸醋,嗆得她心情沮喪極了。為了不去想夫君左擁右抱的景象,她起身揮開帳門,朝兩旁的護衛點頭示意之後,在他們的陪同下,往另一頭受傷士兵躺臥的帳幕走去。

兩個時辰前,她曾吩咐負責看護的兵士,若傷者有發燒的跡象,得記得通知她一聲。

不過,既然這麼久的時間過去了,幷未見兵士捎來任何,那麼……應無大礙吧!

可是當姒矞掀起帳門,瞧見床褥上的傷者正因高燒而申吟不已時,當下兩道柳眉成了倒八豎;一對火眼金睛瞬間燒向倒在一旁呼呼大睡,正作著春秋大頭夢的傢伙──

就這樣,那位表現嚴重失職的兵士,被他們少主夫人二話不說狠狠的踢出了帳篷外,連帶的原本睡在這座帳幕的數名士兵也蒙受其害的跟著遭殃!

因為他們少主夫人不放心再將傷者交給他們這群粗心的傢伙照料,因此她執意留在帳篷裏。

可憐那七名士兵只好抱著毛毯,以天為篷,以地為床,在星空下「凍」過漫長的一晚。



按照常理來說,這會兒營地該是刀槍劍鳴、鏗鏘聲此起彼落的時候。而今兒個卻是一反常態地安靜,偌大的空地上沒見半條人影,就連虎嘯那魁梧的影子也沒瞧見。

這到底是該死的怎麼一回事?

「你們待在這裏!」戢梟一個俐落動作,帥感十足的翻身下馬。

將手中韁繩丟給一旁的龍騰,他昂首闊步,腳下無聲地朝目光鎖定的帳篷快步邁去。他敢說,他那些留在營地的手下們,此刻全擠在那座帳門前!

祈禱虎嘯那傢伙最好有充份的理由。

大披風隨著戢梟的步伐,在他背後揚起一層又一層的黑色浪花。堵在帳門外的一群人,誰也沒發現身後主子逐漸的逼近。

「誰來告訴我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陰沈的男聲驀地嚇斷了嘰嘰喳喳、猶如麻雀的交談聲。帳門外的一堆人馬上改變了方向,面對著他們的主子!

「你們最好給我解釋清楚!」為什麼他會有──絕對與他親愛的夫人脫不了關係──的預感?

戢梟發覺快教他遺忘的額傷又開始隱隱作痛了!他右眉揚得半天高的瞪著眼前一群臉色發白的屬下。

主子發怒的神情誰也不敢直視,一群人倒是很有默契的讓出一條路來。

戢梟利眼橫掃過兩旁手下黑禿禿的腦袋瓜,他兩個大步來到帳門前,手臂橫劈開帳門──

「為什麼她該死的會在這裏?」而照這情形看來,他那不聽話的夫人昨晚顯然是在此度過的。

一道明亮的白光越過高高掀起的帳門,投射在姒矞趴在床沿邊那顆後腦勺上,晶瑩的光暈把她絕美的嬌顏襯托得更為白晰、亮麗,冷絕的面容雖然透著冷艶,但是因酣睡而輕輕微啟的朱唇,則讓它們隱約含著一抹無邪、柔美的美感,令人不由心生憐惜。

就是這張面孔令他的手下們作息大亂?戢梟聽見有人在他背後出聲了。

「少……少主……夫人她昨個晚上累壞了……」

「少主……夫人為了看顧躺在病床上的弟兄,幾乎一夜未眠……」

「請少主息怒,莫要怪罪夫人……」

急欲替少主夫人辯護的聲浪,驀地由戢梟背後四處竄起,此起彼落。

戢梟不禁揚眉。怎麼?才一晚上的工夫而已,他一群手下便教他的夫人給迷住了?看來他迷糊的妻子是有教人刮目相看的通天本領。

「與其在此擔心我會如何對待我的妻子,你們何不現在馬上滾回自己的崗位,準備一個時辰之後的拔營工作!」

戢梟倏地旋身,一對寒光四射的冷眸飽含威脅地掃過眾人!

主子一聲令下,誰還膽敢再停留片刻,一會兒光景,戢梟眼前再無半條人影了。

「虎嘯見過少主!」

「奴……奴婢叩見少主……」

帳篷裏的兩人原本是背對帳門的,一聽見少主的聲音在帳門前響起,兩人這才驚慌地轉身,朝高高佇立門前的主子迎去。

銀狼族年輕的族長並未轉身看他的屬下。「櫻子!將夫人喚醒帶回她的帳幕,還有──虎嘯,你得仔仔細細的替我解釋這一切,在我還有耐性的時候。」

丟下這麼一句,戢梟不發一語地轉身離去,背後虎嘯緊緊跟上。

櫻子瞪著兩條逐漸遠離的身影,她方才似乎瞧見虎嘯的臉龐在發紅呢!可是……會嗎?一定是自己眼花。

櫻子不認為那巨人會有這樣的面孔,所以它很快的被她撇到一邊。她轉身走向主子。



馬背上的人兒強忍下想打呵欠的念頭,為此她的兩頰因而發酸的難受。

他們已趕了一天的路了,馬背上的姒矞早是腰酸、屁股痛的極為不舒服。

夕陽的餘暉,金黃的色調,漸層的美麗。眼前的大地之美雖然很吸引人,卻仍敵不過黑色駿馬上那高大俊美的教人屏息的背影,對她來得更具吸引力。

喔,她真希望那正與身旁手下討論不休的男人,也能撥出一點精神來給她。因為她實在記不得他何時曾與她說過一次話。整天下來,他根本把她當隱形人,不存在似的。

他是故意的嗎?可是為什麼呢?不會是為了她多事救了他部下一命的這件事吧?聽櫻子說他回來的時候發了好大一頓脾氣呢!也許他對今早她不小心在他頭上弄出一個洞的事尚記在心,還有半年前的那筆舊帳……

該死!她才不要在她好不容易下定決心之後,又遭他如此冷漠「款」待!她要他低沉性感的嗓音纏繞在自己耳畔,她要他一對迷人的眸子是看著她的,她要他強壯有力的臂膀緊──

啊!羞死人了。姒矞瞬間雙頰一片通紅!

片刻後,她纖細的身子猛地遭一對鐵臂高高舉起。

「啊──你──」下一秒她的俏臀已落在黑馬馬背上,姒矞兩手直覺反應地抓緊夫君胸前衣襟。

戢梟驅馬回到部屬身旁,在龍騰耳畔低聲交代幾句之後,他驀地出手將妻子那雙擺置胸前的柔荑拉向背後,讓它們抱著他結實的腰身。

「抱緊我!如果你不想摔下馬背的話。」

這個人總是先「行動」再「開口」的嗎?臉頰緊貼他溫熱的胸膛,姒矞圓睜一對美眸,盯著在她眼下規律起伏的胸膛,她不禁感到好笑。

「你想帶我去哪里?」這個男人不會無緣無故做出這樣的舉止的,只是他的目的呢?她由他懷裏輕輕仰起頭。

姒矞幷未得到自己所想要的回答,因為那對懾人心神的眼眸望了她一眼,一件寬大的披風緊跟著覆蓋了她的背,瞬間她被他溫熱的氣息深深籠罩住!

厚暖的披風把他倆緊緊的包裹著,姒矞吸入的是他特有的男性氣息,她的心跳開始加速了。

隨著頭頂傳來男性宏亮的「呀!」一聲,她感覺胯下坐騎如箭離弦,仿如飛了起來似的,迅猛地朝前賓士而去。

不消片刻,銀狼族的族長帶著他的夫人,丟下身後一群手下,迅速消失在山丘另一頭。



右耳傳來的是狂風呼嘯而過的呼呼聲,敲入左耳的卻是沉穩有力的心跳聲……好舒服喔,她發誓她老公的胸瞠,遠比自己這輩子所睡過的枕頭,要來得舒適一百倍!

她會對它們迷戀的!

唇角勾勒出一抹美麗的弧度,她不覺輕歎一聲地閉起眼眸。疲倦感與舒服教她頭昏昏、腦沉沉的。

賓士一刻鍾後,目的地就在眼前了。戢梟漸收韁繩讓愛馬放慢腳步。

體內薄弱的意志力正與席捲全身的倦意交戰著的姒矞,發覺馬兒的速度變慢了。她掀開披風,臉頰不舍地離開他溫暖的軀體。

她微轉頭,一片石林驀地映入她眼底。這是由一堆大小不一、高低不齊的岩石雜亂拼湊成,仿如一面外牆的石林。遠遠觀去,石林的排列形狀令人不禁聯想到一隻大盆口!

好一幅奇特的景致啊!姒矞很好奇夫君為何帶自己來此,她眸子透著驚奇與納悶地仰望著將她舉下馬的男人。

「溫泉。」

說完這二字,戢梟執起妻子纖細的手腕,拉著愛馬往另一方向邁去,兩腳熟悉的避開可能會翻滾的石粒。

溫泉?他是說這片石林後方有溫泉?姒矞圓睜一對星眸,表情簡直不敢相信。天啊!她都快忘記泡在熱水裏的滋味是如何了!

所以,當姒矞看見那座冒著輕煙的湖水時,她的臉龐瞬間為之發亮、發光,雀躍的欣喜在臉上盡展無遺。

「喔,天啊!真的是溫泉耶!」驚喜地低喊一聲,她由夫君手中抽回自己的手,兩手提著花裙下襬,好奇的走向小湖。

冉冉而升的輕煙隨風舞動,煞是迷人!姒矞情不自禁地傾身,掬起一瓢清泉,溫熱的泉流觸動她的神經,然後由她指間、手掌迅速流溢,滴落回它們原來的地方,溶入清泉裏,激起片片漣漪。

她忍不住輕輕笑開了,又一個傾身動作──這一次半蹲著身子的她大意地踩上了一顆打滑的石頭。

眼見她就要全副武裝地下水了,姒矞卻只能尖叫一聲,無力地望著自己映在湖面上的影像愈來愈清晰──

一條鐵臂適時地在姒矞尚未落難前接住了她,不費吹灰之力地將她撈在半空中。

「我明白你會喜歡它的,不過……你也未免過於迫不及待了吧?倘若你真這麼一腳踩下去,恐怕待會兒被我擁在馬上的你會是裸著身子的──當然,我並不介意它的發生。」

戢梟將他差些成了落湯鶏的夫人撈回自己胸前。他讓她單薄的肩背緊挨著他雄健的胸膛,兩手緩慢地放下她,低沉的嗓音隱含挑逗意味,雙唇輕貼她耳背地喃喃低訴著,唇瓣隨著他雙手的放鬆,而若有似無地刷過她耳背。

吹拂臉頰的鼻息搔得她心頭莫名發癢,耳後逗弄的唇瓣令她忍不住的直想打冷顫!

好不容易知道自己雙腳終於著地了,姒矞片刻也不敢有所耽擱地,掙脫夫君手臂,退至一旁。

「謝……謝謝!你……為什麼帶我來此?」他一定發現自己灼燙的臉頰不比鮮豔的紅辣椒好些吧?

姒矞只羞得猛將自己的頭壓得低低的。

見他夫人是避之唯恐不及地掙脫自己懷抱,戢梟除了表示性地一揚眉之外,幷未再對他的妻子伸出魔掌。

「回城都尚需半個月的路程,沿途這樣的溫泉不會再有了,如果你想淨身,這是最後的機會。」

記起自己半年前曾有近一個月的時間,沒讓身子碰到水的破天荒紀錄,她那絕美的麗容不由露出憎惡的表情。她發過誓,再也不要有第二次經歷了。

難得這霸氣的男人能有這份心思替自己設想,不禁令姒矞感動,原本她以為他決定在往後路程裏不再與她交談半字半語了。

「我……我不知道你是刻意──咦?你幹什麼?」一道黑影掠過姒矞眼底,教她視線忙不迭地緊跟黑影落下的方向望去。

躺在岩石上的是原來掛在夫君雙肩的大披風!

「寬衣。」

寬──喔,該死的男人!她當然知道他正忙著剝光他身上的衣物。

「寬衣做啥?」她兩眼緊盯他胸前解扣的雙手。

「你該不會認為我會在一旁觀望,而不參與吧?我幷不想錯過它,我的夫人。」隨著他聲音的落下,又有兩件衣物跌落在披風上方。

上半身僅著一件白衫的戢梟,他屈膝坐下,在脫靴之前,兩眼瞧了遠方天際一眼。「依它下沉的速度看來,不到半個時辰,黑暗就會吞沒這片大地,我們只有一刻鍾的時間。」視線由火輪轉向驚愕的嬌容。

「如果我的裸體讓你不舒服得感到呼吸急促的話,我倒不介意你躲到那塊岩石後方去,只是,記得時間有限。」

戢梟以下巴輕指矗立在泉水中央那片岩石,朝她丟下邪氣卻性感十足的一笑,開始著手脫靴。

自傲、自視、自大、自以為是的男人!依她之見,他是擔心自己一旦瞧見她毫無遮掩的身子,會克制不住猶如猛虎般撲了過來!

不過……他的提議頗令人心動的。方才她被嚇得差點就要打退堂鼓了。

姒矞瞪了夫君好看的側瞼一眼,在他尚未剝光腿上衣褲之前,她趕忙移開視線,又羞又惱的往另一邊邁去。

清泉深度只及腰際,姒矞原來打算著裏衣、褻褲下水,但是想到它們會變得又冰又硬的貼著自己肌膚,她又馬上打消念頭了。

礙于威脅性十足的男人就在對面的岩石後方,她只得用稱不上享受的速度,迅速替自己洗滌一番。溫熱的清泉讓她在上岸前,止不住渴望的放下一頭秀髮……

姒矞走近時,戢梟正彎身拾起丟在地上的披風。瞧見她一頭濕漉漉的秀髮,他不禁擰眉。

「你洗頭了?」

一雙柔荑輕輕絞扭自己一束飽含水氣的秀髮。「嗯。」姒矞點頭應聲。

「出了這片泉穀,你會後悔將它們弄濕的!」戢梟瞧了她一眼,轉身在披風原來的地方坐下。「過來!」

以矞停下擰水的動作,眸中透著不解地望著夫君手指所指之處。

「我得弄幹它!否則我敢保證,龍騰往後要照顧的,將不只是馬車上那受傷的兵士而已!」他幾乎是生氣地擠出這些話。

原來他是擔心她會受寒!至少這是個不壞的開始。恍然大悟後,姒矞難得聽話地乖乖在夫君「指」定的位置坐下,唇角則有抹不易察覺的笑意。

不一會兒,她聽見背後傳來一陣衣物的窸窣聲,然後一件溫熱的布料輕輕按上她的頭頂,讓她微微一楞,那原本是穿在他身上的。

穿梭發絲的十指相當輕柔小心,似乎擔心任意一個動作都會扯痛頭髮的主人似的……姒矞不知道狂傲自負如他,也能有如此溫柔的一面。

「你……你的傷要不要緊?」

「嗯。」

「你明白那是意外,我並非故意的……」

「嗯。」

「事情發生得過於突然,我是反射性的動作。」

「嗯。」

「也許這會令你下次要將那種會砸人的玩意兒擺至高處之前,先考慮一番。」

「嗯。」

「難道你沒有別的話好說?」

姒矞感覺撫弄她頭髮那雙手為此而停頓了半秒,接下來頭上方傳來的一句話,教她後悔得恨不得「咬舌自竟。她是哪壺不提提哪壺啊!

「半年前為什麼從我身旁逃離?」

「如果我說,我已為此事深深的感到後悔與自責,你……能不能不再追根究柢?」

「不能!」他的回答乾淨俐落且清楚。

「為什麼?這種經驗你不會再有第二次了,我發誓!」

第二次?光來這麼一回,便早耗光他這一輩子的所有耐性了,她還妄想有下次?

「我確定它是不會再發生的。就算你能不留隻字片語的不告而別,那麼,為何不捎個消息給你的父親──我的丈人,反讓自己行蹤成謎,它的後果勢必造成銀狼、赤狼兩族之間的誤會,而打破兩族刻意維持的和平,再次掀起戰事。當初你難道不能想像到這一切嗎?還是它才是你所希望的?」

不,希望能藉聯婚來繼續維持兩族和平,這也是她會毫不猶豫地答應阿爹的其中原因之一──

「你也知道我那阿爹生性豪邁,是個心直口快的粗魯人,倘若我真捎那麼封信過去,他老人家難免會以為自己女兒鐵定受了什麼委屈,而急欲興師問罪地揮軍北上,屆時場面必是一發不可收拾。所以我才遲遲未知會他老人家……不過,他消息倒是挺靈通的嘛……阿爹他……他有沒有為難你?」

「你的失蹤,非同於走失一條小狗般的事校而且你該明白身為父親不可能不關心自己的子女,不可能不探望自己已出閣的女兒。此事非同小可,又豈是我一手遮天、瞞天過海隱瞞得了的?猜忌與心焦如焚之下,一番惡言相向自是難免,不過,這些我都可以理解,因為我知道你會給我答案,對吧?」

「我……」她該告訴他實情嗎?只因自己一時兒女私情的作祟,使性使然8對於在小女孩時期僅有一面之緣的印象,而第二次碰面便成為自己的夫君……那種不知所措的情結會教人忍不住的想逃脫,這並不可疑呀……」

「我令妳感到害怕?」英挺的濃眉挑得半天高。

「不。」

「你心有他屬?」

「不。」

「你反對這樁婚事?」

「不。」

「那麼告訴我,你的答案!」

「我只是……」

「只是?」

姒矞不覺收緊自己雙膝。「只是有些失望……」

戢梟以十指當梳,梳順她一頭秀髮的動作因此停頓。「能否讓我明瞭當初你是抱著何種期望而來?」現在劍眉擰緊了。

想從這樁權宜的婚姻中,獲取她夫君的一顆心!雖然半途殺出了個程咬金粉碎了她的美夢,不過希望又在她心中點燃,現在她已找回奮勇殺「敵」的力量。

「我本以為自己有足夠的勇氣來承擔維繫兩族和平的重大使命,結果我卻懦弱的逃離了。我辜負阿爹對我的期望所托,我無顏面對他老人家……我的失望是針對自己而言的。」

看來天要塌了!依照他派出的探子多年來送回的點點滴滴,他瞭解這不像是她會說出的話。

也罷!反正往後日子長得很。

「你不相信嗎?」見上頭悶不出聲的,她心虛的先開口了,幷作勢就要偏過頭,往後望去。

是啊,鬼才信它8別動。」寬厚的大掌把微偏的腦袋瓜扶正。戢梟繼續未完成的工作。

「你在做啥?」

「將它們編成一束。」

編成髮辮嗎?他!姒矞震驚、錯愕的圓睜自己一對眸子。

不一會兒工夫,事實證明她背後的男人確實有一雙巧手!姒矞拉起垂落在胸前的一辮……熟練的技巧,是有人常提供他練習嗎?

「你常對某人做出此事嗎?」她盯著那條纏繞發尾的黑緞,它本來是束在他頸後的發上的。

戢梟望了她一眼。「你想聽實話嗎?」披風被他手臂一橫,掃過自己雙臂。

「我不知道……」她的胃在收緊。

「事實是,只有一人。」

哈,果然不出自己所料!一定是那顆「幹梅」,她不覺地咬緊下唇。

底下沈默的反應,教正綁著披風錦帶的戢梟,不禁將目光再次落在那顆低垂得讓人瞧不清表情的腦袋瓜。

「不想知道『她』是誰嗎?」

不想!她的好奇心已瞬間被殺光了,他該死的最好別開口,否則她可能會一個「不小心」將他給踹進湖底──

「我不確定自己還想知道答案……」

「就算那個『她』可能就是眼前的自己!妳也不想知道?」

意思十分明確的一句話,令那張原本顯得毫無生氣的臉蛋瞬間活了過來。

姒矞驀地抬起一對熠熠生光的明眸,仰視著上方看不清面容的男人。「你是說──」她美麗的唇角不覺地醞釀開一抹笑紋。

喜色在妻子絕麗的嬌容是毫無遮掩。 背光的戢梟,眼底閃過柔情。不過,他的妻子並未能看見它們。

他朝妻子伸出手掌。「走吧!咱們已經耽擱太多時間了。」語氣平板,一如往昔。

姒矞並不在意。她朝夫君探出手,纖指握住夫君的厚掌。在夫君的幫忙下,姒矞輕鬆起身。

一陣晚風送來,拂動了她臉頰兩旁的一綹紅發。他的夫君幷未將它們編入髮辮。

一直到邁出泉谷,見到前方候著的龍騰和虎嘯;甚至在三刻後,回到早在前頭駐紮的營地,甜甜笑意始終不曾遠離姒矞的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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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7 00:09:32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夫人!你有沒有注意到,方才排列在城門外的一群人個個熊腰虎背,還睜著一對對牛眼,直盯著咱們主仆二人猛瞧!」

想到自己往後得在這些銀髮巨人的眼下生活,櫻子不禁開始憂心起來。

姒矞看了櫻子一眼。「沒有,瞧你一副作賊心虛的樣子。那,做人要有骨氣,尤其是在這他鄉異地,更要有自力更生的決心,別擺出一副窩囊相來。就當自己是在不想『麻煩』大家的情況下,陪了你主子我出城玩了半年。理直氣壯地抬起頭來!」

櫻子只能表示認同地點頭。

回到城都,進了宮邸,她那英俊的丈夫便將她丟給侍女們照顧,自己則不知去向。

姒矞認為她該是被安置在南宮,但是領在前頭的兩名宮中侍女,卻將她帶往反方向。

「等等,你們走的方向不是南宮呀!」她腳步停歇,美眸微眯地盯著身前兩名侍女。

「回夫人的話,少主囑咐奴婢將夫人帶往他的住所,北宮。」

「為什麼?」好就近監視她?還是……南宮現在住了什麼人?

「回夫人,奴婢只不過是個聽命行事的下人罷了。夫人若無其他問題,請隨奴婢來。」

侍女刻意規避的眼神,並未逃過姒矞的雙眼。

此事古怪,其中必大有文章!看來現在南宮不是住了個什麼「人」,而是一隻「精」,專門勾引人家相公的九尾狐狸精!

好啊好啊!好一個鵲巢鳩佔,好一個金屋藏嬌。她才前腳出,他就讓別的女人明目張膽的住了進去,該死的他!

姒矞心想自己的推測必是八九不離十,為此她咬白下唇地擰緊一對月眉。

夫君一進城便失去蹤影,想必也與「她」大有關聯。

而此刻在南宮裏──

「什麼?她被帶回!」

「是的!小姐。」

「氣死人!」床帳被用力地打開,訾雲曼妙的身影出現在床帳後方。她下床走到沏著一壺參茶的茶几前。

「該死的賤人!眼見所有局勢就要掌握在我手中了,她卻偏偏在這個時候出現。」訾雲用力一拍茶几,參茶驀地灑了滿桌都是,她的手背也遭受波及。

「哎呀!小姐,小心燙壞你的手。」訾雲的貼身丫鬟珠兒忙由懷裏掏出手絹,拉過主人的手,拭幹它。

訾雲本感覺不到它們的灼燙,嫉妒的火焰遠遠強過它們太多了。她盯著自己手背發紅的肌膚。

「她現在人呢?」

珠兒小心翼翼地瞄了主人側臉一眼。「在……北宮,小姐。」

北宮嗎?發紅的手背猛地握成拳狀。「那麼少主呢?」

「少主他──」前廳驀然響起一陣騷動,打斷了珠兒的話。

「快去瞧瞧!」訾雲與珠兒對望一眼,沉聲吩咐。

不消片刻,匆匆離去的珠兒又匆匆趕回主人面前。

「是少主!少主他此刻正往這兒走來,小姐!」她撫著胸口,喘息未定地瞪著端坐在床沿的主人。

聽見他回宮就往這邊來,擺明是擔心自己。帶怒的容顏不禁展露出一抹勝利的笑容。

「鎮靜點,茶几趕快收拾乾淨!」訾雲警告地瞪了珠兒一眼。她放下床帳,消失在帳幕後方。

門板響起兩記輕敲之後,門被推開了。

「少主──奴婢叩見少主!」見推門而入的是少主,珠兒佯裝震驚地上前參拜。

「嗯,」戢梟揮手示意要她起身,一對利眸朝裏頭望去。「我不在的這段期間,小姐可無恙?」

「多謝少主關心。小姐除了掛念少主,頻頻逼問奴婢少主怎這麼久不來看她之外,一切尚且平安……」

「戢大哥?戢大哥是你嗎?」一身白袍,顯得弱不禁風的訾雲由後頭走出來,一看見佇立在丫鬟身前的男人,她倏地欣喜出聲。「戢大哥!」瞬間一道白影便撲進了戢梟懷裏。

望著埋在自己胸前的嬌弱人兒,戢梟既未抱緊她,也未推開她。「把你吵醒了,小雲。」冷峻的面容隨著聲音而出現難得一見的柔和。

一頭長髮披散於背後的訾雲,兩手緊緊攀附著戢梟雄健的體軀。她偎在他懷裏,先是搖著頭,然後才仰起一張楚楚可憐的嬌容,眼角含淚地道:「你好久沒來看小雲了……小雲以為……以為你又要丟下小雲不管,棄小雲而去,小雲……小雲好害怕!你不會不管小雲吧?小雲晚上都不敢閉起眼睛,小雲擔心如果睡著了就見不著回來的你……你千萬別再丟下我這麼久都不理我,好不好……」

半仰的嬌容此刻再也尋不著之前那股邪惡的神韻,美麗的面孔散出一股純淨無邪、不食人間煙火的嬌美與柔弱,再加上眼角兩旁成串滾落的淚珠兒,因擔憂而顫抖的雙唇、為恐慌而發白的臉色、因恐懼而圓瞠的雙眸……任何鐵石心腸的男人,在這樣一張天使般無助的嬌容下,也會因它們而不覺融化吧?

戢梟不由輕擁著身前嬌柔的身子。「不會的,我怎會丟下小雲不管呢?瞧!我一回王都,尚未坐下歇個氣、喝口茶,就趕著往你這兒來。」犀利的雙眸轉為兩潭秋水。

他輕輕推開她的身,瞧她一身單薄衣物,濃挺的雙眉不禁皺起。

「瞧你穿得如此單薄,要是受了涼怎可好?來,讓珠兒陪你進去多加件衣裳。」

「不!我這一轉身,你又會不見的。」

戢梟望著自己兩手臂──它們被一對發顫的纖手牢牢的抓緊著。最後他歎了口氣。

「珠兒,虯族戚長老給我一株『紫無蔓』,我擱在龍騰那兒,你去取來熬成湯汁,端來給小姐喝。」

「是!奴婢這就去。」看來小姐又要霸著少主不放人了。

對主子心事向來心知肚明的珠兒,片刻不敢遲疑的閃身退出。她這碗湯藥得熬久一一點才是!



北宮內院寢宮──

一張披著銀白皮毛、形體極為舒適的躺椅上,姒矞一頭秀髮半濕的披散在背後,斜倚著身子的她,瑩白如雪的銀貂裘袍直曳腳踝以下,將她雪白的軀體緊緊包裹著,一條鑲嵌著珍珠及寶玉綠石的束帶,把她的柳腰襯托得更加纖細。

瞪著鏡中的自己,她不覺又開口輕歎出聲。一旁的櫻子一邊收拾主子的衣物,一邊瞄著主子時而擰眉、時而松眉的表情,她不知道這是主子第幾次的歎息……不過,她知道她的十指已經數不下了。

由眼角,櫻子發現哀聲歎氣的主子下了躺椅,坐在一張雕飾精美的桌幾前。

櫻子雖然不清楚到底是什麼東西,讓她的主子如此攬鏡顧影自憐的長籲短歎,卻總覺得自己還是早早告退,才是上上之策。

「夫人,若無其他吩咐,櫻子告退。」丫鬟哈著腰,邊退著身邊說著。但是她的主子似乎還不想放她離去。

「櫻子,你過來。」有氣無力的聲音由桌幾那頭傳來。櫻子只得乖乖地走回主子身側。

「夫人有何吩咐?」櫻子小心地問道。見主子朝她揮揮手,她彎下身子。「夫人?」

「櫻子……你說……我長得如何?」

咦?夫人怎會突然對自己的長相計較起來?櫻子瞧了鏡面那張美麗得不需懷疑的面孔一眼,怔忡過後,她輕叫應道:「夫人何需懷疑這點,夫人的美不僅在咱們赤狼族裏無人能及,就算在銀狼族裏也尋不著能與夫人相媲美的第二人,夫人絕色天姿,連天仙亦自歎不如呢!」

櫻子一席由衷的稱讚話語,幷未能讓主子有一絲開心。姒矞瞪著鏡面的自己輕蹙起眉頭。「絕色天姿嗎?那麼還是不及『秀色可餐』的魅力……唉!」放下鏡子,她歎口氣地起身。

「咦?夫人的意思是……」櫻子一頭霧水地望著主子。

姒矞斜睨了身側的櫻子一眼,然後她又歎了一口氣,這一聲誇張得甚於往常。「你說這身為一位妻子的,當她每晚被她的丈夫抱在懷裏長達半個月之久,夜夜相擁而眠,而在這期間她的丈夫卻未對她做出任何……任何『動作』,你說這有什麼問題?」

「有什麼問題?」櫻子大惑不解,只好反問。

「唉!當然是大有問題……」姒矞又歎息地走到一旁,神情悒鬱。「第一,他是柳下惠;第二,身旁的女人毫無吸引力;第三,他心裏想的是另一個女人!櫻子……」

她兩眼迎上櫻子。「你說少主他強壯的像是柳下惠嗎?」見櫻子搖頭,她又道:「我是不是沒有足夠的吸引力?」櫻子又是一搖頭,姒矞於是繼續道:「那麼是──」

「少主有了別的女人?」櫻子心直口快地說出。

姒矞瞄了櫻子一眼,踱回桌幾前,又是歎氣地緩緩在原來的位置坐下。

「到底南宮弄些什麼玄機呢?為什麼我得由南宮──」

「難道少主在南宮金屋藏嬌!」櫻子大驚失色地低呼一聲。

「你是這麼認為的嗎?」姒矞仰頭望著櫻子。沉吟片刻,她擠成一團的柳眉紓解開來了。「既然如此,明個兒,你就抽空上南宮一探究竟,櫻子。」

沒有少主允許,任何人不得接近南宮……宮中侍女臨走前的交代,依舊在耳畔清晰回蕩著。櫻子讓主子要命的提議嚇退五分。

「夫人,這可萬萬不能啊!少主要是得知奴婢故意違抗他的旨意,那奴婢豈不──」

「嗯,我明白了,既然你這丫鬟如此怕事,那麼我只好將你的話轉述給少主知情,當面向他問清楚,我好早圖個明白。你呢,也可免走這一趟路。」

「夫人就別再折磨奴婢了,奴婢明個兒上南宮一探究竟就是!」櫻子言不由衷地苦笑應允。

她的話讓美麗的嬌顏驀地綻放出一抹炫目的微笑。「放心,你方才的一席話,少主是不會聽見半個字兒的,我──」

「什麼事是我不能聽見的?」

驀地出現在背後的男聲差點沒嚇壞兩位準備「作奸犯科」的女人。

「奴……奴婢叩見少主!」櫻子心虛的瞧也不敢瞧環胸佇立在入口處的男人一眼,她兩眼緊緊的盯著自己雙腳。它們已經明顯在發著抖呢!

「你可以下去了,櫻子。」犀利的眸光淡淡的掃了夫人身旁的丫鬟一眼。戢梟放下環胸的兩手,清脆的擊掌聲回蕩室內。

姒矞看見櫻子消失的方向──她夫君的背後,四位手捧衣物的美貌侍女魚貫出現在她眼前。例行的打招呼後,她望著她們往浴池的方向走去。

直到最後一位侍女的背影也消失在帳幔後方,姒矞的視線才回到原來的地方。她驚覺十步遠之外的他,不知何時已來到她眼前。

「你──」她想起身,卻遭一對鐵臂斷絕了意念。

男性的氣息瞬間層層籠罩住她,那是她半個月來所熟悉的。姒矞的心跳加快了,呼吸不覺變得急促。每當他一接近,她就會如此不正常的難受極了!

戢梟似乎十分明白自己對眼前女人的影響力。他刻意的又壓低身子幾分。「你此刻的模樣真是迷人,教人忍不住想……」淺吟的雙唇輕刷過柔軟的耳垂。「一親芳澤!很遺憾的是──」圓睜的美眸被奇特的灰眸深深鎖祝「它們得緩一緩了,不過呢……不會太久的,相信我。」

丟下意味深長的一句之後,他露出一抹令全天下女性為之傾倒不已的邪氣笑容。

姒矞的心跳為此而漏跳一拍。她見幾乎榨幹她四周空氣的男人,終於決定放過自己地起身了。

「別急著害怕,你該想的是──如何取悅你的夫君!嗯。」

一陣紅潮頓時淹沒姒矞頸子以上部位,她望著戢梟狂笑地離去。

哈,原來自己今晚尚有與他碰面的機會啊!瞧他忙的剛回王都便不見蹤影,就連稍早為他而擺的洗塵宴,他也是匆忙現身,然後又倉卒的提早離席。她幾乎要以為在明早以前,是見不著她忙碌的夫君呢!不過……那丫鬟到底在他耳畔嘀咕些什麼?瞧他表情是難得一見的慌張……

那丫鬟的面孔,她幷不陌生,就是半年前對她口出狂言的丫頭。而那丫頭的出現無疑證實了自己先前的猜測,那女人此刻必在宮中。但是……她為什麼會在這裏呢?南宮裏住的真是她嗎?洗塵宴、那丫頭的突然出現與他慌張的離去,其背後又有些什麼自己不知道的事呢?



兩手輕輕掀起紗幔,姒矞先是探頭瞧了兩旁一眼,發覺不見半條人影,這才皺起眉頭走進裏頭。

隱憂的眸光在浴池四周一陣梭巡,她看見另一頭的他仰頭地靠在浴池邊緣。他雙臂橫攤在光滑的石面上,胸部一半以下全浸在水中,一頭帶著銀絲的烏亮長髮披散在潮濕的地板上,其狂放不羈的慣有冷傲神情,因濃眉的糾結而少了幾分霸氣,炯亮犀利的眼神則覆蓋在兩片低垂的眼皮之下。

深思的神情是憂心的!而這已是她今天第二次看見他這樣的表情。為了什麼?

她該去打擾他嗎?現在的他顯然正為某事而煩惱……姒矞決定還是別去驚擾沉浸在思緒中的他,轉身準備離去。

「既然來了,何必急著走?」低沉的嗓音帶著獨特的沙啞,驀地回蕩在空曠的四壁。

怔楞過後,姒矞不得不再次將目光調回。悒鬱之色已不復追尋,糾結的濃眉是高高揚起。她望進一對自己深深喜愛的眸子裏。

「毛巾就在你的左手邊,何妨舉手之勞地替我取來?」完美的五官又是一副慣有的不羈。

眼前男人神情的迅速轉換讓姒矞不覺微怔。她眨了眨雙眼,往左側瞧去,一隻置物的木櫃果真就在自己垂手可及之處。

有著那麼絲毫的猶豫之後,她探手取過來櫃上折疊整齊的毛巾,然後走向他。

來到夫君的身側,她兩眼東飄西晃的,為的就是不讓自己去注意到浸在水中的他是裸裎的。她探身將手中毛巾遞向浴池裏的他,一邊解釋著。

「我……我不是有意打擾你的,我只是認為你待在裏面似乎過久了。所以……才……咦──啊!你──」她發覺腕骨猛地遭人扣住了!

「下來陪我如何?」

什麼?「不!我不認──啊──」

容不得她有開口拒絕的餘地,撲通一聲,隨著手臂主人輕輕的一帶,姒矞被拉下水了。

「放……放開我!你這卑鄙的小人!」吐出落水之際不小心灌入口中的池水,姒矞頸部以下全浸泡在水中,又羞又惱的推擠著攬著她蠻腰的男人,一邊尖叫著。

可是這一聲喊完她馬上就後悔了,因為她發覺自己雙腳根本構不到池底。

「不!別放開我!」在池水尚未淹沒她口鼻之前,她兩手主動地繞過夫君頭後,緊緊的攀附著他。

呵,原來這小女人不諳水性!怎麼報告中沒有提到這一點?不過……這倒有趣了!

「該死!我不是要你別鬆手!」姒矞感覺扶在她腰際的力量突地不見了!她指控地尖叫著,十指更是緊緊攀牢唯一的支柱──他。

這狂妄的男人根本不在乎她身上這件名貴的衣物會為此而泡湯,他簡直是──「你幹什麼?」

「你身上太多衣物了,這對我幷不公平,而且吸了水的它們笨重的只會增加你我的不便,我得解開它們。」

「住手!早在你粗魯的拉我下水之前,就該想到這點的,現在你最好該死的讓我上去!」

「顯然還不行,因為我才剛從其中發掘到樂趣呢!」隨著一陣水濺聲,原來纏繞蠻腰的束帶被丟上岸了。少了束縛的衣物在水中緩緩地飄散開來,姣美的嬌軀在水底下是若隱若現。

「喔!你怎能!」姒矞反射性的想伸手拉攏水底下散開的衣物,但是下滑的身子教她迫於無奈的很快又放棄念頭。

掙扎的動作令水底下裸裎的身子不經意的擦撞,這嚇著了她,教她不覺地鬆開繞在他頸後的十指。

戢梟趕在姒矞尚未滅頂之前抓住她,幷將她拉回。

「都已經過了半個月,還不能讓你熟悉我嗎?」他的眸鎖住她的,眼神瞬間柔似秋水,眸底閃爍一簇火光。

「我……」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麼,現在他倆的身子是緊緊吻貼著。她可以清楚感覺到他雄健體軀的每一處線條,還有他的強壯。她甚至能明白知道他的心跳迅速的與自己同步相應,她的腦袋一片混亂,她無法思考,她……

姒矞突然口乾舌燥。她不覺地添弄唇瓣,原本粉白的臉蛋現在是紅潤得份外嬌艶迷人。

她並不知道自己不經意的動作對眼前的男人而言,有多的大影響力。那是十分引誘人的,這讓戢梟決定提早結束遊戲了。

他用溫柔的眸光鎖緊她,大手輕柔的卸下她兩肩沉重的衣物。仿如受到蠱惑般,她忘了要抵抗,只是在衣物被卸除之際,她將自己羞紅的嬌容深深的埋進他脈搏跳動異常的頸間。

邁著優雅的步伐,戢梟兩三步來到鋪著柔軟皮毛的大床邊。扯掉沾滿他們身上、發間水氣的浴巾,他溫柔的放下懷裏輕如羽毛的女人,然後在她身側躺下,手臂往身旁一探,一條錦毯由天而降,覆蓋上他倆裸露的身子。

「害怕嗎?」盯著她半晌,他輕輕開口。

姒矞緩緩睜開雙眼,在這之前她一直是緊閉一對眸子的。輕咬下唇片刻,她臉色羞紅地看向他。

「我不知道……這……這半個月來你的舉止讓我以為……以為……」

「嗯?」他揚眉地催促她說下去。

「以為你不要我……」她瞪著他,耳根子一片滾燙。

他訝異地睜著眼睛。「不要妳?」然後咧嘴狡黠地微笑了。一喔,那將是天下最大的謊話!你知道這半個月來,我得費多大的勁,才能克制自己不將身旁迷人的你給一口吞下?你根本毋需懷疑你的魅力!」

這是她頭一次聽見他對自己的讚賞!姒矞心臟為此而狂跳不已。

「那麼為什麼……」

「或許是因為你在溫泉的一席話……我想對於第二次見面就成為你的夫君的我,你可能需要時間適應,我幷不想讓我的急躁嚇壞了我的夫人……再者,尚有另外一個原因……」

「哦?」

「據聞我的祖先歷代以來,只能在圓月的那一晚讓自己的伴侶受孕!」他雙唇在她半濕的發上輕吻著。

「真的?」美麗的面容佈滿驚訝與好奇。

「實與虛我並不很清楚,不過……截至目前為止,就我所知它們尚未被推翻。因此我想……」

她的視線一直被親吻自己發絲的雙唇所深深緊抓著。

「或許我倆可以由傳聞中製造出奇跡來!你知道的,圓月是在兩天後,而我不打算等到那時候了。」

他溫熱的鼻息與他口中輕吐出的熱氣,將她耳後的肌膚吹拂得異常敏感,令她呼吸漸轉急促。

他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了!今晚他是絕不像往常般僅是將她擁在懷裏而已。

「你……」纖細的十指不覺地抓緊錦毯。

「今晚你將在這張床上懷有我的子嗣。」微啟的唇瓣含住她柔軟的耳垂,輕輕啃咬著。

姒矞倒抽一口氣,忍不住閉起雙眸。「可是……你怎能……」她牢抓錦毯的玉指猛地收緊。

「怎能確定這種事的發生,嗯?我自信我足夠強壯,而且這得試過才知道。」

自傲的男人!喔,天啊!雖說她這半個月來對這件事並非沒有那麼一絲絲的憧憬,可是當它真的發生時,卻又慌亂、不知所措的想逃避!

「等……等等!」

她驀地睜眼,擁被坐起身,兩眼又恐又慌的緊盯著眼前的他,羞赧得不知如何開口是好。

她突發的舉止讓戢梟一時怔楞。錯愕的望著她恐慌的神情片刻後,他歎口氣地坐起身。「如果這是你拒絕的表示,我不會強迫你的。」

他可以強迫她就範的,但是他不會如此做。這朵不經意迷惑他的心的小花,他已等待好久,若是強行的摘取下它,因而傷害了它,那麼,他將會為此深深自責,後悔一輩子的。

戢梟決定找個地方好讓自己冷靜下來,他擔心自己會克制不住的想將她重新攬回懷裏。他轉身取來寢袍套上身,準備下床。

戢梟感覺背後的衣角突然被人扯住了,這令他不禁訝異的回過頭。他瞪著不知何時來到自己身後,跪坐在床沿的她。

「不……不是的!」她羞赧的望著他英俊的面孔半晌,這才開口輕聲低語。「你們銀狼族族人個個高大雄偉,就連女人長得亦是又高又壯……」而且相當豐腴8相對的,我看起來就顯得過份的瘦弱。我擔心……擔心……」

「擔心我會傷害你?」他開口替她說完,表情是震驚、錯愕與無法置信。

「嗯,如果你……你能溫柔一些的話……我……我想我可以……忍受的……」

最後的一句她幾乎是說給自己聽的,她鬆開緊抓他衣角的手指,羞臊的避開視線,無力再多瞧眼前的男人一眼,直到她的下顎被修長的五指輕輕抬起,令她不得不望進一對她所深愛的眸子裏。

「那麼……你現在願意忍受吻我嗎?」他眼光閃動,內心急竄的情感教他低喃的口語透著奇特的沙啞。

灰眸裏閃爍的溫柔之情是她前所未見的!它們仿如一潭深不見底的秋水,驀地淹沒了她,讓她深溺其中,震撼了她。

這算是他的請求嗎?霸氣的他雖然危險迷人,然而此刻的他更教人情不自禁的想深陷他溫柔的網──

錦毯由姒矞雪白的胸前悄悄滑落了,她挺直腰身,纖細玉臂圍上戢梟頸間,將他拉近。

「我怎能拒絕……就我所知道的那個吻,它是十分甜美的!唔。」儘管已事隔半月,她依然感受到它當時在自己體內所激起的震撼力,她很高興能再次領受到它的魔力。

隨著兩唇的貼近,唇角的淡笑不見了,她親吻了他,以他教授給她,她所僅知的,全心全意的吻著他。

這個吻是羞澀的,是大膽的!它由開始的探索漸漸變得深入,從最初的淺嘗漸轉為如火般的熱情。

被套上不到一分鐘的寢袍飛落床底了,阻礙於兩人之間的錦毯在鐵臂的一個動作也跟著飄落於地。他在她粉紅的舌尖進佔他口中,試探的挑弄他的同時,傾身覆上了她,緩緩將她壓倒在床榻,讓自己碩健的軀體取代了原先的柔被,如網般將她緊緊的包圍在自己溫熱的氣息裏。偌大的床面此刻除了兩具糾纏的軀體之外,再無一物了。

戢梟發自內心的一聲輕歎,無法再忍受她過多的挑逗,低吼一聲,霎時由被動的角色轉為主動。

他狂猛的吻著身下的女人,直到火辣辣的一吻幾乎要了他倆的呼吸,他才讓自己雙唇離開她的。

紊亂的呼吸聲在寂靜的室內顯得格外的沉重,喘息不已的兩人無言的對望著。

眸光在半空中交會片刻,姒矞輕聲開口了。「你有對奇特的眸子,更有只漂亮的灰眸……我喜歡它們。」他們緊貼的程度,讓她想刻意忽略緊挨自己身子的他那健壯身軀,實非是件易事。她能明顯的感受到他的雄偉──

她嫣紅一張臉地望著他。

「為什麼喜歡它們?就我所知,大多數的人對這樣一對眼睛是持著又懼又敬的心態。」

「或許是因為它們的主人,再說我也不是『大多數的人』!」

她的坦然令他愕然地揚眉。「我該受寵若驚地認為,在這樁聯姻裏,幷非只有政治因素存在而已?」唇角不知不覺一抹笑紋隱約浮現。

她既未否認,也未開口承認,只是無限嬌羞的含笑低問:「就不知咱們的孩子是不是也能擁有這麼一對漂亮的眼睛?」目光著迷地盯著它們。

「你不介意嗎?」他想起自己親娘總是害怕的避開它們。

「當然不!」她訝異地低呼。「如果我說我還相當喜愛這個想法呢?」為什麼他會那樣認為?姒矞疑惑的瞪著她的夫君。

「那麼你是一位十分特別的女人!」他手背輕撫她臉部美麗的線條,動容地低喃。「不過……誠如我之前所言,這種事得『試過』才知道。如果妳想知道『結果』的話,最好現在就結束談話,因為我們已經浪費太多時間在這上頭。」

是的!她在他體內製造的騷動再也無法克制了。為了擁有她,他已經等待太久了!

「『傷害』對你而言是無可避免的,我會儘量減輕它的……你能相信我嗎?」

纏繞在他頸後的一對手臂瞧來是如此過份的纖細,相對的,他的臂膀就結實的十分駭人,他可能會傷害到她──

擔憂的心情令他霎時有了猶豫之色。

天啊!這男人簡直溫柔得不像是她以往所認識的那位元──傲氣十足、霸氣相當的男人!不過……這倒令她十分開懷,或許要擄獲她夫君的心,幷非難事呢!

「你的話太多了!」她拉下他俊美的臉龐,唇角蕩漾出一抹誘人的迷人笑意。「你只要讓我像方才如著火般渾身發燙的忘了周遭所有的事物即可,嗯?」

戢梟目光瞿然,微楞之後,眼裏氤氳火焰。「喔,我敢保證那絕非如此而已!」嘴角的笑容漾得更大了。

他們雙唇在半空中交會、貼合。他開始輕憐蜜愛的吻著她,雙掌展現從未有過的溫柔,在她嬌小完美無瑕的身子撩起一處處愛的火源!

他的雙唇在她唇上、臉龐、耳後、頸側、雪白的胸前灑下無以數計的吻。直到驀地噙住她顫動挺立的蓓蕾,然後以要了她呼吸的磨人挑弄,吸吮、輕扯著它們,令她嬌喘申吟地低叫出聲,忍不住地挺起腰杆,無言地乞求著……

他修長的手指帶著灼人的熱度緩緩往下延燒,它們滑過平坦的腹部……當他明白她的身子已準備好,足以接納自己時,他讓自己雄魄的體軀覆蓋上她柔軟發燙的身子……

疼痛幷未在她身上駐留過久,伴隨而來的歡愉感才教她始料未及的感到震驚!她不知道自己的嬌小竟能容納如此強壯的他!

一波又一波的歡愉衝擊著她,將她沖上了頂峰,星星瞬間在她眼前化為無數的碎片。剎那間──她忘了自己是誰了!

淩亂的床褥、潔亮的毛毯上,兩綹發亮的發絲緊緊糾纏著──那是雪白的銀與霞麗的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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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7 00:10:09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燭火早已熄滅,刺目的白光取代了昨晚的夜色。揮落的床帳被掀起一邊,勾在一角。

床榻上,凝脂的肌膚白裏透紅,耀眼的光色將它襯映得愈加白晰雪亮,兩側肩胛骨下方披蓋著的是昨晚飄落床底的錦毯。

嗯……什麼……

抗議的嬌吟由枕上頭髮半掩的臉龐下方細細發出。姒矞左手由右臉頰下方抽出,玉臂直接地探向自己隱隱發癢的背部,側趴的身子則隨著一聲嚶嚀緩緩翻轉過來。

她悠悠睜開雙眼,發現自己左手竟滿滿抓著他的頭髮。她訝異地視線往上瞧……讓她整晚作夢的一對眼眸驀地竄入她眼底,映在她眼中。

「呃,早──」纖細玉指反射性地放掉手中柔軟的發絲,幷忙將下滑的柔毯拉回。

「早!雖說此刻已是巳時。」側坐在床沿的男人幷未因她的鬆手,而馬上拉開兩人的距離。

他以食指指背輕柔地撫觸她粉紅的嫩頰,然後不經意地刷過她兩片紅唇,見它們為此而不自覺的微啟,嘴角的笑意變得邪氣了。

「你覺得如何?」雖然他昨晚要自己不可過於魯莽,卻擔心自己仍不經意的傷害到嬌小的她。她就像塊上口的蜜糖,教人忍不住的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要她。

他似乎累壞她了……美眸下方的倦意令戢梟微蹙眉頭。

「覺得如何」?他也會在意這種事啊!她該跟他說她「覺得」很棒,「感覺」是前所未有的嗎?「我……我不知道……不過……你並未讓我討厭它……我……我想我是……喜歡它的──」

喔,天啊!他一定認為她真是不害臊!羞死人了,就算是自己的夫君,她也不該表明得這般露骨吧!

話一說完,姒矞就後悔得恨不得躲進毯子下方。臊紅一張臉的她,一對眼再也無法瞧著夫君俊美的面孔。她實在不能去猜想他會露出怎樣的表情。

剎那的沉寂之後,爽朗的笑聲透著愉悅,驀地由姒矞上方響起,令她驚訝地抬眼。

「我的夫人顯然誤會我了!」戢梟收住笑聲。「我的意思是,昨晚的我是否過於粗魯?」蕩漾唇角的弧度依舊無止荊

明白他的意思,姒矞簡直羞愧欲死!她無法開口,只能嫣紅臉蛋地搖頭表示。

瞧她羞愧得巴不得能馬上從他眼前消失,戢梟心想實在不該再捉弄她了……但──

「不過,你的恭維真是讓人又驚又喜!」戢梟扳住她細緻的下顎,邪氣地一揚眉丟下這麼一句,他不禁再次笑開,起身離開床沿。

「我讓櫻子進來伺候你更衣,另外,我有事得出城一趟,晚膳之前會趕回來。」

戢梟抓起披風,甩過肩頭,鑲嵌著銀狼族族徽的徽章固定了披風兩頭。

愉悅的笑聲未曾停歇,一直到戢梟高挺的身軀消失于寢宮的另一端才停止。

望著夫君消失的背影,姒矞兩眼眨了眨,驀地,將毯子拉過頭,讓毯子緊緊蓋住自己發燙、發紅、發熱的臉孔──

真真羞死人,她這輩子再也不離開這裏了!



櫻子一邊替主子梳發,一對眼又忍不住瞧了鏡子裏的主子一眼。

鏡子裏的美人似乎也注意似的抬起一對美眸,「我說櫻子啊──」見櫻子表情鬼鬼祟祟慌張的收回視線,她彎月似的眉不禁揚高些許。「你說今兒個一覺醒來,你主子我是不是臉上少了張嘴?多了只鼻?」

「沒有啊!夫人。」櫻子心虛的垂眼。

「要不你這丫頭一對眼,幹嘛賊溜溜的猛往我臉上拋?」

「不是的,櫻子只是覺得夫人今天……很不一樣!」以為自己舉止冒犯了主子,櫻子急忙開口解釋。

「不一樣?」櫻子的一句話讓她不由將視線放回鏡裏的自己。「你倒說說看,我哪里不一樣了?」嗯,眼眶下方有著淡淡的黑暈,紅潤的雙頰顯示自己氣色不錯嘛!

「櫻子也說不上來……」櫻子皺眉的頓了一下。「感覺夫人好像變漂亮了!」

「變漂亮──我?」鏡裏的她愕然地瞠眼。

「不錯,就好像一夜之間突然改變般!」櫻子停下梳發的動作,繞到主子身前。「那似乎是抹光彩,讓夫人你兩眼閃閃發亮、雙唇紅艶、臉帶桃花般的色澤。奴婢記得有句話可以這麼形容它們的……對了!就是容光煥發,夫人。」

櫻子欣喜的低叫了起來。

被櫻子這麼一說,姒矞整張臉驀地通紅一片。真有這麼明顯嗎?她含羞帶怒地起身。「瞧你這丫頭,胡言亂語的,我都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倒是吩咐你的事,辦得如何了?」她瞪著丫鬟。

「夫人囑咐之事,奴婢豈敢怠慢,南宮確實戒備森嚴啊!夫人。四周皆有衛兵把守,要想進入幷非易事。」

哈,真不知是何方金絲雀,能有幸住在這麼大一個「鳥籠」子裏?

「櫻子,你瞧見少主出宮了嗎?」

「嗯,龍騰和虎嘯隨侍兩旁。」主子又想做什麼?

「那好!咱們何不趁他不在之時,來個明察暗訪!」問題憋久了,可會憋出病來。而她向來不喜歡讓自己有不舒服的機會,既然已決定不將他拱手讓人,豈又容得他人對他仍存有半絲奢想?

「明察暗訪?夫人的意思是──」完蛋了!為什麼自己突然有了不祥的預感?

「待會兒你就和我上南宮一趟:明』的不行的話!咱們就『暗』著來!」

她的預感應驗了!奇怪的是它每次總是奇准無比!櫻子大驚失色地低呼。

「夫人,這萬萬不──」主子猛地拋來的一記目光,教她倏地硬生生吞下梗在喉嚨的話。

「櫻子,你得確定自己說出口的話能討得你主子我歡欣。否則,難保你的下場將會是半個月內不准開口說話!」

見櫻子瞭解地點頭之後,姒矞緩緩綻露出千嬌百媚的一笑。「在這之前,我得先喂飽肚皮、養足精神才是!」她在置滿珍饈佳餚的桌前坐下身。「過來陪我一起用膳吧!櫻子……瞧,有你最喜愛的熏烤羊肉呢!」精緻的菜色讓她揚眉。她欣喜真誠地邀約著。

「望著主子一張誠摯的笑臉,老是行走在提心吊膽邊緣的櫻子,不禁在內心深深歎了口長氣──

有這樣的主人,真不知是自己的幸?還是不幸?



「很抱歉夫人!若無少主口諭,閒雜人等一律不得進入。就算是夫人,小的亦不能放行,請夫人見諒!」

雖然姒矞被拒于宮門外,不過,此趟也並非毫無斬獲,「櫻子……你知道『訾小姐』這個人嗎?」

「回夫人的話,奴婢素未聽聞。夫人,小心腳下!」櫻子緊盯著主子雙腳,擔心沉思中的主子沒注意到腳尖前的臺階。而她懷疑主子是否曾真的注意到,她趕忙開口警告。

櫻子的警告讓姒矞不由垂首低望著自己雙腳。石階嗎……「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這位『訾小姐』可能就是──」

「妳口中的『訾小姐』正是我家小姐!」

呃,什麼,姒矞驚愕的轉向背後出聲者。「是妳!那麼──」

「不錯!此刻住在南宮裏的,是我那本來該是銀狼族少夫人的小姐。若不是你厚顏無恥的奪取了屬於她的東西,她也不會變得如此。你害她害得還不夠嗎?還想親自在她面前羞辱她、徹徹底底的擊潰她嗎?」

「好大膽的丫頭!竟口出狂言,對夫人如此不敬!待我櫻子好好教訓你──咦?夫人?」

「別惹事。」

「可是她──」

「我有話問她。」姒矞雙眼緊緊盯著伶牙俐齒不知收斂的丫頭。

「既然你如此這般想替自己主子打抱不平,那麼咱們何不打開天窗說亮話,把話挑明說。第一,我是如何加害你家小姐?就我所知,她和我可是素昧平生。第二,她又被我迫害到怎樣淒慘絕寰的地步?第三,別仗著有主子在背後當靠山就出言不遜。相不相信我照樣能把你這大膽的丫頭丟進地牢裏?而在這之前,我或許會先在你張尖酸刻薄的嘴上繡上一朵花!」

語調不紊不亂,字句清晰有力。絕美脫俗的麗容不見半絲怒顏,微微勾起的唇角掛著一絲冷冷的笑意。姒矞難得露出如此「表裏如一」的迫人氣勢,彈指間,口出狂言的丫頭被震懾住了!仿如她此刻才記起自己曾被同樣的面容狠狠的甩過兩巴掌呢!

珠兒霎時臉色蒼白,囂張的氣勢頓時減了大半。「我……我趕著替我家小姐送藥去!」

匆忙丟下這一句,她三腳兩步掠過她們後,疾步跨下石階,行色慌張的消失於拱門後方。

「夫人教訓的是,將那目中無人的丫頭說的是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的。但說也奇怪,她不過是區區一名丫鬟罷了,為何膽敢以下犯上?夫人。」

主子動作不會這麼快吧?也不過在這待了一晚,就馬上得罪了人家?嗯……看來兩族聯姻並非是所有人都贊同的。

櫻子有些不安地看著主子,主子在這裏安全嗎?

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姒矞未留意到櫻子憂心忡忡的臉色,她心中所想的是,區區一名下人就如此囂張,試想可知那丫頭的主人是怎樣的人物了,擺明絕非「簡單」二字可言。教人不解的是……那丫頭方才說忙著替小姐送藥,難不成那位「訾小姐」得了重病?

「你害她害得還不夠嗎?想徹徹底底的擊潰她嗎?」她驀地想起那丫頭先前的一席話。若真這般,事情的發展就真教人意外,她更是非得弄個明白不可。或許她該魯莽行事,應先找戢梟問清楚,瞧他怎麼解釋才是……

姒矞擰眉地朝丫鬟勾勾手指。

「夫人?」

「櫻子,你馬上去弄來兩套侍女的服飾,咱們有作用!」

「夫人想喬裝混入南宮?」

咦?這丫頭的腦子怎麼突然靈光了!以為自己會聽見一句「做什麼用?」的姒矞,用不認識的目光訝異地瞧著櫻子。

「不錯,你這丫頭可別又想開口阻──」

「櫻子這就去辦!夫人。」跟了主子近五個年頭的櫻子終於開竅了。



銜接南、北兩宮的通道上,一條纖細的粉橘倩影正準備提膝跨過門廊。

驀地,大地刮起一陣秋風。秋風冷冽,金黃葉片被高高卷起半空中,漫天飛舞。造型奇特的假山旁,一名侍女正坐在石椅上低聲啜泣著,而佇立在她身側的是另外兩名與她年紀相仿的女孩。瞧她們傾身輕拍哭泣女孩的肩頭,似乎在安慰著她。

姒矞看見女孩對著同伴低語之後,高高舉起手臂……她兩眼不由跟著往手臂所指方向看過去──

是棵高聳入天的大樹!

收回目光,她再次望向假山旁的三人。瞧她們的表情似乎是遇上了困難,她該過去嗎?

「小四你別哭了,會有辦法的!」

「可是翠兒姊──」臉頰猶掛兩行清淚的女孩,抬起一對哭得紅腫的雙眼。

「是啊!小四你先別著急,容姊姊這就去找人來幫忙,你等等……」

「怎麼回事?」

身側突然響起的女聲讓三名侍女著實嚇了一跳。

「啊──夫人,奴婢叩見夫人!」見來者是昨天晚上在洗塵宴裏出現過的少夫人,她們不約而同地恭身問安,還同時嚇白了一張臉。

「嗯。」眸光在三張不失甜美的臉蛋上遛了一圈,最後停留在那張淚痕猶濕的小臉。

「妳叫小四?」剛才她是聽她們這麼叫她的。

「是的,夫人!」鼻紅眼腫的丫鬟慌張應聲。

「瞧你方才那般傷心,為了何事?」她臉色溫和的望著身前低垂一張小臉的女孩。

「奴婢……」小四支支吾吾了老半天,雙手仍不安地扭著衣角,不知如何開口是好,倒是長她一歲的小翠替她說話了。

「回夫人的話,小四因為不小心弄丟了一條手絹,才會在此著急得哭泣。」她想夫人可能會認為她們是藉故偷懶而責駡她們。

「那麼這條手絹對她而言想必是非常重要的?」

「是的,夫人,那是小四她親娘留給她的唯一遺物……」小翠微楞地應聲。

原來如此!痛失親娘的心情她亦能感同身受……瞧她也不過十四、十五歲吧?

清亮的瞳眸掠過一抹黯然,她舉步越過她們三人。

「它不會正巧就是掛在大樹上的那一條吧?」佇立樹底下的她,仰起一張精緻的臉孔。 勾在樹梢末端的手絹幷不難發現。

「是的,方才一陣風將它不小心卷走了。奴婢三人數度試著把它擊落,卻是徒勞無功,奴婢正打算找人幫忙……夫人?」

少夫人奇怪的舉止,令小翠她們三人不禁怔楞一對眼睛。

「既然如此,何不讓我先試試?」東張西望之後,銀狼族的少夫人彎腰拾起腳旁那塊滾圓的石粒。「雖然飛簷走壁的功夫我不會,不過,我想這難不倒我的……啊,對了!你們最好退遠一些,因為你們少主總是說我糊裏糊塗的個性,老是弄得我身旁常出現一堆無力招架的『莫名』事件。所以,我很難保證待會兒不會不波及無辜,你們站到假山後方吧!」

「是!」三名侍女心裏似懂非懂。不過她們仍聽話的退到假山後方,僅露出一對既震驚且錯愕的眼睛,看著她們夫人。

好!這樣的高度難不倒自己的。卷高袖口,盯著手絹的雙眼微眯了眯,姒矞大力揮舞手臂,朝半空中用力投出第一球!

石粒在半空中翻滾,雖未如預期的將勾於樹梢的手絹擊落,但擦身而過的石塊卻讓它有了下滑的跡象。

姒矞心想就算自己第二次亦未能擊落它的話,其實只要再刮起像方才那樣一陣大風,手絹便會輕易隨風飄落了。

她彎身準備拾起第二顆石粒,兩耳卻突然聽見頭頂前方隱約傳來物體墜地的悶響──

「啊!夫人!」

侍女驀然響起的尖叫聲令她不由將目光轉朝假山方向瞧過去──不會吧!她什麼都還沒做呢!

「夫人,你的前面啊!」

侍女們驚恐蒼白的神情,讓姒矞猛地渾身一陣發毛。她迅速的移回目光,往她們所指的地方望去。

天啊!這種東西怎會莫名其妙的從她頭頂落下?姒矞發現她面對的是一窩──蜂巢!蜂巢的體型雖不致大得嚇人,但,裏頭的黃蜂數量卻多的足夠致命了!

姒矞看見一隻黃褐色夾雜黑色條紋的噁心傢伙由裏頭沖了出來!接著是第二隻、第三只……然後仿如多得無以數計般,瞬間凝聚成黑壓壓的一片,如雲層般!

「夫人快跑!」

跑?經侍女們這一叫,驚嚇過度的姒矞這才猛然發覺,自己竟還傻傻的瞪著那群短小精悍、卻擁有致命殺傷力的小傢伙發呆!

喔,這種事不該發生在她身上的。

沮喪的低呼一聲,刷白一張臉的姒矞在前方「黑雲」壓向她的同時,尖叫跳腳,雙腿盡全力地往反方向沖去。

天啊!誰來將她救離這該死的一切?

「夫人,湖啊!拱橋下方的湖水,跳下去就能避開蜂群的,趕快!再繼續跑下去的話,夫人你會被追上的!」

驀地,櫻子的尖叫聲在這一刻如雷貫耳地直竄入姒矞腦袋,她心驚的垂眼朝腳底下看去。

拱橋?她現在踩在雙腳下的不就是──該死!為什麼她連選擇的餘地也沒有?

雙手高高提著衣裙的姒矞,不禁在拱橋上原地小跑步,一對不敢往後瞧的眼睛再也按捺不住的飄向身後。

蜂群已經是十分逼近了,姒矞驚恐地倒抽一口氣。黑壓壓的一片仿如瞬間在她眼前轉換為一張嘲笑的面孔,在說著:你是願意死在咱們的毒螫之下呢?還是寧可溺死?哈!看來她還有得選擇呢!

鬆開被她抓得發皺的裙襬,姒矞一個轉身,只手按上橋欄,張嘴深深吸了口大氣──

老天保佑!希望她的丫鬟能夠很快地記起:她的主人是不諳水性的!

「撲通」一聲,平靜的湖面頓時掀起一大片水花。在姒矞滅頂的同時,一批蓄勢待發的黃蜂,也在這時低空俯衝掠過波蕩的湖面。

呼,真是千鈞一髮啊!雙手緊緊纏抱著石柱,上半身吊在半空中的櫻子,捏把冷汗地松了口氣。只是她這口氣還來不及完全吐出,猛地又倒抽了回去!

等等!這──啊!主子會教她給害死的!

櫻子一張臉倏地被嚇得比白紙還白!她立刻放開石柱,迅速的沖下石階。「快啊!誰來將蜂群引開?夫人會淹死的!她根本不諳水性……」

焦急的櫻子一邊往拱橋方向沖去,一邊大聲疾呼叫嚷著。一對眼睛因她可能鑄成無可挽救的大錯,而害怕得急出淚水。

原就亂成一片的現場,讓銀狼族少夫人的丫鬟這麼一喊,頓時變得更加混亂了。

就在大夥著急的如熱鍋上的螞蟻的時候,一陣自得的笑聲隱隱地出現在現場另一角。

呵……原來要除掉她是這般容易啊!呵……笑聲隱逸,一條人影迅速消失於陰暗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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