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蔡仲子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于晴 -【唯心而已】(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狀態︰ 離線
11
發表於 2016-9-19 07:13:21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一進廳內,就見冬芽驚喜交迸,淚流滿面的衝上來。

「餘恩,妳果然沒死!」

餘恩差點被撞倒,身後的聶七立刻扶住她。

「我好想妳,我以為妳死了..。」嚶嚶啜泣的埋在她的肩頭。

餘恩閉上眼,抱住她。「我也想妳啊..」日子彷彿跳回過往,

聶家人只是夢境。她微張開眼,瞧見冬芽身後的大師兄,強自鎮定的

站在原地。

他的表情一片空白,雙目如炯的注視她,眼底仍是壓抑的殺機。

到現在,他還不放棄殺她嗎?

「餘恩,妳還好嗎?」冬芽抬起小臉,哽咽道:「師兄告訴我的

時候,我還不相信。妳怎麼不回來找我們呢?妳知道我有多想妳嗎?



「我..我讓聶家公子救了,暫住這裡養傷,所以..。」

「聶家公子?」冬芽注意到她身後站著的男人。她拭去晶瑩淚珠

,向聶七福了福身子。「多謝公子相救餘恩,若不是你,我與餘恩恐

怕早就已經陰陽相隔。」

「妳不問是誰想殺她?」低沉而躁怒的聲音讓冬芽的臉微微嚇白



「殺?餘恩不是誤食山菜,讓公子在山上救了嗎?」

眾人目光皆看向冬芽身後的男人。這就是他的理由?料定她會顧

及冬芽而不加以拆穿?

偏偏他真是捉住了她的弱點。

「嗯。」餘恩苦澀的應了一聲,當作配合師兄的說詞,身後立刻

傳來重重的嗤鼻之聲。

「那,妳復元了嗎?」冬芽軟語問道,擔心的上下瞧她。

「我早好啦。」

「太好了!」冬芽破涕為笑,純真笑顏如璨星,光彩奪目,立時

讓人目光一亮。餘恩心一動,不由自主的癡望她惹人憐惜的小臉,差

點就要脫口逗她開心。

連她這看慣冬芽的女子都忍不住心生疼惜,何況是男人..她的

身子有些僵硬,不敢往後瞧去。

聶問涯自與她相識以來,從未見過冬芽,難保..難保..不敢

回頭啊!

「來者是客,夕生還不上茶?」聶沕陽緩步上前,請他們坐下,

白扇有一搧沒一搧的,也挑了個椅子坐下。「兩位找上門來,是為帶

苗姑娘回去嗎?那可不成呢,現在苗姑娘可成了咱們彭廚子的得意助

手,少了她,如何應付三個月後的馭食帖。」

「苗餘恩,妳為外人做事?」

「不,我沒有。」餘恩直覺說道。師兄的唇略白,連猛然站起來

的身姿都有些氣弱,顯然與聶七打鬥之後重傷未癒,但仍不由自主的

退了一步,後背貼上了聶問涯溫暖的身體。

她微一顫,不敢再動。

「沒有?妳自己的妹子不幫,卻幫個不相識的廚子,妳這叫沒有

?」

「師兄..」冬芽擔憂的低叫。

你要我如何幫?處處致我於死地,杜絕我們相見,要如何幫?想

要脫口而出,卻硬生生的忍了下來。

「冬芽小姐也收到馭食帖了?」聶沕陽點出重心所在。

冬芽的黑眼圓睜,不解問道:「你怎麼知道?」

聶沕陽面色不改,仍然笑道:「而且食記在還未看之前便已遺失

,所以妳師兄來了,為了馭食帖。」

「不,」冬芽搖頭,天真說道:「咱們不是為了馭食帖,是為餘

恩而來。」

聶沕陽但笑不語,目光越過她,往那男人瞧去。

那男人的臉色有些鐵青,但並不反駁,只淡淡說道:

「若是顧及往日情誼,就該盡心盡力。」

「什麼往日情誼啊,」清朗笑聲讓門口起了小小騷動。是錯覺吧

?在剎那之間,彷彿有抹溫暖的光芒往門口一點一滴流竄,迅速覆蓋

整間大廳,掩去冬芽的光采。「我瞧,餘恩兒與聶家的情誼較深。而

其中我與她更是情同姐弟,是吧?餘恩兒。」

「您不能喝茶,十二爺。」

「不喝,你多這一杯是給誰的?夕生,你是打算躲在旁看戲兼喝

茶嗎?啐。」

「十二爺!」元夕生受辱叫道,彷彿被說中心思。

聶元巧走進廳內,見眾人皆將目光移向他,他淘氣一笑,目光落

在怔仲瞧他的餘恩。

「方才我去梳洗一下,換下一身麵泥,特地趕過來瞧瞧妳的『親

人』。這就是妳妹子嗎?」他走至餘恩身畔,漫不經心的看了冬芽一

眼,便將視線調回餘恩身上。「怎麼啦?瞧妳鈍的。」扇柄輕輕打一

下她的額頭。

「光..移位了..。」餘恩低喃,有些回不過神來。

「什麼光?」元巧抬頭看看。「天色還早,光夠足,沒移位啊。

」本想摸摸她的臉,看看她是不是發熱,卻被人瞪了一眼。

他吐了吐舌,見餘恩仍目不轉睛的注視他,他扮了個鬼臉。

這鬼臉十足淘氣又可愛,他是存心逗她開心,頓時讓她心頭溫暖

起來。

「把茶放下,元巧。」聶沕陽插嘴。「你還沒好到可以喝濃茶。



「喔--」元巧乖乖將茶放下,表情極端多變,睨一眼餘恩的師

兄仍在看他,他笑得更燦爛。「餘恩,這是妳妹子嗎?」

「嗯,她是冬芽。」遲疑了下,怕十二熱熱切切的上前打招呼。

她與十二初時見面,他就是不拘小節拉拉扯扯,她怕十二一動手,師

兄會衝上來打人。過了半晌,十二像是忽然間規矩起來,就在那裡等

她說話,餘恩便繼續說道:「冬芽,這是聶七爺的十二弟。」

「十二弟?我以為他是女孩家。」

元巧撇撇唇。「我可是如假包換的男兒身啊,不過就是一張臉漂

亮點罷了,什麼女孩家。」他略有不悅,喜怒哀樂盡顯清俊的臉龐上

,像極心無城府的少年,有什麼話就說。

若真是心無城府,那天也會塌了。元巧看似粗枝大葉,實則在某

些地方極為細心;他與喜歡之人說話並無戒心,甚至格外頑皮。回憶

與聶家人相處的這段時日,餘恩心中曲緊張消散不少。

「對不起,十二公子,我無心將你比作女孩...。」冬芽怯怯

天真一笑。

「妳就叫我聲十二爺吧,女孩家都是寶,把我當女孩是無妨,可

不能罵我是娘娘腔就行。」元巧回以一笑。

兩人同時露出笑容,目光卻難以克制的往元巧溜去。為什麼呢?

餘恩微微驚詫,這才發現從頭到尾聶洵陽對冬芽並無驚豔之感,眼角

瞥到元總管掩嘴打個呵欠,怎麼他也...。

餘恩遲疑了下,轉過身。

「怎麼?終於要看我了?我還當我在妳眼裡沒了影呢。」

她抬超臉,看著聶問涯正惡狠狠的注視她。他的眸裡充滿暴怒,

像要吃人,而且那人就是她,她直覺縮了縮肩。

「方才你們在說什麼?別因為我來,就被打斷啊。」元巧問道。

「馭食帖。」冬芽的師兄開口,將目光從元巧身上調開。「發馭

食帖之人已讓南京城好幾戶著名的廚子甘拜下風;本來與我們無關,

日前帖子送來,是存心挑戰。冬芽才剛起步,他這帖子一下,分明是

要絕冬芽後路。」他的黑眼注視餘恩,像在說:妳若顧及往日情分,

就該再幫冬芽。

元巧張口欲插上一嘴,卻被聶沕陽制止,拋了個眼神給他。

「比試之期在多久之後?」

「比你們略晚半月左右。」

「才三個半月,我能教冬芽多少?」語氣之間已有軟化。師兄懂

得她的弱點,只要帶著冬芽出現,她永遠不會拒絕。

「嗤。」元巧哼了一聲,撇開臉。

「妳能教多少便教多少,我要妳盡全力幫她,冬芽兒不能輸。」

「又要來李代桃僵之計嗎?」元巧輕哼一聲,斜睨他。

那男人惱怒道:「咱們師門之事,何需你這半男半女的人插嘴!



「赫!」元巧才剛坐下,又猛然跳起來。「你說我半男半女?」

「不是嗎?男生女相,誰知你究竟是男是女!」

元巧怒顏相向。連他生氣也十足的好看,男人失神了會兒,瞧向

冬芽擔憂不解的眼神,他收斂心砷,哼聲道:「不管如何餘恩,跟咱

們走吧,師父臨終前的遺言妳該還記得。」

「我已與師門無關。」

「餘恩..,」冬芽吃驚道:「為什麼會無關?」

「但我與冬芽情同姐妹,我一定會盡力相助。」

「好,算妳還有良心。」

「良心?」元巧輕哼。「有良心的,這世上也不多啦,不過厚臉

皮的倒是滿多的。」

冬芽眼裡閃過迷惑,不解為何元巧對她似乎有所敵意。

「妳非得要幫?」聶問涯在她身後壓抑問道。

「我與冬芽尚有情誼,怎麼能說斷就斷?」

聶問涯抿起嘴,先前的怒火再度鼓脹沸騰。那男人要殺她啊,還

顧什麼情分?「餘恩,咱們可以走了嗎?」冬芽問道。

「別走別走,那就都別走吧。」聶沕陽笑道:「在外諸多不便,

你們都留下來吧,府裡廚房供妳們使用,不管誰輸誰贏,苗姑娘都不

能再走啦。」他對上男人的眼,看穿男人眼中殘餘的殺機。

「不能走?為什麼?」冬芽茫然問道,未覺元巧執扇遮臉,翻了

翻白眼。

「因為,」聶沕陽頗具耐心的回答:「妳姐姐有喜歡的人了。」

◇◇◇

暖風在吹,吹動湖面漣漪。湖畔綠柳垂條,人影疾步走過。

「等等...等等,我跟不上啊!」她叫道。

「何必跟?」甫出廳的聶問涯頭也不回的走了。

他是真動怒了。「對不起,我並非有意...。」

「妳心虛了?」他猛然停下腳步,讓她一頭撞上他。

「我..我..我..。」

「我什麼我?不敢說出口,那我代妳說吧。妳以為我乍見苗冬芽

貌美,不由得一見鍾情,從此傾心,不再改變,就像妳大師兄一樣!

」他攫住她的手腕,狠狠的瞪著她,目光如炬,幾乎噴出火來。

餘恩一時啞口無言,只能搖頭。

「妳當我的心是什麼?苗餘恩,妳以為我膚淺至此?倘若,我真

一見鍾情了,妳要如何?」

「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他怒極,幾乎捏碎她的骨頭。「妳會樂觀其成吧?



「怎麼會?」她抬眼脫口叫道:「不是我不信你,只是美之物,

人皆喜之,何況是冬芽呢?她天真無邪,自幼每到一城一鎮,只要是

男人,莫不喜愛她,大師兄也是啊。他從入門的那一刻起,眼睛就不

曾再離開過冬芽。我怎能...怎能相信...。」怎能相信他不會

跟旁人一樣?連她自己若是男子,都會難以自拔啊。

聶七瞪著她,瞧見她素腕上的佛珠,硬生生的壓下衝天怒火。「

我真要對她一見鍾情,也不會是現在。」

「你見過她了?」她訝異。

「劉府那一夜,我當然見過她!」他摔開她的手。

「可是那一晚無月,連冬芽也離你極遠,你怎麼可能...。」

不可能啊。

「我曾是練武之人,眼力比常人好許多,她長怎樣我都知道。」

「你早就見過...。」她喃喃道,心理充滿迷惑。「為什麼呢

?你不會對冬芽她...」

「美之物,人皆喜之,我自幼瞧慣了元巧,苗冬芽於我不過是個

天真無知的小女孩,我可沒有去喜歡一個小娃兒的興趣。」

她一震。瞧慣元巧...難怪,難怪聶家人見著冬芽並無驚豔之

感,原來家中已有精琢的容貌,但她還是難以相信啊。

長年來她已習慣成為冬芽身邊的陪襯物,直覺認定任何人一見冬

芽都該喜歡。幼時心裡是曾難過上天不公,可是冬芽就是讓她忍不住

捨命相護...長年根深柢固的觀念,他怎能這麼輕易的推翻?

「所以妳才會主動熱情,想要留個美好回憶?妳說妳將我的情意

放在心裡,妳只是隨口說說,卻從未認真看待過。」

「不,絕不是如此!我珍惜啊,你不會知道我有多珍惜它--」

她下意識的後退一步,雙足忽然踏了個空,等回過神時,水淹漫漫,

灌進她的口鼻。

她驚駭,耳畔最後聽見的是他的暴喝,幾次掙紮的浮沉,最後看

見的是他撲上前探手欲抓撲了空。

湖水極深,讓她踩不到地,驚慌之中,只想要往上竄去,偏偏不

懂如何游水,雙手雙足拚了命的在掙紮,身子卻開始往下沉去。

她還不想死啊!

還沒有解釋清楚,怎麼能死?

她只是難以接受根植的觀念被推翻,不是不在乎他對她的心,只

是..只是過去太多的見證難以忘懷啊!

沒有氧氣的胸口如火在焚燒。這一次真的要死了?耳畔是奇異的

水聲,像臨終前最後所聽見的。她勉強掀了掀眼皮,恍惚中見到他如

魚般游向她。

還沒有來得及分清是不是幻像,忽然有人抓住她的雙手,她張開

虛弱的眸子,驚訝的瞪著他放大的臉龐,她直覺張口,他迎上來極快

封住她的唇。

氣由他口中灌進她的,雙臂摟住她的腰,欲將她拖往岸邊。

她心裡激動的環住他的頸項,主動的吻上他,感覺他一怔,毫無

抗拒的回應。她愛他、要他啊!再來多少個冬芽都不肯讓,再來多少

個師兄,她也不肯死。

好不容易才讓她知道這世間有愛她憐她的人,是她傻是她笨,才

以為任何的男人--包括他,也無法抗拒女人的美貌。

她的錯啊!忘了他的問心而已,只知躲在一角封閉自己,卻不知

傷他多深!

她熱切的探索他唇間之妙。湖面上水光鄰鄰,湖面下糾纏的身影

難分彼此。良久,他拖著她上岸,雙手拉開她濕透的外衫,內側沾水

的肌膚若隱若現,極度惹人遐思。

他熱情的親吻她的唇、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樑,雙手撫摸她

小巧的玉峰。她毫不保留的回應,是他放肆熱情的原因。

一向他極少碰觸她,嚴守君子之禮,但那並不表示他沒有情慾的

知覺口也渴望要她,但她害羞又充滿不確定,他怎麼捨得嚇她?他在

等她主動啊,那意謂她有男女情愛的認知,但--

他瞇起眼,一思及方才她變相的將他推結苗冬芽,心裡怒火再揚

,狠狠的咬了她的唇一口。

沉浸在愛慾之中的餘恩痛叫一聲,張開令人迷醉的黑眸。「你.

.。」

「我什麼我!」湖水順著他的髮絲淌在她臉上,他的話從牙縫中

擠出:「妳既然以為我抗拒不了她,現在妳又投懷送抱,妳在想什麼

?妳聽從殺妳的師兄盡心教她,是想要她日夜留在聶府裡,好讓我再

來一次日久生情嗎?」

「不。」她低叫,淚眼盈盈。「我沒有相讓之意,只是難以相信

一株小野菜怎能比得上牡丹。二十年來,是第一次有人這樣對我,我

是好生奇怪啊。」

「有什麼好奇怪的?賣粥的是妳不是她,我救的人是妳不是她,

與我日久生情的是妳不是她,我傾心相許的女人是妳不是她,奇怪在

哪兒?」真要他對那種天真無知的少女一見鍾情,這些年豈不是白活

?沒有明白說出來,但方才一眼之間已察覺苗冬芽美則美矣,卻嫌無

知過頭。如果她師兄繼續保護她下去,怕她連老了也仍然像個小女孩

一樣。這樣的女人,他怎麼會看上眼!

餘恩聞言,滿心感動,緊緊摟住他的頸項。「是我錯了,是我錯

了!我該有些自信的,只是當我見到他們的時候,總覺你只是在我夢

中之人,聶家只是個幻像而已啊。」

「胡扯,我喝的粥都是假的?陪著我下棋談天的都是假的?待了

這麼久,難道妳還以為是夢?我這活生生的人都是假的?」他哼了一

聲。

「不會了,不會以為是夢了。」她露出羞澀的笑。「我怕水,方

才我以為我又要再走一趟鬼門關了。你不知道當我張開眼睛見到你時

,我有多撼動。再來一次,我絕不會不信你。在水裡,我只祈禱上蒼

讓我有機會告訴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啊!」她嘶啞喊道。

「是真心的,是真心的!就算冬芽要你愛你,我也不讓、不讓啊!」

他瞪著激動的她,猛然抱住她。胸口原有的憤怒之情漸消。對她

真是沒轍,又惱又心憐。

「妳明白就好了。」他的呼吸沉重。

餘恩喘息良久,才微微平息心裡激動。環抱他的背,直覺想長久

抱下去。

「只是,我還是不懂。」她小聲說道。

「妳還有不懂的?」他瞪目。

「為什麼連元巧、連四爺都待我這麼好?」她低問。

「這,可得要你自己去瞭解了。」他貪戀的吻她,粗厚的雙掌磨

蹭她的肌膚,難掩心中情慾,尤其彼此濕了一身,身體幾乎能感覺到

她薄衣下的熱度。

「咳咳。」

她並不反抗,反而相當熱切的配合,跟著滑進他衣服裡,撫摸他

的胸膛,挑起心裡火焚似的慾望。明知該停下,然而想要她許久了.

.她的身子微微拱起迎向他,他的心神一盪,單手滑進她的裙襬裡。

「咳咳。」

他的脾氣火爆,在感情方面也一向熱情,只是不願完全揭露他狂

炙的那一面,怕嚇壞了她。他多想要她,每夜他守禮與她聊天未久就

離開,他誆沕陽只是多作相處,事實上他想要的豈止是談話。

他看著她的臉、看著她的舉手投足、看著她羞澀的笑,就想要踫

觸她,想要得到她。她確實貌不美,可他心頭肉上就是懸掛著她的人

,難以壓抑,偏又要硬生生的壓住。

她認識他之際,他是溫和的男人,她也習慣了這樣的他。之後即

使發覺他不如表面,但也只以為他的性子略嫌暴躁而已,她根本不暸

解他心口的熱情幾乎淹沒了他殘留的理智;拋去克制之心,只剩純然

的愛慾,只想要與這個叫苗餘恩的女子盡情纏綿,索求她的身子--

「咳咳咳,奴才不是有意要打擾..。」

尷尬的聲音穿透迷霧,聶問涯猛然抬起臉,瞪著歐陽。

「你!」他暴喝。

歐陽渾身一抖,忙退一步,用力搖頭。「七爺,不是我愛來,四

爺方才要我守在這裡摒退往來下人..。」

「他也瞧見了?」他迅速將餘恩摟進懷裡,不讓春光外洩。

「是..是啊,他要我在您難以克制時叫住你,說『尚未成親,

豈能先洞房』。」歐陽又退了一步,將拿來的披風放在地上。「奴才

..奴才先走,奴才剛什麼也沒有瞧見,真的..方才,我只見到兩

條魚在玩耍..呃,奴才不是比喻您是魚喔..。」見主子眼裡噴出

火來,他拔腿就跑,生伯一個來不及,就遭分屍下場。

「拿我的話來封住我的口?」好個沕陽!他低頭見餘恩雙頰生暈

,衣衫淩亂,他深吸口氣,拉好她的衣襟,指間忍不住眷戀她蜜色水

膚。

「七..七爺..。」她的唇紅腫,眸光似水。

「還叫什麼七爺,叫我問涯或聶七都行。」他無法克制的想再吻

她,掙紮後只在她頰上輕吻一口,拾起披風將她的身子包起來。「是

我太過急切,才會在光天化日下..。」

「我..我不也是嗎?」

他目光炯炯的注視她熱情的臉蛋。如果不是這裡隨時有人來往經

過...

「嗯?」她一身濕,難保不會著涼。

「我..我並沒有拒絕你啊。」她臉紅道:「不是我不懂得拒絕

..只是,我也很想要你。」

他一楞,以為錯聽。

「初時,我因為沒有朋友,除了冬芽之外,也沒有較為親近的人

,所以分不清楚朋友與他人的界限。而後我遇見了你與聶家其他兄弟

;你要我當你是朋友,我就真心努力當你朋友,下棋、聊天甚至陪著

你翻譯佛經,我都覺得這合該是朋友做的的,但心裡總隱約覺得不對

勁。後來我又遇見元巧,我對你們兩人的感覺全然不同,我一點也不

會想要元巧,可是我卻想要親近你,討你歡喜。若不是你的告白,我

怕到現在還不懂之間的差別。」她一笑,吶吶道:

「喜歡你,所以想要親近你、碰觸你,這樣的想法不對嗎?」

難怪她總是在他吻她時熱切投入,不曾抗拒,也不曾因為害羞而

逃避,就這麼赤裸裸的表達她的想要。

他露出溫柔的微笑。「沒什麼不對,只是聶府人太多,總是會被

打擾。」她的心中也有與他相當的熱火,只是不曾流露出來。「若是

沒有人,那就另當別論了。」

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今晚去找妳,好嗎?」他低問,目光纏綿。

她臉一紅,已明白他言下之意。若是同意,今晚絕不只是聊天而

已。

「嗯..」她微點頭。不止因為他想要她,而是心裡也渴望踫觸

他,來表達出她心裡的感情。

不敢再直視他狂熾的眸,連忙轉變話題:「我若-直當你是朋友

,你會怎麼辦?」她好奇問道。

他瞇著眼想了下,搖頭。「不知道。我不敢強求,只能隨心。我

知道我性子極為暴躁,一旦放任我強求,我怕早就傷了妳。再者,我

強要妳的人,又要不到妳的心,那只會讓妳我痛苦,能維持朋友情誼

已是足夠,再多,就得慢慢來了。」

她露出笑顏。他以為他修身養性盡是白搭,脾氣依舊不改,可是

他沒發現他的一番話已經顯露出他在尋求一個平衡點。他有暴烈如火

的性子,也有溫和柔情的一面,二者兼具,互不抵觸。

他看著她從未有過的笑容,不由得看呆看癡了。她的貌色本就清

秀,只是不甚起眼,如今她的笑顏彷彿拋去過往包袱,只覺燦爛而奪

目,絕不比苗冬芽遜色。他暗暗慶幸,慶幸自己早一步尋莧到她,發

覺她的本質如玉如寶,沒讓別的男人搶先一步。

「你愛瞧我?」

「妳的笑容多美。」成熟而溫婉,流露出小女人的氣質。誰說只

有貌美之人才是美女?

「我怎會美?」她赧然搖頭,而後輕輕一笑,凝視著他,大膽認

真的說道:「我也愛看你。」她滿足的輕歎:「若是時光能停留在這

一刻,多好。」

「若只停留在這一刻,妳怎麼會知道將來的好?」

她一怔,點頭認同。「你說得對。」

時間在走,若是停在五年、十年前,她永遠也不知道有朝一日會

遇上他;若是停在這一刻,她也不會知道將來的好事還有多少。

「如果能將這一刻的幸福作成一盤菜...。」此時仍不忘廚門

手藝。

他的微笑僵住,心頭泛起淡淡的澀然。她雖然自小被強逼下廚,

不是自願,但那樣的天性早已深入骨髓,佔有絕大部分的一席之地。

通常,喜愛的女子對某樣事物有其狂熱與執著時,那個男人就絕

不會是女人的全部--半年前飽讀詩書的三哥曾與他隨口聊起。

當時,他是一笑置之;而現在,他終於暸解當時三哥的話中含意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狀態︰ 離線
12
發表於 2016-9-19 07:13:44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好奇怪啊..。」

「又有什麼奇怪了?」清朗之音響起。

「她變得真多啊..。」

「誰變啦?我怎麼一點也不知情?」誰都沒變,變得最多的是四

哥,唉。

「還會有誰?當然是那個苗餘恩啦。」

「哦?」被拉回點注意力,他收起扇子,摸著下巴偷偷窺著野菜

園裡的餘恩。

「哪兒變了?不就是一雙眼兒,一個小鼻,還有一張可愛的嘴。



「啐!是人都長那個樣,你說的不是廢話嗎?」

喲,這個元夕生還真大膽。他瞇起眼轉頭瞪著身邊的元總管。「

那你認為什麼才不是廢話?」

「我說的都不是廢話。」

「呃--聽起來像積怨已久了。」

「這是當然。你不知道我主子們說廢話的功力有多深,尤其是那

十二少爺..哎喲,好痛!」扇柄狠狠打他的頭,元夕生一轉身,頓

時嚇白了臉。「十..十二少爺!」

「對,就是我,我就是那個專門說廢話的十二少,你有本事,從

現在開始,千萬不要讓我聽見你說一個多餘的字,聽見了沒?」

「十二少..。」就知道他的多嘴會為他招來禍端。

聶元巧沒再瞧他,直接看向在野菜園作紀錄的餘恩。「哪兒變了

?不就是那個樣嗎?也不見她胖還是瘦啊。」

「變,變,當然變了。十二少忘了嗎?她甫進府裡,渾身上下多

有陰沉之感,可是現在呢,你瞧她笑起來多好看,我怎麼一點也沒發

現原來她長得還算不錯呢。」

「因為你只看見人的表面皮貌。」元巧翻了翻白眼。「交班啦,

你回去做你的事吧。」

元夕生張口想要反駁,但仍然一臉受辱的退下。

元巧所站之地與野菜園子有一段距離。他沒打算上前交談,直接

翻上矮樹間坐著。樹與樹之間有微縫,適時遮掩住他的身子,同時也

能讓他瞧見餘恩的身影。

她正蹲在地上,一邊記錄野菜種植情形,一邊教冬芽認菜別。他

打了個呵欠,覷著眼注視餘恩。她瞧起來確實變了不少。原以為苗冬

芽一來,餘恩會駭怕,所以他處處關照,而後發現他的關照是多餘,

她壓根兒就不怕了。

她原有的陰沉也消失了大半,讓人瞧著就舒服。

是七哥的關係吧?

前兩天他闖進餘恩的房裡,差點被打死。天已大亮,房裡有七哥

在,一夜發生了什麼已經不需明說。

原以為七哥一輩子當和尚呢。「這也好,至少不必日日都聽誦經

聲。」他喃喃

說道,正想打個盹,忽見黑影烙眼,走進野菜園子範圍之內,他

立坐起來。

「敢不敢跟我來?」聲音隱約飄來。

「師兄,怎麼啦?」冬芽也抬起臉笑道:「餘恩正教我認菜呢。



餘恩站起身。「有事嗎?」

「我確實有事,敢跟我來嗎?苗餘恩。」他向冬芽兒搖頭。「妳

別來,我有事與餘恩私談。」

「好..。」冬芽乖巧的點頭。

元巧抿著唇,見到他們走出園子,立刻翻身跳下,身影輕飄跟上

前。

「十二少。」冬芽叫道,滿面笑意。「你也來找餘恩嗎?她跟大

師兄談話去了。」

元巧停下腳步,隨口說道:「是嗎?妳學得如何了?」

「雖然沒有餘恩的手藝好,不過我已盡力了。」冬芽細眉微蹙。

「不過師兄似乎不太愛我與餘恩親近。」

「妳們雖然倩同姐妹,終究是要分道揚鑣。妳有妳的大師兄,餘

恩兒也有我七哥,也許是你師兄不願將來妳們分開時,妳太難受吧。



「嗯,我想也是。也許是七爺讓餘恩有如此改變的。她以往都不

愛說話,老抿著嘴,現在她變得多笑呢。」她歎口氣。「本來師兄說

餘恩沒死,我高興得緊,心想從此以後又能在一塊,可是現在..也

好,等馭食饗宴結束之後,我與師兄便會離開。」她露出天真的笑,

食指移往他們離去的方向,說道:

「你要找餘恩,就快去吧,別跟我多聊啦。」

元巧頷首舉步,臨走前瞥她一眼。她仍是笑臉迎人的,但方才言

語裡似有幾分眷戀過往的生活。

她是發現了什麼嗎?

「快去啊!」她催促。

元巧轉身快步離去。她是怕他去晚了,只剩餘恩兒的屍首嗎?心

理忽然閃過這個念頭。她若真發現,為何不要她師兄收起殺人之心?

◇◇◇

「妳真變了。」那男人的聲音響起,元巧立刻閃到一旁。

「多謝師兄稱讚。」餘恩微微一笑。

他注視她良久,才說:「妳真幸運,有這一家子的人當靠山。每

天都有人按時守著妳,就連現在,只怕也有人在旁窺視。」

「師兄若不想殺我,他們又何必勞師動眾?我只恨我自己身無武

技。」現下該是元巧守著她吧。

「我想過了,當初我讓冬芽李代桃僵,就是為了讓她之名在南京

城流傳,進而成為天下名廚。如今馭食帖打死了多少名廚,如果冬芽

能勝那饗宴,就等於踩著他們的名號往上爬,妳要能助她成功,我就

不殺妳。」

「我已經盡心盡力了,冬芽能學多少,就不是我能幫忙的範圍了

。任何一個廚子都該由最初做起,冬芽少的是經驗,沒有經驗就要有

天分;她有沒有天分,我不敢說,我只能盡力。」

她真是變了,變得自信而不畏人。真不知那一夜未將她殺死是幸

抑或不幸。如果現在將她殺了..等發馭食帖之人出現了,也一併殺

掉,再假造名目,將冬芽兒拱上名廚之位--

轉念之間,殺念再起。元巧見不對勁了,連叫道:「住手!」疾

步閃出,接住他那一掌。

掌化五爪,抓住元巧的手腕,元巧痛叫一聲,難以反抗。他隻手

擊向元巧的胸前,注視他痛縮的臉,才要打到,又莫名的及時收回,

將元巧狠狠的摔了出去。

「元巧!」

「他們倒是聰明,要一個武藝差勁的人保護妳。」他冷笑一聲。

「這人說的是。」樹林之間傳來淡淡不悅之聲。「要你好好學武

你不學,要你好好念書,一本論語唸上個把月,你再這樣混下去,到

三十歲都毫無作為,簡直丟聶家人的臉。」

元巧暗叫糟,掙紮了會兒,爬起來,見到不遠處有三隻腳..不

,不是三隻腳,是一個男人杵著枴杖站在那兒,但茂盛枝葉遮去男人

的容貌。

「三..三哥..。」元巧的臉白了。「我不是沒用,是他正好

抓到我脫臼過的手,這一用力,又把我的手臂給弄到脫臼啦,痛死了

!這該怪七哥,當年他不瘋狂打人,我就不會上前阻止,一阻止,我

這手就讓他結拉脫了,害得我動不動就脫臼。」他抱怨。

「聶三!」餘恩叫道。來府多日,從未見過聶三,只知他終日待

在上古園,偶爾幾次出園,也陰錯陽差的錯過。

「正是。我本來出來想見見少讓老七再做葬花這等娘娘腔舉止的

女子,沒想到撞上這一場打鬥。」

「不過是個瘸子!」師兄叫道,動手極快的擊向餘恩。

「三哥,救命啊!」

「你可以打死她,不過跟你一同來的女人也別想活著離開!」聶

三厲言說道。他及時煞住,瞪著被枝葉遮住面貌的聶三。

「一命抵一命,大明律例裡是有這麼一條。你要不要試試?」

元巧感動的望著聶三。念過七、八萬冊書的人就是不同。嗚,真

是佩服極了三哥,連瘸了腿都能打退惡人。

「師兄,難道你就不能放過我?我說過我不會與冬芽爭廚名之位

。」

「我雖然不懂廚技,但這幾日瞧妳教冬芽之時,似是極為高興。

妳以前在師父面前不曾露出這樣的神色,我怎能相信妳不再煮飯燒菜

?」

「我會煮飯燒菜,不過從此以後,我煮飯燒菜只給知心人吃,你

大可放心。」

「知心人?」

「知我菜心之人不多,你放過我,讓我為懂我的人偶爾煮飯燒菜

吧。」

他瞇起眼,猜忌之心畢露。

「你要在聶府眼下傷人是絕沒有活路的。你沒有,跟你來的女人

也沒有。」聶三慢條斯理的說道:「不就是要培養一個名廚出來嗎?

我汲古書齋裡有好幾本絕版的食譜,至少失傳一百年以上,你要,我

盡數給你。苗餘恩不過是世間裡其中一個懂廚藝之人,你殺了她,也

只是殺掉上萬廚子裡的一個而已,何不好好想想如何才能讓你的女人

更上一層樓?淨在這裡殺人,她做的菜難以下嚥,又有什麼用?」

餘恩的師兄瞪著他,腦海裡是那幾本的絕版食譜。食記已失,他

也不信餘恩會將所有廚技毫不保留的傳給冬芽..「好!我允你不殺

她,但你不要騙我,那食譜若是假的,就不要怪我殺掉全部的聶家人

!」

聶三輕哼一聲,轉身離去前,跟身邊護衛說道:「朝生,帶他跟

著到上古園吧。」

餘恩的師兄臨走前看元巧一眼,後者齜牙咧嘴的。「三哥,我的

手臂還沒接回來,你就要走啊?」

「我來幫忙吧。」枝葉之間又走出一人。

「四哥,你也在?」

「我跟老三談點事情,他也是順道想來看看餘恩。」聶沕陽微笑

,看向餘恩。

「苗姑娘,讓妳受驚了,是我十二弟不成材,連保護妳都做不到

。」

「不,怎會呢。」她連忙感激道:「我來聶府之後,多受你們的

照顧,餘恩已經感激不盡了..。」

「都要是七嫂了嘛。」元巧笑道:「是自己人了,就不必把謝字

掛在嘴上。」她的臉微微一紅。「我..真幸運是在聶府,不只為問

涯,還有你們。」不用明說,也能感覺他們待她與待冬芽、師兄的方

式不同。

一個是待親人般,一個是對待客人一樣,為什麼他們會在她甫入

府時便待她極好,而非像客人一般?

「因為喜歡啊。」元巧看出她心中所思,說道:「不就是問心而

已嗎?」見她赫然一驚,他賊兮兮的笑道:「妳很奇怪為什麼我們都

知道吧?咳,不是有心要偷聽,不過妳也知道七哥這個人一放縱起來

,連在什麼地方都不管。聶府什麼都好。就是人稍微多了一點點,所

以話是多少不得已會偷聽點。但妳放心,其他不該看的就沒有啦。喜

歡一個人還需要什麼理由呢?也不過是聽從心的聲音嘛。所以咱們喜

歡妳,是天經地義,沒有什麼原因;若是不喜歡,又怎麼能夠勉強呢

。」他頑皮的笑笑,見她臉如火燒,決定還是不要提某一日見到七哥

在園裡吻她,免得他真要去井裡提水澆熄她燒上臉的火。

餘恩動容沙啞道:「我明白了..。」以前她會以為自己幸運,

才會遇上聶家人;現在除了幸運之外,她還明白她若沒有本身的特質

,聶七、元巧不會這麼喜歡她的。

經此一解,豁然開朗。

見聶沕陽似有話與元巧相談,她開朗一笑,似乎不被之前師兄差

點痛下殺手之事所影響,回野菜園子去了。

「我就說,女孩家笑起來多開朗。」元巧笑咪咪的。

「你忘了你的手臂還脫臼嗎?」

「赫,痛啊!四哥你不提,我還真沒有感覺。」元巧皺起臉低聲

哀嚎。

聶沕陽收起扇子,將他的手臂小心捧起來,沉默了會,忽然說道



「我與你三哥商量好了。」

「商量什麼啊?」先接回手臂比較要緊吧?

「最近王守仁帶領起來的書院風潮主張自由講學,正適合你的性

子。我與三哥商量好,一等馭食宴結束之後,就將你送去書院念書。



晴天霹靂!元巧一時間難作反應,只能呆呆的看著他。

聶沕陽趁機將他的手臂接回,元巧連聲痛也忘了叫,遲疑的問著



「四哥,你在開玩笑吧?」

聶沕陽避開他的視線。「去書院念書得花上好幾年,這種事情怎

麼會開玩笑?」

「既然知道要花好幾年,為什麼要趕我走?」

「這不是趕你。元巧,你本就聰明,只是幼時因為我而關在府裡

,沒有出去的機會,如今也該是念書的時候了。」

「這是藉口!要念書,我在家裡念就行,為什麼要將我趕離府裡

?」元巧不明白的叫道:「四哥,你究竟在瞞我什麼?還是我做了什

麼錯事?為什麼要這樣對我?」以前不是這樣的啊,總覺四哥近日舉

止古怪,要不就是避不見面,原來不是錯覺。

他究竟是做了什麼錯事,讓四哥如此深惡痛絕?

「你沒錯,只是該是出去見見世面的時候了。」

自始至終,四哥說話都不曾看著他。他真令他這麼生厭?

「好。」元巧忽然說道:「四哥..你既然要我走,我就走。要

我去念書,我就去。」聲音裡的難過讓聶沕陽不由自主的調回視線,

心裡一震,元巧漂亮的黑眸灼灼植視他,讓他又連忙避開。

「不管怎麼樣,咱們還是兄弟吧?」元巧的心一沉,尋求保證。

「嗯,不管怎麼樣,咱們永遠都是兄弟。」他許下承諾。◇◇◇

三個月後--

馭食饗宴所定之地在山間無心寺,以一席十二道素菜決勝負。

朗朗天風,輕撩天地萬物。

「發帖之人心思極佳。」餘恩驚歎。

「哦?」聶問涯的視線落在她煥發光采的臉上。

「他選在寺廟空院,以誦經為樂,以萬物為景,讓人心曠神怡,

光談飲食的氣氛,他就已經掌握大概。」餘恩笑言。

「苦了,苦了,七爺。」歐陽搖首低語:「一個有奇怪眼光的廚

娘,以後怕是三餐都要在山野間用了..喲,好痛好痛!」額頭遭一

擊,就知道七爺脾氣愈來愈壞了。

「時辰到了,怎麼還沒見到人呢?」彭廚子問道,早就已經躍躍

欲試。聶問涯隨意看向四周,說道:「人,早就來了。何不出來呢?



樹影之後竄出兩條人影。

「好眼力,我本想再躲躲呢。」

餘恩定晴一看,錯愕道:「是你?」

「正是我,好姐姐。」王熙朝笑道,他的背後揹了個極大的竹簍

。「我就知道今天還能再見到妳。」

「啐。」王熙中瞥了眼其他人。「人怎麼這麼多?咱們的馭食帖

上邀的是彭廚子,怎麼多了兩人?」一一瞧過聶問涯與歐陽。

「他們來,是防人的。」王熙朝別具深意的笑,放下竹簍。竹簍

之中是山間野菜,餘恩驚訝問道:

「你們也用野菜作食?」

「也?好姐姐跟咱們一樣嗎?」王熙朝忍不住搖頭惋惜,又舊話

重提:「若是我再大幾歲,就將姐姐娶回門,從此互相研究。」瞥一

眼瞇起眼的聶七。「總好過嫁與一個門外漢。」

聶問涯聞言,壓住怒火,揮袖表示不與小孩兒計較。他確是門外

漢,但那又如何?男女之間纏綿相愛,並非一定要志趣相投;只是在

她鑽研廚技之時,難以親近,但他總是嚐她手藝的那個人啊。

「哼。」萬般怒火只在鼻閒發作。

「你們真是發帖之人?」彭廚子上上下下打量。「小小娃兒,怎

麼會像呢?」

「在咱們手裡已有數十名廚甘拜下風,彭廚子不試試怎麼會知道

?」王熙朝停頓一會兒,再說道:「我與弟弟熙中都是發帖之人,所

以彭廚子也可請姐姐當助手。當日我不知聶府裡還有個苗餘恩,所以

忽略了姐姐,請妳見諒。」

餘恩尚有不明白的地方。「那為何那天你們會在街上賣餅?」還

誆他們說生計難挨,要養老母。

「咱們兄弟原是想試試彭廚子的手藝,卻沒料到會遇見姐姐。」

熙朝捲起衣袖,笑道:「馭食帖不過是巧立名目。那日我見到姐姐的

手藝,極是喜歡。若是姐姐同意,咱們這一回不談輸嬴,只當切磋研

究。下山之後,我與弟弟熙中也不會論及這回的廚戰勝敗,妳說好嗎

?」

她露出喜笑,點頭。「好。」初時,只對馭食帖充滿好奇,跟著

彭廚子上山一窺究竟。現在見到這兩名少年皆對廚技方面氣度泱泱,

讓她頓生好感。廚技最求什麼?師父生前曾問。她忖思半晌,才道:

好吃。

沒錯,正是好吃。唯有做到人人稱讚,方能嬴人,這是師父的觀

念。

真是如此嗎?難道下廚只要贏人就行了嗎?

如今見了這兩位少年,心裡有感而發。

王熙朝又瞥了聶問涯一眼,像在說:不懂廚技之人,還是閃邊吧



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冒出一個小情敵來挑戰他的克制能力。

「其實那少年所言甚是。」歐陽老實脫口:「七爺畢竟是門外人

,像上回苗姑娘提及什麼菜園研究,她興致勃勃,您是點頭微笑,但

老實說,您一點也聽不懂,卻硬是裝懂,為的只是讓她開心吧?」

這一回不再是敲額,而是結實的一拳打在歐陽腹上,讓他痛得連

退數步之遠。

「爺..難道我說實話也有錯嗎?」

餘恩沒有發現他心裡暗潮洶湧,直接清洗雙手,捲起衣袖。「大

彭廚子,今天您當主,我從旁幫忙,難得能如此放肆下廚,我心中興

奮之情不在話下。」從她聽見他的問心而已之後,下廚就不再難過得

想吐了。

彭廚子點頭,咧嘴笑道:「妳說的是。先前我擔心得要死要活,

就怕輸了這一仗,丟了我數十年的名聲。」卻從未想過作菜之心首在

悅字。

她笑顏燦燦的生起火來,見聶問涯蹙眉專注瞧她,她衝他一笑。

如果能將幸福的味道收進菜汁之中,那是再好不過了,她曾這樣

對他說。

而現在,她要放手試了。

馭食之戰,從此開始。◇◇◇

當代素食多以豆腐居多。豆腐、豆腐衣、豆腐漿、豆腐乾等等,

以清熱益血、養脾保胃等好處被素食者視為珍品。

刀起刀落之間,立成方型。

「啊!」彭廚子抬首,看杲旁邊的舉動。王熙朝少年心性,將象

牙豆腐拋至空中,長刀一揮,落於砧板上時,是小塊並齊的豆腐,刀

法花樣繁多,彭廚子哼了一聲,高傲心性立刻跟著冒出來。

他將豆腐同樣扔向上空,眼利刀也利,在空中削齊豆腐,落在砧

板上卻砸爛成豆腐泥.

「嘻--」王熙中暗笑,也甩了甩長刀,閉眼握住後再迅速切野

菜。

餘恩見彭廚子也不服氣的要依樣畫葫蘆,連忙阻止:「小心,彭

廚子,十人作菜有十種樣式,絕不會完全相同,你走的是樸實刀法,

一刀一刀的紮實皆出於你心,何必比較?」

彭廚子聞言,老臉微紅。「妳說得是。」

「哎,姐姐的想法真好。今天再見妳,說句實話,我真是驚艷不

已。那日只覺妳廚藝極佳,今天妳看似清爽舒服許多,讓我傾心不已

。」王熙朝嘴在說,雙手仍靈活調味配料。

聶問涯從牙縫裡露出話來,喃道:「一個小男娃兒說什麼甜話。

」終究也只是一個男孩,他在惱火什麼?

「麵團合水。」彭廚子叫道。

「好。」餘恩俐落地將調過的花水斟量滲進揉麵。

「要做麵餅嗎?」王熙朝笑歎:「那天吃了一口梅餅雞湯,我從

此念念不忘。熙中,梅花水混檀香,我讓姐姐也嚐一口我做的梅花餅

。」他的步驟眼熟而巧妙,連鐵模子也沒拿出來,直接以刀工刻形。

餘恩見狀微愕。那日她雖以長布遮眼,但自己的手藝不會不清楚

..他分明將她的取水量多寡、醬料、刀工強記下來,一一仿之。

心裡的衝擊不言而喻。那種感覺已非僅僅作菜之樂,看見比自己

年輕的少年竟有如此才能,手心在冒汗,不是緊張,而是興奮。興奮

自己有生之年,能遇上這等人才。

雙眸晶亮,火焰在胸口流竄。她的聲音已有些沙啞:「那,我就

代彭廚子做忘憂餅,可好?」幾乎想要將畢生所學盡獻於此。

彭廚子看她一眼,再瞧瞧王熙朝,點頭大笑:

「妳儘管作便是!就當這是一場隨心所欲的喜樂之宴吧。」

接下來是一陣沉默,只聞刀鍋之聲。風襲來吹動山林,倘若真能

一直在這種地方作菜該有多好?

「好香!是哪邊的香味呢?」歐陽動鼻四聞。「我一點也聞不出

是哪邊傳出來的香味,不過不管是誰作的菜,都沒有勝負之分,也保

全了對方的面子,是不?爺,我從來不知道苗姑娘的面子這麼好買,

看來那小少年真是對苗姑娘傾心不已。唉,苗姑娘若是年紀再小點,

我怕……。」怕什麼是來不及說了,因為被打飛了出去。

聶問涯甩了甩有些泛紅的拳頭,繼續凝視她的身手。

她的身手與煮粥時不同。現在她渾身上下有股興奮,是遇上同好

了吧。

器具之中,大多以木頭削成的葫蘆狀為主,有的是半邊葫蘆,有

的是取自二分之一,餘恩挑出其中真正的食用葫蘆,將其削頂挖出內

心。

「姐姐……妳怎麼不用妳自製的醬料。」眼角瞥到她灑了一些外

頭常見的醬料,大感吃驚。

餘恩笑了笑。「用誰的不都一樣嗎?」

「不,」王熙朝停下手,注視她。「雖不分輸嬴,但也要認認真

真的比試。」

「我是認真啊,」餘恩答道:「小兄弟何不等品嚐之後再作定論

?」

王熙朝看著她,點頭。「妳說的是。我要做飯了,做的是青精飯

。」將侵泡在南燭樹葉汁裡的白梗米取出。米飯初期綠色,重複更蒸

曝,間以青汁混和,並不加加上名貴藥材,圖的是簡單純味。

彭廚子將青槐嫩葉搗成汁水,王熙朝見狀,楞了楞。槐汁味呈涼

苦,他們要拿來做什麼?又見餘恩合作無閒的將汁混麵,刀切細長麵

條。

他叫道:「槐葉冷淘!」

麵依火候煮熟放進冷水之中浸漂,其色鮮碧,再撈入篾盆,一勺

一勺的澆上熱油抖拌,頓時碧麵條條自分而不黏。

彭廚子拿來極小的冰桶,桶裡的冰是年初用鹽灑水,一層鹽、一

層冰結成一塊厚冰,餘恩將麵條收好放至冰上,便開始調起料來。

「夏日消暑佳餚非『槐葉冷淘』不可。」王熙朝喃喃說道。此麵

自唐時便已經存在,雖然沒有詳載作法,但依其他留傳下來的詩詞大

略能揣知一二;可是煮之人要是調味不佳,極易露出苦味而難以下嚥

..又瞧一眼在旁的聶問涯。

真不懂為何苗餘恩會看上這樣的男人。知已知彼,方能百戰百勝

,所以他與熙中每次挑戰必會找機會先試一回比試之人,會遇見苗餘

恩實非所料;也因為問了些聶府家丁,才知道她與聶家老七以粥結情

,就此日久生倩。她怎度會喜歡那種男人呢?聽說不但吃齊唸佛,還

會很詭異的葬花埋草的。要是他,必定會選一個與自己志趣相投之人

,言談之間才不會各說各話,而逐漸走上貌合神離的地步。

「他又在看爺呢。」不知何時,歐陽爬了回來,咕咕噥噥的。「

我總覺得奇怪,從來沒見過苗姑娘如此熱切的神情,只怕現在她連七

爺是誰都忘了呢...。」才說話,人先往後躍了幾步,見預期的拳

頭沒下來,他訝然疑惑:「爺..你是瞧入迷了嗎?」

聶問涯的聲音從牙縫裡洩出來。「你若要命,就閉上嘴。」怎麼

會不知道她狂熱的心理?

初時她恨師門而難以再下廚,如今她心理怨恨盡消,骨子裡那種

本能自然出現。她是真心喜歡作菜,偏他又是門外人,只能靜靜守護

她,而無法參與她的喜樂,這點讓他心裡隱隱介意而惱怒。

那少年勾起了她埋藏內心的火焰,讓他耿耿於懷。

既知天外有同鳥,又有誰會願意繼續棲息樹間而不展翅高飛呢?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狀態︰ 離線
13
發表於 2016-9-19 07:14:12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日漸西沉,雙方共計二十四道素餚一一上桌。琳瑯滿目,沒有一

道假雞假肉,都以樸實作法見長。餘恩細嚼了一口他做的薺菜,露出

驚豔笑顏。

「你小小年紀,火候就如此到家,要是再過幾年,天下名廚又要

出你一名。」

王熙朝淡淡微笑。「我不愛當名廚。」

「那..為什麼發馭食帖呢?」

「自我開始學廚起,便有一個疑惑:只要是人,都會吃;有人吃

是圖飽而已,有人卻是放縱奢侈,往往為求一味,殘盡多少生畜、賠

盡多少家當。我捫心自問,人與吃食密不可分,但人往往被食所馭。

我偏要馭食,讓它成為我能主控。」

聽似振振有詞,但總覺他言語之間有所缺失,但她一時之間也說

不出個所以然來。

「姐姐,我為妳惋惜,妳的手藝絕不該只在南京城裡..。」又

瞧了一眼聶問涯,說道:「飲食之門無涯無邊,妳要是願意,咱們可

以結為異姓姐弟,從此繼續追尋飲食之道。」他一向眼高於頂,這樣

的要求從來沒有過。

餘恩受寵若驚,他這番言詞無疑是增添她的自信,她感激笑道:

「我以前不知所學目的為何,不過現在我卻明白自己的心意.我

作菜,只要有人真心說好吃,我就滿足了。食者用心,下廚者不也是

這樣嗎?飲食男女,到頭來講究的不過是用心罷了。用心作菜,我的

感情盡放其中,嚐者若有心,必能嚐出其心來。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現在我只想為我喜歡的人煮飯燒菜。」

王熙朝靜靜傾聽,臉色變化多端,最後抿嘴說:

「妳說的,我似懂非懂。也許,是我的經驗尚不足,所以無法體

會..。」隱約暸解她的性子與他有所同,也有所不同。他所渴求的

是平淡也是不凡的飲食之道,而她卻是完全的甘於平淡,他搖頭歎笑



「不適姐姐既然不願,我也不勉強。咱們約定將來如果還有機會

再來一次素席小宴,互相切磋,妳說好不好?」

她欣喜點頭。「當然好--」

王熙朝忽地神祕的笑了笑。「我數月之前曾找得一本書,一直沒

有打開過,因為等的就是這一天。我不取巧,想在今天以過往所學所

知來跟妳較量,如今較量已過,我要打開這一本書,讓妳也窺得其中

之貌。」

「書?」心中隱約感到不祥。

「嗯。」王熙中拿來眼熟的鐵盒。

「是食記?」

「妳也知道這本書?」

如何不知?這本書改變她的一生,讓她體會何謂絕情絕義,卻又

轉眼讓她暸解這世間還有喜愛她之人,不求報償,只求她真心相待。

「那天輾轉得到它,我欣喜若狂。學廚者莫不想一睹食記內容,

我硬生生忍住..。」話還沒說完,忽然黑影竄出,從他手裡搶去鐵

盒。

「大師兄!」餘恩脫口叫道。他要揮開她,聶問涯手腳極快,立

刻將她護至身後,以爪撥開餘恩師兄的毒手。

餘恩怔愣。她怎麼也沒想到師兄會跟來啊。

冬芽的馭食比試不是在半個月之後嗎?

王熙中反應也不慢,躍起踢飛他手裡的鐵盒。

鐵盒被震得高遠,熙中、熙朝與餘恩師兄皆用盡畢生所學往上躍

去。

「何必要食記?」餘恩喊道。見他們在空中頻頻交手,她難以置

信。「食記是害人之物啊,要了它,又能怎麼樣啊?」

「小心!」聶問涯抱住她的腰,跳離他們打鬥的範圍之內。

「奪人之物,豈非君子之舉?」餘恩的師兄怒言叫道。

「這食記上頭有寫你的名字嗎?你既能從他處偷來,我們為什麼

不能從你身上偷走?」熙中嚷道,差點搆到鐵盒,立刻被擊中肩部,

他不服,翻身落地前,再勾腳踢開鐵盒。

鐵盒在空中轉好幾圈,被撥來撥去,聶問涯冷眼旁觀,無意插手

,見餘恩緩緩搖頭,他安慰道:

「這世閒人各有志,各有想法,他們要食記,就去奪吧,咱們也

管不著。」

「爺,要我上場嗎?」歐陽問道。

「不,你就在旁觀著吧。」突然之間風吹草動,他往右手邊看去

。「是誰?」

「嘿,被發現了,我是想要漁翁得利啊,真是討厭。」又一名少

年滾了出來,見鐵盒誰也拿不到,他估量一下距離,直接跳上厚實樹

幹,反彈到空中,食指碰觸到鐵盒,輕輕一勾,勾進懷裡,正要咧嘴

大笑,突然心口一陣劇痛。

「小夕!」熙朝、熙中同時喊道。

「是三胞胎!」餘恩睜圓著黑眼。那後到的少年與王熙朝兄弟長

得是一模一樣。從來沒有看過三個面貌一般的孩子,一時之間說不出

話來。

那個叫小夕的少年被打震至遠處,熙朝、熙中不再纏鬥,擔憂的

往其墜地處奔去。

臨走之際,王熙朝回過頭拋話:

「將來,我必定還會再來,姐姐莫荒廢廚技。」

「把食記還來!」

餘恩的師兄不死心,立刻疾追他們而去。

「我..我沒想到師兄會來啊。」

「他當然會來。」聶問涯薄怒說道:「他早一步藏身附近。」

「你知道?」怎麼沒說呢?

他點頭,注視她。「我一來就察覺了,不說是怕影響妳。他的功

夫不弱,但自從被我打傷後,沒有細心療傷,才會氣虛而無力,不然

方才那兩個孩子怎麼會是他的對手。」

「他來,是為了食記嗎?」歐陽奇怪問道:「可是,他怎麼知道

那兩個少年私搶食記?」

「他不是來搶。」聶問涯抿嘴,見餘恩恍悟的神情,握緊她的手

。「他不過是想趁機殺了發馭食帖的人。」或者,連餘恩也一塊殺了

,從此杜絕後患。

餘恩垂下黑目,歎了口氣。

「馭食、馭食,究竟何謂馭食?到頭來還不是為食所掌控。難道

人與飲食之間就不能找個平衡點嗎?」喜愛的廚技竟然被糟蹋成這樣

,心裡不甘心也無法做什麼。先人留下食記,是為了讓後世暸解學習

飲食的意義,這原本是一樁美事,如今卻有多少人為它喪志。.

她寧願永遠不曾聽過這本書。

「餘恩?」

她抬起臉,露出笑顏,回握住他的手。

他的手厚實而寬大,讓她甚為眷戀。就是以這樣的眷戀之心為基

石,動手下廚作菜。食中有心有他,難以分割。

「如果說,食記問世有什麼好事,那也是讓我遇見了你。」她溫

柔笑道:「咱們回家,好嗎?」

家?她當聶府已是她的家了嗎?原先滿腔的憤怒融化,他抱住她

,笑道:

「好,咱們回家吧。」

歐陽跟彭廚子目不轉睛的看著他們。聶問涯一瞪,他們連忙轉過

頭。◇◇◇

夜深人靜,圓月當空,撩起裙襬跨過拱門,偏善樓內已無燭光。

「這麼早就睡了嗎?」她喃喃道,忽地身後張來一雙手臂抱住她

,鼻間聞到熟悉的味道,頸子略癢,是他在輕咬,他的手不規矩地滑

進她的衣襟之間。

她微笑。「我以為你早睡了呢。」她已經習慣他十足的熱情。

「如何睡得著。」他低沉說道,摸索到她腰閒一扯,衣衫微鬆,

露出香肩。

「我也睡不著呢。」她推開他一些,方便轉身瞧他。

「我知道。」他說,熾熱目光落在她神采奕奕的臉蛋上。雙眸仍

然晶亮有神。眼底殘留今日的興奮,正因知道她尚未褪去狂熱,所以

今晚不願打擾她。

「你知道我睡不著?」她微訝。她並非縱慾女子,但與他有肌膚

之親之後,他幾乎夜夜留宿客房,有時只是抱著她入眠,有時是聊天

到天亮,今晚他沒來,她以為他累壞了。

他不語,一逕的撫摸她的身子。她的目光落在他的身後,月色照

地,是一個個的土洞,難怪他身上有泥味,是又去葬花了嗎?

他忽然抱起她,將她放上涼亭的石桌之上,封住她的唇。

她微愕,閉上眼直覺回應他過頭的熱情。他的慾望十足,她並不

排斥,想要學著他拉開他的衣襟,赫然手上之物驚醒她的神智。

他已撩高她的裙襬,順著小腿肚往上摸去,她連忙隻手推開他。

「等等!」

黑夜裡,他的黑眸幾乎瞧不出有什麼不對勁,可是他葬花啊,即

使沒有刻意掩飾他火爆的性子,但當他心裡頭有難以壓抑之事時,便

會開始葬起花花草草來,這個古怪而突兀的習慣一直沒變啊。

「妳不願意嗎?連妳對我的熱情也消退了嗎?」他沙啞道。

「你在胡扯什麼。」她不解,將盤端到他面前。「我來,是想要

你嚐嚐的。」

「嚐什麼?」熾熱的視線稍稍轉移,落在那一盤..豆腐上。「

是豆腐?」看似攪碎混著其他東西,細聞之下有烏梅和其他味道。

「是,是烏梅豆腐。」她點頭。

他遲疑了下,眼裡稍褪激情。「我沒瞧見下午素宴之中有它。」

「是沒有。」她老實說道:「這是我方才進廚房作的。」

「為什麼?」

「因為我想讓你先嚐啊。」見他仍然不動,以為他怕手髒有泥,

拿起湯匙舀了-口要餵他。

「這麼晚了妳還在作菜,是忘不掉下午的馭食宴嗎?」

她怔了怔,終於聽出他語氣裡的惱怒之意。

「不,怎會呢。我對今天發生的事情確實難以忘懷,不過還不至

於走火入魔,連大半夜也要留戀廚房不去。」見他不信,她頗具耐性

的說道:「你還記得你第一次突然親我時,我說了什麼嗎?」

「烏梅豆腐。」黑眸瞧向盤中物。「這...就是妳說的烏梅豆

腐?」

「不算原形,因為我略作修正,吃吃看嘛。」她期待的看著他吞

下一口。

烏梅之味甚濃,卻不掩其他不知名的果味,加以清爽豆腐,沁人

脾胃,確是一道酸甜皆俱的甜點。

「好吃嗎?」

「嗯。」

「這就是我的感覺。」她滿足的笑,彷彿連眼也彎了。他癡癡看

她,難以調開視線。「我曾說過,我真希望能將這樣的幸福作成一道

菜,雖然只是一道甜點,卻足以道盡我對你的感覺。吞食一口只覺全

身顫抖,口中烏梅甜酸刺激,再食一口清爽可口,豆腐之味淡泊,卻

有令人安心的味道;再配上其他果料,口齒留香而難忘,從此迷戀而

無法割捨。」她露齒一笑。

他凝視她良久,才說道:「即使,我無法走進妳的廚技之門?」

「你本來就不是廚門中人啊。」終於恍悟他為何心事重重了。她

啼笑皆非。「我早就知道你不是廚門裡的人,可是這又有什麼關係呢

?」

「未進其門,不知妳心中狂熱。妳談食單、談菜性、談刀工,我

都只是個門外人,無法投入。」

「我要你投入幹什麼?我也知道你對廚藝並無興趣,可是你會聽

我說,不是嗎?」她羞澀一笑。「因為是我,所以不管你懂不懂,都

會聽我說,從來沒有人這樣待我,一併支持我的想法、我的觀念,你

不知我心理有多高興。我若真要一個同行,也只是在朋友之內。而你

..」她大膽說道:

「你說過,你喜歡上我不過是聽從心的聲音,這句話給我多少鼓

勵!不管我到底是怎樣的人,你的心都只要我。作菜與愛戀相同,都

是用心去感覺,是你讓我體認到這一點的,我才能重拾廚技。如今,

我食中有心有你,如果有一天沒有了你,我作出的菜就再也沒有味道

了。」她輕輕歎息,靠向他的額頭,低語:

「師兄方才來接走冬芽了。他似乎十分狼狽,我也沒問他搶到食

記沒有。我經過彭廚子的同意,將與他合寫一半的『苗彭素食傳』交

給冬芽,也將我過去所做的醬汁七味全部讓她帶走,希望對她有所助

益,從此以後恐怕相見難。」

「妳不能照顧她一輩子啊。」聶問涯說道,方才前廳之事已有老

四來通報。要離開,是苗冬芽主動說的,她再天真無邪也隱約感受到

她師兄與餘恩之間有所嫌隙。她想保住二人,就只有分開一途了。

「嗯,她不適合走這條路子,我真擔心..。」她輕輕歎息,靠

向他的額頭。「我這一生因食記而改、因你而變,不管我做什麼,只

要一抬眼就能見到你,廚技又算什麼?我..只要你。」

他目不轉睛的注視她,忽地狂喜摟緊她,力道之強讓她措手不及

,雙手捧的盤子掀翻,濺在他們之間。

「槽了!」她低叫,忙找手絹。

「一點也不糟。」他輕笑,她的衣襟半開,細碎的烏梅豆腐落了

好幾滴在她的肌膚之上,他俯頭細細吸吮,順著她柔滑的身子遊移,

她毫不抗拒,任他拉下其餘衣衫。

月正當空,蟲鳴蛙叫之間,春色正起..。

忽地,心醉神迷之際,吻著他胸膛的唇停下,驚惶低叫一聲。「

不行啊--」

「嗯?」

「元巧說..聶府什麼都好,就是人多,只要不在房內,到處都

會有人看見...」她緊張說道。

聶問涯的動作也停下來。他瞇起眼,忽然咆哮一聲:「不要讓我

看見你們,也不要躲起來偷聽,誰敢靠近,就不要怪我發怒了!」

「我..我只是不小心經過啊,七爺..。」有奴婢痛哭失聲的

聲音,頓時聽見有人蹌跌跑路的足音。

她忍住笑。

「妳在笑什麼?」

「不..沒有..。」原是掩嘴輕笑,而後忍不住笑聲如鈴。

他不解,想要再接連著纏綿,見她笑聲不斷,也失了心情。「妳

究竟在笑什麼?」又氣又惱,又愛看著她笑。

「沒有,沒有!」她連連搖頭,心裡突然有個想法。她黑眸一亮

,拉下他的頸項,在他耳邊竊竊私語:

「你說,如果..我將這般滋味作成一道菜,不知道會是什麼味

道?」

他頓成化石。

將他們纏綿的感覺作成菜?

不由分說,立刻攻佔她的唇,讓她不再言語,忘掉方才的異想天

開。◇◇◇

天未亮,濃濃白霧幾乎瞧不清楚。

河岸口原本靜悄悄的,誰也沒開口說話,直到遠方河船劃近,搖

鈴驟響,眾人才一震。

男子的聲音從河上傳來。「兄弟到了嗎?」

「八弟。」

「是四哥的聲音啊,元巧呢?」

白霧裡完全瞧不清男子的容貌,只能隱約看見他的身影立於河船

之首,餘恩瞇起眼,直覺想上前看去,聶問涯握住她的手腕,向她搖

了搖頭。

「八弟久未回來,何不留歇半日,與兄弟們聚首,再回書院?」

聶間涯放聲說道。

霧中傳來聲音。「不,不必了。我還趕著回去..」六哥沒有躲

在一旁吧?」溫柔的聲音在提及聶六時,顯得有些驚悚。

「咱們知道你躲他躲得緊,沒通知他你回來了。」若是平常,必

會取笑聶八一番。聶沕陽注視元巧半晌,僵笑道:「該上船了。」

「四哥..」元巧看著他,數種情緒不停在眸裡變換,閤眼再張

開時,他笑得淘氣。「四哥,你自己要保重了。」

「嗯,你也是。」

聶元巧眨了眨眼,頑皮的向餘恩一笑,執起她的雙手。「餘恩兒

,可別忘了我喔,若是寂寞,妳要來找我玩也成。」

「十二,你要保重。」餘恩低語:「我會想你。」彷彿失去一個

弟弟。

「妳想我是當然,我待妳可是不薄啊。」眸光一閃,忽地在她頰

邊一親,極快往後一躍,避開聶七的拳頭。

「哈哈哈..」元兀巧笑聲清朗舒服,臨走前再瞥一眼聶沕陽,

低歎了口氣,躍上河船。

船上男子拉住他。元巧,好久不見了。」將他摟進懷裡拍了拍。

「我還是不懂..。」笑容盡褪,元巧難過的說道。至今仍不懂

四哥為何突然將他送往書院。

「你年紀小,自然不懂,最好永遠也不要懂。」聶八搖首低語,

向岸上人揮了揮手,目光落在餘恩身上。「我以為七哥一輩子吃齋唸

佛,沒有想到也會有喜歡的姑娘家了。」

元巧被轉移話題,暫時收住鬱悶的心情,揚眉說道:「世事難料

,我原以為七哥當和尚是當定了,沒想到冒出餘恩兒,八哥也是..

。」嘴巴被聶八的手掌遮起來,船動了一下,緩緩駛離岸邊。

那表示要再相見,也要等好幾年啊--

「四哥、七哥要保重啊!」元巧探出船外,淚眼濛濛地叫道。「

三哥的書就不必送來了,我可不要成書呆子啊!千萬記得,若是三哥

硬要送來,你們得為我說說話,就當書浸了水。餘恩兒,再見,受了

委屈要寫信給我啊,我會為妳出氣的..。」

聶沕陽上前一步,看著元巧拚命揮手,直到白霧隱沒船隻、隱沒

他整個人。

在旁的餘恩忽然瞥見聶沕陽的神情,忙掩口低呼。終於恍然大悟

為何他不由分說要送走元巧,原來他..他..。

聶問涯向她搖頭,轉身提醒沕陽說道:「回府吧,都看不見啦。



「是啊,都瞧不見了..。」聶沕陽喃喃道,轉身欲走,踢到一

物,低頭一看,正是當年他送給元巧的護身玉珮。

這玉佩從不離身的,怎麼掉了?他立刻彎身拾起,快走追了好幾

步,卻見河船早已消失蹤影。

瞪著無邊霧氣好一會兒,才低頭注視玉珮半晌,久久不再言語。

聶問涯先行上了馬車,將她抱進來。

「我..真不習慣元巧離開..。」他曾是聶府裡第二個待她好

的人啊。

「不談他,談咱們何時成親。」聶問涯柔聲轉移她心神,問道。

她的臉一熱,睫毛掀了掀,朝他羞澀一笑。

「你主張便行,可是..。」

「可是?」

「其實之前我有個心願。」

「嗯?」忽起警覺之心。她臉上漸起的光采好眼熟,眼熟到每當

她入廚時,便會看到這種異樣的狂熱。

他暗地一驚,正要脫口轉移話題,她先搶白一步,面露期盼的說

道:

「在我成親之時,能夠親自下廚為大夥做素席嗎?」

她是說..在成親當日,新娘子與廚娘是同一個?

聶問涯又成化石。尾聲

之後數十年閒,廚界風雲多變,偶有聽聞食記出現,卻在不久之

後消聲匿跡。至於究竟有沒有人得幸翻之,則始終不曾聽聞過。

苗姓廚娘與其師兄在北京出現僅有三年,隨即亦隱跡,從此以後

名廚交替,不再有苗姓傳人。

而後,大清年間有一美食家袁枚狂熱研究飲食,著作「隨園食單

」流傳後世,為清朝飲食專著之最。

食單共分十四部分,其中「雜素菜單」一部傳說紛紜。有人說這

一部分是袁枚參考舊書肆裡某本積塵已久、無人發現的「苗彭素食傳

」,更有人說「雜素菜單」取自明中期一名嫁入聶姓人家的少婦所著

,至於何姓,則難作考據。◇◇◇

某日,聶家兄弟在閒聊--

「七弟,如今你有妻專廚,是不是能體會當日三哥所說的話?」

「你說過什麼?」

「女子有才是好,不過在她的心裡,你的分量就只能占上一半。

」另一半則陷進她的狂熱之中。

「怎會?」聶問涯搖頭失笑。「餘恩自有分寸,入了廚房絕不過

午,相公與廚技之間分得清清楚楚,我不曾受過冷落。」

「相公?」餘恩在門口羞赧一笑,向聶家其他兄弟頷首。

聶問涯微笑走出,在目睹她捧著托盤後,笑意頓僵。

「要不要試試看?」餘恩笑道:「這是我嚐試做的,不知道好不

好吃。」

是的,他的奇怪娘子確實不會因廚技而冷落他,只是有個怪癖而

已--喜歡將與他在一塊時不同的感覺化為飲食。

不是不好..只是..。

「弟妹作菜?怎麼沒有我們的分呢?」兄弟出來圍觀。「我們也

能吃嗎?」

「不能!」聶問涯怒道。怎能讓他們分享那種感覺!餘恩的廚技

以心來做,尤其是依對他的感覺來做,上回以一盤珠圓豆腐來..來

形容她對他身體的看法,要他嚐嚐,卻不巧被沕陽給吃了一口。暸解

了豆腐因何而作時,當場掩嘴硬吞下去,那眼裡的笑意是在嘲笑他,

還不時掃他一身武人結實的身體。

珠圓豆腐是好吃,但給他吃只覺有一陣子與她纏綿,腦海只想到

她對他身體的看法如同他吃的那一塊珠圓豆腐--

「奇怪,最近七哥老僵在那裡,動也不動的。」像萬年不動的化

石。

「算了,別理他了。弟妹,進來聊聊吧。妳這就給他吃吧,我們

也不會強搶。不過呢,改天得作素餚給咱們啊。」

「好。」衝聶問涯一笑,跟著走進廳內。

飲食之道,以各種不同面貌持續在不同的環境中。聶問涯遲疑了

下,將她新作的菜吃了一口。

那是昨晚她說,要將成親數年的感覺化為一道飲食--

就是這個味道。

《全書完》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狀態︰ 離線
14
發表於 2016-9-19 07:15:40 |只看該作者
後記

這是一本平淡溫馨小品(自己認為)。

一向我就是偏好溫馨的故事,而正是因為喜歡,心裡才會有一股衝動想要去實現、想去訴諸文字讓人分享其間故事。

而從最初的八大菜系一直修正到現在的馭食記,其間聶七的故事是大致不變的。會寫到他,是在寫『宿命』時,心裡所想到的一幕。

而藉著這一幕,想要成為一個故事。而不幸得很,那一幕就是第一章。

沒錯,是非常平凡的第一章,甚至在開頭只有閒話家常,只有默默的吃粥喝粥,也許還算得上無聊的第一章,但我就是想要以這樣的開場來呈現整體的故事,呈現一種日久生情的基石。

我喜歡日久生情,連帶的也喜歡寫這樣的感情;不過對我來說,還是有點難。

當初寫『妾心璿璣』與『戲潮女』時,是本來只設定兩本的;設定一靜一動,靜的是妾心,動的是戲潮,那麼這本書呢(此時書名未定),不管設定靜或動,不就跟之前的重復了嗎?難道,要寫成武俠小說?(事實上,是有些躍躍欲試)卡在這個關卡好幾天,雖然大致收集好資料,但還在思考中。在思考之中又冒出聶x的故事,心裡喊著不行、不行,慢點來,你坐駝車慢慢來,不要跑得這麼快。雖然長幼有序,但事有先後,得先讓我搞定這個,好不容易女主角的個性定了。也許有些人會認為餘恩的個性與秦璿璣相同,實則不然。泰璿璣成熟穩重又有淡然的自信,餘恩卻因背景的關係多了一分自卑及對自身的不確定之感。她的個性來自於童話配角的靈感,在此我就不細說,請慢慢看吧。

原本在計畫裡是沒有聶家其他人的故事(當時真的沒想過),直到有一天有個朋友提到--

「誰都好,不過聶七應該是沒有故事吧,他是個和尚呢,怎麼會有故事呢?」當場我呆了呆,心裡想他怎麼會是和尚呢?嘴裡雖然不作反駁,但暗暗將聶七記下,從此印象深刻,為他量身打造。

也因此過子一陣有人又說:「不會有聶x的故事吧?他看起來是這麼的..」(恕我暫不提是聶家哪個)我無辜的笑了笑,腦海中也開始有所構思。

總之,『妾心璿璣』與『唯心而己』大部分都是發生在南京聶府。雖然時間不同,但幸而聶府夠大,不該出來的還是不要出來,避開人物的雜亂。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9-12 23:36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