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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走出屋外,雨紛紛,撐開手中黑傘。
夜色希微,他不知道去哪兒。看著停在面前,炫目耀眼的寶藍色Porsche跑車。
他的跑車,再炫再酷,贏到再多目光,也不能安慰此刻的自己,也沒能滿足樓上屋裡,自暴自葉的王淑女。
「在台北市開車很不方便,你還開跑車。」
筱魚說過這樣的話。
方利澤走近跑車,站在跑車旁,墨色車玻璃,倒映雨中的M己,方利澤討厭他。
「你要想清楚,那麼龐大的利益被你擋著,還把人家逼到絕路,這樣好嗎?跟人結仇,你會有好日子過?」
筱魚,你說的都對,我過得不好。
現在,他常想起筱魚說的話,感覺到筱魚在他心中的份量。還想起跟她坐在房間小茶幾前,仔細地用荷葉卷雞肉,系繩結。現在才知道,那時的自己,好平靜、好幸福。
筱魚,你在哪兒?
第N次,打她的電話。
您的電話無人接聽。
車鑰匙放回盡袋,方利澤徒步行走。
他想到高中時,筱魚走投無路,那個掉了皮包跟鑰匙的夜晚,她來他打僄的地方,找他幫忙。他好像說了很多不堪的話。
他好像幫得不情不願。
她也是這樣走在暗黑夜裡,孤單寂寞地想著他,一路走向他。終於見到他,他卻沒給她好臉色。
這是報應。
現在,他想她,好想再見到她軟綿綿的笑容……忽然,方利澤想到一件事——筱魚曾跟他提過,以前在她家做飯的張阿姨,在八德路開了一間餐庁,叫「張家飯館」。
也許張阿姨知道筱魚下落!方利澤打開手機搜尋飯館地址,趕過去。
飯館供應家常菜,生意極好,擠滿客人。方利澤坐下,默默吃飯,等到人客少了,才去跟張阿姨打招呼。
「你來干麼?我這兒不歡迎你。」想不到張阿姨待他冷漠。「你出去。」
「我惹你了嗎?」方利澤尷尬又憤怒,但他忍住,沒有走。
「看得出你混得很好,但我的菜不想給你這種忘恩負義的人吃。」
「我怎麼了?!」過去跟她沒仇啊。
張阿姨憤慨道:「方利澤,你這個人也太無情了,畢業後怎麼都不跟筱魚聯絡?她以前對你那麼「你知道她在哪兒?我在找她!」
張阿姨聽了,瞼但緩下來。「終於記得要找她了?」方利澤被張阿姨的憤怒弄得莫名其妙。
「你啊,該去見見她。她現在在影印店工作,地址是——」方利澤心頭一涼。「不是,這我知道,但是她搬走了,你知道她去哪了麼?」
「她搬家?我不知道啊。搬去哪兒?」
可惡,可惡啊。方利澤氣餒了。「我以為你會知道……」方利澤一臉頹喪,看他沮喪,張阿姨打量他。「所以你們聯絡過了?為什麼又失去消息?」一言難盡啊,他搞砸了。他蒙住臉,好絕望。
張阿姨問:「你那時為什麼都不找她?你們吵架嗎?你知道畢業後筱魚一直等你——我給你看個東西-」張阿姨離開,一會兒,拿了本小筆記本給他。
他打開,看見筱魚的字跡。
裡面寫著各式菜名,每道菜,都打上數目不同的星號。
有一行字寫著——不要西紅柿。
他討厭吃西紅柿,他明白了,星號多的,都是他愛吃的。
菜脯蛋第一名,有五顆星星呢。
張阿姨說:「你每次來吃阪,她都默默觀察著,留心你愛吃什麼、不吃什麼。後來,每天晚上,餐桌上都是你愛吃的菜。其實,筱魚最愛吃西紅柿,她喜歡有點甜甜的菜,但後來,我都沒做那些有西紅柿的菜了。你沒發現嗎?」方利澤緊握筆記本,想像筱魚悶在桌前,一筆一畫,細心記錄這些,他卻一無所知。她的種種付出,全讓他辜負了。
張阿姨抱不平。「那丫頭超怕孤單的,你來了以後,她不知多開心。可是……你也真狠,她對你這麼好,你一畢業就消失無蹤。她等了又等,傷心得要命,後來幾乎不出門,每天我去弄晚餐,她都不吃。那麼饞的丫頭,兩個月就暴瘦十公斤,你真是……好歹給她打個電話嘛?你都不會想她嗎?」
「我不知道她……我真的不知道。」
「我後來真是看不下去,怕她這樣廢下去會死桌,你知道嗎?她那叫憂郁症,一直睡啊,很誇張。
「她心情不好就會這樣……她爸媽也是很過分,把她丟著不管——」
「後來怎麼辦?有去看醫生嗎?」
「我把她治好了。」
「怎麼治的?」
「我跟她說,筱魚,你起來,阿姨教你做那些方利澤愛吃的菜。等你學起來了,方利澤來了,你就做給他吃,他一定好感動,覺得你很好,然後更喜歡你。要留住一個男人,就要先留住他的胃啊!我這樣跟她說,她就卯起來學做菜了。可是你一直都沒有來,」
她果然留住他的人了,她果然厲害到,即使不在身旁,他也滿心裡是她。
即使不做菜給他吃,他也牢牢記住地。
但有何用?愛醒得太遲。
他為筱魚心痛,他讓她失望了。
方利澤告別張阿姨,走出飯館,撐開傘,走進漫漫長夜裡。他發現有個落單的少年,瘦小的他沒有傘,冒著雨、攏緊外套,低頭疾步雨中。他攔下少年,把傘塞進他手中。
「給你。」
少年訝然,被這突來的溫情怔住。
不等他道謝,方利澤跑入雨中。
他不配撐傘,他不配躲雨。他這種爛人,活該被雨淋透,活該受懲罰。
他一路奔跑,一路任雨淋,他跑到太楊影印店,看著冰冷鐵門,分不清臉龐是淚是雨。
好慘。
感覺好慘啊。
筱魚,我需要你。
拜托你,回來好嗎?
他想像筱魚拉開鐵門,他濕透著、冰冷著,想像筱魚賞他笑臉。
「要不要吃東西?要不要喝什麼?唉呀你怎麼淋雨?快進來。」他想像她會這樣說,然後走向他,將他牢牢擁入懷中,暖暖的身體,貼著他。他好冷。好絕望。
感覺,好失敗。
感覺……好沒意義。
置身平靜的鬥六市,仍逃不了戰爭,跟方利澤對抗的戰爭。
人,有時很荒謬。
她已經跟方利澤斷絕聯繁,也開始和王保安相親,雙方以結婚為前提做朋友,有共識的進行結果,和那個人的種種美好回憶,反而凶猛茁壯,時刻和你衝撞,會出其不意地突襲你,教你措在意識到,再也見不到對方了,或決定好,永不相見。
如果說,她要求的只是個安穩的伴侶。
部麼,誠實一點問自己一走在王保安身旁時,有人陪了,她開心了?不開心,只是一直心不在焉,思緒飄忽。
晚上,不想回套房孤著,她就去逛商場。
一日,她跟王保安在附近燦坤3C店,看到設有游樂區,擺放各種投幣式游戲機。
部裡也有一台太鼓機。
她問王保安要不要打?還鼓吹那游戲很好玩。
「游樂區很吵,我會受不了。」王保安拒絕。
後來,筱魚自己去,想借著熱鬧的電子音聲,消滅孤寂。
她打了一曲,就棄鼓逃亡。待在游樂場不是好主意,她再也不敢進去。太鼓機會讓她想到跟方利澤拼輸贏的回憶。所以現在,游樂場也列入禁區。只要會讓她想到方利澤的,都要止步。
那麼,她散步好了。
不想回套房時,她穿球鞋,去有很多樹的雲科大散步,沿著校園外圍慢慢走。暗夜,會有霧,迷煙小徑有時傳來一、兩聲鳥叫,土地寬廣,回音很響?或有時,是貓頭鷹的咕嚕聲。
在這麼美的校園散步,應該是很愜意、很喜悅的。但走在黑夜裡,走向霧氣森森處,盡管有路燈在樹梢間黃燦燦,夜色越美,感覺更孤單。腦子不歸她管,無止境播放方利澤身影——他喂她吃東西、幫她布置家裡、安裝床套、鋪設榻榻米、買暖被、安暖氣機、架電燈。
筱魚不要看這出電影,想按停止鍵,腦子卻不聽話,拒絕配合。
她發現,當你想忘記某人,倉皇地四處奔逃,逃遠遠,甚至拋棄跟他相關的物品,逃避有他出沒的地方。結果卻發現,原來世界很小,小到只有你跟他,困在一處。無形的他,糾纏有形的你,一起被回憶綁架。反而是,正在約會的人,不在腦海中。
方利澤心力交癢,暫停工作。為了讓媽媽振作起來,他每天找理由,帶晚餐給媽媽吃。他不會煮阪,但他知道哪裡有好吃的。他幾乎天天都到「松山割包店」報到,筱魚喜歡吃的割包,是半肥肉半瘦肉的,他也是,他也都點這種吃。筱魚愛喝玉米排骨湯,他也是,他也都點這個吃。
現在,唯一能令他感到筱魚還在的,就是吃她愛吃的東西。
今天,當他點完餐,剛坐下,看見對桌一少年跑過來,很興奮地嚷。
「嘿,記得我嗎?」阿南指著自己。
方利澤想起來了。「送快遞的?」是那時雨天,撞到陳康鳴跑車的少年。
阿南坐下。「我一直記得你啊,那時幸虧有你我才不用賠錢。」
「沒什麼,小事。」
「唔。」方利澤沒心情跟人聊。
但阿南好熱情,一直說話。「你也愛吃這裡的割包的?啊,對了,上次你們太快開走了,太楊影印店的魚姐拿了煎餅追著要請你們呢,她弄的煎餅超好吃,一聽我說你人很好就——」STOP!方利澤抓住他手。「是廖筱魚嗎?你跟她熟?」
「嗯啊,我們很好咧。她看我打工辛苦,常弄東西給我吃,人超好的。」
「你知道她搬去哪兒嗎?」
「知道啊,他們整間店搬去鬥六雲科大那邊,魚姐也跟去了,她還叫我有空跟她聯絡,可以帶女朋友去玩」
嗚,方利澤差點哭了。神也對他很好,神把阿南送到他面前,這一定是個訊息!我會跟筱魚在一起,我們還會見面,我們注定是一對!
「上次的事,你真的很感激嗎?」
「當然啊。」
「你報答的機會來了。」
「欸?!」
隨即,在鬥六市的筱魚接到電話。
「阿南?」
「呃,那個,魚姐,有人想跟你說話——」電話交到方利澤手中,他大喝。「廖筱魚!」
「哇靠——」筱魚驚呼,差點魂飛魄散。這誰的聲音?!怎麼可能?又開始心律不整了。
方利澤吼道:「為什麼不接電話?還換手機號碼?!你超狠,我要見你!」筱魚掛電話。
這哪招?狠夠力!
方利澤再撥過去,她不接。
有個性!江山易改,本性也能改,廖筱魚就轉性了。好冷酷喔——方利澤記下筱魚電話,手機還給阿南。
阿南疑惑道:「你跟魚姐什麼關系?她好像不想理你喔。」一言難盡啦,方利澤打開手機,下指令。「給我他們店的地址,鬥六雲科大哪裡?」阿南起戒心。「那個,等我之後問過魚姐,她如果同意我再給你——」
「唉,你怕什麼?我不是壞人,快給我。」
可是你看起來很凶悍……阿南後退,尷尬地笑。「不好意思,我還是先問過她再說,我那個,我還要去送件——」說完馬上逃跑。
唔,方利澤看著那小子逃之夭夭,目色一凜。
沒關系,沒關系!低潮多日,此刻,他恢復旺盛鬥志,雲科大附近的影印店是嗎?
好!老子就把那裡踏遍,揪出那條魚!
她說過她愛他,他現在也明白了自己,他也超級愛她。沒道理不相愛,快點讓他們在一起吧。
翌日,午後。
筱魚躲在復印機後面,聽著老板娘應付從北方殺到南方來的方利澤。
「筱魚約會去了喔——你找她干麼?」老板娘不愧在江湖走跳過,撒謊順盡丆還ー邊掏耳朵。
「她和誰約會?她交男朋友了?」方利澤大驚失色。
「對啊,唔,我介紹她相親,雙方印像不錯,應該很快就會結婚。我們筱魚在鬥六很搶手——」你介紹的?你最好有九條命可以死!方利澤怒視老板娘,雙手握拳,內心顫栗。看來他面臨嚴峻戰爭,他非勝不可,要快!
「沒關系,」方利澤壓下不爽,微笑道:「我在這兒等她回來。」
「請你出去,我不歡迎你。」楊黛育不爽他勾勾纏,之前又不愛筱魚,現在又跑來亂,搞什麼咧。
這個死老太太!沒關系,為了筱魚,他忍,雖然青筋閃現,但表情和氣。
「好,我會離開,只拜托你幫個小忙,請轉告地,我住在致麗伯爵酒店,晚上會在13樓的PUB等地,等到她出現為止!」
「她不會去,我也不會轉告。」老板娘機車道,啦啦啦,你打我啊,我看你能。方利澤真想給她揍下去,但竭力保持風度。「那好,我傳簡訊告訴地。」
「她不會去啦,她有約會對像了啦,啊你是聽不懂人話喔?」楊黛育潑冷水潑得很徹底。
方利澤走了。
筱魚怔怔地背靠復印機,坐地上。
他來干麼,又來亂地?哼,她不去。他就在PUB吹冷風吹到爽吧!
在漫長的感情路上,廖筱魚從未贏過方利澤。
他來,她在。他離開,她這兒還是有他,他占據她的世界,卻沒有落下愛。她一再寵他,任他來去,他任性、驕傲、難搞,她由著他,看他追逐他要的一切,直到認清自己,不是他欲求的女人。
她氣餒,棄守,再耗損下去,自尊自信都賠底,一路不敵,節節敗退。唯一積累到的,是越來越深的怨念。
她撐不住。
但他,又來了。
筱魚心情激動,跟自己喊話——你不要讓他稱心如意,他憑什麼一再干擾你?雖然躲在復印機後,看見方利澤瘦了很多,神情疲累樵悴,她也不心軟。不可理他,你就有骨氣,贏他一次,戰勝他!
老板娘也說:「你別去喔,那家伙存心來亂的,有人競爭就要娶你,喔,他要是真愛你,之前早就愛了啦!」沒錯,這就是筱魚的感受。「我也是這麼覺得。」
「你晚上不是要和王保安吃飯嗎?要是雙方都有意思,婚事早點訂一訂,不用在那邊愛來愛去,愛到新鮮感磨光光,也沒勁結婚了。」這是過來人的經驗談。
「好。」
晚上六點整,筱魚和王保安吃牛排。
當筱魚習慣地又想將大魚從包包拿出,放桌上時,看到王保安眉頭一擰,她縮手,將大魚塞回包王保安說:「我想,這段日子我們溝通得滿好的,你應該很了解我這邊的狀況。現在換你講,我想多了解你。」
「呃——」
「你爸媽是做什麼工作?」
「律師。」
「哇。」加分!「如果婚後住在斗六,他們0K吧?他們對婚禮有沒有什麼特別的要求?聘金方面呢?」
「這個……應該沒有什麼要求。」
王保安真是逐項在仔細確認喔,他又問:「你有幾個兄弟姐妹?」
「之後可以找個時間跟我爸媽吃頓飯嗎?大家認識一下。」筱魚看著王保安如此積極務實,非常有條理有計劃的在關注婚事。
他大概連花一些時間當朋友都沒興致吧?好像設定好這個時候該結婚了,就按表操課,步驟化進行,真是平安穩定,不熱情,也不濫情。設定目標,就心無旁騖,高效率達成。
筱魚忍不住喊停。
「等一下,我覺得太快了,我們才吃過幾次阪。」
「因為我是以結婚為前提——」
「我知道,所以我必須先跟你坦白一件事,我離過婚。」保安大為震驚。「為什麼?」大扣分啊!
「前夫外遇。」
「有小孩嗎?」
筱魚搖頭。
王保安難得被驚駭到,他喝一大盡水,拿手帕擦汗,似乎受到很大刺激。「雖然不是你的錯,但我家很難接受離過婚的媳婦。」
「OK,我沒關系,真的。」被拒絕了,筱魚感覺無所謂,反而松了盡氣。
「其實,我還滿喜歡你的。我會跟我爸媽討論看看,說不定他們會接受。但是,你還有什麼我必須知道的?」趕快趁早講一講,等婚結了就太遲了。
筱魚看著他,他真的想了解她嗎?也好,大家露出真面目吧。
筱魚抓出大魚放桌上,跟王保安正式介紹。
「它叫「大魚」,是一種叫做「獾」的動物,我從小把它當弟弟看,所以吃飯一定把它放桌上,去哪兒都帶著它。」
王保安目瞪盡呆。
「還有,我結婚的話,爸媽都不會出席。因為他們已經有各自的家庭,和他們聯絡,我會不舒服。我上次結婚,也沒邀請他們。」以上,THEEND。筱魚慘遭淘汰,確定出局。
王保安用一種不可思、議、無法接受的表情看著筱魚,以及面對他坐著的豬。太詭異了,他撐不住。
「我覺得,我們做朋友好了。」
「同意。」她點頭。
THEEND。王保安也出局,被她淘汰。
雖然,筱魚想找個安穩的伴;雖然,王保安夠安穩,但,他不接受她的一切。嚴謹古板、生活單純的王保安,無法理解筱魚的行為,以及她復雜的家庭背景。
他的生活太直接,不像她或方利澤,有創傷,導致後來在某方而,誇得異常執著或行為奮筱魚跟方利澤,都有他人不能理解的,瘋瘋的一面,是怪胎吧?
晚上八點了。
告別王保安,筱魚在街上走來走去,心謊慌的。
方利澤在PUB等她。
催促的簡訊。
「你還不來?」
「我還在十三樓的KIBai等你。」
「你到酒店後,搭電梯到十二樓,再走樓梯上去,就會看到戶外露天酒吧。」
「你快來,我有重要的事要跟你說。」
不要。
刪刪刪,刪光他的簡訊。
筱魚在街上一直散步亂逛,又去喝咖啡,混到十二點才回家。
現在,方利澤應該死心了吧?我贏了,我沒有去,YA!
本來,方利澤只是喝啤酒,後來,越等越焦慮,改喝威士忌。更後來,開始慌起來,就喝開了,直到十二點,筱魚還沒來。
「筱魚約會去了喔——」他想到那個老板娘說的,酒再來一杯。
「應該很快就會結婚……」酒再來兩杯。
接著又想到媽媽邋遢地坐在沙發宅在家,廢下去,足不出戶的傷心模樣。超內疚,酒再來三杯!凌晨一點,方利澤已經茫倒,趴在桌沿,側臉貼著冰冷的桌面,頭暈目眩,筱魚卻還不來。
他呻吟。「可惡啊……」
「誰可惡啊?」筱魚現身。
方利澤眯起眼,打量她。她一樣穿著樸素,只是簡單老舊的套頭毛線衫,雞蛋黃顏色,天空藍牛仔褲。一祥亂蓬蓬的發,沒吹整,也不上發蠟。素著顏,是最真實容貌。
可是,這樣樸素的地,幾乎唾手可得的普通女子,而今,在經歷好幾個可能永遠失去她的晝夜後,在恐懼、悔恨,好幾個日夜後,好不容易再見到她,天曉得他多激動啊。人真賤,非要失去過才懂什麼重要,盡管金玉良言常常聽,依然犯錯。
他心悸,呆望她,她好美,她最美啦!
桌上堆滿空酒杯,筱魚生氣地瞪著他。「你瘋了?喝這麼多!」他搖晃著,站起來,突然熊抱她。「筱魚!」筱魚推開,喝叱。「干什麼!」想抱就讓你抱?憑什麼,哼!「有話快說,給你一杯酒的時間。」
「好。幫你點——」不敢羅嗉,他招服務生過來……稍後
筱魚瞪著他點的酒。「方利澤,你喝醉了還是一祥狡猾。」她給他一杯酒的時間,但看看,他點什麼給她喝——是「試管酒」,裝在小鐵籃裡,一排五個,共二十五管,全是裝了甜酒的試管。
黃紅綠藍褐,五種顏色,繽紛地窩在籃中。二十五管慢慢喝,喝完也要好一陣子。
方利澤是故意的。「你可以慢慢喝。」筱魚取出一管黃的,干了。又取出一管藍的,飲了。
方利澤看著她,既高興又心痛。高興她出現,心痛是因為,她的表情很冷,盡氣生琉。現在的她,好像很遙遠。他不確定,她的心還在不在他這裡。
筱魚先干了五管,抹抹嘴。「說啊,什麼事?我聽完就走。」
「好。」他說:「我要你,我們結婚。」直截了當。
筱魚怔住,笑了。「呵,我不要。」
「為什麼?!你不是說你愛我!」先告白的是她喔,不准後悔i「那是以前。」
「才一個月不到!」
「才一秒,也算以前。」
「你——」他忍住脾氣,這對他來說很難,但為了地,他放軟身段。「我是真心要跟你結婚,對你負責,不是開玩笑的……我……我沒醉。」
「你看起來很茫——」
「酒後吐……吐真言……我愛你。」
誰信啊?「之前你還對江紫薇念念不忘,現在就說愛我要跟我結婚?你真的知道你在干麼嗎?方利澤,我比你更了解你自己,你是因為我不理你,所以不甘心。因為我和別人約會相親,你不爽輸,你要爭!你要槍!」
箱龜怒道:「我不是你好胖心的戰利品!我要的是真實穩宙的旁情,我干麼滿足你的虛榮心!「我說…。…」方利澤按著胸口,看著筱魚。「我是真心的,你相信我。」
「嗟。」筱魚冷哼。「我不跟你結婚,我不愛你了,我現在過得超開心,你已經不能再亂我
「拜托你。」方利澤慌了,心跳得很快,很緊張。「我承認我以前胡塗,我承認我好勝,但我現在是認真的,我老實跟你講,我、需要你,我、不能沒有你——」他第一次這樣卑微,卸下防各,坦露心聲。沒想到,筱魚卻狠心回他——「但我可以沒有你。」她以前從未待他狠絕過,但這家伙折磨她太久,她一再收拾被踏傷的心,一局一局的殘局,一個人默默哭著整理。每一次期待落空,就收拾一次。反復下去,早傷痕累累。
筱魚站起來,看著他酒醉殷紅的眼睛。「你回台北過你的生活吧,不要煩我了,很討厭。」帥啊!
掌聲鼓勵鼓勵!筱魚贏了,她終於贏了,多麼有骨氣啊!
她瀟灑轉身,拋下他,走出PUB,頭也沒回。爽啦——廖筱魚,你終於長骨氣了,痛決耶。
等一下,什麼聲音?
「嘩——啊——哇——」
哪來這麼凄慘的號叫?
筱魚轉身,折返,嚇到了。那邊,方利澤,那個死要面子的方利澤,竟然放聲號哭,把整間PUB的客人都嚇到了。
而且,他的位置就在矮牆邊緣,牆那邊,就是十三樓高空。他如果不慎或故意跳下去,筱魚就算神功附體,天賦過人,也救不到他啦。
他槌桌子痛哭。「嗚——哇——啊——」
筱魚渾身顫栗,所以說,人的情緒要常常適當的發泄,不然一崩潰起來,好驚人的啊。
她衝過去。「好了,不要哭了!」
「不要走——」他一把鼻涕一把淚。「不要走——」這太過分了!
筱魚扛著方利澤,將他扛回酒店房間,扔床上。
他栽著,還在聲嘶力竭嚎哭,像無助的幼孩。
「不要哭了啦!」筱魚大罵。該哭的是我吧?我為什麼還要伺候你方利澤崩潰,激動咆嚷:「我活該!我好痛苦——你都不知道,我害了我媽……我媽現在都不出門,都是我害的,我害她被騙、被設計——我混蛋!」然後他混亂地說媽媽的事給筱魚聽,說她怎樣興奮地准備旅行,又怎樣被放鴿子,還有喬安貴的事。他醉了,表達遲鈍,又哭個不休,混亂地陳述近期種種痛苦事。
筱魚這才知道,方媽媽被都更的人設計了。
方利澤很自責,他現在又失去筱魚,被她討厭了,他唾棄自己,恨死自己。
「我該死!我真該死!我是王八蛋——我自作自受!」筱魚心痛了,看他失控地唾罵自己,她胸口堵著,眼睛也濕了。
她想到感情被詐騙的方媽媽,能理解她的痛。對方利澤來說,媽媽是最重要的啊。
「喂、振作點,你媽會好起來的。」
「我是混蛋!」他掩面,淚流不止。
唉。筱魚嘆息,進浴室擰了熱毛巾來,幫他擦臉。
他哽咽。「好舒服……」就這樣陪他好嗎?
「你媽的事,我知道該怎麼辦。」
他睜開眼。「你有辦法?」
筱魚拿來飯店附的信紙跟筆。「我們就掰一封信給她,假裝是她男朋友寫的,讓她以為她不是被拋棄,而是有不得已的理由,對方必須離開地。」
「這樣就行了?」
「對啊,你媽是因為對方突然消失,避不見面,結局不清不楚的才痛到過不去。」筱魚很篤定地看著他。「我是女人,我知道你媽的心情,我知道怎麼寫這封信——」方利澤激動地圈住筱魚。「我就知道你最棒!你是我的守護神——」
「閃開啦。」推開他。她是幫方媽媽,不是原諒他喔。
於是,醉醺醺的方利澤跟廖筱魚,趴在床上,編故事。
筱魚拿著筆,開始寫,一邊問。
「你媽哪裡最美?」
「她有美人尖。」
「還有呢?」
「眼睛大。」
「唔。」
「身材保持得不錯,長相很貴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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