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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段小樓】乾柴烈酒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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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12 10:23:32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內容簡介:

哎呀!姑奶奶找人算帳,他強出頭個什麼勁?!
什麼蒙古十四旗旗主,不過就是個韃子,搞那麼複雜的行為作啥?
好,既然他要包庇那個龜孫子,她就把帳算在他頭上,
先讓他手腳無力再把他五花大綁,看他竟還有力氣罵人,
那就別怪她把他衣服扒了,讓他吹吹冷風消消氣,
哇!真想不到,這個臭韃子的身材如此令垂涎,
害她情不自禁把他當良家婦女調戲了一下,
可是——傳說中的「現世報」未免也來得大早了吧!
都是那只該死的蜘蛛惹的禍,這下換她虎落平陽被犬欺,
那野蠻的傢伙竟說要讓她感同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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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著,就要善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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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12 10:24:0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正月十五,正是花月良宵之夜。

    位於吳江的「醍飄居」酒樓,此時正是人聲鼎沸,萬頭鑽勁的熱鬧時刻。

    依著運河興建而起的醍飄居,一共有兩層樓高,佔地遼闊,樓閣交錯,光是供客人飲酒吃菜的方桌,就有三百七十桌之多。除了幾處大廳外,還有四間小型的唱戲樓台,共分為「木蘭」、「桂英」、「紅玉」、「梨花」四廳,裡頭所傳唱的故事小曲,大多跟這些巾幗英雄息息相關。

    這些古代的女英雄,大多也反映著酒樓主人陸迎菊的個性,她豪邁不羈、海派灑脫,論起相貌,更是姿容英秀、俊氣勃勃,行事作風,絕不輸給堂堂六尺男子。

    只要一到江南來的人,不論是王公貴族或是黎民百姓,都不忘到吳江一遊,特別是在元宵佳節前後,更是許多大戶官家,到此買酒回家過節的大好時機,也因此,每年到了此時,酒樓生意便絡繹不絕,從全國各地收購以及自傢俬釀的醇酒,大多在春節至元宵前後,皆被搶購一空。

    「兩淮監總黃大人要的十壇雙溝大曲差人送去了沒有?」迎菊坐在二樓本欄旁,一欣賞著沿河兩岸的元宵花燈,一邊細問著身旁的女子。

    「菊姑娘,中午左右就差余大快馬送去了,黃大人的家僕有交代,在傍晚前送達就行了。」身為酒樓副總管的雲之袖,仔細地將事情報告一遍。

    迎菊一臉嫵媚精明,粉不施而嬌,眉不勾而黛,一對細長的狹鳳眼,更能看得出她的精明與銳利,一身鵝黃刻絲雪棉襖,外披一件雪白氈氅,頭戴玄狐暖帽,整個人看來更加地亮眼動人。

    「那麼廣熙錢莊蔣老闆要的十五壇茅台燒,也準時送達了嗎?」迎菊緊皺著眉頭,似乎無心在賞燈,口氣是越問越急躁不安。

    「李昆也在兩個時辰前就出發了,十五壇的茅台燒,還是我親自清點完才裝上車,依照往年的行徑路線和一定的貨量,現在應該是在回程的路上了。」雲芝袖一張鴨蛋臉,細腰削背,一頭烏油的亮髮,明亮清澈的雙眸,看來雖然精明,但柔如黃鶯般的悅耳聲音,卻比迎菊少了那麼一分霸氣。

    桌面上擺滿了應景的茵香豆、醉棗、毛老羌及菜莧等等的下酒菜,不過迎菊連動都沒動那麼一下,侷促不安的神情,全都寫滿在她嬌麗的臉上。

    這一切都太不尋常了!

    這些奴僕及長工們,回程的時間慢得有些離譜,往年這時候,該送出去的酒,早早也應在元宵夜前就必須趕回覆命了,可是今年,卻沒有半個人在預定的時間內回來,這怎麼不叫她焦急呢?

    「菊姑娘,您稍安勿躁,至少梅姑娘、蘭姑娘和竹姑娘,都已經托人捎信,說收到您的元宵賀禮,我相信在運送的過程中,不會出什麼問題才對。」雲芝袖樂觀地說道,這運送的馬車上,都繡有醍飄居的黃金菊花圖樣,只要是在道上走動的,沒有一個不知道是蘇州余園菊姑娘的車隊,唯有不長眼的,才敢在太歲爺上動土。

    「你以為真是如此嗎?大姊、二姊和小妹的春酒,都有杜二哥的馬隊在護駕,當然不會出問題了。」幾位姊妹們所需的年節春酒,因為路途遙遠,得靠杜烈火的馬行護送,自是不會有任何差錯,而幾位住在太湖附近的富商政要,因為路程短,所以就只有差自個兒的家僕,一切以從簡為主。

    雲芝袖不敢再回嘴,立刻噤了聲,此時,迎菊像是想起什麼似的,追問一句,「黑妞兒回來了沒?」

    「還沒有。」雲芝袖輕輕搖頭。

    「該不會連這隻鳥也出問題了吧?」迎菊顯然有些坐不住,陡然起身,準備再差人去打探這些家僕的消息。

    「不會的,黑妞兒聰明機靈,萬一有事,它一定會馬上回來通報的。」

    才說著,便見天邊不遠處傳來一記「嘎……嘎……」的叫聲,伴隨而來的是一具嬌小振翅的黑色身影。

    「被劫了!被劫了!」

    黑色九官鳥在到達醒飄居前,不斷重複著「被劫了」三個字,原本要下樓的迎菊,一聽到黑妞兒的聲音,快步一蜇,再度折回窗欄前頭。

    或許是衝力過猛,導致於煞車失靈,外加失了準頭,只見黑妞兒一個收翅不及,整顆鳥頭就這樣硬生生朝著一盞大燈籠撞了過去,鳥身垂直掉落,幸好一雙潔白玉手及時拾著,才沒跌它個粉身碎骨。

    躺臥在雲芝袖雙掌中的黑妞兒,啪啪啪地揚起翅膀,將自己狼狽的模樣調了個姿勢,幾番跌了又翻、翻了又跌,經過三次的失敗,才搖搖晃晃站穩身子。

    「菊姑娘,你看!」眼尖的雲芝袖,赫然發現在黑色羽翼下,繫著一張白白的小卷紙。

    雲芝袖將黑妞兒腳上的卷紙取下,只見上頭畫著一張四角桌子,不過這張方桌下頭,卻少了兩支桌腳。

    「被劫了!被劫了!」黑妞兒在桌上跳呀跳著,嘴裡還不停喊著。

    「菊姑娘,這桌子少兩支桌腳,究竟是什麼意思?」雲芝袖緊跟在迎菊身後,若有所思想著。

    清澈的鳳眸左右一掃,這才領略出畫中含義。「桌字少兩腳,不就是『卓』字嗎?依我看,八成是紹興卓家幹的好事。」

    「你……你是說卓不仁?」雲芝袖明亮的雙眸,像是受到什麼震撼似的,連續眨了好幾下。

    「卓老頭七老八十了,諒他也不敢跟咱們作對,我指的是他家那敗家子卓蟠,這臭小子不知死活,竟敢動到我的頭上,看我不打斷他的狗腿。」幽深的黑眸中,簇著兩團烈火,粉嫩的嬌顏上,迅速湧上一股紅潮。

    說起浙東紹興卓家,也是赫赫有名的酒鄉之家。

    位於紹興沉園旁的卓家莊,是出產紹興黃酒的主要大宗,與蘇州吳江所生產的雙溝大曲白酒,並列為江南黃、白兩大名酒。

    卓家的紹興黃酒純以上法釀造,酒液呈現黃亮有光,香氣濃郁芬芳,鮮美醇厚,自南北朝以來,便一直沿續至今,以往,所選用的材料,皆來自蘇州陸家的新米,色潔純淨、顆粒飽滿,幾年的合作下來,大也相處愉快無爭。

    只是在最近一年,陸家老三陸迎菊在吳江所生產的雙溝大曲,在銷量及名氣上,逐漸有凌駕紹興黃酒的趨勢。

    主要是雙溝大曲所選用的是皮薄、粒飽,澱粉含量在一半以上的優質高粱為原料,並以大麥、小麥、豌豆法制的高溫大曲為糖化發酵劑,因此在酒香上,略微勝出一籌。

    再者,在醍飄居的後方,有一十來見方的小型船溏,船沉下頭有著泉眼,泉湧如絲,用多少就湧多少,再大的旱天,溏底也能維持水源不竭,川流不息的豐沛水量。

    這也使得雙溝大曲,在甘味的取決上,又略勝紹興黃酒一籌。

    這樣優劣立現的情況,使得卓不仁懷疑是陸元梅為了幫助自個兒妹妹,故意不將新米賣給他們,三番兩次帶著卓蟠上陸家理論,經過幾次的爭吵,終於埋下兩家決裂的因子,從此,卓家再無與陸家有任何生意上的往來,使得卓家的紹興酒銷量江河日下,盛況一天不如一天。

    卓家的家道中落,讓卓蟠心裡頭頗不是滋味,原本就無所事事、閒逛遊蕩的他,這下更有借口將責任推到迎菊身上了。

    他不思上進求好,與迎菊來個公平競爭,偏偏喜歡用地痞無賴的方式,專門找碴生事,雖然最後還是被打得像喪家犬一樣夾著尾巴開溜,但一旦好了傷疤就忘了痛,他又開始明知故犯、故技重施,使得迎菊不勝其擾。

    直到最近,聽說這痞子找了個外地千金準備成親,為了要顧全面子,才大肆揮霍宴請賓客,這點讓迎菊聯想到,應該是沒錢買酒宴客,才會出此下策吧!

    「菊姑娘,將這個訊息傳給我們的人,想必對紹興卓家一定有著相當程度的認識,但又不想讓我們知道,依你之見,這個人……  」雲芝袖心裡頭思索著最有可能的幾個人選,就不曉得迎菊心裡頭想著的,是否也跟她一樣。

    迎菊不疾不徐,目光鎖定在黑妞兒身上,美艷的俏臉,笑出一抹嫣紅。「黑妞兒,將紙條綁在你腿上的,你也認識,對嗎?」

    黑妞兒一驚,登地振翅高飛,不停地在半空盤旋。「金水火、金水火、金水火,打壞人、打壞人、打壞人……」

    「金水火?」雲芝袖又斂了起眉,好個元宵燈會,就連鳥兒也出超燈謎來了。

    「果然和我想的沒錯,袖兒,叫紅兒、綠兒、紫兒、藍兒準備準備,明兒一早備好快馬,我要趕到紹興,還有,等會別忘送十壇雙溝大曲和十盅鹿春液及十甕白王汾到杭州杜家,替我謝謝杜乘風杜大當家。」靈澈的瞳眸中,閃著對杜家仗義相助的一份謝意,只是雲芝袖還猶然未覺,為什麼菊姑娘篤定就是杜乘風救了她們醒飄居的人呢?

    「菊姑娘,袖兒不明白,為什麼你……」

    「黑妞兒不停叫著金水火,金水火,不就是五行中少了本與士嗎?本土一合,不就是杜了,杜大當家為了不想讓我們直接聯想到他,怕被咱們大姊指責他多管閒事,所以只教黑妞兒說這三個字,即使真被猜出來,他只要來個死不承認,咱們大姊也奈他沒何,這下你懂了吧!」

    喔,原來如此。」雲芝油這下才開了竅,對於社乘風的用心良苦,不得不打從心底佩服。

    這時,那些被打劫的家僕們陸續回府,他們還好僅受到皮肉之傷,並無大礙。

    浙江紹興

    另一方面,從安徽銅陵也有一但人馬,正披星戴月、夜以繼日地朝向紹興卓家而去。

    這群人坐著高壯駿馬,身著正統蒙古光板布袍;為首的著長襟藍袍,領高袖寬,比起其它人等,皆來得華麗威武。

    他頭戴圓錐貂帽,腰間繫佩一把蒙古刀與煙荷包,刃鞘上鑲有寶石,一雙花紋斑潤的蒙古靴,更能看得出他的身份地位,與跟在後頭者,有著極大的差別。

    奔雷托率著部屬,從大漠來到江南,已花了整整三個月的時間了。

    離大漠越遠,哈札虎牢騷越多。「旗主,這又濕又冷的天氣,還要維持多久啊,怎麼這江南老是這種鬼天氣,幾天都不見半點陽光。」

    哈札虎面對江南水氣飽滿的氣候,真有說不出的痛苦,遙想在大漠上雖然北風蕭蕭,但至少還不至於讓身體又濕又黏,幾口馬奶酒下肚,腸胃倒也暖和舒暢。

    騎在最前頭的男人不動聲色,仍照他一貫的速度邁向前進,健碩的身軀讓他騎在那匹汗血寶馬上,可說是相得益彰,匹配極了。

    「等咱們到了卓家,正式清點金庫後,再上杭州與杜家商議一樁生意後,就回大漠去。」

    其餘在場的隨侍,包括哈札獅、哈札龍與哈札豹,全都無言以對,對於江南美景,他們一點也沒那種吟風弄月、舞文弄墨的興致,只想趕緊回到大漠,那個可以在廣闊草原上騎馬射箭的好地方。

    「旗主,這紹興卓家的酒坊,真值得您大老遠從大漠前來接收嗎?」四獸戰將為首的哈札龍,將馬兒騎到蒙古十四旗旗主奔雷托身邊,雖然已聽了幾口的解釋,但心中依舊充滿疑慮。

    「卓家的紹興酒遠近馳名,尤其又以鑒湖的湖水釀製而成,更具香醇回甘的功效,加上有五條河水匯聚合成,又有『五龍治水』之說,用這樣的水釀酒,最使酒有鮮、嫩、甜三種特點,你說我該不該來這一趟廣奔雷托以專業的術語解說一遍,身為西北及大漠的一代酒王,怎能放棄接管這紹興酒的龍頭之位呢?

    說超卓家與奔雷托,多少還有那麼一點煙親關係,卓蟠的母親與奔雷托的母親本為表姊妹關係,只是卓蟋的母親遠嫁到江南後,就鮮少與娘家的人來往,這樣的遠親關係,若不是卓家已債台高築,又求救無門情況下,怎會想到遠在大漠,還有這樣一位富可敵國的遠親呢?

    當奔雷托收到卓蟋的快馬傳書,並且看完隨信附加的契約書後,這才曉得,原來卓蟠是希望將紹興酒坊出讓,若能以高於合理的價格來收購,也好讓他們一解燃眉之急。

    這對於在整個大西北設置五十幾座酒坊的奔雷托來說,可真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啊!

    要是能將釀酒的生意延伸到江南來,那身為十四旗旗主的他,定可光耀門楣,蒙古人在生意的戰場上,大出一口氣。

    「要不是卓家到了這一代,出了卓蟠這不爭氣的敗家子,這種能綿延子孫,吃喝一輩子都不用愁的行業,就算我捧著大把黃金,卓家不見得肯賞臉。」奔雷托細說卓家,這使得其它三人也興致勃勃,紛紛圍上前來聽個仔細。

    「可是…不是除了紹興卓家外,在吳江還有個醍飄居,聽說是蘇州陸家所擁有,負責的大掌櫃,乃陸家的三姑娘陸迎菊。」學富五車、博學多聞的哈札豹,記得曾聽過這號人物。

    「對對對,我也聽說,那人人口中說的菊姑娘,是陸家四姊妹中最潑辣、最剽悍的,搶起生意,是只要銀子不給面子。」也曾耳聞過迎菊的哈札虎,臉上露出驚懼的神色,那凝重的表情,好像在說景陽崗上會吃人的老虎一樣。

    「昨兒在客棧裡,我也聽到鄰桌的客人談論著,好像有人嚷著說,卓蟠這回死定了,劫了陸家要分送到幾戶大官人家的酒,還說……這卓蟠……」哈札獅礙於卓家和旗主還有些姻親關係,有些不中聽的話,還是不敢隨意說出。

    「說下去。」奔雷托目光一掃,薄唇輕輕逸出。

    「還說這卓蟠的迎親之日,就是他的忌日。」

    奔雷托這回前來,還不清楚卓蟋即將要迎娶一事,可能是這門親事倉率決定,幾個月前,並未從他字裡行間裡探知。

    「這事我倒未有所聞。」奔雷托不想在這種朱經查證的事情上打縛,立即喚著眾人。「中午以前我們得趕到卓家,等到了那兒,該我們明白的,我們自然就會明白。」

    「是的,旗主。」四人異口同聲,兩腿朝馬肚一夾,隨著奔雷托,一路火速朝向紹興方向而去。

    正午時分,卓府內熱鬧滾滾、人聲鼎沸。

    正廳喜捧前的龍鳳喜燭,照得滿屋喜氣洋洋。

    賀客絡繹於途,接區而來,賀禮則擺滿了大廳兩側,可見得,卓家即使在阮囊羞澀、人不敖出之時,還是豪奢無度,打腫臉來充起胖子。

    為了要迎娶江西南昌廣盛錢莊范老闆的女兒,卓蟠可是煞費苦心,他先千方百計將這千金小姐騙到手後,再來慢慢設計老丈人的錢,到時若能加上奔雷托收購酒坊的錢,他就不信,他不會有東山再起的一天。

    就在要行拜堂大禮的前一個時辰,奔雷托與其四獸戰將,及時抵達卓家莊。

    「哎呀,貴客貴客,我的好表哥同,您快快請進才是!」卓蟠穿著一身紅袍馬褂,胸前還繫著一顆大綵球,雖說穿得滿身喜氣,卻還是遮掩不住他滿臉的無賴樣。

    打從出生,他也只見過奔雷托三次面,如今叫得這樣親切,比喊親父親還要熱絡。

    這尊金財神、活菩薩,他日盼夜盼,總算把他給盼了來,而且來的這個時刻,就不偏不倚,與他的好事撞個正著。

    「看樣子,街頭巷尾盛傳的謠言,果真不是虛假了。」奔雷托先被請上坐,接著一杯上好杭州菊花茶就跟著端上前。

    被奔雷托這麼一問,卓蟠先是一楞,壓根聽不懂奔雷托這話裡的字字句句,代表著何種含義。

    「我說好表哥啊……」

    「慢著!」奔雷托大掌一豎,將他的臉幾乎擋掉一半。「在很多事尚未釐清前,你這個親戚我無福銷受,待我問完你的話,再叫這聲好表哥還不遲。」

    瞧他一張臉嚴肅地像明鏡高懸的縣太爺,鐵定是這一路前來,不知聽到什麼有關他的風聲閒語,他可得趁著正式拜堂前搞定他,要不然,這尊金財神恐怕會變成過路財神,讓他徒留愁悵。』

    「小七,叫老爺夫人先招呼客人,說我和好……嗯,不是,說和從蒙古來的表哥在旁邊花廳聊聊,待會就出去。」他得好生款待奔雷托,一絲一毫都大意不得。

    小七領了命,咚咚咚地使跑向客人最多的群義廳。

    「你們也到外頭去候著吧!」奔雷托同樣對四獸戰將下了令。

    就在兩人要前往花廳時,外頭突然傳來嘩然吵雜的聲音,只見五名女子身著不同的五彩霓裳,前頭是四位分別穿著紅、綠、紫、藍四色衣服的丫頭,個個束衣扎腿,兩手水袖飄飄,看來頗有幾分練家子的架式。

    而最後一名進門的女子,穿著一身黃白相間獵裝,身長纖細卻又不失玲戲嫵媚,她手執長鞭,一進門,便對著大廳正門,怒氣沖沖地大喊著,「姓卓的,搶我的酒來宴請賓客,你好要臉啊你!今天你要是能完得了婚,姑奶奶我就把頭剁了給你當賀禮!」

    這時人群自動分成兩半,讓出庭院前的雨花石道。原本熱鬧喜氣的婚宴大廳,此時則是靜悄悄的,沒人敢發出一丁點的聲音。
活著,就要善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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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12 10:24:42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龍鳳大燭前,卓家老小,一字排開。

    接到消息趕來的卓家二老,目露驚慌之色,瘦小的個頭靠在卓蟠身旁,而卓蟠則是躲在奔雷托後頭,一家老小,全把奔雷托當成現成的活薩、救命符。

    「你這縮頭烏龜,還不快快給我滾出來!」迎菊手持長鞭,邊走邊捲著圈,兩道目光駭然地像是索命夜叉,步步朝向卓蟠的方向而來。

    「你……你要做什麼?今天可是大爺我大婚的好日子,容不得你來這撒野胡鬧。」仗著前頭有座高大靠山,卓蟠至少還有三分豹子膽,敢跟迎菊頂個那麼兩句。

    「狗嘴裡吐不出象牙,看我不撕爛你這張嘴。」紅兒性情剛烈,看到這傢伙不自省遺出狂言,氣得想衝上前先給頓好打。

    哪曉得還沒來到卓蟠跟前三步左右,便被一道人牆給硬生生地擋了下來。

    「你們要幹什麼,識相的就給我滾開。」紅兒面對四獸戰將,眼眸中毫無懼色,其餘三姊妹不甘示弱,也是一字排開,形成四對四,壁壘分明的局面。

    「全部都給我退下。」奔雷托從四人中間走了出來,直接來到迎菊面前。「姑娘何必大動干戈,有話不妨坐下好好談談。」

    「干你什麼事,不是姓卓的都給我滾到一邊去,我手上這鞭子可是不長眼,要是不小心被鞭尾給掃了,破了你那張俊秀之相,可別怪姑奶奶我沒事先警告你。」紅潤的臉龐看來嬌艷多情,然而說起話來利如鋒刃。

    奔雷托暗暗打量眼前這位俏人兒,不禁有些愕然惋惜。

    好朵嬌艷絕色的玫瑰,可惜多刺了些。

    「在下是蒙古土謝圓汗十四旗的旗主,奔雷托。」

    「韃子就是韃子,來到繁華文明的江南,你還是韃子,行頭用不著介紹得那麼響亮。」迎菊用輕蔑的口氣回應,這下可惱火了一旁的四獸戰將。

    「你這女人說話當心點,小心我……」哈札虎踏前一步,綠兒連忙挺高胸脯,硬是將這頭猛虎給頂了回去。

    「小心什麼?女人女人,你娘不是女人啊?」綠兒嘴尖唇快,硬是讓哈札虎吐到嘴邊的話,又整個往肚子裡吞了回去。

    「那……那你爹不是男人啊?」哈札虎想不到話回應,只好把綠兒的話修一修,原封不動地給她頂回去。

    「是你們先不尊重女人的,跟女孩家說話不會客氣點嗎?」紫兒來到綠兒身旁,同仇敵汽地把話給堵回去。

    「你也不看看你們跟潑……」

    「潑什麼,有種你就把下面那個字給我說出來呀!」紅兒杏眼圓瞠,圓滾滾的一雙水靈大眼,瞪得哈札虎不慌也心亂。

    「就是嘛,敢站出來為什麼又不敢說了呢?」最後一位藍兒,堵住哈札虎的最後一個缺口,將整個圈兒補滿。

    只見哈札虎被四名娘子軍團團圍住,孤立無援的他,馬上朝後頭使個眼色,要其它三獸前來助陣。

    不過這三隻獸可沒那四名娘子軍夠義氣,他們夠冷靜,沒有奔雷托的指令,他們只有護駕在眼前,動也不動那麼一下。

    「哈札虎,禍從口出的是你,快去跟姑娘們道謙。」

    縱有百般不情願,主子都下命令,他哪敢不從,只見他心不甘情不願地賠了罪,立刻轉身疾步振走,一人窩在角落生著悶氣。

    不過哈札虎的賠罪,似乎無法為情勢挽回些什麼,幾名娘子軍,依舊霸佔著廳堂,特別是迎菊那對炯炯出神的銳光,始終沒有離開過卓蟠的身上一寸。

    「前戲演完了,你這主角是不是也該上場了,卓蟠,我數三聲,你要是不敢出來和我對質,還像個龜孫子一樣躲在別人後頭,我今天就連你家的祖墳也一同踏平!一不理會在場多有聲威名望的人,迎菊依然我行我素,按照自己的步調行事。

    「我……」全身冒著冷汗的卓蟋,雙手不停拉著奔雷托厚長的寬袖,雙眼露出乞求眼光。

    「是你做的,不是你做的,就出去把話說清楚,這樣別彆扭扭,豈不是更讓人以為是你在作賊心虛!」奔雷托見卓蟠畏首畏尾,不免懷疑起這裡頭一定有什麼文章,要不然,卓蟠不會害怕的直打哆咦,猶如喪家大般。

    「哼,總算說了句人該說的話!」迎菊噙著笑,手中的軟鞭不停地在卓蟠面前晃呀晃著,作勢要嚇死這龜孫子。

    卓蟠一聽,像孫悟空聽了緊箍咒般,五臟六腑全都燥熱起來,生怕迎菊手中那條軟鞭,會落到自個兒白嫩的皮府上。

    「表……表哥啊,我真是冤枉的呀,你自個兒也瞧見了,她連你這素昧平生,打不著邊的人也罵上了,還有什麼不好誣陷的,這女人仗著在蘇州家大業大,就到處作威作福、魚肉鄉民,為了讓她賣酒的生意一枝獨秀,所以就千方百計也讓我生存不下去,就是這樣,我才會忍痛割愛,把酒坊賣給表哥你啊……」

    故事編得正精彩時,一條鞭影就從卓蟠的左臉蛋掃了過來,呼呼作響的鞭風夾雜著長出的力道,迅速在卓蟠的臉上開出了一道血口子。

    一條血痕就這樣在卓蟠的臉上綻了開來,疼得他摔在地上,哭爹喊娘的,不停地在地上打滾。,

    「這一鞭是警告你,要是你再亂講話,下一鞭我就讓你終生開不了口。?字字句句都寒迫人心,迎菊看著在地上痛苦萬分的卓蟠,依舊冷漠如昔。

    「是非公斷,自有國法裁定,姑娘你這麼做,豈不失了自個兒的立場。」奔雷托這下也看不過去了,這女娃兒潑辣的程度,遠超過他想像之外。

    「這兔崽子搶了我酒坊的酒,還打傷我的家僕,要論國法,怎麼不先把他給抓起來一頓好打,反倒先教訓起我來了。」她正聲厲色地看著奔雷托,滿腔的怒火讓她的臉漲得紅通通,竟別有一番嫣紅明艷之貌。

    「他搶了你的酒,打傷你的家僕,你有何證據,或是人證?」嚴峻的五官上,帶著幾許威嚴,-一抽絲剝繭問著。

    「有……」迎菊這下被問得有些結舌,搶劫這等事要留下證據,可還真難如登天,至於人證……那些家奴們全在吳江,也沒帶半個來,唯一的目擊證人……嗯,對了,沒有證人,找隻鳥證也行吧!「紅兒,去外頭的樹上,把黑妞兒給我叫進來。」

    紅兒不敢馬虎,領了命後,快步地朝著外頭跑去。

    在場人全都看傻了眼,有些人已開始竊竊私語,這黑妞兒究竟是何許人也,能在遭搶的過程中,詳細地目睹一切,還能從容不迫地指證歷歷,想必是個膽大心細、冷靜自持的內斂之人。

    不一會,紅兒又咚咚咚地跑了進來,隨著她身後飛回來的,是只羽毛烏黑亮麗的九官鳥。

    「好熱鬧,好熱鬧……」黑妞兒嘎嘎嘎地叫著,興奮地在屋內繞了幾圈後,最後則停在迎菊的肩上。

    「黑妞兒,那天綁在你腿上的圖案,是個什麼樣的圖案,你大聲說給這裡的每個人聽。」迎菊一板一眼,認真地問著身旁的九官鳥。

    「兩腳桌、兩腳桌……」黑妞兒突地振翅起飛,只見她在樑柱間飛來飛去,還激動得掉下兩根漂亮的羽毛。

    兩腳桌?

    眾賀客嘴裡哺哺念著,大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希望從對方嘴裡,聽出這鳥話中的玄機。

    全場陷入一片討論的場面,這時迎菊才不慌不忙,將手中原本繫在黑妞兒腿上的紙條給拿了出來,並呈現給在場的所有客人看。

    「兩腳桌顧名思義,就是『桌』字少了底下兩撇,去掉那兩撇,不就是你這龜孫子的姓嗎?一雙漂亮的鳳眼半瞇著,她蹲在卓蟠面前,還將紙條往他額上貼了過去。

    卓蟠當然打死都不能承認,他知道是有人出賣了他,只是這神秘客當時把臉遮得密不透風,只露出兩顆眼珠子,誰曉得他是何方神聖。

    「笑……笑話,全大清姓卓的成千上萬,你不去找別人,把帳算到我頭上,你是看我好欺……」話還沒說完,嘴裡就被桌上的壽桃塞個滿嘴。

    「姓卓的,你我之間的恩怨咱們心裡頭都清楚得很,你倒是一推六二五,全給我撇得乾乾淨淨,我再鄭重地問你一次,劫酒車這件事,你承不承認是你幹的?:迎菊再沒任何耐性,手中的長鞭,隨時都有可能再往他的右臉頰,抽上第二條鞭痕。

    「不是我就不是我,你就算是打死我,我也不承認。」仗著人多勢眾,卓蟠就不信她敢在他的地盤上拿他如何。

    「陸姑娘,光憑一隻鳥和一張紙,就要判定一個人的罪行,未免也太薄弱了些。」奔雷托還以為她會拿出什麼有力的證據.想不到是找隻鳥出來佐證。

    「好,我看你能出硬到幾時,如果你能答應我一件事,我馬上就能證明我的推論是真還是假。」

    「陸姑娘但說無妨。」

    「要是你能讓我把卓家莊裡裡外外搜查一追,我肯定能找出我們醍飄居所損失的酒來。」她十分篤定,為了今天的婚宴,那天被劫的酒,肯定是要用來宴客,若真是如此,那真相很快就能水落石出了。

    況且在每罈酒上,都有著黃金菊的標誌,若能找到,便是有力的證據。

    「不、不行,你憑什麼搜我卓家莊。」卓蟠嚇得面如白紙,這一搜還得了,他這條命還有得活嗎?

    「怎麼,心虛了嗎?」她狠瞪了卓蟠一眼,忙將目光掃向一旁的奔雷托。「怎麼,偉大的蒙古旗主,麻煩你說句公道話吧?」

    這下可讓奔雷托無言以對,他總不能隻手遮天,老偏袒著卓蟠,幾百雙眼睛都在亮睜睜地看著他,是非曲直,絕不容許他來私斷私了。

    「好,就照你的辦。」奔雷托才說完,卓蟠馬上爬到奔雷托面前,緊緊扣著他的臂膀子。

    「表……表哥,這萬萬不可啊……」

    這時,卓蟠將目光投向卓不仁夫婦身上,他要讓他們知道,萬一圖窮匕見、東窗事發,他們一樣沒好下場。

    卓不仁當然知道自個兒生了什麼樣的兒子,只是身為他的親生父親,又怎好見死不救呢?

    「奔雷托,你表姨和表姨丈我,從來也沒求過你什麼,這回這兔崽子捅出這麼大的樓子,我們也感到萬分痛心,萬一真讓這陸的女人查出些什麼,絕對跟我們沒完沒了的,再說,這酒坊遲早也是你的,就怕她這一鬧,搞得雞犬不寧,連帶地將我苦心經營的酒坊,一毛不花地通通拿了去,那你……豈不便宜了外人去。」卓不仁人如其名,為了能苟延殘喘地留個破名聲,不惜與兒子來個狼狽為奸。

    「是啊,奔雷托,表姨就這麼個寶貝兒子,你就行行好,救他一命吧!」就連自家表姨也來說情,奔雷托顯得有些為難。

    「怎麼,全家人都哭成一團,現在拜菩薩還來得及嗎?」光看幾個人圍著那韃子哭哭啼啼的醜態,她就知道,這場仗打到最後,她鐵定會是最後的贏家。

    只見奔雷托從一群不光彩的親戚中走了出來,臉上確實顏面無光,他獨自來到陸迎菊面前,小小聲地說道:「你說個數目,這麼多人,給人留條生路吧!」

    迎菊一聽,哈哈大笑了起來,一彎弧片狀的紅唇,在得意的條笑下,更是明艷動人。

    「生路?剛要給他生路,是他自掘墳墓、自尋死路,怪不得我。」她也小聲地回應,不過,那得意的聲音,硬是把奔雷托的氣勢給整個壓了下去。「現在姑奶奶我酒也不要、錢也不要,你猜我要什麼?」

    「你要什麼?」

    「我要這間酒坊,還有要你學著狗,邊叫邊爬出這大門。」她說得認真,半點不像插科打渾。

    奔雷托第一回見到有女人敢這樣跟他說話,而且還得理不饒人,非把狗逼急跳牆、人急懸樑不可。

    她的得寸進尺,同時激起了奔雷托的征服慾望,他倒要看看,這剽悍到極點的女人,最大的能耐,究竟到什麼地方?

    「要是我酒坊也不給你,更不學狗爬,你要怎麼辦呢?」奔雷托顯然與迎菊正面扛上,這女人實在也太不厚道,非把人的尊嚴殘酷地踩在地上不可。

    迎菊面無表情,輕輕甩動手上長鞭。「那我手中這條鞭子,恐怕不會怎麼高興了。」

    她輕挪腳步,刻意拉出個可以出鞭的距離,四獸戰將見狀,忙想上前護成人牆,不過卻被奔雷托給撤了開來。

    「你們全退到一旁,我倒想領教看看,陸姑娘的鞭法,究竟到了怎樣爐火純青的程度。」

    「好,要是你能接得了本姑奶奶三鞭,我就拿了酒走人,要是你接不下我這三鞭的話……」

    「任憑處置。

    所有人見到一場激戰恐怕是免不了,紛紛退到十步之遠外,偌大的廳堂,就剩奔雷托與迎菊兩人。

    她的眼珠子,不停地上下打量眼前這巨大威武的男人,他的雙肩隆起,胸膛壯碩,嚴峻深刻的五官,有著男人與生俱來的自信與驕傲,他雙手背在身後,一派從容,即使從眼神中,也不見有任何緊繃的惶惑之色。

    你不選樣武器,不怕吃虧嗎?」她的長鞭觸肉綻血,被抽上一鞭,滋味可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

    「我的雙手,就是武器。」他這句話,說得更是雲淡風輕。

    「好,我最喜歡有自信的男人。」這個蒙古男人,還真有當年成吉思汗的味道。

    她明白地遇到可敬且可怕的對手,姑且不論這男人的功夫底子有多深,光是那股氣勢,就夠讓人弱了三分。

    她咻咻地甩動長鞭,將地上的織毯打出一股沙塵,她就不信,人的雙手能快過她手上這條長鞭。

    就在這一雄一雌要展開決戰時,綠兒慌慌張張跑了進來,面露驚慌之色。「菊姑娘,這姓卓的偷偷去報了官府,現在外頭來了許多衙役,你看要如何才好。」

    「官兵來了就來了,還怕他不成。」神阻殺神,佛阻殺佛。

    「可是……萬一這事傳回蘇州,讓梅姑娘知道的話……」紅兒忌諱的倒不是跟官府扛上,而是陸家大姊陸元梅。

    這一物降一物,家中的三姊妹,哪個聽到大姊的聲音,不嚇得大氣都不敢喘一聲,只怕讓大姊知道她帶人來紹興大鬧一番,再怎麼站得住腳的理由,也不免還是得被臭罵一頓。

    事到如今,也只有暫避風頭,等到風波暫息,再來找這韃子算帳。

    「今天算你命大,卓蟋的這筆帳,我就記到你頭上。」

    迎菊撂下狠話,隨即轉了個身,四名丫環緊跟在左右,五人像是落人幾間的仙女,匆匆飄來,又一溜煙地飄了出去。

    一場浩劫及時避免,卓蟠撫撫胸膛,久久還無法回神。

    是夜,一罈罈一甕甕的上等好酒,就這樣從酒窖裡,被一一地搬了出來。

    所有的酒罈子上,都印有一朵菊花的圖樣,一旦真被陸迎菊給搜了出來,那可真是百口莫辯,只有乖乖等死而已。

    「旗主,這些酒全都是難得的上上之選,像這些丹陽封缸、福建沉缸及這幾壇澄海獅泉與長樂燒,都必須以古法釀造,從發酵、蒸餾、貯存到勾兌這過程,一個步驟也馬虎不得,而且過程往往都需經過數年時間,才能釀出一罈好酒,在下有些不可思議,不過是一名花樣年華的女子,對於這樣精緻名貴的酒,都能搜羅到自己的酒坊裡,感到相當詫異。」身為四獸之首的哈札龍,在-一瀏覽這些名貴的酒後,對於陸迎菊,有更深一歷的體認。

    「這些酒往往都出於自產產地,外地的酒坊,想要取得這些販賣的經營權,沒有一些手腕,根本就不得販售,對方能一口氣,將全國各地的好酒經營權拿不,再轉賣到一些甲族舊門之中,可見得,她絕非是個簡單的人物。」就連奔雷托也不禁嘖嘖稱奇,要跟全國的酒商打好交情,成為江南數一數二的大盤商,此等運籌帷幄,根本不是一般女子可做得到的。

    「我也苟同旗主的看法,所幸她在南咱們在北,在生意的竟爭上,還好都能正不見王,要不然,真要跟她來場惡鬥,咱們未必能佔得了上風。」熟悉迎菊經營策略的哈札豹,心有餘悸說道。

    奔雷托聽完,嘴角不禁浮出淺淺笑靨。「我看未必,經過今天這番交手,我看這陸迎菊不會這麼容易就善罷甘休,以她的個性,她絕對會再找上門來的。」

    一聽到陸迎菊將會二度光臨,卓蟠全身的毛都豎了起來,當下冷汗直流,顫聲道:「表哥啊,你千萬不能離開我,只要別讓那魔女靠近我,你要我做什麼我都願意啊!」

    「多行不義必自斃,誰叫你先去招惹對方,我這張臉被你丟得還不夠嗎?要不是看在表姨和表姨丈的份上,我絕對不會饒過你的。」卓不仁一張老臉被他害得無地自容,要不是衙門官差及時趕到,和陸迎菊的一場爭鬥,即使沒有死傷,傷到和氣恐怕也是免不了的。

    「我……我知道錯了嘛,可……可這都是陸迎菊那女人害的啊,她仗著自個兒大姊在經營稻米小麥的買賣,就把上好的小麥、高梁呀,收歸於自己的酒坊去釀造,然後再把一些陳米或國麥,惡意傾銷給我們,我當然釀不出上好的紹興酒來,這一切都是姓陸那女人的錯。」卓蟠不思自省,還將所有的罪過,通通推卸到迎菊頭上。

    「事到如今,你還想要騙我?」奔雷托的聲音又低又沉,像是鍾馗抓妖,一眼就將眼前這小鬼的原形看得透徹。

    「你爹和你娘把所有事情都告訴旗主了,我看你還是自己招了吧!」哈札獅兩手臂交叉在胸前,粗壯的臂膀看得卓蟋是心驚膽跳,半個響屁也不敢亂放。

    「我這」卓蟠真的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會有今天,大多都是他成天游手好閒、流連青樓,又沒好好經營酒坊所致,加上迷戀上范員外的千金,才會導致紹興酒的生產每況愈下,一年不如一年。

    「從今天起,紹興酒坊的大權,通通交到我手上,你無權再干涉,此事我已跟你爹娘商議過,而你呢,我也幫你安插好一份差事,你就到酒場裡,跟著那些工人們學釀酒好了。」

    「什麼?我……我跟那些工人們釀酒?這……表哥,這不成啊,我很怕熱的,夏天一到,那酒場裡頭問得密不透風……」

    他發現奔雷托的臉整個變成鐵青色的,立即話題一轉,「釀-…釀……我學著釀酒就是了嘛!」

    此事抵定,自此,紹興酒坊,正式由奔雷托親手接掌。
活著,就要善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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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12 10:25:10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是夜,一輪新月懸掛星空。

    卓家莊裡裡外外、前前後後,靜得連點風聲也沒有。

    除了幾隻不識趣的青蛙鳴叫外,基本上,今夜還算是個寧靜祥和的夜晚。

    五時初,三道人影加一隻鳥影,飛過卓家莊的高牆,在月光的映照下,曼妙纖長的身影迅速穿過長廊,最後在一對高大的桂樹旁,悄悄地停了下來。

    「找到了、找到了……」黑妞兒繞著三人頭頂,興奮地嘎嘎叫著。

    「笨鳥,小聲點,要是把那韃子吵醒,我就把你的羽毛全拔光。」迎菊壓低著嗓音,對著頭頂的黑妞兒鄭重警告。

    「菊姑娘,這裡看來就是雙桂園了。」紅兒朝一旁的一對桂樹看了去,確定此地正是奔雷托所居住的雙桂園。

    「紅兒,你確定你打聽到的真的沒錯?」綠兒再度確認,萬一不慎弄錯,那可就徒勞無功,白來一趟了。

    「那小廝收了錢,諒他也沒那擔子騙我。」紅兒自信滿滿,沒把握的事她不敢打包票。

    「如果真是確認無誤的話,那事不宜遲,咱們就快點行動吧!」寸金難買寸光陰,良辰吉時一過,機會就不會再來。

    「菊姑娘,你有把握他真的會掉進咱們的陷餅裡嗎?」今兒與奔雷托一見,綠兒心裡頭多少掂捻著斤兩,不認為他是一個好騙的人。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我斷定他一定會死在我這『七里飄』的酒香下。」迎菊從腰際間,拿出一隻白玉瓷瓶,上頭還塞著用紅巾包裹的軟木塞,慎防酒香不小心飄溢而出。

    這「七里飄」顧名思義,便是酒香氣味會綿延有七里之遠,這是中國五大名酒中,釀造過程最複雜、最繁瑣的一種上等美酒。

    首先蒸釀出的汁液,還需經過反覆的貯窖、陰乾、清燒等程序,才能得以最精華的部份,這種酒往往在市面上是不准販售,每年餾滴下來的甘露,全都往宮中送去,供乾隆皇宴請大臣之用,每年能獻貢的也只有兩桶,因此。真可說是酒中之王,尋常人是無福消受的。

    然而,迎菊並非是尋常人,只要是她想要的酒,沒有她拿不到手的,憑她顯赫有名的家族,和她「陸迎菊」這三個字,還怕會沒有嗎?

    握著滿滿一整瓶的七里飄,迎菊不禁露出得意的笑容。

    你這該死的韃子,看我這口還整不死你。

    像只靈巧的貓兒,迎菊一人獨自來到雙桂園的園門邊,她小心翼翼地掀開木窗,朝著房內,眼不流轉地大致看上一遍,確定奔雷托安安靜靜地躺在床上,隱約中,還聽到綿密的呼聲,這下,紅艷的唇,又勾勒出一抹淡淡竊笑。

    很好,睡得很香、很甜,能讓你這麼好睡的日子,已經不多了。

    她手法輕緩地將酒瓶上的塞子打開,然後沿著窗欄欄枕,

    將汁液一點一點地灑下,接著又沿著長廊的地上、桂樹樹幹上,慢慢地將酒往卓家莊外點灑而去,形成一條看不見的酒餌,濃郁的香味很快就蓋過國前的兩株桂樹,不多時,整個雙桂園,都浸潤在七里飄的醇厚氣味中。

    這樣滲人心魂的味道,一竄進鼻管內,可說是將人的五臟六腑,整個給喚醒開來,躺在床上的奔雷托,努了努鼻子,馬上就睜開雙眼,筆直地坐直起身子來。

    好香啊,這可是僅供御用之瓊漿啊!怎會突然出現在這地方?

    以他專業與敏銳的鑒酒能力,他十分篤定,這就是七里飄的味道。

    只是……紹興酒坊雖是名聞遐邇、遠近馳名的酒坊,但名氣還不致於大到可以為皇帝來釀造御酒,更別說能私藏這樣珍貴的好酒,這未經許可而膽敢私自釀造的話,那可是得誅連九族的啊!

    一雙斑斕華麗的蒙古靴,輕悄悄地踏出了雙桂園,奔雷托朝著外頭嗅了嗅,發現酒味來自於桂樹後頭的月牙洞外,於是腳步一快,火速朝向前頭奔去,他根本就沒想到這其中會有什麼的陰謀,只是單純地想著,這酒……究竟從何飄散出來。

    不知跑了多久,終於來到一處林子裡,他佇足在一處石礫堆上,望著空曠的林地,即使不用閉目沉思,那濃郁的香氣仍舊久久不散,他不禁讚歎著,這七里飄的威力果真是不同凡響。

    只是,在隱約中,除了酒香的味道外,還有著淡淡的脂粉味,隨著夜風吹拂到奔雷托的鼻前,這種詭異的香味,馬上提高了他的警覺心。

    他耳失一豎,眼角一撇,才要有所動作,不料,一紅一綠兩條綵帶,就從他左右兩側拋來,並且精準無誤地纏繞在他的兩條手臂上。

    像是套住野馬一般,兩條韌性極佳的綵帶,緊緊地纏捲在奔雷托壯碩的手臂上,他使出內力想要掙脫,不料越掙扎反而纏得越緊。

    既然無法掙脫,奔雷托只好反手抓住兩條綵帶,並且用力一扯,將兩條綵帶往自個兒的方向拉了過來。

    「給我出來,裝神弄鬼的算什麼好漢!」

    渾厚蒼勁的內力,哪裡是紅兒綠兒能夠應付得了,只聽見「唉喲」一聲,兩人就從樹上,被活生生扯到地面上,當場摔個屁股開花。

    「唉育,好痛喔……」兩人痛得慘叫出聲,還不停揉著發紅的粉臀。

    但是她們的手仍緊緊抓住綵帶,好不容易抓到這條肥魚,可千萬不能讓他達了去。

    「原來是你們。」奔雷托定了定神,眼中充滿了萬般疑惑。

    「是我們又怎樣?怕見到姑奶奶我嗎?」迎菊從奔雷托正前方的一棵樹上躍了下來,優美的姿態宛須仙女下凡。

    她才一衝到奔雷托面前,趁他還來不及回魂之際,朝他臉上灑出一些類似花粉的東西,嗆鼻刺激的味道,讓奔雷托一個不注意,還是吸了兩口進去。

    「糟了,是血罌粟!一位在大漠的神醫,曾讓他闖過這種味道,所以他多少有些記憶。

    不過這種血罌粟的毒性並不強,即使吸人體內,也不過是輕微的暈眩,還不會置人於死地。

    「算你識貨。」她大搖大援地走到他面前,慧黠的雙眼,還帶著些許的得意。

    「你的得意未免也太早了些,這種血罌粟,要不了我的命。」奔雷托輕蔑地哼了一聲,企圖挫挫迎菊的威風。

    「要不了你的命?好哇,那你看看能不能弄得斷這些綵帶啊廣她還是一臉得意,兩手交叉在胸前,左瞧瞧、右看看,毫不在乎這頭老虎待會是不是會發起威來。

    「這點彫蟲小難不倒我的。」奔雷托氣聚丹田,他暴喝一聲,雙拳緊握、胸膛一挺,一口氣本來要從丹田衝上來,可是還不到氣管就後繼無力,怎麼也衝不上去。「奇怪,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他的感覺就像是泥牛人海,再怎樣使勁一打,就像是打在海綿上頭,力量完全被卸除於無形。

    「不是彫蟲小技嗎?那就再試試啊!」她穩操勝算,不疾不徐地看著他陷入一片焦躁不安。

    「你是不是…——在血罌粟裡頭加了些什麼?」

    「這問題問得好,沒錯,血罌粟本身的毒性並不強,但若是同時聞到七里飄後,兩種味道混合起來,就成了癱瘓脈絡神經最強的毒素,怎麼樣,滋味不好受吧?」她的臉上,看不到任何自責與同情的神色,誰叫他要為虎作悵、助紂為虐。

    灰眸一沉,陰騖地瞪著她。

    那凌厲的目光,像在滿月時站在山坡上的灰狼,已經鎖定即將攻擊的獵物,有生以來,都是她陸迎菊的目光嚇到人,但是現在,她卻被奔雷托給瞪得心生膽怯,原有的那份驕傲與目中無人,竟被他給劇走一大半。

    「紅兒、綠兒,快用繩子把他給綁起來,照咱們原定的計劃進行。」她突然間慌了手腳,不敢再與奔雷托犀利的目光相對峙。

    紅兒、綠兒不敢鬆懈,將原本就準備好的繩子,給奔雷托來個五花大綁,並將他給綁在一棵大樹幹上。

    「你這女人,別把我的耐力給逼到極限。」他的語氣,比結冰的湖面還要冰冷。

    『怪你先惹我的,你要是不包庇卓蟠,我也懶得理你這個韃子,我警告過你了,卓蟠的這筆帳,我全算在你頭上。」迎菊這下可不怕他了,拔了牙的老虎,哪裡還有威風可言,她像尋花問柳男子,揚起青樓女子的下巴,還認真地說道:「挺俊的嘛!」

    「陸、迎、菊!」從沒被女人這樣狎弄過的奔雷托,那股大漠男子的豪情壯志,被這女人全踩在腳底下。

    「力氣全沒了,罵人的聲音還這麼洪亮,我看你的精力還是太旺盛,紅兒綠兒,把他的衣服給我扒了,讓他被露水凍一凍,我看他能神氣到幾時。」她菊姑娘就是不吃硬,這真要比硬,她全數奉陪。

    紅兒、綠兒聽了,這下全傻了眼,她們只聽到要把奔雷托綁在大樹上,並沒聽說要扒他衣服啊!

    「全扒了、全扒了!」就連這只好色的九官鳥,也忍不住想要看看奔雷托衣服裡頭,有何明媚春光可瞧瞧。

    「還不快點。」她板起臉來,又大聲喊了一次。

    這回紅兒、綠兒不敢再遲疑,只好乖乖聽命,只是要脫男人衣服這件事,基本上就有那麼一點點說不上的奇怪,兩人笨手笨腳弄了老半天,還不見得能脫去奔雷托的衣服。

    「菊姑娘,這繩子綁著,怎麼脫啊廣紅兒問道,但願能就此作罷,告一段落。

    「那就……把衣服給我撕了。」能有機會整到這與她作對的男人,她怎能不好好把握。

    「撕?!」紅兒綠兒異口同聲,不明白真的是與奔雷托結怨那麼深,還是……想找個名義,欣賞男人的美妙桐體。

    「難道連撕件衣服,也要我教你們嗎?」迎菊的口氣又開始在不耐煩了,這點在暗喻著兩人,再不動手,以後的日子可難過了。

    兩人互望了會,這才動手撕去奔雷托身上的衣服,奔雷托全身雖說虛軟無力,但腦意識可清醒得很,他正在受著極大的羞辱,一場前所未有,肯定讓他終生難忘的奇恥大辱。

    當衣服殘屑一片片從奔雷托身上掉落後,迎菊竟不自覺地「哇」了一聲,早就不顧形象地奔上前去,清靈的眼珠子滴溜地轉呀轉,從頸部到肚臍眼的部位,來回不停瞧看著,然而新月的月光薄弱,多少還是有些意猶未盡,急得她馬上對紅兒下了一道命令。

    「去拿支火把給我!」

    「菊姑娘,你……你該不會要燒了他吧?」

    「我燒……」迎菊早就沒那多餘的時間回頭看紅兒一眼,她急得有些結巴說道:「你……你廢話那麼多,快……快照我意思去辦就行了。」

    紅兒愣了會,馬上往林子裡衝了過去。

    綠兒遠遠地站在一旁,她從沒發現過菊姑娘的神情如此專心過,即使在點收各個酒場來的新酒,也沒見她有這種目瞪口呆的表情。

    「綠兒……」

    「什……什麼事?她有大事不妙之感。

    「叫你過來你就過來,你和紅兒今天是怎麼口事,全都不對勁了嗎?」

    綠兒心裡頭咕咕著,究竟是誰不對勁,誰都應該看得出來。

    懷著忐忑不安的心,這才走到迎菊的身邊。

    「你……你替我掐掐看,這……肌肉是不是真那麼有彈性。」光看並不過癮,她還想要染指他。

    「我?」綠兒五官全扭曲成一團。

    「那麼你說呢?」

    「菊姑娘,這樣不好吧,這……這好像有點在調戲良家……  」要說「婦女」也說不上來,不過就是有點下不了手。

    「他是男的,男的就不叫調戲,你懂嗎?」

    「真……真有這麼說法嗎?」綠兒還愣頭愣腦地問著。

    「對……對啦,《禮記》上頭就這麼說的。」

    「禮記?,」見鬼了,(禮記)有教人調戲男人嗎?

    「你敢懷疑我嗎?」

    「菊姑娘,綠兒不敢。」

    「不敢的話,就替我捐掐看。」

    就在綠兒要伸出一根手指頭先戳戳看時,迎菊又馬上叫住她。

    「等等。」

    「又怎麼了?」

    「紅兒回來了,拿著火把看比較清楚。」原來是想讓視覺上,也同樣有著愉悅的效果。

    待紅兒回來時,三個女娃兒就圍著奔雷托,仔細地瞧著他身上肌肉的線條。

    迎菊是滿努力地看著,倒是紅兒與綠兒,還不忘遮遮掩掩、閃閃躲躲,有一搭沒一搭地瞧著。

    「這藍兒和紫兒沒來真是可惜。」她有些遺憾地說道。

    「陸……陸迎菊,要是…——有一天你落在我手上,我……一……  一定不忘也將你的……衣服全給扒光。」僅殘存說話力氣的奔雷托,微喘著氣息說著,臉上仍舊看得出惱怒的神情。

    「敗軍之將,何足言勇,你現在成了我掌心裡的玩物,就別再放這些馬後炮了。』迎菊又不是被唬大的,這些危言聳聽,她壓根不放在心上。

    「你最好到此為止…否則,我……說到做到。」

    「你最好說到做到,我陸迎菊絕對等著你的。」

    奔雷托越是惱火,迎菊越有一種無名的快感,這樣一個高大又不願輕言服輸的男人,越是她有征服的成就感。

    難道說……你的心裡頭,就存有那麼強烈的……報復心理嗎?」奔雷托微掀著眼皮,想從她口裡,聽到她的真心話。

    「人不犯虎,虎不傷人,你黑白不分,是非不明,雖然到最後你這只迷途小羔羊知道錯了,但為時已晚,本姑奶奶這把火,實在很難滅得掉。」她伸出一根指頭,從他的頸部,沿著壯碩的肩胛,一直滑到他那明顯的胸線上,最後,整隻手還貼在他那一片平坦緊實的腹部上。「呵呵,果真是中看又中用歷!」

    「那……你說,你要如何才能滅得掉你心中的那把火?」為了避免男人的尊嚴受損,奔雷托打算採用息事寧人的方法。

    「怎麼,想妥協了?」她暗暗竊喜,立刻提出她的索求。「那就把紹興酒坊讓給我,還是你出一個價,一個本姑奶奶可以接受的價錢。」

    原來她也想要紹興酒坊,明眼人都曉得,這紹興酒坊是只會下金雞蛋的母雞,誰能得到,吃十輩子也吃不完。

    「不可能,紹興酒……酒坊絕對不能讓給你。」為了開拓南方生意,這紹興酒坊是他第一個扎根的地方,說什麼也不能出讓。

    迎菊一聽,先是柳眉倒受,薄唇緊緊抿咬了會,接著便馬上又漾起一朵如花似玉的笑來。「說得好、說得好,不想讓就不要讓,剛剛還說那什麼來著,要讓我滅火,我看這下你不但滅不了我的火,還讓我這把火燒得更旺,我看……就算現在下場西北雨,也澆熄不了我這把無名火。」

    她抽出長鞭,先在地上抽個幾下以示其威,紅兒綠兒在一旁直挺挺站著,她們也不敢上前勸慰,看菊姑娘這樣子,應該是真把她給惹毛了,誰叫這男人就這麼嘴硬,也不會先講兩句話哄哄她,消消她的火,難道他不知道,女人都吃這一套的嗎?

    「我再問你最後一次,要不要把紹興酒坊給我讓出來?」手握長鞭,氣勢如虹,迎菊此時已是箭在弦上,只待最後一個回答。

    「辦不到!」他非膽小怕死之鼠輩,當然不肯屈就。

    「好,我就看是我鞭子硬,還是你的皮硬!」

    就在她將鞭子甩動之際,黑妞兒塞然盤旋在她的腦門上空,還不斷大聲喊著,「好多人、好多人。」

    「菊姑娘,會不會是他那四隻什麼獸的找到這裡來了?」紅兒綠兒趁這機會,得以暫緩一場血腥的場合。

    「該死,動作還真快,紅兒綠兒,去把他給我背到草叢裡藏起來。」事不宜遲,要是讓那四隻獸發現,到時敵眾我寡,少了藍兒和紫兒助陣,想勝他們的機率是微乎其微。

    一聽到要背棄雷托,紅兒綠兒兩人眼睛都睜大了,她們還一臉狐疑,愣愣地看向迎菊。

    「是我口齒不清,還是你們耳朵出了問題,還往在那幹什麼,快把人給我背走啊!」眼看奔雷托的救兵就要到達,陸迎菊火氣不免有些旺盛。

    「菊……菊姑娘,他……他不輕耶!」綠兒兩眼發直,這蒙古大漢肉多、塊頭又大,兩個成年男子來扛,也不見得扛得動,何況是兩名纖秀的女子。

    她仔細評估著綠兒的話,發現她的話也不無道理,這撥子手長腳長的,光是他的肩頭,就有一般男人的膝蓋那麼大,兩塊胸厚得像山東大烙餅,緊密又紮實,真要叫兩人去背,確實是強人所難。

    「那……你們把他抬到我背上,然後從後頭替我撐著,聽見了沒?」她就不信,她扛不走這個大塊頭。

    「菊……菊姑娘,你扛不動的,不如就放了他,改天咱們再想別的法子抓他就好了。」紅兒替迎菊擔憂不已,怎她這騾子脾氣就這麼倔,非得要向一些不可能的任務挑戰。

    「不行,我就不信我扛不走他!」她下達最後通碟,她想做到的事,絕對非得做到不可。

    拗不過迎菊那蠻橫的個性,紅兒綠兒只好硬著頭皮,將奔雷托吃力地扛到陸迎菊的背上。

    「菊……菊姑娘,你……你可以吧?」兩人不禁替主子捏一把冷汗,這一壓,龍骨要能撐得住,那可真得靠神明相助。

    「我……我沒事,你……你們後頭撐好……就行了。」就算冒著龍骨可能會斷裂的下場,迎菊依舊是咬緊牙關撐著。

    她清楚地知道,這回要是輕易就放他走,下次要抓到他的機會,可就難如登天。

    看著迎菊那種不服輸又死要面子的樣子,奔雷托就直想笑出聲,他只能用貼在她耳際旁的聲音,悄悄地說道:「想不到能緊貼在這如花似玉的酒店老闆娘背上,可真是在下的榮幸啊!」

    「全身沒了……力氣,那……那張嘴還能這麼賤,你可真行啊你廣她步履維艱,但後頭的追兵又至,她即使全身肌肉神經繃到最極限,她也不願放棄。

    就在四獸戰將快要接近附近草叢時,迎裕的腳突然被顆小鵝卵石給絆到,接著、便是傳來一記「喀啦」的骨折聲。

    這下可好——

    腰閃到了!
活著,就要善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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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12 10:25:40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主梁一倒,其餘的樑柱,嘩啦啦地全傾倒而下。

    四人像滾雪球般,抱在一塊往草叢堆裡滾了過去,等到這滾落力道停下之後,紅兒綠兒是雙雙生抱在一塊,至於陸迎菊和奔雷托……

    「你……你在我下面做什麼,快滾開時你!」惡賊先告狀,明明是整個人趴在奔雷托身上,卻要對方先離開。

    「你壓著我,我怎麼走啊?」他依然是虛弱無力,動彈不得。

    待迎菊恢復了東南西北方向後,這才發現,她整個身子不偏不倚、不歪不斜,正好就迭在奔雷托的身上,並且與他赤裸裸的身軀,來個緊密相貼。

    她羞得漲紅了臉,正要從他身上爬起來時,原本驕悍惱火的表情,突然間,兩片小薄唇彎成拱門狀,眉頭一緊、小臉一縮,天啊!她的腰……

    她居然連動都不能動一下,大概是腰部承受太多重量,加上被石子兒一絆,外加衝力一撞,幾乎讓她的小蠻腰被折成兩半。

    這時,她又想要大叫出聲時,紅兒和綠兒像兩隻小壁虎似的,爬到她的面前,並將中指豎在唇珠間。

    「噓,菊姑娘,那四隻獸已經來了。」

    兩人指指外大,從草縫間,可看出四獸戰將已來到颶尺不遠處,四人面向東西南北四個方向,似乎想從這空曠的原野中,嗅出一絲絲奔雷托的味道。

    「你怎麼還趴在我身上,這麼迷戀我嗎?」呼呼的熱氣剛好就貼在迎菊的耳畔,索繞在他鼻腔裡的,儘是她芬芳的女人香。

    「你少臭美,再亂講話的話,小心我割你舌頭。」迎菊惡狠狠地凝著他,無奈這緊要關頭,她連動也無法動那麼一下,萬一打草驚蛇,情勢可就要一面倒了……

    這附近的雜草,將近有半個人一樣高,因此四個人藏身在草叢中,加上天色昏暗,要找出他們的話,只有一半一半的機會,況且幅員遼闊,將近有好幾畝田一樣廣闊,四獸戰將想要在短時間找出他們,似乎不是那麼容易的一件事。

    幽暗的草叢中,除了淡淡的青草香與泥土香外,還有著迎菊身上,一股令人陶醉不已的胭脂粉味。

    他帶著享受與欣賞的心情,用力地呼吸著不斷飄散來的香味,一雙灰珠子,上下左右,不停地在打量著她,不經意勾起的笑,彷彿在告訴著她,你真是夠美、夠辣,貼在他胸前的蓓蕾,是又柔軟又舒服……

    「把眼睛給我閉起來,你敢再亂看,我就把你眼珠子給挖出來。」迎菊當然知道她正被奔雷托用眼睛吃著豆豚,怎奈外頭情勢還末明朗化,她連動都不能動一下。

    「我也要警告你,要是你這態度還是不改的話,我……就運起我丹田里最後的一股氣,對著天空大喊,到時我也要讓你嘗嘗,當階下囚的滋味究竟如何。」他發出凌厲的目光,瞪著眼前這匹難馴的野馬。

    被奔雷托這麼一警告,倒也收到嚇阻作用,迎菊很清楚知道,萬一她這一劫躲不過,倒大霉的就是她了。

    她的目光一下子柔和許多,她不停地從草縫間看出去,心裡頭不停咒罵,這四個人怎麼老在這徘徊不去,再這樣下去,難保不會被找到。

    四人陸續在附近的草叢堆及林子裡搜尋,經過一往香的時間,仍舊還沒找到四人藏匿的方向,正準備撤離之際,忽然間,有一隻超大且全身毛茸茸的狼蛛,正從迎菊的小腿肚上,慢慢地、一寸一寸地,往上頭挪移而去……

    紅兒和綠兒看了目瞪口呆,紅紅的小唇瓣不停發著抖,她們一個是猛搖頭,一個是猛點頭,不停比手畫腳、擠眉弄眼,看得迎菊是一頭霧水,心更是糾亂成一團。

    「你們怎麼了,在那裝什麼鬼臉啊?」她不敢大聲,但口氣依舊灼烈。

    「菊……菊姑娘,你……那邊那邊啦廣紅兒不停用手指著迎菊的後半身,那隻狼蛛行動雖緩,但也慢慢地爬上迎菊圓潤尖俏的小粉臀上。

    「那邊……哪邊?你們到底想說什麼,天啊,快氣死我了廣本來就沒什麼好耐性的迎菊,瞧見兩人那副死樣子,更加心煩意亂。

    「她們是說,在你的臀部,有只蜘蛛正爬在上面。」奔雷托的視野,正好瞧得仔細。

    蜘蛛?

    「蜘蛛?你說什麼,有蜘蛛?!」

    迎菊整個表情驟變,她兩眼一勝,倒吸半口涼氣,接著便大叫出聲,也顧不得問到腰的疼痛,整個人便像是卷面皮似的,往草叢堆裡滾落而去。

    「快來人呀,快幫我將身上的蜘蛛撥開呀,救命啊……」

    這一叫,不僅四獸戰將每個人全聽得清清楚楚,恐怕方圓十里之內,耳朵沒聾的人,都能聽得到這記聲尖叫。

    樹上的黑妞兒看到此一情形,也不禁振翅喊著,「自作孽、自作孽……活不了、活不了……嘎嘎……」

    等到紅兒和綠兒替迎菊將身上的蜘蛛用樹枝拍掉,正要站起來的同時,突然臉上黑影一這,三個人全被一團黑影給擋得密不透光,三個女娃兒掀眼一看,四個粗壯威猛的大男人,將三人團團圍住,連個可偷鑽的小縫隙也沒有。

    「我警告你們,男女授受不親,你們別動我,我自己會走。」

    明白大勢已去的迎菊,死也不想苦苦哀求他們放她一馬,儘管腰傷得厲害,她也堅持不讓這四個男人扶她。

    這等苦差事,自然又落人倒榻的紅兒和綠兒身上。

    俗話說:「囂張沒有狼狽久」。這話的確應證在陸邊菊身上。

    一隻下等低俗的蜘蛛,害得迎菊整個命運丕變,被活活逮個正著,成了名副其實的現行犯。

    可是這名現行犯的下場並不慘,被四獸戰將俘獲之後,不多久,馬上就被安排接受大夫的治療,並且還躺在集舒適與典雅於一身的雙桂國房裡。

    「你這蒙古大夫、江湖郎中、謀財害命的庸醫,你-…-你到底會不會看病問……」趴躺在奔雷托的床上,迎菊四肢動彈不得,她的腰部因嚴重的折閃,加上被蜘蛛一嚇時,又傷到尾椎骨,使得她只能淚眼汪汪,氣得不停捶著枕頭出氣。

    「姑娘,你千萬不能動氣,要是你過度激動,而岔了針,使得傷勢加重,那老夫可就不負責了。」被請來醫治迎菊腰傷的老大夫,還第一回見到受了重傷,嘴巴還這麼尖利的小姑娘。

    腰部被下了八針,兩腿被下了六計,整個背部也被下了四針,一共十八針在她身上,除了脖子能轉動之外,其餘部份,跟癱瘓可說是沒什麼兩樣。

    「大夫,這位姑娘的傷勢嚴不嚴重廣代替奔雷托照料迎菊的啥札龍,細心地詢問著病情。

    「只要火氣別那麼大,情緒別那麼激動,神經別繃得那麼緊,休養個三到五天,我看就會康復,只是……」他回頭看了不停在捶枕頭、咬棉被出氣的迎菊一眼,還是不免擔憂地搖搖頭,說道:「要是她再這樣激動下去,我看是三到五個月,恐怕也是好不了的。」

    要叫迎菊安靜地養傷,就像叫隻猴子乖乖坐著吃東西,基本上,都是有著程度相等的困難度。

    「你派個人到我鋪子裡抓藥,五碗水煎成一碗,早晚各服一帖,暫時就能讓她的傷勢避免過度惡化。」老大夫走了兩步,又想起什麼似的,回頭悄悄在哈札龍耳邊說道:「要不要也加他讓她別太暴躁,情緒別太過於激動的藥方?」

    「好哇好哇,能讓她安安靜靜,像個女人樣是最好了。」從見到她第一刻起,哈札龍就沒見過迎菊安靜過,要是能讓她柔一點、順一點,他家的主子,也好過日子。

    老大失笑了笑,背著藥箱,神情愉悅地走了出去。

    這-踏出房門,正好和紅兒與綠兒擦身而過,迎菊一見到她們兩人,本來堆滿笑意的臉龐,卻因為後頭又走進一具商大的身軀,而整個垮了下來。

    「你們倆怎麼會跟他一起來?」迎菊直覺不妙,三人相安無事一起走進來,臉上一點對立仇視的表憎也沒有,那照這麼說他們會不會私底下握手言歡了?

    「菊姑娘,奔雷旗主在藥效還沒完全退完前,就說要趕緊來看看你呢!」紅幾聲音悅耳,笑得一臉燦爛。

    「旗主?你倒叫得很親密啊,紅兒?」迎菊陰著眼,瞪著這背叛的臭丫頭。

    紅兒臉一羞、雙肩一垂,兩手就這麼交迭在小腹處,不敢再說話。

    「菊姑娘,你現在傷得如何,腰還會不會痛個知道迎菊在吃味,綠兒腦筋轉得快,馬上就來到迎菊床前,噓寒問暖。

    「我的腰最好折斷,就不會有人老愛叨念你們,到時,你們就可以投奔新的主子,過好生活了,對不對?」說到新主子時,迎菊正好將視線停在奔雷托臉上。

    綠兒嚇得忙揮手,還跪在床榻前。「菊姑娘,綠兒和紅兒對你絕無二心,您可千萬不要懷疑我們倆的忠貞啊!」

    紅兒也趕緊跪在綠兒身旁,難過地咬著唇說道:「我們從小就跟著你,你怎好說這種話,你若不要紅兒,紅兒就只有一死,來表達對菊姑娘的一片心意。」

    嗚嗚……

    抽泣低鳴的聲音,使得整個房間充滿著哀傷氣氛,迎菊向來不愛這種感傷的氣氛,又看到兩個自己心愛的丫環哭得淚漣漣,心腸一軟,馬上改口,「快起來吧,我不責怪你們就是了。」

    紅兒綠兒一聽,開心地從地上站了起來,不過話才說完,迎菊便發現到,在奔雷托的肩上,不知何時,竟多停了一隻鳥在上頭。

    那不是…——嘿妞兒嗎?

    「黑妞兒怎會飛到那韃子那邊,是被那韃子抓住了嗎?快把它救過來。」

    紅兒有些為難的說:「菊姑娘,是黑妞兒自個兒飛過去的。」

    「它……它自個兒飛過去的?這……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她太熟悉這隻鳥的個性,平常除了她和芝袖之外,是不讓其它陌生人碰它的。

    綠兒既羞赧,又有些喪氣地道:「今兒一大早,旗主就拿好多松仁子、拘桔子和一些炸得又香又酥的核桃片給它吃,吃完之後,它……它就一直前著旗主不走了。」

    「這……這小鳥崽子,看我不把它烤來吃。」只見她一氣,柳腰兒稍稍一動,就痛得她雙拳緊握,無力地躺進枕頭裡。

    「大夫說你不能激動,也不能太過情緒化,否則你就要維持這個姿勢,長達半年之久。」奔雷托來到她面前,適時表現出他的關心,對於她昨晚對他種種的一切惡行,隻字未提。

    「你……你能動了啊?」她皮笑肉不笑的,驚訝他的恢復力如此神速。

    「托你的福,藥效才會退得那麼快,我的情況並不打緊,倒是你,聽大夫說,還挺嚴重的。」拜四獸戰將四人之賜,用內力將他體內的餘毒逼出,他才會好得如此快,只是這一點,他並未向她提起。

    「對呀,旗主他不但沒責罵我和綠兒,也不埋怨我們,還……  還吩咐下人,給我們吃了好豐盛的早餐,又讓我們洗熱水澡梳洗一番,又請紹興鎮上最好的大夫來給菊姑娘看病,你……  你就別再生旗主的氣了。」紅兒不能對不起良心,奔雷托的以德報怨,還有不計前嫌的寬大胸襟,讓她們都覺得汗顏不已。

    「紅兒說得沒錯,旗主還問我們,說菊姑娘喜歡吃重點口味的,還是清淡點的,等菊姑娘餓的時候,才好吩咐下人先去備妥,說真的,旗主真是個好人,菊姑娘,我想我們應該都……誤會他了。」綠兒不敢愧對良心的說出個公道話來。

    兩人一鼻孔出氣,心全向著那韃子去了,連那只現實的鳥,也……投奔敵營,如今,她勢單力薄,還有傷勢在身,為了不讓自個兒的傷勢惡化,她應該暫時休矣,不能跟自個兒過意不去了。

    「不過就給你們這麼點好處,就把心全給人了,這筆帳留著回去再跟你們好好算算。」她脫了一人一眼,最後才有些疲憊地靜躺回床上……

    「要不你們先去休息,這裡就由我來照顧你們菊姑娘。」仍然是那樣風度翩翩、溫文有理,以及男人最具備的責任心。

    「不好吧,旗主,你……」

    「別說那麼多了,你們也累了一整夜,趕緊去補個服,要不然,沒有睡眠的臉,可是會丑掉的喔!」女人最怕容貌生變,紅兒綠兒一聽,也明瞭到一夜無眠,對美貌可是會有著很大的影響。

    他轉而向哈札龍吩咐,「帶她們去休息吧,這裡我來就行了。」

    哈札龍領了命,隨即帶著紅兒綠兒,及黑妞兒一同出去。

    待哈札龍將門帶上後,四方屋宇,就僅剩奔雷托和迎菊兩人。

    他將門閂扣上、窗戶緊閉,還將兩旁的錦簾拉上,一時之間,整個房間頓時暗了一半,僅在一絲絲的光線,勉強地從窗縫間透進來。

    看到奔雷托做這些動作,迎菊心中不免警覺心大作,這撻子把屋子弄得這樣密不透風,到底在搞什麼花樣。

    「你不熱我還會熱,幹麼把門窗全關得緊緊的,快把它們全打開廣迎菊仍不知事態嚴重性,還對奔雷托大聲咆哮。

    只見他靜悄悄地放慢腳步,帶著詭異的笑容來到她的床前,還慢條斯理拉了張月牙凳,在她床邊坐下,並且將床邊兩側的錦織帷幢輕輕放下。

    這下子更讓迎菊心慌慌、意亂亂了。

    「還記得昨晚我曾跟你說過一句話嗎?」俊美無傳的臉上,雙眼湛得如明珠般閃亮。

    昨……昨晚?昨晚你說過什麼話,我哪會記得那麼清楚。」迎菊心中發毛,開始裝聾作啞。

    「你要是記不得,我就來提醒你,你聽好,我說過要是有一天,你也落在我手上,我一定也將你身上的衣服,一件不剩地全扒光,沒想到,這一天這麼快就來了。」奔雷托輕撫著迎菊的秀髮,怎奈腰部的傷才剛扎完針,根本就還不能隨便擺動,急得她滿臉驚慌,露出前所未有的驚恐之色。

    「你……你這臭韃子、爛韃子,你……你可千萬不能亂來喔!」豆大的汗珠,前仆後繼地不斷湧現,小小的粉臉上全是滿滿的汗水。

    「早知如此又何必當初,我奔雷托一生中從沒被女人羞辱過,拜你之賜,我終於嘗試到什麼叫做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滋味,我想,應該也讓你嘗嘗,你才懂得感同身受,對不對?」奔雷托一個字一個字地慢慢說著,聽在迎菊耳裡,彷彿像是凌遲處死般痛苦。

    「我……我知道我不對了,你……你原諒我好嗎?」這些話,可是生平第一遭從迎菊的嘴裡說出來。

    要不是為了自己的貞節,她是打死也不會說出這麼窩囊的話來。

    「你知道錯了?」奔雷托簡直不敢置信,嗆舌的小辣椒,會變成清淡的小黃瓜?

    要不是為了明哲保身,她哪會這樣低聲下氣,反正她這副卑微伶弱的小女人樣,除了這勤於外也沒其它人看到,只要能騙得到他,再怎麼跟有個兒的個性背道而馳,她還是裝得出來。

    「我真的知道錯了,我向你道歉,我脾氣天生就暴躁,也不懂得體恤別人,你大人有大量,就原諒我這不懂事的小女人,好不好?」為了讓奔雷托消消火,那楚楚可憐的模樣,還真叫人於心何忍。

    「你要我原諒你可以,除非答應我三個條件。」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三個條件?我……我怕我能力範圍做不到。」她得想些金蟬脫殼之計。

    「我保證你能力範圍一定做得到。」他似乎是有萬全的準備而來。

    「那……那你就說說看吧!」她無奈地強迫自己接受。

    「第一,不准跟我爭紹興酒坊。」

    「什麼,不准跟你爭紹興酒坊,我去你……」迎菊突然忘了她是人家砧板上的肉,還敢大聲喧就但很快地,她又想起她現在的處境了。「這……可是……」

    「你不願意?」

    算了,酒坊和貞節,還是貞節重要,反正她有信心,將來有一天,她會有辦法再奪回來的。ˍ.

    「好吧,這點我答應你。」反正到時候再來反悔死不承認,他也奈何不了她。

    「既然你答應了,就在這裡簽字吧!」奔雷托將早就準備好的切結書與筆墨,拿到迎菊身邊,要她簽字以示負責。

    「用……用不著這樣吧,再怎麼說,我們也算是認識一段時間,不必要這麼公事公辦吧?」她嫣然一笑,心中暗罵他祖宗十八代。

    「你簽不簽?」他的表情,似乎沒有讓她討價還價餘地。

    看到他一張鐵面無私的包公臉,知道再怎麼撒嬌求情都是沒用,只好悻悻然地拿起筆,在上頭胡亂簽上自個的名字。

    「很好,第二,以後不准對丫環奴僕大吼小叫,對他們要有適度的尊敬與體諒,你得做到。」

    「這關你什麼事啊?」

    「你做不做得到?」他以更堅定的口吻回應著她。

    「我……可惡,我答應你就是了。」她好氣,以後不准對丫環們發脾氣,那她想罵人的時候要找誰發洩啊!

    「很好,那就麻煩你再簽一張同意書吧!」不知從何又冒出一張同意書,並且很快地就拿到迎菊面前。

    迎菊鬼畫符似的又簽了第二張,她真搞不懂,為何丫環們的事,還要由他來出面。

    肯定是紅兒和綠兒趁這機會,猛打小報告。

    她敢斷定,這兩個奧丫頭皮在癢了。

    「快說吧,說完第三點,你就快點從我的眼前消失!」

    「好,你乾脆我也痛快,我欣賞你對酒的專業知識相當瞭解,所以,我要你來當我的酒僮。」

    「酒僮?」

    「沒錯,讀書有書僮,品酒當然要有酒僮,你就來當我的女酒僮,過些時候,我要到山西汾陽的杏花村去見位老朋友,你就跟在我身邊,順道陪我去品嚐品嚐美酒。」說完,他又拿出一張紙來。「這是委任書,麻煩你也在上頭簽一下。」

    看來他是有備而來,想不到這孔武有力、魁梧壯碩的設子,心思也這麼繽密。

    「鑒定完後,咱們就各走各的,互不相干?」

    「到時看看再說。」他不正面給予回應。

    迎菊迫於無奈,當場再簽下第三份文件。

    這林林總總算起來,切結書、同意書,再加上委任書,一共兩式三份,她自鳴得意,自己簽的字眼鬼畫符似的,到時就算她想抵賴,這樣的字跡,和她平常寫的完全不同,到了公堂之上,還有得帶的呢!

    「你以為你有這些物證,就擔保你能穩操勝算,一路順暢到底嗎?」她起碼也要挫挫他的銳氣,總不能老看他處高氣揚。

    「你放心,我絕對會穩操勝算的。」說完,他將兩側的錦織帷住拉開,突然間,房間內站滿了人,有紅兒、綠兒,還有哈札龍、哈扎獅、哈札虎、哈扎豹,就連那只最討人厭的黑妞兒,也同時出現在她眼前。「這些都是人證,你則剛說的那些話,他們全聽見了。」

    「聽見了、聽見了,黑妞兒聽見了……!」黑妞兒啪啪啪啦的振翅聲,讓迎菊有感大勢已去,這可惡的傢伙,竟然政設計她。

    望著其它幫兇,她感到孤臣無力可回天,嗚嗚……

    都是那只蜘蛛害的啦!
活著,就要善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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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12 10:26:11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在卓家莊一療傷,整整十五天一下子就過去了。

    這十五天來,迎菊倒也做到了奔雷托的要求,不再跟他搶紹興酒坊的經營權,對丫環奴僕們說話客客氣氣,表面也答應叮要當他酒憧的承諾。

    不過這些順從……全是假象!她在等待著她的腰傷早日痊癒,只要她的傷一好,能明能怕了,她就不信他還能奈何得了她。而且她發現,這段時間內,只要對奔雷托輕聲細語、態度溫舊,他便會對她倍加呵護,吃的、用的、穿的一樣也不少,噓寒問暖、看頭頂尾樣樣都來。

    想不到,仗著腰傷的優勢,加上女人天生就具備的橋柔,就能把男人給吃得死死的,哪個男人不吃女人溫柔這一套,只要地化為病西施,眼光不再那麼銳利、口氣不再那樣面追,她就能吃香喝辣,把奔雷托這撻子,當成笨蛋要得團團轉。

    「今天好多了嗎?要不要到外頭花園走一走?」奔雷托例行性地一早就來探望迎菊的腰傷,據大夫說,只要半個月內都有在專心做復建,應該這幾天就能走得很順利,可是看她這幾天陪練習走路的樣子,並沒有多大的進展。

    「不行不行,我覺得我的腰……還是很痛,而且晚上睡覺,都睡不安穩。」迎菊難得出現西施捧心的表情,她緊皺雙眉,看起來就是一副弱不禁風,病黛玉的樣子。

    奔雷托心頭一絞,擔優的躁慮全寫在臉上。

    「這怎麼會呢?我問過大夫,他說你的復元情況,應該很良好才對。」藥都是他按時在煎、在喂,復建更是他帶著她,一步步在花園內走著,這幾天也沒看她哪兒撞著,或哪兒碰著,他始終想不透,怎還會病成那個樣子呢?

    「那些大夫全是庸醫,根本就沒有對症下藥,哎喲……我會不會就這樣一輩子都好不起來呀?"她自憐自文說著,一記長長的呻吟,聽得奔雷托六神無主,整個腦袋瓜熱烘烘,非得要擠出一個好法子,讓迎菊好過點才行。

    「別說那樣不吉利的話,不過是腰閃到,又不是什麼會致命的疾病。」那份要命的擔優,看在迎菊眼中,是樂在心裡。

    她好喜歡看他一副手足無措、心事重重的樣於,只要她把自己裝得越可憐,傷勢一直好不了,他就越無助,不是抱拳、歎氣、擠眉,就是繞著圓桌轉圈圈。

    「我看我還是替你換個大夫好了,我知道在寧波有個很有名的名醫,我差人去幫你把他請回來好了。」為了怕迎菊的傷勢拖久會惡化,他不假思索,大步一跨,便往外頭走了去。

    「喂……奔雷托奔雷旗主……」見他漸漸走遠,她才輕笑出聲。「我還以為你多聰明,隨便演個戲就急成那樣,想要我乖乖聽你的,哼,下輩子吧!」

    他前腳一踏出去,她後腳就從床上跳了下來,這幾天奔雷托老粘在她身邊,成天就盯著她雙手雙腳看,生怕她有個重心不穩,稍微偏左偏右都令他擔心不已,她真懷疑,她又不是三歲小女娃,把她看得這麼緊做什麼。

    難得偷得浮生半日閒,她倒有了好好參觀這座酒坊的興致,反正遲早她還是有辦法奪回來的,先走走逛逛,熟悉一下環境也好。

    一走出房門,馬上就得裝出步履蹣跚,還是有傷在身的狀況,這該死的紅兒與綠兒,最近和奔雷托那四隻野獸走得極近,不時讓她看到他們在雙桂園裡的小亭子裡相聊甚歡、打情罵俏,加上他們又有同意書那免死金牌,因此,讓她們兩人更加肆無忌憚,開始不把她這主子放在眼裡了。

    這一切都是奔雷托的錯,早晚她會要他加信奉還的。

    才這麼想著,便不知不覺地來到酒坊後面的一處後院廣場邊,她忽然聽見吵雜的叫罵聲,而且聲音越吵越大聲,火藥味相當濃烈。

    遠遠地看去,是卓家莊兩名販酒的小廝,正在大聲責罵一對老夫婦,他們不僅動口,還動手推了老先生一把,另一名小廝,還對著老太太拉拉扯扯,像是硬要將她給拖到門外,那粗魯的動作,要是就這麼不留意讓老太太跌倒,那後果鐵定是不堪設想。

    「你們在幹什麼?」看不慣有老人家被欺負的迎菊,當然立刻出聲喝止。

    兩名小廝一看到迎菊來了,心虛地互換眼色,他們當然知道她的個性,是個精明剽悍的狠角色,最好是不必惹她就不要惹她。

    「菊……菊姑娘你好,不是聽說你鳳體微恙,現在可好了許多?」小廝鍾六立刻擠出笑臉,必恭必敬地彎腰問候。

    「是啊是啊,大家都很擔心菊姑娘你的傷勢呢!」一旁個頭胖碩,瞇成綠豆眼的柳七,馬上幫腔跟在鍾六後頭。

    兩人的好臉色與好態度並未改變迎菊的初衷與想法,雖然在卓家莊的時間不長,但鍾六與柳七的為人,多少也在一些下人的閒談中,如蒲公英種籽般,吹進她的耳朵裡。

    這兩人是卓蟋在外頭作成作福時,跟在身旁狗仗人勢的兩隻狗奴才,別說是整個卓家莊的其它奴僕或釀酒工不喜歡他們,就連街坊鄰居對他們兩人,也是敬而遠之,能不碰頭就別碰頭。

    如今看到他們對一對老夫婦大吼小叫,不消說,應該又是在欺凌老弱,幹些喪盡天良的壞事。

    「你們在幹什麼啊?」她嚴聲問道,一雙鳳眼如針般細銳。

    「報告菊姑娘,這兩個老傢伙根本就是存心上門來找碴,幾天前跟咱們莊裡買的十罈女兒紅,說要給家裡的孫女兒辦嫁妝,可卻在幾天後的現在,把十罈酒全都運回咱們這來,說其中兩壇比其它的顏色還要淡,味道也不對,硬栽贓是咱們摻水的,』這日子都過了兩天才要爭,你說這怎會食理嘛!」鍾六說得頭頭是道,還一臉受盡委屈的嘴臉。

    「就是啊,當時一手交錢一手交貨。銀貨兩訖,童是無欺,如今說酒出了問題,誰能讓他們平白無故再換兩罈酒啊!」柳七一臉哭相,彷彿是被那兩名老人家,欺負得多麼嚴重似的。

    這兩張舌燦蓮花的嘴,淨是挑對自個兒有利的說,一旁的老人家只有哭喪著臉,半點駁斥的機會也沒有。

    「所以我說菊姑娘啊……

    「夠了,你講得也夠多了吧,我想聽聽這位老人家的意見。一她馬上阻止針六再往下說,憑兩人那急欲撇清的驚樣,顯然是作賊心虛,心裡有鬼。

    老先生看來年約七十,頭髮花白,兩眼看來有些昏花,他瞞冊地來到迎菊跟前,打個揖後,才緩緩說法」這位小姑娘您好,我姓馮,住在前頭的風雲村,前些日子跟卓家莊買了十罈酒,準備給最小的孫女兒辦嫁妝,哪曉得在宴請賓客時,卻發現中間有兩罈酒的味道不對,嗯……是有幾位喝出味道似乎淡薄了些,大夥兒也輪流地嘗了下味道後,發現還真是有摻水的感覺,所以我才來要求,換個兩壇給我們,不過如此而已。」

    「為何在經過兩天後,您才把酒給拿來換呢?」

    「鳳雲村離此有四十多里路,就靠我們兩老推著拖車,一步一步走了過來,要不是兒子媳婦都不在了,只剩下這唯一孫女兒,我們也犯不著這麼辛苦啊,在咱們村裡,聽說在嫁娶當天若沒個好兆頭,將來嫁出去就不會好命,我們也是在跟村人商量後,才決定非得走這趟路不可。」馮老頭長吁短歎,一旁的老伴更是淚眼相伴,無語問蒼天。

    迎菊將馮老頭的話在腦中過濾了會,接著又問道:「那又為何在當初點收時,不做抽檢,若我記得沒錯的話,在買酒的同時,是容許您做這項功夫的,您要是喪失了自個兒的權利,事後就不能再有任何的異議,您明白嗎?」

    「有呀,我就是有要做抽檢,可……可這兩人就只讓我抽檢他指定的那幾壇,其餘的都說不準,當時……我急著趕緊把酒給帶回去,也就應了他們的要求,誰知道……」

    「誰知道你這死老頭胡說八道,誰不准你去抽檢其它的了,滿口謊言,看我不打得你滿地找牙不可。」鍾六一臉凶相,隨手拿起一旁扁擔,就要打向馮老頭。

    「我人在此你們就敢這麼囂張,我要不在,你不拿刀子砍人了!」迎菊杏眼國睦,冷冷的說:「你們家那不中用的卓蟋,我都敢打得他跪地求饒,信不信我也有辦法將你們的腦袋瓜給割下來。」

    鍾六柳七嚇得跪在地上,把頭磕得震山響,不停喊冤,「這老頭滿嘴的胡說八道,我們就是跟天借了膽,也不敢在酒裡摻水加料啊!」;

    「要是沒那狗膽,你們為何不讓馮老伯抽檢他想要抽檢的那幾壇呢?」迎菊搶過扁擔,一臉興師問罪。

    「那是因為……那些都是在乾隆二十五年間,精釀的上好女兒紅,是有信譽品質保證的,他這樣一抽檢,不是擺明了侮辱這酒的名聲嗎?」柳七不但不思過,還振振有詞反駁。

    「我看你才滿嘴的胡說八道,傳令下去,將酒坊內,所有在乾隆二十五年間釀製的女兒紅,通通給我搬到後院的廣場上,我要-一抽檢。」迎菊做事斬釘截鐵,並且採取速戰速決態勢。

    「不行啊,菊姑娘,那些……都已經封了缸,你這樣一抽檢,那我們還賣給誰呀?」鍾六早已臉色慘白,嚇得褲襠裡都要嚇出尿來。

    「封了缸就不能拆缸嗎?你把我當成是三歲小孩,還是不懂這行規矩的門外漢?」她朝兩人各踢一腳,瑞得他們像陀螺似的滾到一旁。「還不快去!」

    「那……那該不該問奔雷旗主的意見啊?」鍾六不怕死,想盡辦法將奔雷托這王牌亮出來,看能不能稍稍嚇阻迎菊那堅決的心意。「

    這一問,不但嚇阻不了迎菊的決心,還當場讓她火冒三丈。「這酒坊誰才是真主子,你眼睛也不去罩亮點,人家養貓來抓耗子,我的貓倒會咬雞,你們信不信我要沒能力宰了你們,我姑奶奶就跟你祖宗同個姓!」

    高舉的扁擔還未落下,兩名小廝便嚇得連滾帶爬,朝藏酒的酒窖裡,將所有同一年份的女兒紅,通通搬到後院廣場上。

    「姑娘……您犯不著將事給鬧大啊,我們僅要求能換兩罈酒,不是存心要找麻煩啊!」眼看李倩越鬧越大,馮老頭緊張地上前去緩頰,希望能消消迎菊的怒火。

    「馮老伯,這件事交由我處理就行,該給您的公道,我一分也不會欠您。」她反過來安慰兩老。沒想到卓家莊的上樑不正,下梁也跟著歪,這些魚肉鄉民、欺壓良善的惡棍,要是不好好整頓,給點顏色瞧瞧,不知還要做出多少傷天害理的事來。

    沒多久,幾名長工便在鍾六的指示下,將一罈罈上頭貼有乾隆二十五年的封缸女兒紅給搬了出來,近百壇的酒就這樣羅列在廣場上,可說是蔚為奇觀。

    「馮老伯,這封缸上的封條,是不是跟您發現有問題的酒缸上的封條是一樣的?」她領了馮老頭走上前看,在確定無誤後,便命令左右長工,正聲說道:「給我拆缸,一罈罈拆開來讓我檢查。」

    鍾六柳七聞言,嚇得六神無主,他們不停瞻望著前頭長廊,咕嚕著救兵怎麼還沒到來。

    只見長工們將一罈罈的酒拆封,頓時酒味飄香,瀰漫在整個後院。

    迎菊憑藉著她對酒的認知,先將鼻頭湊到缸緣邊,然後再拿起木勺子,輕舀一瓢,輕噪一口,接著再就著日光,觀察酒色。

    這一番反覆地仔細檢查後,她放下木勺子,不動聲色地來到鍾六柳七面前,左右開弓,一人各掌了兩人數十個耳光。

    「狗奴才,還真的以次充好,以水混酒!」

    這樣還是余火未消,她拿起扁擔,正要好好將這兩個狗奴才打到瘸腿時,一記飽足中氣的喝令,才讓這兩個不知死活的奴才,暫時留下一條狗命。

    「慢著!」

    熟悉的聲音讓迎菊停下手邊的動作,她回頭一看,除了走在前頭的奔雷托外,後頭還跟著紅兒和綠兒兩人。

    迎菊看著兩隻喪家犬已經伏在地上,腿軟到站不起來,氣得將扁擔往旁邊一丟,她知道,就算打死這兩個人,她也是消不了氣。

    「迎菊姑娘,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奔雷托只是經由下人通報前來處理,對於細枝末節,還未能有深人瞭解。

    「狗奴才,還不老老實實把事情經過說一遍,我警告你,這裡頭要是有一句我聽了不舒服的話,小心你的腦袋瓜子。」

    「等等!」奔雷托在鍾六還未開口時,先制止了他的解釋。

    「還等什麼,等黃昏還是等夕陽啊?」

    奔雷托帶著滿腹的疑慮,來到她面前,他從頭到腳看了她一眼,又聽到她剛剛罵鍾六與柳七他那股氣勢,不免問道:「你不是沒辦法下床走動嗎?」

    紅兒與綠兒也感到詫異,怎麼昨兒個還一副病做俯的菊姑娘,今天馬上就生龍活虎,完全沒事似的。

    她自己也被奔雷托的這句話給問傻了,光顧著處理馮老伯這件事,卻忘了把自個兒柔弱體態給裝出來。

    看來,她的好日子恐怕只能過到今天了。

    「好了就是好了,還需解釋什麼,剛剛沒辦法下床走動,現在……突然間就行了啊!」迎菊給了他一個很敷衍的答案。

    原來她的腰傷早就好得差不多了,害得他還到處差人到寧波,去安排行程,請人盡速將那名神醫給請回來。

    那雙灰眸中閃著兩簇怒火,這女人竟然騙了他!

    不僅如此,她也違反了同意書上時約定,又大聲地責罵起奴僕。

    「你忘了你簽定的同意書,不再對敘僕們大聲說話了嗎月他按捺住性子,看著她怎麼來強詞奪理。

    迎菊漲紅了臉,搞不懂他為何不聽完鍾六的敘述後,再來跟她談這問題。

    「這兩個狗奴才該罵,沒將他們活活打死,算是對他們客氣的了。」她毫無懼色地回了過去。一

    「凡事可以好好說,我不希望你的脾氣還是這麼暴躁,不管他們做出多麼惡劣的壞事,家有家規,不必要……」他想跟她講理,哪曉得對方根本沒耐性聽完,馬上截斷他的話。

    「我不要聽你說那些長篇大論,我問你,你要不要聽他把話給完?」迎菊硬是跟他卯上,這奔雷托到底知不知道,什麼是對,什麼是錯?

    「就算他們有錯,你也犯了你我之間的協議。」他冷靜地分析,從她私自將藏酒在未經他同意下,全部拆缸私檢,到對奴僕又打又罵,這早已違反她之前白紙黑字下的承諾。

    紅兒和綠兒看到迎菊身子微微顫抖,不停勸告奔雷托不要再激怒她了,從來都沒有人敢這樣挑戰她的權威,還讓她氣得面紅耳赤,淚水兒噙在眼眶裡,小……更是碎了一地。

    「好,我就是犯了錯,你要是看不順眼,一刀殺了我啊!」她走到他面前,帶著怨恨的目光看著他。

    「你知道我不會殺你。」奔雷托難得的冷靜,他只是不明白,這樣一個聰明絕頂,又有著過人姿色的女子,為何性子會如此剛烈。

    「你要不殺我,就讓我來整肅這兩個狗奴才,殺雞做猴給其它的奴才們看。」她朝紅兒看了一眼。「去把我的鞭子拿來!」

    紅兒雙腳像被釘住,還不忘看了奔雷托一眼。

    「到底我是你主子,還是他是你主子?」

    紅兒不敢再多遲疑,快速地跑回雙桂園,將迎菊的長鞭取了過來。

    這時,連馮老頭夫婦倆,也認為事情鬧得太大了,緊張地跑上前來,握住迎菊的手,「這兩罈酒我們不要了,你的好意、你的善意,我馮老頭夫婦倆,心領了。」

    「不行,這種事積弊已久,不趁今天做個解決,還讓它在裡頭慢慢腐爛生蛆不成。」她做事向來不官僚,發現弊端便要立即處理。

    「可是這會造成你的困擾啊,你叫我們倆怎擔待得起。」馮大娘也是不想看到這樣的畫面,讓迎菊腹背受敵,叫他們良心何安啊!

    「對的事就要堅持到底,這是我的原則,該討的公道,我絕對會還給你們。」她請兩老到一旁去,不希望他們來模這渾水。

    這廂才說完話,紅兒已把長鞭給拿來,迎菊接過鞭子,對著鍾六兩人說:「依我在醒飄居的規矩,你們倆犯的是重罪,嚴重破壞整個酒坊的名譽,每人得受十鞭的教訓,我問你們,你們服是不服?」

    這說服也挨鞭,說不服恐怕挨的鞭更多,嚇得兩人趴在地上,哭得死去活來,以求保命。

    「迎菊姑娘,這十鞭一打完,兩人恐怕不死也剩半條命,不躺在床上休養個半年,怕是下不了床幹活,要不改為三鞭,象徵性地訓訓一下,你以為如何?」奔雷托明白這鞭子的滋味並不好受,真讓迎菊蠻幹,他頗替兩人的未來堪憂。

    但是,他的話並未讓迎菊採納。

    「不給他們個刻骨銘心的責罰,他們是記不取教訓,這兩人惡貫滿盈,罪行重大,你就別再替他們求情了。」她太瞭解這些做底下的人,說理不明,說情不領,唯有好生給頓排頭吃,才能收到警告效果……

    鍾六兩人聽了,忙將目標轉往奔雷托。「奔雷旗主啊,求你救救我們,我們下次再也不敢了,嗚嗚……」

    兩個大男人哭得肝腸寸斷,又是磕頭又是拜的,看在奔雷托眼裡,有些於心不忍。

    「你就一步也不肯退讓?」奔雷托知道兩人就算有罪,也罪不至給予如此重大的懲辦,要是不阻止下去,萬一鬧出人命,絕對會給她惹來更多麻煩。

    「沒錯。」她一步也不肯讓。

    「如果你執意要這麼做,那麼……第一鞭就往我身上打下去吧!」奔雷托將上衣一脫,露出精壯結實的上半身。

    迎菊兩眼睜大,氣勢如虹地看著他。「你以為我不敢?」

    奔雷托昂起頭、挺起胸,滿臉無懼。

    迎菊將長鞭咻咻地在地上抽鞭幾下,光聽那鞭風的聲音,就夠令人頭皮發麻,更別說打在這血肉之軀上。

    空氣中,微微嗅到血腥的味道,每個人全都屏氣凝神,等待著一個詭測難測的結果……
活著,就要善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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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12 10:26:51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一滴滴的汗水,從迎菊的指縫間,慢慢滑向長鞭。

    整個大地是寧靜的,無風聲、無鳥聲,更無人聲。

    每個人都在等著、看著,迎菊姑娘手上的那條長鞭,敢不敢揮在奔雷托的身上。

    時光仿佛過了數十寒暑,迎菊手上的長鞭,還是一動也不動,始終沒有落下。

    她的心顯得有些慌,前所未有的慣,她的腦子裡,全是傳達著一聲聲要她揮鞭的訊息,但是……她的手,為什麼就是揮不下去?

    烈焰般的紅唇,緊緊相互咬著,澄亮的靈眸,發狠地盯著他,就連汗水也從小巧的鼻梁間緩緩滴落,滴進她的心靈深淵。

    忽然,場中傳來一記疾風揮鞭聲音,每個人都順著鞭身的方向看去,只看到幾十壇擺在廣場上最前列的女兒紅,在長鞭的策擊下,順勢地破裂開來,啪啪啪的碎壇聲,頓時充斥在整個卓家莊後院。

    淡金色的液體洩了一地,像瀑布般朝四周奔流,甚至流到了奔雷托的靴子邊,仿佛在告訴著他,她的心,就跟這些破壇子一樣,整個全碎了!

    “今天打在酒壇子上的這一鞭,算是感謝你這陣子來的照顧與呵護,如今,算是我們扯平了,從今爾後,咱們橋歸橋、路歸路,互不相欠!”她噙著淚,忍住不讓她奔流,平心靜氣地把該的話,認真地說完。

    她不再看向四周的人,只想盡速離開這讓她難堪傷心之地,甚至在她與奔雷托擦身而過時,也不多看他一眼。

    “紅兒、綠兒,還等在那做什麼,要是想留的話,你們就留下好了。”背對著眾人,迎菊冷冷地對紅兒綠兒拋下一語,便快步走人。

    紅兒和綠兒哪敢遲疑,只向奔雷托瞧了一眼,便迅速跟上腳步。

    身心受到極大創傷的迎菊,一離開眾人的視線後,淚水才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她-邊跑著、一邊想著,這臭韃子,他算什麼東西出,為什麼處處要跟她作對,而她是哪根筋不對勁。明明有那麼好的機會,可以狠狠地在他身上抽上幾鞭好讓自己消消氣,可是她……  那只手說什麼也鞭不下去。

    她該不會……應該不會的,她陸迎菊又不像二姊和小妹,會那麼容易就喜歡上男人,哪個男人有本事可以駕馭她,她才不信,她會栽在這韃子的手上。,””一

    轉過回廊,穿過水謝樓宇,很快地回到雙桂圓,她披上那件雪白氈氅,便匆匆地奪門而出,在紅兒與綠兒才看到她的身影當兒,她便乘著一匹快馬,朝著卓家莊大門,策馬而出。

    “奔雷旗主,不好了,我們小姐她騎著馬跑走了!"紅兒又跑回回廊,看到急匆匆趕來的奔雷托,連忙將此訊息傳達予他。

    “你得快去追呀,照我們小姐那種個性,是很容易做出一些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只怕稍一遲疑,出了什麼差錯,後果就不堪設想了……”綠兒更是說得半句不假,像她這樣氣得失了理智,情高況更是難以掌握。

    不需紅兒和綠兒提醒,奔雷托本身就知道該怎麼做。

    他立刻將他的汗血寶馬給牽了出來,宛如一道紅光,瞬間從卓家莊中,一閃而逝。

    玄武大道上,一棟一紅兩匹駿馬,飛快地一前一後相互追逐著。

    赤棕烈馬在前,汗血寶馬在後,兩匹同等優良良駒,始終維持在七八個馬身距離,即使兩人再怎麼揮鞭策馬,想要甩掉對方或是拉近距離,似乎都沒那麼容易。

    “陸迎菊,你要到哪裡去,快點停下來!”颯颯的疾風從奔雷托的臉上掃了過去,依舊不減他半點英挺的雄姿。

    迎菊一邊壓身騎著,一邊回頭大喊,“你以為你是誰,我為什麼要聽你的!"

    “你的傷還沒完全痊愈,騎這麼快很容易受傷的!”奔雷托又大聲喊道,聲音之大,還將一群鳥兒嚇得群起而飛。

    “反正我遇到你,倒媚的事一大堆,會受傷也都是你害的。”她又轉動一下粉頸,生怕萬-一不留神,就讓奔雷托給追了上來。

    “你怎麼能這麼說呢?”他大聲為自己叫屈。

    “不是嗎?先是問到腰,又被蜘蛛嚇到,就連紅兒、綠兒和黑妞兒全不聽我的了,這還不夠倒……”

    “小心,前面有樹籐……”他大聲警告,但顯然為時已晚。

    迎菊一個反應不及,當她再轉過頭時,一條老籐就這麼從她身邊一擦,往她的氈氅一勾,像條魚兒似地,重重將她勾甩到一旁的泥地上。

    這一摔,最緊張萬分的,莫過於奔雷托。

    他連忙朝著迎菊滾落的地方飛馳而去,以最快的速度,到達她的身邊。

    “你沒事吧?”瞧她滿臉像個泥娃娃,整身鵝黃雪白的打扮,頓時化為一片烏泥。

    “你走開啦,我說會倒媚你偏偏不信!”狼狽坐在地上的迎菊,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的人生如此晦暗。

    傷心至極的迎菊,雙手不停捶著地上,她好強要臉一輩子,想要爭的,沒人爭得過她;她堅持的,沒人說服得了她,除了大姊陸元梅外,她可以說是天不怕、地不怕,可為何偏偏讓她碰到這個從蠻荒地帶來的韃子,將她原本平靜無波的湖水,掀起了狂濤巨浪。

    奔雷托見她漂亮的小臉蛋糊花花的,心裡想著,那沮喪的心緒想必已跌到谷底,要是他現在再說任何的話,一定被她當成是在落井下石,與其讓她更傷心,還不如不要說的好。

    他從馬匹上解下一個羊皮袋,再抽出一條褐色絲帕,沾上水後,小心翼翼地為她擦去臉上的沙泥,前幾次,迎菊還會伸手去將他撥開,但在他再接再厲之下,迎菊總算是敵不過他的耐性,乖乖地讓他將臉給擦干淨。

    “你真的是不想活了,從來都沒有男人敢這樣摸我的臉,你真的嫌命活得太長了……”嚴重的恫嚇依舊嚇不了奔雷托,他擦完臉後,又將她的手給舉起,將手背上的污泥慢慢拭淨。

    “我說你不想活了你聽不見嗎?連我的手你也敢這麼摸?”她兩眼發狠,咆哮聲不絕於耳。

    他依然充耳不聞,等到兩手替她擦干淨後,這才說道:“把身子轉過來。”

    “你想干什麼?”

    “你的肩膀被樹枝劃破一個小口,如果不將傷口處理干淨,留下一道難看的疤痕,到時俟就不好看了。”剛剛沖擊力道過大,左肩處就這樣被樹枝刷出一條小傷口來。

    “我留個難看的疤痕關你什麼事,我就是要讓它發炎,然後留下一個很丑很難看的疤……”

    “陸迎菊,我再說一遍,你要不要把身子轉過來!”再讓她這樣驕縱下去,將來恐怕連皇帝她都不放在眼裡。

    這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了,他老把她的話給硬生生截斷,她的怒氣沖天與狂聲咆哮,似乎對他罔若未聞,好象對牛彈琴,連理都不理。

    她氣得把嘴一噘、腰身一縛,這才把左肩亮在他面前。

    他先用水將傷口清理干淨,然後再拿出隨身攜帶的金創藥粉,輕輕地灑在上頭,等到藥粉吃進傷口裡,並被血凝固後,他才滿意地松了一口氣。

    “早跟你說過了,跟你在一起會倒霉你就不信。”頹喪坐在地上的迎菊,雙腿並攏,一雙鳳眼氣呼呼地瞪著他。

    “跟我在一起會倒霉?那好,咱們就來說理,要是你說的話有道理可循的話,這回我就聽你,任憑你所有的要求!”

    “真的嗎?你真讓我欲取欲求廣一提到還有機會扳回一城,她全身的精力都來了。

    “沒錯,好,我先問你,閃到腰的事,可是我逼你背我的?”奔雷托很快地提出第一個要點。

    “是……是我自己要的。”她臉一沉,不情願地回他這問題。

    “很好,我再問你;蜘蛛是我逼她爬到你身上的嗎?”他接著問道。

    迎菊又再一次地搖頭。

    “紅兒綠兒是因為她們懂得報恩,明白我對她們的好,才會自動地來接近我,你從她們的臉上,看到有任何的牢騷與委屈嗎?再說,一個人是好是壞,動物鳥兒最清楚了,我不用說,你應該了解才對。”跟個主觀意識強烈,又喜歡特立獨行的人來說、能聽進這些話,實屬難得。

    他說得頭頭是道,可她卻聽得一個頭兩個大,這些話聽來都相當有道理,不過,她卻有千百個不服氣,這種不服氣,她知道是一種意識形態的故意唱反調,只是不希望他比她強,樣樣都超越過她。

    “怎麼樣,你的這些倒媚事,全是我奔雷托造成的嗎?”他悄悄地靠近她,這是他第一次,這麼近的距離看她,又能看她這麼安靜,連瞪大的小鳳眼,都看不見了。

    他靠得越近,迎菊就覺得自己越渺小,曾幾何時,她會出現這樣技不如人、百口莫辯的心情,莫非是上天看她意氣風發太久,特別派個人下來治治她?

    “說活呀,我要聽你親口告訴我。”

    她抬起頭,望進他灰亮的眸子裡,不知道為什麼,每次只要一望進他那對漂亮的眼珠子裡,都是充滿著耐心、充滿寬恕、充滿體諒。

    好象她犯了什麼滔天大罪,他都會循循善誘耐心糾正,直到她良心發現,回心轉意為止。

    “不是,這都是我自找的,可以了吧!”她正說得慷慨激昂時,熱燙的薄唇,就這麼封住她忿忿不平的小嘴。

    剎那間,她感覺到腦中轟地一聲,鳳眼轉而變成大牛眼,整個身子全都僵住了,就連手指頭,也整個硬邦邦地撐開。

    這個不知死活的韃子,在未經她許可之下,竟然敢吻了她!

    偌大的林子裡,雖然沒什麼人車經過,但畢竟還是在光天化日下,這個男人,不僅吻她,還緊緊地抱著她,將她摟進他寬厚的胸膛裡。

    他的大掌,在她的雪背上游移著,兩人緊密相貼的程度,就連絲綢布正間的阻隔,也能感受到肌膚的微微廝磨。

    從沒被男人吻過,但她相信,與奔雷托接吻,是一件相當誘惑的事,他總能在力道上拿捏得恰到好處,當她覺得索求過度時,他又能適時地放緩速度,僅做淺淺的舔舐,無限的溫存游走在唇齒之間,她真不敢置信,一個威武豪邁的大漠男子,對待女人的吻,竟是這樣細心敏銳到一絲不苟的地步。

    幾番互動下來,她感到身體變得好燙、好熱,一種濕熱曖昧的情愫,左右著她的思緒,任由它奔流在情欲的欲海之中。

    這樣陶然快意下,讓她遲鈍到連奔雷托的手,正在一寸寸滑進她的衣裳中,也渾然未覺。

    “唔…——”她又是一陣驚顫,那雙渾厚大掌,正不客氣地肆意探握那飽滿渾圓的豐盈。

    這樣的觸碰,讓她腦袋瓜突然刷白,整個人不小心朝後傾跌,不過奔雷托卻更快一步用另外一只手,環住腰際,順勢將她托高,重新迎回自己的懷抱中。

    他像是掌控大局似的掌控她,讓她像是小雛鳥般,任由他來指揮。

    那只不客氣的大掌,隔著肚兜,盡情地愛撫著,這使得她的嬌喘加驟,就連身子底下,也開始漏濕一片。

    “嗯……”正值青春年華的迎菊,哪能禁得起這樣的挑弄,況且她還是第一次跟男人有這樣的肌膚之親,完全都失了戒備,任由奔雷托在她的身上不停撫弄。

    直到她身上那條鵝黃色小肚兜被奔雷托扯到手上後,她才發現,一場春夢如夢乍醒。

    “你……你做什麼?”見他嘴角那抹賊賊的竊笑,將她的小肚兜給緊握在手上,她不禁想著,是不是又著了奔雷托的道。

    “只要你能乖乖當我的酒僮,履行你簽定的三項約定,我就考慮把這條可愛的小肚兜還給你。”他站挺著身子,看著衣衫不整的迎菊。

    “你……你這卑鄙無恥的小人,快把肚兜還我!”她踉蹌地站起,想從奔雷托手中將肚兜搶過來,但以她現在的虛軟狀況,根本連他的衣角都抓不到……

    她羞紅了臉,趕緊將衣服穿好,她急得如鍋中熱蟻,不知該如何是好。

    那條肚兜上纏有一朵黃金菊,無疑就是將自個兒的標簽貼在上頭,萬一被他給流了出去,那她還有臉做人嗎?

    “只要你乖乖地跟著我,脾氣也變好了,這肚兜我自動奉上。”

    “你慢慢等吧!”

    她拼了老命,就是要將肚兜給搶回來,無奈她速度再怎麼快,奔雷托總有辦法比她還要快。

    眼見用武的不行,她想了想,總算想到了一條可用之計。

    “行,要我乖乖聽你的可以,你聽好,我陸迎菊一輩子也沒服氣過誰,只要你有本事讓我對你心服口服,從今爾後,你奔雷托說什麼,我陸迎菊就聽你什麼。”聽此言,無疑是在對奔雷托下挑戰書。

    他暗忖著,這女人太過剛強,光是在武力上勝她,她絕對不曾服氣,如果連頭腦也能贏過她,讓她自歎弗如,到時候,她才會心甘情願地臣服吧!

    “你說的也對,要你服一個能力比你差的男人,對你而言,是太過委屈,那好吧,你要怎麼樣才願意服輸?”他悉聽遵便。

    “我想先知道,你到山西汾陽杏花村,要拜訪的朋友,是不是潘錦貴潘老板?"幾天前,他曾在雙桂園與她提及過這件事。

    “沒錯,你怎麼知道?”他還真佩服她的料事如神。

    “你要我當你的酒僮,是要我眼睜睜看著你把大樁的生意給搶走嗎?"這件事幸好她早有耳聞。

    奔雷托不語,靜待她把話給說完。

    “你要先取得杏花汾陽酒的代理權,然後以杭州杜家為聚點,承租幾間鋪子,將沿海五省的市場通通吃下,對不對?”她抬起下巴,眼中閃過生意人的那股精明。

    奔雷托不禁點頭贊歎,原以為這件事他不說,沒人會知道,沒想到,還是被她給察覺了。

    “我相信應該是紅兒不小心把話給溜進你耳裡吧?”他記得,此事只有哈札龍知悉,這陣子,四獸戰將跟紅兒綠兒走得極近,而哈札龍和紅兒又特別談得來,戀愛中的男女,當然是無所不談了。

    “那照這麼說,我說的並沒錯摟?”還好她早點知道,要不然,到時灰頭土臉的又是她。

    “是不是你對這樁生意也有興趣?”他從她眼神中,猜出她那蠢蠢欲動的心思。

    “杏花村的潘錦貴,生性狡猾多疑,而且很難從他身上得到太多利益,就連我也只能每年向他批購兩百壇的杏花汾酒,供醍飄居逢年過節之用,你想一口氣就拿到沿海五省的代理權,我看可沒你想的那樣容易。”迎菊與潘錦貴交情不深,只因對方敝帚自珍,花再多工夫,也只能拿點蠅頭小利,根本就無法從他身上撈到什麼油水。

    “要不試試,又怎會知道?”奔雷托並不這麼認為,談生意哪裡是稍遇挫折就躑躅不前,這可不是蒙古人越挫越勇的精神。

    “好,那麼我們就以這個來斷輸贏,誰先取得這代理權,誰就得跟誰,到時,不准有任何異議。”上回她是不打算跟他談這筆生意,可這回,為了賭這口氣,她會使出渾身解數,全力以赴。

    “好,一言為定,要是我輸了,肚兜不但還你,紹興酒坊也一並奉送,並且將我在漠北的五十座酒坊,與你對分一半。”他說得十足認真,要馴服這頭小母獅,沒兩把刷子,確實難搞定她。

    “既然你都這麼說了,我也不讓你委屈吃虧,你要贏了,我馬上二話不說,乖乖地將醍飄居雙手親自奉上……”她才要繼續往下說時,卻馬上被奔雷托把話打斷。

    “我一間酒坊都不要。”

    “那你要什麼?”

    奔雷托淡淡地朝她一笑。“我要你!”
活著,就要善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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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12 10:27:18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

    借問酒家何處有牧童遙指杏花村

    這是晚唐詩人杜牧,所留下的千古傳唱之詩。

    也因為有這首詩,才造就山西杏花村汾陽酒的遠近馳名。

    目前釀製山西汾陽酒的最大釀造商,乃山西最富盛名的晉商潘錦貴。

    由於他掌控太原、汾陽大大小小無數的泉眼,其中又以難老、魚沼和善利三泉湧出的水質最具潔淨甘冽之美味,因此,若不用他所管理的泉水,絕對釀不出上等的汾陽酒,就是這樣,造就他富甲天下,獨霸一方的雄厚基業。

    經過半個月的時間,奔雷托與迎菊,終於來到山西汾陽。

    十五天前,因一時的意氣用事,在盛怒之下,答應了奔雷托的協議,要是輸了,就得跟他回大漠,成為他的蒙古新娘。

    過沒多久,當思緒漸漸冷下來後,她才覺得是中了奔雷托的激將法。

    經過這陣子的相處,他早已摸清楚她的個性,活該她就這麼容易被人給識破,只是話一說出口,就難以收回,想到萬一生意真的搶不過奔雷托,就得履行承諾,跟著他回大漠,那……大姊那邊她該怎麼去解釋呢?

    她也明白,奔雷托這個人並不是不好,只是以一個失敗者的身份嫁給他,在心態上,她哪能平衡得過來。

    這回,她非得要揚眉吐氣一次不可。

    「菊兒,前頭兒不遠處,就是潘錦貴的宅院,你可要有萬全準備喔!」這是在這十五天中,他好不容易爭取來,可以這樣親見地喊她……

    「我知道了,奔雷旗主。」這也是在這十五天中,她慢慢習慣這麼地喊他。

    這地方她又不是沒來過,只是距離上回前來已有兩年了,久久沒來拜訪潘老闆,不知這心眼窄小的老頑固,會不會覺得她是沒辦法從他身上獲利太多所以沒來,而認為她太過現實。

    要是這樣的話,對她可就大大不利了。

    兩人轉過一處石板道,遠遠地便見到潘宅巍峨氣派的朱紅大門。

    兩人上了石階,在與活宅下人說明來意後,便被帶往正廳接見潘錦貴。

    這潘家大宅與曹家大宅、喬家大宅並稱為晉中三宅,皆為人人耳熟能詳的大富大貴之家,比起財富,一點也不遜色於蘇杭兩大世家。

    「潘錦貴生性多疑,是個不苟言笑之人,待會見了面,不管他說什麼,你都不能亂笑要保持緘默,讓他覺得你很穩重,你明白嗎?」在潘錦貴要與他們見面前,奔雷托不忘給點叮嚀。

    「這我知道了,用不著你來提醒我。」即使不知道,迎菊也要假裝知道,潘錦貴的個性她瞭若指掌。

    「還有一點,他最不喜歡不肯賞臉的人,所以要是他宴請我們的話,桌上的菜,務必全部吃光,這樣他才會覺得,我們當客人的,很給主人家面子。」

    「你到底煩不煩啊,你真以為這些事我都不知道嗎?你也太小看我了,你別再說那麼多,總之,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從現在起,大家各憑本事,免得到時候我贏了你,你卻認為是你在故意放水,我可不想贏你贏得不光彩。」奇怪了,怎麼從他嘴裡說出來的,她以前從未聽過。

    幸好奔雷托及時說出來,要不然,待會無法投其所好,她又要輸得臉上無光了。

    有了這些金玉良言,她心裡頭充實多了,眼角還忍不住偷偷看了奔雷托一眼,發現他也對著她,投以同樣淡淡的笑靨。

    「兩人一路舟車勞頓,真是辛苦了!」

    一陣低澀的笑聲,適時劃破一室的沉寂。

    潘錦貴一破一破走著,長短腳的他,外加一眼高一眼低的面相,使得他整體上看起來,協調性似乎有些不夠。

    「潘老闆您客氣了,能夠前來拜訪,可說是榮幸之至。」奔雷托恭敬地打了揖,即使貴為旗主,遇到潘錦貴,一樣要禮遇三分。

    「大老遠從大漠來到晉中,再怎麼說,來者是客,潘某自是要好生款待,疏忽不得。」與奔雷托寒暄完後,他驀然朝他肩頭後方看過去,愣了會之後,不禁驚訝地說道:「我說……這不是蘇州余園的三姑娘陸迎菊陸姑娘嗎?」

    「潘老闆您好,冒昧前來拜訪您,您可千萬不要介意。」為了贏得勝利,迎菊出現難得一見的笑容可掬。

    其實迎菊的出現,在紹興時,奔雷托已經書寫一封快書差人送達到潘錦貴手中,所以對潘錦貴而言,並不感到詫異。

    只是見了面免不了要客套一番,表示主人對客人的尊重。

    「兩位快請裡面坐,我已準備了些粗茶淡酒,不成敬意,還請兩位別嫌棄才是。」潘錦貴一貫生意人嘴臉,凡事不忘先禮後兵。

    「有打擾到潘老闆之處,還望能多多見諒。」

    「說這些就客套了,快請進吧!」

    在潘錦貴的帶領下,奔雷托與迎菊這才踏進潘家大宅的正廳。」『

    才踏進去,迎菊便被圓桌上的排場給嚇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桌面上頭將近有二十多道菜,個個來頭都不小。

    她不曉得,潘錦貴有個特殊癖好,就是喜歡吃些奇珍異物。

    這些奇珍異物可別於一般的山珍海味,即沒雞、鴨、牛、羊,更無魚、蝦、蟹、螺,桌面上的儘是些醬爆壁虎、香酥蟋蟀、清蒸猴腦、油炸蜈蚣、黑蠍涼拌、其中還有一鍋黑壓壓不知是什麼怪肉,還滾滾地冒著煙,那氣味是她一輩子都朱曾聞過的。

    潘錦貴受人指點,認為吃這些昆蟲會延年益壽,可以讓自個兒在一百歲時,還有經營生意的能力,瞭解權力迷人的他,哪肯那麼快就將棒子給交到下一代。

    「坐坐坐,這些都是晉北那一帶的山氏你們別看這樣不起眼,對身體可是很有幫助的,要不將你們當成貴賓,這些東西我平常是不會拿出來宴請客人的。」潘錦貴恭請兩人上座,陪傳的還有他的元配夫人丁瑤。

    「這可不是菊姑娘嗎?三年不見,你還是這樣明艷動人,歲月可沒在你臉上留下任何痕跡啊!」丁瑤說了一串漂亮的場面話。

    而迎菊只是淡淡地點了頭,簡單地說道:「潘夫人太過獎了。」

    以她的個性,她知道說多了話,一定會被對方認為不夠端莊,再加上奔雷托曾叮嚀過,要她不能隨意亂笑,緘默才會讓人覺得穩重。

    她的那張似笑非笑的臉,讓丁瑤好像被潑了桶冷水,對於迎菊的風評早就如雷貫耳,沒想到,還真的活生生上演在她面前。

    「在兩位還沒來之前,老爺一直誇獎奔雷旗主可是蒙古人的驕傲,年紀輕輕就統御十四旗部,還將自家釀造的馬奶酒推廣到各省,聽說反應還不錯,真是英雄出少年啊!」丁瑤雖說是潘錦貴的元配,但角色厲害的程度,可不輸給紅樓夢裡的王熙鳳,她掌管潘家的經濟命脈,自是知道光靠傳統方式販酒,生意永邁比不上有規劃的販賣。

    「不敢不敢,潘夫人恭維了,馬奶酒哪能跟汾陽酒來比呢?有這麼眼光卓絕的老闆,和賢慧能幹的老闆娘,就算在下再怎麼努力,也只能望洋興歎廣這一句話,同時讓潘錦貴和丁瑤開心地快笑彎了嘴。

    「嘻,瞧你這嘴巴可是夠甜的,像沾了蜜漬糖膏一樣。」也已是徐娘半老的丁瑤,一聽到有人讚美,平靜的死水又飄起了漣漪。

    「奔雷旗主之所以能統馭蒙古十四個邦聯,也不是沒他的本事,我就是思慮再三,才願意請他親自過府一敘。」就連行事作風最為嚴謹的潘錦貴,也是與奔雷托魚雁往返數月後,才邀請他前來商談代理酒權一事。

    這頂高帽讓潘錦貴夫妻樂得下巴都快抬到天花板了,不管一個人再如何築高心防,聽到好聽的話,那再高的城牆,也會掉下幾片磚瓦。

    一個是狡猾多疑,一個則是精明算計,要從這對夫婦身上得到利益,非要有過人的智能不可。

    為了要找出這兩人的罩門,奔雷托早就派人暗中觀察,最後發現,兩人都有個共通點,就是愛聽好聽的話。

    就著這一點,他就比迎菊還要多佔點上風。

    「我看兩位都餓了,不妨先吃飯,咱們邊吃邊聊,嗯,今兒個大伙把心情放輕鬆,就暫別談公事了,先在此住上幾天,正經事留待兩天後再說.這就是潘錦貴厲害之處,只要有兩家前來竟標,他就故意採用緩兵之計,讓他們先去暗中較勁,誰能讓他獲利多,好處拿得多的人,無庸置疑應是贏家。

    別看潘錦貴外表上有些殘缺。可他腦子裡可精得跟狐狸一樣,當奔雷托說要來拜訪他,過沒多久,又說陸迎菊也要來,他就大膽斷定,這兩人難是為了取得汾陽酒在江南各省的代理權而來。

    一位是蒙古權大位大的旗主,一位是蘇州余國赫赫有名的菊姑娘,這鷸和蚌偏偏要去爭個頭出來,他這漁翁哪有不欣賞這場好戲的理由。

    不管他們再怎麼鬥,坐享其成的永遠是他,這幾天供膳供住的費用,怎麼算都划得來,所以,當然要以最豐盛的佳餚來好生款待。

    「那我們先開動吧廣播錦貴盡地主之誼,先替奔雷托與迎菊各夾了一隻醬爆壁虎。

    迎菊先看潘錦貴從盤裡夾走一隻壁虎,接著毫不考慮地就塞進嘴裡,並且還發出喀吱喀吱聲音,就連潘夫人丁瑤,也是吃得面不改色,將整只壁虎當做是一般甜點,吃得陶醉自在,像是品嚐什麼人間美味。

    這兩人可是輕而易舉就把這道萊給吞進胃裡,迎菊看著坐在正對面的奔雷托,她實在不敢相信,這種恐怖噁心的東西,他也能吃進肚子裡。

    相對地,奔雷托也以謹慎的眼光看著她,他發現到她兩顆眼珠子瞪得奇大,向來天不怕地不怕的陸迎菊,這下竟也如坐針氈,身子像條蚯蚓一樣扭來搖去,不自在極了。

    她的膽戰心驚,更是激起他的勇氣與決心,只見他從容不迫地用筷子夾起一隻壁虎,直接就往嘴裡送去,還不忘對著潘錦貴讚聲說道:「這可真是人間美味啊,特別是在咬下的第一口,那汁液『噗』的一聲,就濺滿了整個口腔,還有那頭蓋骨一咬,整個腦髓田到唇齒之間,那真是甘甜無比。」

    迎菊邊聽著奔雷托的描述,一股強烈的胃酸,不斷往喉間上湧。

    「奔雷旗主你可真懂得享受美食風,咬進嘴裡,就正如你所說的,所有的汁液都濺滿了整個口腔,說有多香甜就有多香甜。」丁瑤看來雖是女人家,但吃起壁虎可說是面不改色。

    「兩位拿出這麼樣一道佳餚,我奔雷托要是辜負兩位的好意,還有什麼資格來跟你談生意呢?這豈不是沒有誠意可言,喔,忘了告訴兩位,這幾道菜正是迎菊姑娘最喜歡的,對於這種珍貴的食材,她早就引頸企望已久。」最後兩句話,讓迎菊聽了相當刺耳,這簡直就是拿石頭綁在她身上,並且活活地將她丟進大海。

    「既然如此,那就多吃點,千萬別跟我客氣才是。」他又替迎菊的碗裡,夾了一隻肥美鮮紅的大蜈蚣。

    「潘老闆也真是的,遇見美女就忘了在下的存在,這種又大又肥的蜈蚣最下飯了;我能不能也來一隻啊?"奔雷托故意客套地說著,語氣中聽得出來,對於潘錦貴的這桌佳餚,可說是讚不絕口。

    「不愧是生活在大漠的馬背英雄,做事就是夠氣魄,跟你談生意,應該是跟你的為人,一樣豪爽痛快!」潘錦貴多少也聽過奔雷托的事跡,才願意答應他前來洽談代理權的問題,樂得他也夾上一隻蜈蚣,放進奔雷托的碗裡。

    「誰不曉得鼎鼎有名的奔雷旗主,做生意從不揀精挑肥,只要你誠意夠,我與我家老爺要是再刁難,可恐怕連老天爺也不會原諒的。」

    看著眼前那三人越聊越快活,比起桃園三結又毫不遜色,迎菊哪能讓奔雷托專美於前,連忙對哪錦貴說道:「潘老闆,他也不過吃一隻壁虎,你就與他相聊甚歡,如果我能一口吃三隻,那潘老闆是不是也該給我個面子,是吧?」

    三……三隻?

    圓桌其它三人全傻了眼,要將三隻壁虎一口氣塞滿嘴,那會是多麼可怕的一個畫面,況且她還是個有名氣、地位的千金小姐,難道一點都不會怕嗎?

    答案是……當然會!

    不過,這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她哪能讓他和潘錦貴夫妻越聊越熱絡,姑且不論伯與不怕,把話先說出去,至少讓對方知道自個兒帶種,這可是攸關面子和一筆可觀的生意啊!

    「那麼剛剛奔雷旗主說的,一點也沒錯呢?」潘錦貴今天可樂開懷了,兩人都這麼給足他面子,把他哄得跟皇帝老子一樣。

    「在下豈敢在潘老闆面前亂打狂語。」奔雷托再添薪火,讓這熱絡的場面燒得更旺。

    好個牆倒眾人推!

    三人都專心一致地,想看迎菊出糗,面對這樣騎虎難下的窘境,她哪敢失了風度,衝著這點,就算是毒藥,她也得當補藥吞了。

    一口氣夾起三隻醬爆壁虎,正要速戰速決,將三隻一口氣吞到肚子裡時,卻突然想起剛剛奔雷托形容吃在嘴裡的描述,讓她夾到嘴邊的筷子,又突然停了下來。

    那壁虎汁真的會濺得她滿嘴都是嗎?

    一想到那噁心的感覺,平時過人的膽量,一下子全飛到九霄雲外去。

    「菊姑娘,味道不合您味口嗎?」潘錦貴看她面有難色,忍不住好心上前關照一下。

    「嗯……我不吃辣的。」天啊,這三個被炸得酥油油的小頭,怎麼一直看著她。

    「這您別擔心,這道菜連點辣椒、花椒和胡椒都沒有。」坐在正對面的奔雷托,正平心靜氣地看著她。

    這可惡的臭韃子,為了要拿到這筆為數不小的生意,竟然胳臂往外彎,她今天要是不把這三隻壁虎吃進嘴裡,豈不被他笑話一輩子。

    一、二、三,她默數三聲,雙眼一閉,便將三隻醬爆壁虎,往嘴裡放了進去。

    這一刻,她感覺到她的舌頭上,正平鋪著三隻短腿小頭的小生命,即使已經沒了生命,但……那可怕的形體依舊沒有改變。

    為怕夜長夢多,她大口大口咀嚼著,然後腦袋瓜什麼也不想,便囫圇吞壁虎,三兩下就吞進肚子裡。

    「怎麼樣,味道還不錯吧?」坐在一旁的丁瑤,對於她這麼喜歡他們這道地的家鄉菜,感到十分滿意。

    只見她把食物吞進胃裡後,先大口喝進清茶漱完口後,接著才正襟危坐的說:「太棒了,我從沒吃過這麼好吃的東西,比起我之前吃的,還要來得可口。」

    她-邊強顏歡笑,一邊將含恨的眼光看向奔雷托,原來他在進人潘家大門時,對她耳提面命的最後一點,便是要她對主人宴請的萊餚表現出捧場的態度,只是這韃子竟沒告訴她,是要吃這些奇奇怪怪的昆蟲生物。

    「菊姑娘的性情和三年前來的時候,可真是天壤之別啊,你現在這麼平易近人,潘某還真有點適應不來。」潘錦貴歪著嘴笑,嘴裡的金牙還發出閃閃亮光。

    此話多少也透露些玄機,聽在奔雷托的耳裡,大概推論得出來,之前迎菊一定是擺著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才只能拿到每年微薄的兩百壇汾陽酒,那純粹是潘錦貴為了不想得罪陸家,當做打發之用。

    「那時我年少不懂事,還請潘老闆別放在心上才是。」她虛心求教,換成以往的個性,一杯酒一定馬上潑到潘錦貴的臉上,然後神氣地揚長而去。

    「菊姑娘是該多跟奔雷旗主學學,從他身上,你就能學到不少待人處事的道理。」難得活錦貴會讚美人,對於奔雷托這樣性情中人,自是推崇備至,毋需多加刁難。

    被潘錦貴這麼一讚美,奔雷托並沒有馬上表現出沾沾自喜,還謙虛地說道:「這都是潘老闆恭維了。」

    「奔雷旗主你也別太客氣了,你若沒這些美德,以我家老爺的個性,你認為他會去隨便讚美別人嗎?」丁瑤說完,使命僕人從一個白玉大盅裡,舀出一瓢白色豆腐狀東西,他先替奔雷托舀了一碗,順道舀了瓢到迎菊面前,說道:「這玩意你一定也得嘗嘗看!」

    迎菊面對那湯匙上白白軟軟的玩意兒,不用吃到肚子裡,整個胃就發毛了起來。「敢問……潘夫人,這……又是什麼?」

    「俗話說得好,吃腦補腦,那你認為這會是什麼呢?」丁瑤笑得詭異,彷彿天生有虐待人的習性。

    「該不會是……」

    「這不是你最愛吃的猴腦嗎?看看你,都糊塗了。」奔雷托笑得燦爛,這東西一樣比一樣怪異,他就不信,迎菊還能撐得下去。

    「猴……猴腦?」這可是比吃壁虎還要讓人毛骨使然、意志渙散。

    「是啊,還用好幾十種祖傳的中藥秘方熬煮而成,吃了包準你頭腦更靈光。」潘錦貴今天心情特別好,客人都這麼擇他的場。

    迎菊真是後悔,當初不該跟他賭這一把的,要她吃猴腦,那……  那是什麼慘絕人寰的酷刑啊!

    瞧奔雷托吃光滿滿一碗,那趾高氣揚的表情,她越看越氣,萬一連碗猴腦也不敢吃,怎麼跟人家在商場上竟爭用!

    基於好強心使然,她只好當成豆腐花,一口氣將碗裡的猴腦給執個精光。

    其它三人看了,莫不露出驚訝的神情。

    在嚥下最後一口後,迎菊心想自己大概會到大聖廟,好好向孫悟空懺悔。

    「好,真是給潘某賞光,這幾天你好好住下來,所以用的吃的,潘某一定會好身招待。」眼見潘錦貴心花怒放,迎菊這才鬆了一口氣。

    「多講話老闆,迎菊在此先謝謝你了。」她不停喝著清茶,以消除口中那腥臊的氣味。

    「別這麼說,快,快,最精華的還是這鍋湯,你要是喝了,保證你五臟六腑,通體舒暢。」潘錦貴已將目光移到迎菊身上,還親自拿起湯勺,為迎菊舀了一大碗黑漆漆的湯。

    但當他要自給奔雷托時,只見奔雷托只象徵性地自己舀上一小碗,聊表敬意。

    這看在迎菊眼中,可是個絕地反撲的大好時機,要是她很快地將這碗湯喝完,這筆生意,七人成穩進她口袋,到時,奔雷托那張臉……嘿嘿,一定比老太婆的裹腳布,還要來得臭!

    只見潘錦貴都還沒說明這鍋湯的內容時,性急的迎菊,就飛快地將整碗黑稠稠的肉湯,給吃進肚子裡,末了,還直誇味道和熬煮的火候了得,滋味可說是美味極了……

    她帶著勝利與驕傲的神情看著奔雷托,第二次享受到勝利的快感。「

    「真想不到,菊姑娘對貓肉是如此般的喜愛,這可真出乎潘某意料之外呀!」潘錦貴還不忘豎起大拇指,對她打從心裡佩服。

    「潘老闆言重了,這不過是……咦?你說什麼?你……你說什麼?你這是什麼肉?」她雙唇顫抖,呼吸加快。

    「貓肉啊……喂!菊姑娘,你怎麼了!」

    只見她兩眼一鬥,整個人朝後一仰。

    她……昏倒了!
活著,就要善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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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12 10:27:47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喵……喵……

    「我不是故意的,求你們不要來找我……」

    睡了一天一夜,沒想到,迎菊竟是在驚慌中甦醒過來。

    夢中的她,被好幾百隻貓兒追趕,直逼問她,為什麼要吃掉它同伴的肉,她不停解釋,可是人同貓講,它們根本就聽不懂,還要她血債血還,將她亨煮成一鍋人肉火鍋給眾貓兒享用。

    從小她什麼都不怕,但就是昆蟲裡怕蜘蛛,動物裡怕貓,可好死不死,這兩樣在最近都讓她碰上了,而且最讓她惡夢連連的,是好幾塊貓內竟在她肚子裡,光想到這點,她就又要……

    「嘔……嘔……

    「你忍一下,我去拿臉盆來。」一直守在她身邊的,當然非奔雷托莫屬。

    當他把臉盆拿到時,剛好一秒不差,讓她把體內最後的一點點東西,全都吐了出來。

    看到她這麼難過,奔雷托自是難辭其咎,原本以為這貓肉頂多是嚇嚇她,沒想到,她對貓肉竟是害怕成這樣,還當場昏了過去,經過大夫診治,腸胃雖沒出現不良狀況,但精神上,卻是受到空前的驚嚇。

    看著她又吐又虛,看在奔雷托眼裡,心中湧現無比的後悔。

    有道是「好男不跟女鬥」,即使她脾氣再倔、個性再蠻、態度再劣,畢竟她還是個女人,就算贏了她也不光彩,他又何必處處都凌駕在她之上呢?

    但要是不用這種方式挫挫她盛氣凌人的個住,又怎麼讓她心甘情願,區服於他呢?

    他陷入一片迷茫,想不到喜歡一個人,分寸的拿捏上,竟是這樣困難。

    當迎菊吐完後,奔雷托馬上端來一杯水,只見她二話不說,就將水杯打落,還氣沖沖地告訴他,「少來煩我,我想好好休息。」

    匆匆丟下一句話後,她便將被子往頭上一蒙,整個人包進棉被裡,再也懶得理他。

    這態度看在奔雷托眼中,當然極不舒服,他一把將被子掀開,讓她身上絲毫沒有任何遮蔽物。

    「還我!」她高聲咆哮。

    「我不還你。」他不動如山,不理會她的嘶吼。

    「你老是挫我銳氣、看我出糗,你究竟意圖為何?」一個枕頭快速飛了過去,奔雷托機警一閃,躲過一劫。

    「幫你!」言簡意賅,但迎菊波也聽不懂。

    「幫……幫我?大言不慚,這種鬼話你也說得出來!」另一個枕頭也順勢飛了出來,這回奔雷托連間都沒問,因為氣急敗壞的迎菊,根本連目標都還沒瞄準就亂投,大大失了準頭。

    「你做任何事都太過心急、太過自信當然注定得失敗。」這是他與她相處一陣子以來,所得到的心得。

    「那你意思是說,我沒大腦嘍?」

    「可以這麼說。」

    「你——」她四處找枕頭,可是床上已空空如也,再也找不到可以丟擲的東西。

    「要是你再不冷靜下來,我就把這個東西,掛在汾陽縣的城門上,讓大伙來猜猜,是哪家姑娘的貼身衣物。」奔雷托從小布袋內,將迎菊的肚兜給拍了出來,拎在手中晃呀晃的。

    「你敢?」迎菊漲紅了臉,咬著唇怒視著他。

    這時,房門外頭,傳來推門的聲音,原來是潘府裡的丫環,她在奔雷托的指示下,端來了一碗官燕雪蛤湯,是用來替迎菊清腸胃兼補氣用的。

    原以房裡只有在休息的菊姑娘,沒有通報便進房的小丫環見到奔雷托手中拿的女子褻衣,羞得滿臉通紅,而奔雷托也立即將褻衣收在手邊,隨即說道:「將東西擱在桌上就行了。」

    小丫環低著頭,很識相地速速離去。

    他端起荷葉青瓷盅,不怕被迎菊掐死的危險,大膽地來到床前,並且打開盅蓋,用湯匙輕輕攪勻。

    「這是我請潘老闆托廚房熬煮的,可以替你清腸胃,將肚子裡的殘餚,一併給清乾淨。」他吹了吹熱氣,再遞向迎菊面前。

    「少在那貓哭耗子,誰不知道你這碗湯裡頭,又加了些什麼害人的玩意兒?」她這回不再隨便相信,免得又掉入他的陷餅。

    「要是你真這麼想,那我也無能為力,看來,我就自己吃掉算了。」奔雷托瞧她深疑不信,於是便準備將整碗官燕雪蛤湯給吃進肚子裡。

    當他才正準備吃進第一口時,馬上就被迎菊給喝住。「就信你這一回好了!」看他真的要吃進嘴裡,想來是錯不了的了。

    「不怕我在湯裡頭搞鬼?」

    「諒你也沒那狗膽。」她快要餓死了,一搶過來馬上就往嘴裡送……

    「小心燙舌!」

    奔雷托的警語還來不及聽進迎菊耳,便見她「啊」的一聲,燙得大叫出聲。

    「好……好燙喔,你……你怎麼不早說!」丁香小舌一會吐一會縮,奔雷托趕緊倒了杯涼茶,讓她漱漱口。

    「我剛剛說過,你就是太過心急,才會如此。」他拿回官燕雪蛤湯,不停舀動著,讓熱氣逐漸散去,等到冷熱適中,這才舀上一瓢,往迎菊嘴裡送。

    這回她再也不毛毛躁躁,就讓奔雷托伺候著,看不出他一個身強體健的大男人,心思竟然比女人還要細,也難怪她不管多努力,最後還是贏不了他。

    「我問你,那些奇奇怪怪的東西,你怎麼都敢吃,還和潘錦貴夫婦倆,吃得津津有味?」她想知道,他是怎麼克服這些障礙的。

    「菊兒,這些就是我必須告訴你的地方,有道是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要贏得對方的認同,就要投其所好,你事先沒做好功課,當然會措手不及,搞得灰頭土臉的下場」他耐心地解釋,難得迎菊會專心聽,像個受教的小孩子。

    「照你這麼說,你早就知道潘錦貴夫婦倆都喜歡吃些噁心的東西嘍?」她一邊問,一邊又想起那些菜餚,不禁深鎖眉頭。

    「這是當然的,所以當我要來拜訪時,早就買通潘府的廚子,用麵粉做成幾可亂真的相等食材,然後再在上頭劃個十字以做記號,我只要在每道菜中,找出這樣的記號,當然就不會吃到那些噁心的怪東西。」奔雷托以前曾往來過潘府,在經過一次的經驗後,以後要來到潘府前,就事先請人通知廚子,免得再上一次當。

    怪不得他吃得怡然自得,原來他專挑菜裡頭有做記號的,而她,卻是老老實實、規規矩矩吃下那些令人頭皮發麻的食材。

    哼,下口她一定會記得,早先買通廚師。

    「潘老闆說看了你昏倒的樣子,覺得你實在很不給他面子,所以,關於這汾陽酒的代理權,在你昏睡的這一天,已經簽定給我了。」他亮出和潘錦貴所簽妥的契約書,迎菊快手一抓,立即從他手中將契約書搶了過來。」

    「什……什麼,簽……簽給你?這……這並不公平,你怎麼可以趁我不在場時……」

    她-時又惱火了,正準備將契約書撕個粉碎時,奔雷托立即出聲說道——

    「你不先看合約內容就撕了它,到時後悔別再懊惱不已。」他鄭重地告訴她。

    「還需看什麼,難不成你會把代理權讓給我介她帶著不信任的口吻問。

    「如果真如你所說呢?」

    "這句話倒讓迎菊正視起那合約裡的內容,她將揉皺的紙張打開,大致看了裡頭內容,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是她誤會他了。

    「要是你現在想把它撕毀,我也不反對,這樣我就有理由,請潘老闆好好再跟我重新簽定一份,到時你可就別眼紅。」

    經他這麼一說,迎菊忙將揉皺的紙張打開,光是看前幾條,她便瞭解整個狀況,原來奔雷托已替她將代理權簽妥,上頭言明,江南沿海六省的汾陽酒代理權,為期三年,全由醍飄居代為經銷,每年一千壇,利潤為批發價的三成,比起其它的批發價格,還要高出許多。

    「如果現在你還想要把這張合約撕掉的話,那你就快點撕吧,如果不想撕,那就快把名字給簽上去,免得我到時候後侮,你就真沒機會了。」奔雷托看著她的表情,由盛怒轉為羞赧,情緒變化之大,好比夏季午後的西北雨,總是變化萬千。

    說不簽是笨蛋,這樣千載難逢的大好機會,她怎會輕易錯過,她連忙拿起奔雷托遞來的筆,在合約上簽上自個兒的名字,等到一簽完,她總算鬆了口氣。

    「太好了,長久以來,就想要跟潘老闆簽長期合約,如今,總算是如願以償地完成了。」白紙黑字,往後三年,她將有更豐厚的利潤,只要打出汾陽杏花村的名號,想不好好撈上一筆也難。

    「菊兒。」

    「什麼事?」她還陶醉在成功的喜悅中,對著未來美好的三年,充滿綺麗憧憬。

    「你忘了一件事。」

    「還有什麼事嗎?」她想了一會,總記不起還有什麼重要的事。

    「這未來三年,你將不會經手醍飄居的經營權。」他頓了頓接著說:「我已跟老闆說過,將來的業務接洽,全都由你大姊來全權負責。」

    「為什麼要交由我大姊來負責,我才是醍飄居的真正負責人。」她詫異地問,他憑什麼替她作主?

    「你忘了你曾經答應過我,要是在爭取汾陽酒的代理權上輸了,就要跟我回大漠,這些你都忘了嗎?」他早料準她會忘得一乾二淨。

    「我……我當然沒忘,可是這……」這醍飄居是她一手打造的王國,要她就這樣說放就放,以她的個性來講,實在有些割捨不下。

    「你可以跟我回大漠,那兒有五十幾座酒坊供你經營,這應該夠了吧!」

    「這以後再說,我看我們還是趕緊回吳江,打擾潘老闆太久也不好意思。」才說完,便起身準備穿鞋,存心想用耍賴來逃過奔雷托的質詢。

    「等等!」

    「什麼事?」

    「等我到杭州去談完事後,你就必須要跟我回大漠,而且沒得讓你考慮的餘地。」他胸有成竹,認真的交代。

    「你總得給我個時間準備,哪能說走就走。」

    「我想合約書上有些內容,你還沒看清楚吧?」。

    「合約書的內容?」她覺得有些詭異,馬上將合約書打開一看,原來她只看了主要的前三行,就樂得不可開交,卻忘了看到最後還有附註的一點,那幾行小小的字,上頭寫道:

    著請潘錦貴潘老闆與潘夫人為見證,於合約簽定之時三個月內,陸邊菊姑娘必須下嫁奔雷飛旗主,並將吳江醍飄居之經營權,改白其大姊陸元梅姑娘負責,此約即定,不得有任付異議,否則必須無條件獻出醍飄居之所有產權,於奔雷托旗主。

    迎菊一看,曉得又是被自己的急性子給害慘了,整張合約內容沒看完,就爽快地簽了賣身契,這下她就算多長十張嘴,也說不出半句話來。

    「願賭服輸,這回你該心服口用了吧,你輸給了我,我還將汾陽酒的代理權讓渡給你,你說,天底下可有這等好的事情?」他揚起她配紅的嬌臉,看她事到如今,可還有話可說。

    從認識他到現在,除了用七里飄迷騙過他外,其餘的幾次交手,她全都敗得一塌塗地,要叫她就這樣嫁給他,她才不甘心。

    「你……你也曉得,這種婚姻大事,豈是我能說了算的,家裡的長輩又不在,只剩下一位大姊,況且長姊如母,至少也要讓我跟我大姊報備一下吧!」她腦筋一轉,將責任全推卸到大姊身上。

    「你是說,只要你大姊答應,你就會心甘情願嫁給我?」這是他第一次用如此溫柔的眼神看著他。

    「如果大姊都同意了,我還有什麼話好說呢?」她以女性的嬌柔,徐徐地依近他身邊。

    「問題是……我想知道你自己的意願,你本身的心態最為重要。」面對她異常的溫順,他存著半信半疑,不敢高興得太早。

    「技不如人,我還有什麼話說?你事事強過我,我還有什麼好不服氣的呢?」她整個人窩進他懷中,平常給人有小母獅感覺的她,現在宛然成為一頭小花鹿,就連說話的屍音也如春風吹拂、柔弱無骨。

    她嬌庸地貼在他胸前,用修長的玉指,在他胸前劃個圈兒,深不可測的眸子裡,有著女人對男人心悅臣服的歸依感。

    如此這般的對待,就連奔雷托也不禁心族大張,他那強而有力的心臟,正澎湃如戰鼓般撞跳著,看見她的臉緊貼在他心窩處,大漠蒼鷹的豪情萬丈,也融化在那淺淺嬌靨的朵朵含笑中。

    他相信這回她是真的甘心認輸了,以他所熟知的陸迎菊。是不可能在男人面前如此低聲下氣,還卑微得像個小女奴,十足的百依百順樣。

    「你會這樣想,我也相當開心,趕明兒我們就起身前往蘇州,向你大姊提親去。」他仔細地看著這乖順的小女人,而迎菊也鳳眼微酣,眼中沒有半點鋒戾之氣,她要做到百分之百的歸順,不能讓對方看出一絲一毫的可疑之處。

    「好哇,既然這樣的話,今兒我就跟潘老闆借個廚房,做兩樣小菜給你嘗嘗,做為這陣子以來,給你的賠罪,你可不能不賞臉喔!她說的話像是賣藝女子手中的琵琶,悅耳且動聽。

    一那麼潘……」

    「我只要你跟我。」她的纖纖玉指先指了他,再指向自己。

    看她一臉誠懇。雙眸不停地鎖進他那對灰亮的眸子裡,要讓人懷疑她的心意,還真是困難。二

    「好,就咱們倆。」他正準備將臉朝向她,給予她深情的一吻時,卻被她給輕輕挪開。

    「大白天的,給人看到多不好意思,今晚……還拍得不到我的人嗎?」那具挑逗性的誘惑,讓奔雷托突然覺得有些怪異,他不免提高警覺,對於迎菊所說的字字句句,開始打起折扣。

    無所謂,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看來她應該是要用酒來灌醉他,好扳回一城的勝利吧。

    看著他一雙堅定的眼神,迎菊不免在心中盈盈笑著,原來以柔克剛,就是這麼簡單的一個道理D

    兩人心中各有所思,看來,今晚又是個詭譎多變的漫漫長夜……

    清風朗月,萬籟俱靜。

    客房的花廳內,迎菊親自下廚炒了兩道小菜,並且向潘老闆討了酒精濃度最烈的白玉汾酒,準備好好地把奔雷托給灌醉,讓他見識見識,誰才是酒國的英雄,誰才有資格來掌控誰。

    要說喝烈酒,她陸迎菊可是江南六省赫赫有名的海量之王,以前她曾經以一抵十,讓十名彪形大漢,全都喝掛在她跟前,而她則面不改色,短短在一天之內,就接掌了十家酒坊,造成當時街談巷議,對於她的酒量,莫不豎起大拇指,心悅臣服不已。

    如今,要她一對一單挑奔雷托,簡直就是探囊取物,反掌觀紋一樣容易。

    「想起過去種種,我真的是荒唐又幼稚,做事衝動又不經過大腦,老是惹出一大堆麻煩,虧你還不厭其煩地容忍我,我真是太壞、太不應該了。」見到奔雷托的酒杯見底,她不忘再替他斟滿,還頻頻勸酒,讓他一刻也閒不下來。

    「你也別……別太自責了,我……我一點也……也不怪你。」為了要看她搞什麼花樣,奔雷托只好開始視蒼蒼,而眼茫茫了。

    他拿起筷子,對著盤裡的小菜搖搖晃晃,有時還得瞇起眼,才能對準盤裡的小魚乾,這些看在迎菊眼中,嘴角不禁露出一絲絲竊笑。

    「不行,你越是這麼說,我心裡頭越是不安,卓蟠的事,本來就是該把事情弄清楚再去興師問罪的,害得你也受到無妄之災,我……我對你真有說不出的歉意。」她再替奔雷托斟滿酒,還不忘替他將酒杯端到嘴邊。「你要是不把它喝下去,那就表示你不原諒我,只是口頭上說說,心裡頭一定還相當埋怨我。」

    「那……那個敗家子,我……我早就跟他劃清界線了,要……  要不是我表姨和表姨丈的關係,我……壓根也不會管那兔崽子的死活……」在迎菊的循循善誘下,他又一口喝盡杯中物。「你……你看清楚了吧,我真的是不生你的氣了。」他把酒杯往桌面蓋,果真是一滴也沒滴出來。

    眼看著桌上、地上已開封了好幾個壇白玉汾酒,別說是奔雷托了,就連她自己,也開始有些醉意朦朧,為了要取信於他,只要他乾上一杯,她也得象徵性地輕吸一口,免得對方查出異狀,那就不妙了。

    看著對方東倒西歪的樣子,心裡頭莫不暗中竊喜,呵呵,終於有這麼一回,他會栽在她的手中了吧!

    只是她完全都看不出來,這些都是奔雷托製造出來的假象,他要不用這個方法,哪會知道她是在玩什麼花樣?

    在漠北,奔雷托可說是有名的千杯不醉,酒精進人他的體內,頂多只是在他的五臟六路內打轉,一點也傷不到他的腦袋瓜,對於喝各種酒,他早就有了因應之道,因此要灌醉他,談何容易。

    「我……我看……今天就……就到此為止吧,喝……喝這麼多,你……你也醉了。」他一手支著下顎,滿嘴的酒言酒語。

    「我……我醉了,我才不會醉呢,是……是不是你心裡頭對……  對我還有一些成見在,所……所以才……才不打算陪我喝。」她可真會隨口胡謅出個名堂來,不管對方怎麼說,都能有辦法讓對方心有愧疚,不得不再喝上一還。

    奔雷托發現到,迎菊也非省油之燈,兩人加加減減,少說也喝了十幾壇的酒,但從她的眼神中,似乎還有繼續喝的本錢。

    再這樣下去,想要灌醉她,恐怕也沒那麼容易,他想了想,於是乎,提出另一項建議。

    「我看算了吧,你……你真的醉了,還是我,…-我帶你早點去休息……」

    迎菊以為他要借由酒遁逃掉,當然不肯罷休。

    「不行不行,喝得還不夠盡興……怎麼能走呢?」

    「要不然……我們換種酒來喝喝,我……我剛看到在那酒櫃裡,有……不一樣的酒,我……我們拿出來喝,你看如何?」姑且不論那裡頭放著的是什麼酒,只要是酒,若是混合著一塊喝,酒醉的程度,想必是更加快速。

    而那裡頭放著的,正是比白玉汾酒還要烈上好幾倍的桂林三花酒。

    這三花酒,顧名思義,便是喝了之後,眼中會出現三種花朵交相輝映的幻影,而且不斷有紅花綠葉在眼前飄浮,沒有幾分酒膽及酒量的人,最好別嘗試。

    更有如此恐怖一說,萬一真喝醉了,睡上三天三夜,那也不是沒可能的事。

    「喔,真的嗎?那……那就拿出來呀!」太有自信的迎菊,連問都沒問,就欣然答應,她仗著自己過人的酒量,絲毫不將所有的酒放在眼裡。

    這是奔雷托特別向潘錦貴情商一瓶的,內行人都曉得,這種酒只能淺嘗,不能豪飲。

    即使像奔雷托這麼有酒量的人,也只敢淡淡地喝上一小杯,這種酒主要是用來感覺一下那濃郁的花香味,純粹是嘗試味道用的而已,大口大口人腹,鐵定醉得不省人事。

    「來,希望我們之間……分遠都能夠和平共存,好嗎?」

    為了怕迎菊喝得太過猛烈,所以奔雷托還特別換了小酒杯,哪知道她一點也不將這三花酒放在眼裡,依舊像喝其它的酒一般,咕嚕兩聲,一口就把酒給喝進肚子裡去。

    奔雷托看得有些傻眼,要是連這三花酒都灌醉不了她,那她的確是有她的本事。

    「你你怎麼還不喝啊?」奇怪了,怎麼眼前出現花花綠綠,好多好多花朵在空中飄揚。

    「我……我喝,我這不就喝了嗎?」他只輕輕將唇往杯緣沾一下,他太曉得這酒的厲害,加上之前已經喝了太多白玉汾酒,再不控制些,恐怕連他自己也會栽大跟頭。

    「太……太好了,真是夠爽快,一口就喝到。」她眼睛竟然花到對方有沒有喝,都不曉得。

    這酒的厲害,果真是名不虛傳,也難怪潘錦貴家中,也只敢擺上兩瓶。

    她整個人神智不清,以往的機靈伶俐,全跑到九霄雲外去。

    「來,再……再給我一杯,這酒真是好……好喝。」依然不知這酒的後座力,迎菊還想為自己斟上一杯。

    「別喝了,再喝你就什麼事也做不成了!」他趕緊過去抱住她,並將她摟進懷中。

    「做事?呵呵……你是說……把你灌醉後,我再趁夜逃跑這件事嗎?」她模糊不清說道,還無意間將自己本來要對奔雷托所做的計劃,和盤托了出來。

    她這一說,他才恍然大悟,原來她處心積慮想灌醉他,是想趁夜逃走,可她萬萬沒想到,自己是聰明反被聰明誤,想灌醉別人,自己反而是喝得一塌糊塗,被人灌醉猶不自知。

    將喝醉的她攔腰抱人內房,見她全身紅燙如火,面容嬌艷如盛開牡丹,在酒精的肆意下,奔雷托也克制不住胸中那困難而慾火,他將她的蠻腰一束,接著,便將舌頭伸進她的口中,吻舔著那份酒沫交糯的甘甜。

    「晤……你好壞,老打著壞主意……」被他這麼一吻,她醉醺醺地呢喃著。

    「這不是打壞主意,是真的喜歡你。」不管她聽不聽得進去,至少,這些時日以來,他早醞釀著這一天的到來。「那你呢,你是不是也喜歡我?」。

    酒後吐真言,這時問她,絕對準確無疑。

    被緊緊摟在懷中的迎菊,她伸出一根指頭,往他鼻頭上點了一下。「我喜歡你?你什麼事都強過我,要我怎麼喜歡你……  」她頓了一下,才又說道:「我陸迎菊這輩子,就只能我贏人,絕……絕不容許有人事事都搶在我前面一步,真的就這樣嫁……嫁給你的話,我面子要往哪擱去?」

    怪不得她處處要找他競爭,像這樣事事都要強出頭,好強要臉的女人,怎能忍受自己的能力和未來的失衡,差得十萬八千里呢?」

    「我懂了,小寶貝。」長久以來挖掘不出的答案,終於在今天有了結論。

    他要她!

    而且事不宜遲,打鐵可得趁熱
活著,就要善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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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蘇州余園

    手裡拿著一迭紙,陸元梅是看了又看、讀了又讀,所幸平常養成的好修養,讓她在看完那迭紙後,除了眉頭微微地蹙緊外,在情緒的起伏上,還算控制得當。

    這些全是迎菊親手所簽訂的種種契約,有讓渡書、同意書、委任書,還有把自己賣了都不知道的賣身契,她看完之後,並沒向奔雷托興師問罪,只是悠閒自在地拿起湘繡圓扇,像在小花園裡欣賞夏荷般,從容地煽啊煽的。

    「嫁,當然嫁,白紙黑字,怎能讓奔雷旗主,覷笑我們陸家言而無信呢?」陸元梅將兩條腿交迭著,嬌情嫵媚的身段,怎麼看都是風情萬種,女人味十足。

    陸元梅巧笑倩兮,雙眸盈盈含水,一點也沒有因迎菊慧的禍,而動了一丁點的肝火。

    「梅姑娘果真是明理之人,本以為還需煩請杜公子前來說項,現在看來,似乎是多慮了。」奔雷托看了一旁的杜乘風,覺得大老遠將對方從杭州請來,卻英雄無用武之地,感到有一絲歉疚。

    「俗話說得好,龍多不治水,管事的人多了,反而做不好事,像奔雷旗主這麼優秀,才能與品德皆凌駕在一般男人身上,你一個人來便綽綽有餘,多帶個……跟班來,有時候反而顯得礙手礙腳,你說是嗎?」言下之意,這個杜乘風,在她眼中,就像是腮邊多長個肉瘤,不僅沒用,還有礙觀瞻。

    奔雷托不是笨蛋,從陸元梅的話語之間,聽得出對杜乘風的嘲諷,但對方似乎早已熟悉如此的對待方式,似乎也沒將她的話,給認真地放在心上。

    「有道是:物以類聚,杜某與奔雷旗主已是多年舊識,梅姑娘如此誇耀奔雷旗主,想必也是連在下一併讚譽其內,能得梅姑娘這般厚愛,杜某可說是愧不敢當啊!」杜乘風滿臉謙虛,不敢自詡不凡。

    「你真是愛說笑了,妾身何德何能,能以此等薄賤之命來厚愛杜大公子,你可別折煞人了,妾身不過是做著粗鄙的米糧買賣,哪能跟杜大公子經手的統羅綢緞相提並論呢?」她似乎又想起什麼似的,激發起她的發言欲。「唉,這皇上也真是的,怎能叫人民傚法儉樸的生活呢,這樣一來,那些昂貴的緞子,是該放著讓蟲子咬好呢,還是拿到街去論斤賤賣好呢?」

    杜乘風的布莊生意,因去年皇上提倡簡樸生活,因此各地方官上行下效,都穿起粗布鄙衣來於是便造成他虧損纍纍,生意差了往常一大截。

    陸元梅便是逮到這一點,硬是往他的傷疤裡撒鹽。

    「這皇上為了國家社稷,提倡簡樸是天經地義的事,損失點生意,那也無可厚非,反觀,這老天爺就來得比皇上殘忍,幾個月不斷的春雨綿綿,使得一些米倉裡的固糧,全都生曲發了芽,所有的心血全都付諸東流,這老天爺就算要懲罰人,也不該罰得這麼重,害得有些人血本無歸,那股氣……嘔啊!」他又搖頭又歎氣,將她去年最大的那筆損失,又重新提了出來。

    這兩人唇槍舌劍,你來我往,鬥得精彩可期,看在奔雷托的眼中,似乎他們倆才是主角,而他只是觀眾,半句話也插不上嘴……

    「等等,兩位能否暫時休兵,今日請二位一同相商,是為了在下與菊姑娘之事,至於兩位的事……將來若有需在下相助,在下必定義不容辭,挺身而出。」奔雷托不得不打斷兩人談話,這兩人間的恩怨情仇,據他從側面瞭解,絕非外人所能插手於涉的。

    陸元梅將圓扇這在嘴邊,微微頷首表示歉意,「讓奔雷旗主見笑了,你說得對,今日該針對的是迎菊的事,其餘的事,你說不談,咱們就不談。」

    在針對迎菊的議題上,杜乘風此時總算和陸元梅站同一陣線。

    「菊妹妹三番兩次和奔雷旗主打了賭又爽約,這要是傳了開來,對於陸家,可是只有負面影響,絕無正面評價。」杜乘風自是兩助擂刀替奔雷托說話,這紹興酒坊將來在蘇杭一帶的經營權,奔雷托分了部分給他,這樣一位大金主,他當然不能胳臂往外彎。

    「梅姑娘,在下是真心誠意要娶菊姑娘,我們蒙古人說話絕不兒戲,只是……在下始終百思不得其解,菊姑娘老是迴避,若說對在下二點意思也沒有的話,為何又在一些行為舉止上,對在下的態度,異於一般人……」他不斷想著這個問題,那癥結點如塵封的蛛網,他怎麼參就是參不透。

    「我想也許是……」陸元梅正要揣測迎菊的想法時,後頭傳來珠簾被撥動的聲音,原來是昏迷了幾天的迎菊。

    自從被奔雷托從山西扛回來後,迎菊就迷迷糊糊連睡好幾天,直到今天,才有辦法下床走動……

    她從未嘗試過桂林三花酒的功力,直到醒來後一想,仍是心有餘悸,不相信自己竟敢對那樣迷幻性極強的酒,一飲而盡。

    「你終於清醒了,滋味不好受用?陸元梅有些氣餒地看了迎菊一眼,對於她這樣拿雞蛋碰石頭的行為,感到又好氣又好笑。

    她似乎都還沒查清奔雷托的底細,就大膽正面迎戰,而且敗了一回後還不知反省檢討,屢敗屢戰,到了最後,臉都丟到山西去,這才甘願。

    「大姊,你就別再笑話人家了,你應該好好罵罵他,都是因為他,我才會丟臉丟到潘老闆那兒去的。」當她聽到她像頭山豬似的,被奔雷托從潘府給扛到馬背上時,心裡買的那份羞恥感,就盤繞在心頭,久久不散。

    陸元梅輕搖羅扇,精緻的小臉帶著幾許訓斥。「那你倒說說看,奔雷旗主在潘老闆那兒,是怎麼讓你丟了臉、失了面的?」

    一想到自個兒因不瞭解播錦貴,而誤食了許多奇奇怪怪昆蟲,還有令人作嘔的貓肉,到後來,還聞不出三花酒的味道,又愛強出頭,才會鬧出笑話,這林林總總加起來,都是她自己咎由自取,哪裡還是奔雷托的錯。

    「怎麼,說不出來了嗎?這張合同你拿去瞧瞧。」她將,份與潘錦貴簽定的合約書,拿給迎菊看,他看了之後,才曉得奔雷托不但沒有獨吞杏花村汾陽酒這塊大餅,而且還全部讓給醍飄居,這樣的恩德,又是幾個男人可以做得到的。

    「菊妹子,為了你呀,我也只能拿到紹興酒坊四成的經銷權,為了讓你在江南繼續獨霸酒業的市場,我可是說破了嘴,他也不願意多讓給我一點,這麼重色輕友的男人,你就別再斤斤計較了吧?」杜乘風本來想趁這次機會,以紹興酒坊來分刮醍飄居在市場上的大餅,好讓陸元梅罰金,他一定有辦法涉及到自己從未經營過的領域。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哪知道,這奔雷托竟愛上了陸迎菊,有了愛情這股力量,他就算絞乾了腦汁,也說不動奔雷托改變初衷。」

    「好,要我妹妹嫁給你可以,你只要答應我一個條件,我一定馬上擇期,替你們倆締結良緣。」陸元梅心裡頭正撥打著算盤,她打算用她親愛的妹妹,來以車抽將。

    「大姊,你……你在說什麼啊?」要是大姊提出一些不合理的要求,讓她委屈出嫁,那可怎麼才好。

    「你閉嘴,你兩個姊妹的終身大事,不也是由我來負責,你當然也不例外。」說這話時,她那對精明澄澈的雙眸,是直逼視著杜乘風而來。

    「梅姑娘但說無妨,在下若能辦得到,定當全力以赴,絕不推倭。」奔雷托這下更是志得意滿,千辛萬苦一路下來,算是有了代價。」

    只是陸元梅還沒說出口,杜乘風早已點破她的心思。

    「就由我來說好了,梅姑娘是打算要你收回給我的那四成經營權。」他轉了方向,再次將目光對向陸元梅。「你說我說得對不對呀?」

    早在幾個月前,她就打聽出奔雷托即將要到杭州與杜乘風談一樁大生意,直到紹興酒坊的事爆發開來,她才查出,原來杜乘風是想借由紹興酒坊為據點,搶奪醍飄居的生意。

    這要是真讓他沾上了邊,那蠶食鯨吞的能力,可不容許她小覷。

    只有將經營權全數收口,才能斬草除根,斷了他橫跨酒業的這個念頭。

    「你倒是聰明得很,也省得我多費唇舌。」想要撈過界,門都沒有。

    從上回到彩撰齋找惜竹下手,到這回利用奔雷托,分食醍明居的生意,她真不明白,他是不是非要把余國的生意全搶光,才肯善罷甘休。

    她得時時刻刻注意他的一舉一動才行,要不然,讓他把整個余園全吞進肚子裡,到時候,還想要翻身可就難了。

    「奔雷旗主,你意下如何呢?」

    整個店堂靜悄悄,現在,奔雷托所作的任何一個決定,都攸關著其中任何一人的利益與顏面。

    「好,我收回那四成的經營權。」為了心愛的女人,他也不得不重色輕友了。

    「大好了,其實不管你答不答應,我都會將迎菊嫁給你,只是你答應了,我會更欣賞我這位未來的妹夫的。」

    「大姊,我看你是為了你自己,才出此下策的吧?」迎菊沒轍了,笨蛋也看得出來,她是為了氣杜乘風,才拿他當籌碼的。

    「難不成,你不想要嫁給奔雷旗主,無所謂,我再問你一次,你嫁還是不嫁,別將責任全推到我身上來。」自己的妹妹她難過看不出來,她也是非奔雷托不好,只是那死要面於的個住,讓她就是拉不下臉,嘴上不說,心裡頭可不是這麼怕。

    都已經到最後一步了,她還有什麼話好說的,只見她難得用嬌羞的口氣說:「嫁……嫁就嫁,不過就是天天看著同一張臉過活,也沒什麼了不起的嘛!」

    杜乘風見木已成舟,大事抵定,為了不失君子風度,當然要給予最深的祝福,

    「那我就等著喝兩位的喜酒了!」

    說到喜酒,只見紅兒和綠兒急匆匆地衝到余園大廳,神色慌張地說道:「不好了,奔雷旗主托馬隊從汾陽運來,準備用來與菊姑娘大喜之日當喜酒的白玉汾酒在半路被人攔截走了!」

    「什麼,被人劫走了?」奔雷托突地站起,臉上充滿不解與疑惑。

    他不信卓蟠敢將腦筋動到他頭上,只是……除了卓蟠外,還有誰有這個狗膽呢?

    眾人陷入一片詭橘的氣氛中,會這大喜之日前,又投下一段難以捉摸的變數……」。

    這一路從汾陽、鄭州、淮北、蕪湖然後再轉太湖上蘇州,整條行程路線,全是奔雷托慎防被馬賊或盜匪偷襲,與潘錦貴商這許久,才規劃另癖的路線,沒想到,千防萬防,還是被盜賊劫走了,這樣令人措手不急的現象,令奔雷托百思不得其解,況且,這整個馬隊中。並無價值連城的金銀珠寶,他不懂,究竟這些盜匪劫酒的用意,到底為何?

    在此情形下,他首先將矛頭轉向卓蟠,在去過卓家莊仔細詢問下.證實卓蟠並沒有參與此次的計劃,再經過卓家二老擔保證明,這些日子他都安份守己在酒場內學著釀酒,從沒踏出紹興半步,說他如何劫走這兩百罈酒,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除了向官府報案外,全都的人都陷入一片愁雲慘霧中,不明白此號人物劫酒的目的到底為何,若說是衝著陸家而來,至少得有個名目,那動機到底是什麼,若說純粹是搶劫,但……兩百罈酒並非兩百箱黃金,劫走這些酒,實在是毫無意義可言。

    「真是可惡,如果讓我知道是誰於的好事,我肯定讓他吃我十幾鞭,抽得他皮開肉綻,十天半個月爬不下床!」迎菊第一個沉不住氣,氣得拍桌大罵,好不容易有了心理準備,在眾人的祝福下,即將成為新嫁娘,卻突然跑出這麼一件掃興的事,真是觸人霉頭。

    「菊兒,你且稍安勿躁,官府已經在著手調查這件案子,想必很快就會水落石出的。〞奔雷托不忍未來的太座氣壞了身體,一把將她摟進自己懷中,並且讓她坐在自己大腿上,好心安撫。

    一靠進奔雷托懷中的迎菊,馬上就像朵含羞草一樣,整個暴戾之氣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女人家本有的羞怯與嬌柔。

    「可是人家心急嘛!」用這上等的白玉汾酒來宴客,不論是面子裡子都掛住了,誰不知道,汾陽杏花村的白玉汾酒如同洛陽紙貴,能喝得到,那是大戶人家才有的品味與水準。

    「想當初說不嫁不嫁,現在反倒是最心急的、菊姑娘的態度,也一下子變得太快了吧!」站在奔雷托身後的哈札虎,當場忍不住地笑場起來。

    「你信不信我現在若當場抽你幾鞭,不會有人敢出手護你,你要不要跟我賭這一把呀?」迎菊手中長鞭正伺機而動,而在她身後的奔雷托,卻半句話都不吭聲,顯然是不打算插手接管此事。

    「阿虎,我勸你還是少開口為妙,再過不了多久,菊姑娘就成了咱們的旗主夫人,你要是說話再不知經過腦子說出來,以後你這頭猛虎,恐怕就成了一隻全身傷痕纍纍的病貓了。」哈札龍趕緊出聲警告哈札虎,此一時彼一時,再不知節制,可是會禍從口出的。

    經哈札龍一提醒,哈札虎這才體會到,現在坐在他旗主大腿上的,正是未來的旗主夫人,這兩大當家的,全都一鼻孔出氣,四隻眼睛全都用警告的眼神看著他,嚇得他馬上閉上嘴,一臉致歉的模樣,保證下回絕對不敢再犯。

    「啞叔,您差人到衙門那兒去問一下縣太爺,這案子已辦到哪兒了,要是有什麼樣的線素,就先請告知我們,讓我們也好有個可循的目標。」陸元梅在眾人皆一籌莫展時,連忙差啞叔去找些線索回來。

    啞叔領了命,便急急忙忙走了出去,才踏出廳門,雲之袖便拿著帳本,走進廳堂。

    「菊姑娘,這是這個月酒坊的帳冊您過目一下。」

    迎菊翻了幾頁後,表情立刻變得沉重,她站起身,當著眾人的面,當場發起飆來。

    「我不是告訴過你,薛員外指定的石林春一定要在月底前送到他府上,你一直到這個月初五才送達,難怪他不肯結清當月的帳款,芝袖,你以前辦事不是這樣的,為什麼最近老是給我出狀況呢?」迎菊不管現場有沒有外人,劈頭就是一罵,使得雲芝袖低頭不語,什麼話也不敢多說。

    「迎菊,你少說兩句吧,你不在這這段期間,藝袖為了整個酒坊的事,已經夠忙的了,只要是人,總是會做錯事,這筆錢若能收得回來,少賺點利息錢也影響不到哪去的。」元梅出面緩頰,她說了迎菊兩句後,轉而對雲藝袖說:「下回注意點就行了,幄,對了,你不是說你母親重病,現在怎麼樣了。人好多了嗎?」

    雲芝袖勉強笑了下,回應,「已經好多了,大夫說是氣喘的老毛病,多休養休養就行了。」

    「到庫房裡去拿些長白參,拿給你母親多補補身子,這些日子你兩邊奔波,真辛苦你了。」

    「別這麼說,梅姑娘,這是應該的。」雲芝袖再三道謝後,這才拿回帳冊,心情低落地走出廳堂。

    雖然現場只有四獸戰將及奔雷托,就沒有其它外人,然而奔雷托還是覺得迎菊在處理去芝袖的這件事上頭,有些不妥。

    「菊兒,你對藝袖的態度,是不是有些大過嚴厲了些?」奔雷托看了這一幕,對迎菊對待部屬方面,感到有一絲絲的不能苟同。

    從之前在卓家莊,聽了紅兒和綠兒的描述後,他還以為她只是會對幾個不懂事的小丫頭發脾氣,可現在連對她最親信的夥伴,都會任意發脾氣,這點,讓他有點不能贊同。

    「菊兒,你是不是也該好好改改你的脾氣了,你這樣當場罵芝袖,讓她很沒面子,你知道嗎?」他好聲好語,並且在不傷及她的尊嚴下,給予良好建議。

    「這是她第二次出錯了,我明明已經告訴過她,薛員外個性古怪,只要沒在月底前將酒送去,遲那麼一天他就是不肯當月結帳,我已經是對他耳提面命了,可是她……」

    「可是她母親生病了,你應該體諒到她的心情,咱們連續在卓家莊與潘老闆那,待上一個多月時間,這一個多月來,都是她在苦心維持著酒坊的生意,不過是一筆帳晚收了些,你何必這樣大發雷霆呢?」他不斷把道理說給迎菊聽,這些刺耳不中聽的話,以往她是怎麼聽都聽不進去,如今是奔雷托訓誡,就算不想聽,她也不好駁斥。

    「你說什麼都對,難怪大家對你都唯命是從,那麼醍飄居的生意,就都讓你一個人來做好了,我倒也輕鬆了事。」她又開始說氣話了,小朱唇一噘,馬上就往後院走了進去。

    「唉,這老三從小就被慣壞了,將來要是嫁到大漠去,還得要旗主你多多包容與體諒才是。」陸元梅向奔雷托苦笑著,這迎菊的壞脾氣,早已是根深蒂固,但她就只是那張嘴愛念,並不會記恨在心裡。

    陸元梅輕嘬一口茶,在杯緣還在唇邊時,奔雷托像是想到什麼似的,臨時問道:「這雲芝袖來到醍飄居工作多久了,和菊兒之間的互動關係又如何?」

    還沒喝上一口茶,陸元梅便將杯子放了下來,她過濾著奔雷托話中含義,立即心領意會,帶著慧黠的笑說:「你是在懷疑這回的劫酒事件,跟芝袖有關?」

    「梅姑娘先別預設立場,我只是隨口問問,沒別的意思。」

    「這點你就別擔心了,芝袖在我父親將酒坊生意交給迎菊後,這五、六年來,都盡心盡力在她身邊幫忙,說起來也是少不了一番勞心勞力。她的忠心是沒有疑問的。」

    「是麼?那就好。」奔托雷點了點頭,若有所思地看了看站在一邊的芝袖。

    芝袖緊緊低著頭,看不清一絲表情。

    元梅拍了拍手,「好了,現在最要緊的不是相互猜疑,被搶的酒總是還要補還給人家的。大家先散了吧,這事慢慢再說。」

    雖然出了這麼件不愉快的事,但迎菊嫁人的事宜還照樣籌備著。隨著婚期的日益接近,婚禮要用的事物一件件地送了過來,堆得迎菊的閨房一日比一日擠。

    「芝袖,你瞧瞧,這是純正湘西雲蠶絲,是旗主特地請人到烷陵替我拿回來做新娘服的,你說好不好看。」對著鏡台,迎菊不斷地將一身織工精細的雲蠶絲服,展現給芝袖看。

    一邊替迎菊打理髮飾的雲芝袖,一邊看著鏡子裡的她,說道:「菊姑娘真是漂亮,不管穿上什麼衣服,都是那樣美麗動人。」

    「真的嗎?你真的這麼認為嗎?"有了雲芝袖的肯定,迎菊看著鏡中的自己,益發覺得更加明艷可人。

    「跟在菊姑娘身邊那麼多年,我怎麼會欺騙你呢?」她小心翼翼地替迎菊插上金鳳簪,並將她每根髮絲整理得有條不紊,每根頭髮在她手掌心握來,都是再熟悉不過時了。

    有了雲芝袖的話,迎菊心頭更是踏實不少,這時,她突然轉過身來,並從一張檀木大櫃中,拿出一塊用昂貴雲錦包裹而成的珠寶金,打開後並放在雲芝袖的掌心,滿懷感激地說道:「你跟在我身邊也那麼久了,這幾年來我知道我沒有好好善待你,你該知道,我是有口無心,有時嗓門大了些,那全是求好心切,沒別的意思,如今我就要嫁到大漠去了,醍飄居也要交由我大姊掌管,將來要是你嫁了人,我來不及趕回來時話,我珍藏的這些珠寶,就給你當嫁妝用,當做我的一份心意。」

    雲之袖怔怔拿著那金碧輝煌的珠寶盒,裡頭儘是些瑪瑙、珍珠、黃金、寶石及各式各樣貴重的手飾,換成銀兩的話,少說也有好幾千兩,即使後半輩子不工作,也能吃穿不愁。

    「菊姑娘,這……這禮物太貴重了,我……我不能收。」她除了驚訝外,還是驚訝,她從沒想過,平常老是苛求她的菊姑娘,今天會將自己珍藏的珠寶,全數毫無保留地送給她。

    「咱們姊妹一場,你曉得我脾氣的,你要不收下,我可是會不高興的。」她坐回鏡台前,對著身後的雲芝袖說道:「替我理理後頭的簪子吧,太大的話,戴上鳳冠會不太舒服的。」

    而雲藝袖心中突然變得五味雜陳,彷彿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滿臉的良心不安。

    原以為她在迎菊的心目中,跟個卑微的下女沒兩樣,可萬萬沒想到,在此時此刻,她卻感受到她在她心目中,所受到的重視,是她昔日所無法想像得到的。

    她該怎麼辦,菊姑娘對她這麼好,而她……

    「菊姑娘,我……」

    「喔,對了,旗主差人從汾陽再送上兩百壇白玉汾酒來,我好像記得跟你說過,會在今晚從後門送來,你去看看送來了沒?」雲芝袖正想開口告訴她一些心底話,卻見迎菊轉過身來,把話給截了去。

    這話才說完,只見雲芝袖手中的梳子同時滑落下來,匡嘟一聲,象牙梳頓時斷成兩半。

    「芝袖,你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迎菊警覺到,今晚的雲藝袖,彷彿有著心事,老心不在焉的。

    「沒……沒什麼事……」她慌得將地上的象牙梳子撿起,待她站起時,藍兒突然跑進來,上氣不接下氣說道:「菊……菊姑娘,不好了,旗主新訂的汾陽酒,在半途又被盜匪給劫走了1」

    「什麼?!又被劫走了?!」

    她心頭一急,什麼裝飾也顧不得,便一個快步,朝向前頭廳堂奔了過去,雲芝袖先是在原地頓了會,最後才心慌意亂地尾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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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百壇的汾陽酒,又輕而易舉被盜匪奪了去。

    這明顯地有內神通外鬼,即使奔雷托所規劃的路線再怎麼隱密,路線照樣被識破,這回被劫走的地點,是在一處偏遠的小村落,荒煙漫漫、人稀林茂,別說是目擊證人了,就連半頭牛也沒有。

    此事二度報上官府,蘇州知府一個頭兩個大,這件劫案一來沒留下任何證據,二來運酒的護嫖人員,全都被亂刀砍死,在無憑無據下,要查辦起來,可說是大海撈針,一點頭緒也沒。

    所有的人依舊苦無對策,在即將大婚的前兩天發生這樣觸霉頭的事,任誰都不好過,整個余園充瞞著沉重的氣氛,就連大門口所掛的兩盞紅燈籠,也顯得死氣沉沉,彷彿為這場即將到來的盛宴,投下一場難料的變數。

    「今晚大伙也累了,早點休息吧,明天一早,我先回紹興,將與汾陽酒齊名的西鳳酒運來,先暫時應付狀況,菊兒,你不介意我這樣安排吧?』,奔雷托知道是自己天疏忽了,總以為這件事不會發生第二次,沒想到,還是遭到劫掠,使得他對迎菊十分自責。

    「被劫就被劫了,我看是這些盜匪存心想讓我嫁不成的,反正不喝汾陽酒難道我就嫁不成了嗎?你別替我擔心,就算只是喝喝普通的白干,我也不會有任何埋怨的。」迎菊才不會被這班盜匪給擊垮,況且西鳳酒還是名列全國四大名酒上等佳釀,乃雍州出產之名酒,雖然沒有汾陽酒來得出名,但拿出來宴客,可也毫不遜色。

    「我的確沒看錯人,你真是聰明懂事,說你有多任性霸道,我就不這麼覺得。」他捧起她的小臉蛋,當場就在廳堂裡吻了起來,激烈的熱吻,讓陸元梅及其它奴僕看了,雖然有些不好意思,但對於這位即將成為陸家姑爺的奔雷托,還是給予深深的祝福。

    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喜氣的微笑,但奔雷托卻用眼角餘光發覺到,只有雲芝袖那種落寞與嫉妒的目光,和其它的人比較起來,則有著大大的不同。

    「好了,在這節骨眼,你還有心情做這些事,家人都在,你不能夠節制點嗎?」迎菊還懂得適可而止,在熱吻一番後,馬上就收斂起來,不想有太多擦槍走火的演出。

    「這八萬兩對奔雷旗主來說,簡直是九牛一毛,所以他才不會太過著急,但……你真的不希望查出這劫酒的兇手,到底是誰嗎?」看到奔雷托在連續發生兩次劫酒事件後,特別是在與迎菊大婚的前兩天,還能鎮靜自若,對於他的異常冷靜,感到十分詫異。

    「丟了就丟了,只能怪我們太過粗心大意,我想,明天紹興之行,只好我親自走一趟就是,這回我會謹慎些,你們就別再為這種小事擔心了,我們蒙古人做事,一向不拘泥於小節,要是太將每件事放在心上,那不就什麼事都辦不成了嗎?」為了不影響到眾人的心情,奔雷托自己率先帶頭哈哈大笑起來,若能破財消災,當做化劫去難,未嘗不是件好事。

    「是啊,你們漢人不是有句話……好像是這麼說來著,什麼風吹雞蛋殼,財去人安樂,只要大伙都平安無事,損失點東西又算得了什麼?」一旁的哈札虎,這次總算說對一次人話。

    所有人看了奔雷托這樣樂天知命,也就不再深鎖眉頭,唯有陸元梅,看得出奔雷托,實際上則是另有盤算,至於他在打什麼主意,這點,她倒是很難去想得通。

    不過她並不著急,對於這位聰明絕頂的妹婿,她有這個把握,不消幾天,就能查出兇手,讓事件的真相大白、水落石出。

    就在這時,廳外傳來紛沓的腳步聲,同時又有下人高聲喊著:「不,你不能進去。你是什麼人?我們還沒通稟,你不能進去!」

    眾人回頭向廳門處看去,只見一個頭上紮著白巾、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的老頭氣勢洶洶地衝了進來,直朝雲芝袖方向而去。

    「你要幹什麼?!」迎菊想要衝上去護住雲芝袖,卻被奔雷托一把拉住。

    奔雷托在她耳邊輕聲說:「先別動,看看是怎麼回事,你不想知道這次劫酒的真相嗎?」

    迎菊沉默了,看著那白巾老鬼一路向雲芝袖衝去,也不好阻攔。雖然她與芝袖情同姐妹,但面對這麼一件大案,也只好暫時忍下去,只求找出真相。

    「看你一臉清秀純真,想不到你還是個心狠手辣的角色,你要我第二回替你劫走的汾陽酒,裡頭儘是要命的鴆酒,害我一個晚上死了四十多名弟兄,這筆帳,我不該找你算,那我該找誰算啊?」白巾老鬼將事件來龍去脈一說,不僅雲芝袖震驚不已,就連其身後的人,也感到萬分錯愕。

    「你……你說什麼,那……那些全是鴆……鴆酒?」雲芝袖整個人全呆了,她緩緩地回過頭,歡眼定在奔雷托面前,難怪在第二次汾陽酒遭劫時,他會這樣鎮定自若,一副無關痛癢的樣子。

    這招引蛇出洞,是奔雷托想了好久的計策、當他知道這負責接收汾揚酒的人是雲芝袖之後,便放出假消息,說要從山西再進兩百罈酒,並且將運送路線僅說給陸家兩姊妹和雲芝袖知道,為的就是要試試看這一回,是否是還會遭劫二沒想到,酒還是被劫走了。

    但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為何與迎菊情同姊妹的她,會做出這樣泯滅天良的事來。

    「芝袖,你告訴我,這件事跟你絕無關蓮。是這白面老鬼故意栽贓你的。」迎菊不敢相信會有這等事發生,只要芝袖與她無關,她會相信她的。

    「雲芝袖,是不是我栽贓給你,你自個兒心頭有數,要不要連你對我訴的苦,也一併說給大家聽。」白巾老鬼像是掌握著一切有利證據,頻頻對她施壓。

    「不!你千萬別說出來!」她狂叫著,兩行淚水如泉湧般,佈滿了整個粉頰。

    看到這樣的情況,所有的人都曉得大事不妙,迎菊的心更是冰涼不已,她目瞪口呆,全身因冷而顫抖,視線凝視在雲之袖臉上無法移開。

    這怎麼可能是她?不會是藝相的……絕對不會是她的

    腦海中儘是她與雲芝袖清同手足,同歡同樂的情景,她們倆一同到西湖賞荷,一起到酉塘口買糕餅,還到二姊探蘭所住的黃山欣賞叢山峻嶺,及嫁到京城的小妹惜竹那裡游長城,那些過往的回憶,還歷歷猶如昨日,可她又回頭一想,也只有芝袖知道這運酒路線、運酒的時段,除了她,根本就沒人知道奔雷托所規劃的路線…——

    一雙大掌按在她的肩膀,暫時安撫她內心的不安與焦慮。

    她回頭看了看,奔雷托正以一種必須要面對現實的眼神,要她務必得鎮定,不可驚慌。

    「你可別用那懷恨的眼神看我,這一切都是你來求我的,不是嗎/白巾老鬼笑出如鬼往似的聲音,嗤之以鼻說道:「全都是女人的妒心作祟,天生就是奴才命,還妄想棲上枝頭當鳳凰,是你自己的不滿足心態害了你,可別把所有的過錯推到我頭上。回

    「別再說了,我求你別再說了……」雲芝袖像是瘋了,雙手捂著耳朵,她跪在迎菊面前,不停地合著頭。「菊姑娘,我錯了,我惡貫滿盈,你對我這麼好,我還嫉妒你,是我心眼窄小,我對不起你……」

    迎菊立即迎上前去,蹲在她跟前,淚眼汪汪說道:「為……為什麼,為什麼會是你,我從未虧待過你,你……你怎會這樣對待我?」

    「我曉得,菊姑娘你從未虧待過我,但……我總是以為你把我當一般奴才使喚,直到你……你把你珍藏的珠寶全送給我,準備給我預作嫁妝用時,我才知道,過去都是我錯怪了你,你……你真把我當成姊妹看待呀……」她用力抱住迎菊,就在兩人接觸的一剎那間,雲芝袖的雙區突然一睜,吃力地吟哦一聲。

    原來她將預藏在懷中的小刀,趁著兩人相擁時,深深地刺人自己的體內,她知道,她必須以這種方式來贖罪,否則,她也無臉活著來面對所有愛護她的人。

    「芝袖……」迎菊抱著體溫漸漸流逝的雲芝拍,淚水不斷地滴落在她嫩白的小臉上。上

    雲芝袖伸出顫抖的手,摸著剛剛讓她梳好的頭髮,說道:「菊……菊姑娘,你……你好美,以……以後……芝袖再也無法幫你梳頭,希……希望你和……奔…一奔雷旗主,能……白頭偕老……永浴愛……」

    「河」字都來不及說完,摸在迎菊頭髮上的手,就這樣冷冷地垂了下來。

    因為一時的妒火,雲芝袖選擇引狼人室,原以為那些酒和自己的一些私房錢,能暫時破壞迎菊美好的婚姻,可她萬萬料想不到,奔雷托會以假酒來誘出大魚,但沒人想像得到,這條大魚,竟是他們怎麼也想不到的自己人。

    看著雲芝袖因贖罪而死,迎菊早已傷心欲絕,但傲立在馬背上的白巾老鬼,似乎還沒有要了斷的跡象。

    「人都已經死了,你還想要怎樣?」奔雷托看著白巾老鬼一動也不動,步上前大聲斥喝。

    「那我死了四十多個弟兄,你又要跟我怎麼算?」

    「那先前你劫走的那兩百壇汾陽酒,市價一共四十萬兩,那你又要怎麼跟我算?」奔雷托故意哄抬物價,他早就摸清白巾老鬼的底,要他吐錢出來,無非是要了他的老命。

    一個弟兄換一萬兩,也算是划得來的了,再說那些酒也被他們全數喝得精光,哪來的酒和錢賠給他們。

    「奔雷托,算你夠精,這口我就賣你一次帳,不過我必須警告你,你們十四旗有些部屬,已經在邊界與我弟兄產生生意上的摩擦,你回到大漠後,最好盡速處理,免得事端擴大,再次兵戎相見,那可不像現在這樣好說話了。」

    「你放心,該是你的地盤,我絕不越界一步。」

    有了奔雷托的拍胸脯保證,白巾惡鬼這才扯起馬經,掉頭率眾離去。

    一晚的驚魂,終於在白巾老鬼漸漸遠離後,宣告落幕。

    雲芝袖的逝世,讓迎菊的婚禮延了半個月才舉行。

    在這次事件發生後,她才知道,為何奔雷托希望她對下屬要能體諒、客氣些,有時她是有口無心,可是像芝袖這樣敏感的人,就是愛胡思亂想、鑽牛角尖,因此,她再也不敢扯開嗓門,亂發脾氣了。

    春意暖暖的蘇州城,這朵最是迷人嬌艷的玫瑰,終於要踏上前往大漠的路程。

    帶著紅、綠、藍、紫四名丫頭,跟著四獸戰將,還有一隻精靈古怪的九官鳥,一行人一起步上她未來的歸途。

    她含淚與陸元梅告別,要她一切得保重身體,她這一走,四姊妹就只剩大姊一人,說什麼也是心有不捨。

    醍飄居與紹興酒坊,暫由啞叔和聾娘看顧,等到訓練好幾位可以信任的親信,再慢慢將權力釋放給他們。

    她心中雖萬般不捨,但她知道,今後她就是奔雷托的人,她必須一切以夫君為主,而奔雷托更會以他的一生來疼寵她,將她照顧得無微不至,即使在大漠,也會像在江南,生活得愜意宜人

    一雙儷人在陸元梅含淚迎送下,漸漸沒人夕陽餘暉盡頭,她不停地揮手,似乎對著這位最後嫁走的妹妹,感到尤其不捨,從今以後,她就得要一人掌理余園,往後的辛勞,將是她難以想像得到的……

    她提起絲裙,抹於了淚,正準備進到余園,不料才一轉身,赫然發現一具高大瀟灑的身影,正拿著手帕遞到她的面前。

    「梅兒,把淚水擦一擦,這可不像你堅強有自信的個性喔!」他漾起俊朗的笑,泰然自若地望著她。

    「用不著你來費心。」她馬上轉頭就走,不將杜乘風的好心給放在心上。

    啞叔與聾嫂也不敢多作停留,只能匆匆地跟在陸元梅身後,並且很不好意思地,將門迅速關上。

    獨自站在余國大門的杜乘風,並沒有因為對方的一桶冷水,潑得自己信心全失,他心裡頭更是暢然自得,對於這位陸家的大姊,內心的盤算,正漸漸開始加溫……

    一抹晚霞映照在余園前頭的小橋上,杜乘風走在橋上,迎著晚風,閒暇自在,這蘇州有陸家,杭州有杜家,兩家的故事,最熱鬧精彩的,正準備隆重上演呢……

    【全書完】
活著,就要善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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