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old2009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齊萱】我的心只隨你動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生活智慧王勳章 3C商品達人勳章 流行教主勳章 品味生活區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哥哥你好色 轉吧七彩摩天輪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IQ博士勳章 IQ180解題高手勳章 時尚教主勳章 星座之星勳章 SOGO搞笑之星勳章 懷舊風車之星勳章 手機遊戲智慧王勳章 動漫達人勳章 手工藝勳章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婚姻專家勳章 幸福家庭勳章 影音達人勳章 正妹貼圖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環瀛達人勳章 校園生活勳章 福爾摩沙龍勳章 發明家勳章 汽車達人勳章 機車達人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旅遊玩家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方寸之美勳章 模型怪怪貓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寵物達人勳章 笑臉討論主勳章 會員榮譽勳章

狀態︰ 離線
11
發表於 2016-9-20 09:28:16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你真的很愛程勳,是不是?」商宜君出聲問道。

    羽嫣連臉都沒有轉過來,仍舊一湯匙接一湯匙的喂坐在窗旁的輪椅上,眼歪嘴斜,不斷發出咿唔等沒有任何意義聲音的女孩稀飯,「據說」她已經十八歲了,但瘦小的身材卻讓人無法想像她有十歲以上的年齡。

    「現在看著他的女兒,你還愛得下去嗎?」宜君的口氣中,漸漸多了譏刺與嘲諷。

    羽嫣卻好像什麼都沒聽見似的,只是專心的抽出面紙來,幫嚴重智障與雙腳天生癱瘓的女孩擦了擦嘴。

    「她叫做江小潮,很諷刺吧,程勳沒有繼承到的父姓,倒叫女兒給繼承了去;巧合的是,程勳跟從母姓,小靜也是,她母親叫做江靜潮,是你姑丈江昭正和他前妻所生的女兒,換句話說,你心愛的程勳,是和自己的堂妹亂來,所以才會生下這麼一個白癡女兒。」

    羽嫣一直聽到這裡,才猛然轉過頭來瞪住宜君說:「她有名有姓,請您不要喊她白癡。」

    宜君聞言先是愣了一下,然後才發出教人毛骨悚然的狂笑聲。「我的天啊,你還真會愛屋及烏耶,這麼濫情,簡直就跟我那個無能的哥哥一模一樣。」

    「我很慶幸自己像他,而不像對愛一無所知,也一無所有的您。」

    「愛?世上有所謂『愛』這種東西嗎?不過都是包裝男女原始慾望,或者互相利用的美麗糖衣而已。」宜君滿臉不屑的說。

    「的確,對您來說,的確是沒有,因為您根本就不曾付出,也沒有得到過,怎麼會明白什麼叫做愛?這跟夏蟲不可以言冰的道理相同,一個連自已的侄女都可以拿來利用的女人,心中當然沒有愛。」

    「你不必對我冷嘲熱諷,因為你說得對,我對你確實沒有一丁點兒的感情,會找上你,純粹是拜程勳在立委投票前夕召開的那場記者招待會所賜。」

    「就是在那場記者招待會的電視轉播與報紙報導中,您看到了余阿姨、啟鵬和程勳,也知道了碩人和我。」

    「對,想不到王威鴻的弟弟會那麼不長眼睛的娶了仇人的女兒,而你,」宜君搖頭道:「竟然做了程勳那小雜種的秘書。」

    「碩人的父親是遭威脅、被利用的,真正的兇手其實是——」

    「住口!我不管尹碩人和她養父是怎麼騙過了余啟鵬,我只知道自己一生的幸福,全是敗在馬進興一人的手中,所以要我看著他女兒快活過日,那是絕無可能。」

    「您錯了,姑姑,大錯特錯,毀掉您一生幸福的人是您自己,是您心中那無垠無邊的仇恨,現在我總算能夠體會爸爸剛過世時,媽媽無依無靠的心情了,她很堅強,而您才是最脆弱、最不堪一擊的。」

    「那又如何?至少眼前這個你所謂最不堪一擊的人,已經扳倒你們了,不是嗎?我相信程勳現在最恨的人,一定不會是拿要公開小潮一事迫使他就範的我,而是背叛了他的你。」

    羽嫣默然,是的,她相信程勳現在一定非常的痛恨她,甚至為曾經愛上她而痛恨本身的愚蠢,但他可知道自己卻正好相反的,比過去任何一個時刻,都還要深愛他嗎?

    從昨晚搭乘夜班飛機,與程勳揮別至今,還不到二十四個小時,他們的世界卻已經起了天翻地覆的變化。現在的他們,非但不知對方的心情,就連人在哪裡,也都互相不清楚啊。

    他還在警察局裡嗎?憑啟鵬和司奇的力量,一定已經讓他交保候傳了吧,那他現在會在哪裡呢?

    羽嫣無從猜測,就像他一定也猜不到她已經在完全不知情的狀態下,又回到了台北,因為宜君在給她喝的飲料中加了安眠藥,就這樣連夜開車,把睡得人事不省的她,載到了姑丈台北的家。

    等到她被宜君用冰凍的毛巾捂上臉弄醒過來時,又已經是她打過電話,向警方密報程勳私藏海洛因後的凌晨四點。

    宜君先放了那通密報電話的錄音給她聽,再把她扯到另一個房間去,介紹她跟程勳的女兒見面,接著又在羽嫣還來不及消化「陰狠的姑姑」、「惡意的栽贓」、「有心的陷害」以及「程勳的女兄」等等,幾乎全都超乎她想像範圍以外的驚駭時,緊接著宜君卻又對她提出了另一個要求。

    「我要你待會兒在程勳被捕後,打他的行動電話。」

    明知道機會渺茫,但羽嫣仍然抱著一線希望說:「您要向他坦承這一切全是您所開的惡意玩笑?」

    宜君聽了以後的第一個反應,是放聲大笑,然後才說:「我費盡苦心安排出來的成果,你以為我會捨得一手毀了它嗎?到現在你還在作夢?羽嫣,太天真了吧。」

    「您不說,還有我,別忘了還有我會說出全部的真相。」已經從宜君一連串的自吹自擂,得知她為什麼要這樣陷害程勳的羽嫣,馬上回嘴道。

    「不,你不會,」宜君雙手環胸,一派篤定的說:「你不但不會對他說出真相,還會按照我的意思,乖乖的跟他說,這一切全是我們姑侄聯手搞出來的。」

    「您在作夢!」

    「是嗎?如果我用程勳周圍人的安全,來跟你做交換條件呢?你是不是就願意配合了?」她瞇細了眼睛說。

    「什麼意思?」

    「你有沒有想過懷表是你幫我交給程勳的,那麼他衣櫥裡那半公斤的海洛因,又是誰幫我放進去的呢?」

    「我們身邊有您的人!」羽嫣開始真正覺得驚怖起來。

    「對了,聰明的女孩,所以你想我可以怎麼做呢?像上回你告訴我駱司奇的老婆有孕在身後,我馬上就差人為他送了封『問候信』去,他們那麼恩愛,如果雷孝安和她肚子裡的孩子有個什麼閃失,你想駱司奇會不會崩潰?甚至重返黑道,為他妻兒報仇?」

    隨著羽嫣臉上血色的流失,宜君唇邊的笑意亦不斷的加深。「我很討厭你,羽嫣,你知不知道?非常、非常的討厭,就像我當年討厭你的母親一樣。而你的姑丈,則非常、非常的害怕程勳,怕有一天他會發現當年叫妓院保鏢去捉人的,並不是程勳他們一直以為的老頭江信吉,而是擔心一旦哥哥與父親和好,自己這個一向便不甚得寵的老二,就會落個更一無所有的江昭正。」「原來害死程勳父親的,竟然是他的親叔叔!」

    「沒有錯,至於江信吉,起先是不知內情,後來則因為並不曉得江聖文已經有後,所以才一直不曾找過程勳,令程勳對於昭正差人故意散佈的謊言,便更加深信不疑。不過聽說老頭子在程勳當選以後,已經與他通過電話,你們開的那場記者招待會,還真是促成了許多對骨肉『團圓』呢。」

    「姑丈不後悔自己三十多年前,害死了親大哥?現在居然還由得您陷害程勳?他一點兒都不愧疚嗎?」

    「他為什麼要覺得愧疚?靜潮不是已經幫他付出代價了?我開始跟昭正濃情蜜意時,他家那黃臉婆還沒怎麼樣,獨生女兒反倒發起神經來,蹺家逃學,甚至取了個假名,就到酒廊去上起班來,而你那位程勳當時剛考上大學,陪著餘月菁當援救雛妓的義工,在一次聯同警方出擊的行動中,救了年僅十六的江靜潮。」

    「當時他並不知道那是自己的堂妹,對不對?」

    「對,一開始的時候是不知道,但等到七個月後,像妖怪一樣的小潮生下來時,他可就什麼都知道了,結果你猜你那位現在對選民信誓旦旦,一副以社會清明為己任的程立委,如何反應?」宜君自問自答,「逃之夭夭。」

    「不可能!我不相信……」

    「事實擺在眼前,」宜君指著小潮逼羽嫣正視。「哪由得了你自行決定信不信?你以為靜潮怎麼會接納我?還不是因為我主動表示願意收留這怪物的關係。」

    真的嗎?程勳真的會如此狠心,棄自己的骨肉於不顧?不可能,羽嫣堅信這其中一定還有不為自己所知的內情,她絕對不相信程勳會這麼的不負責任。

    更何況他當時只有多大?十九。十九歲的他,本身也只不過是個孩子,在面對自己竟與原先一無所知,後來發現是自己的堂妹,卻已經來不及挽回既成事實的江靜潮嘗了禁果時,他內心的驚駭可想而知;這一點從他至今仍自責不已的心情,即可得到證實。

    羽嫣終於瞭解他所謂連面對啟鵬和司奇都無法啟口的「陰暗角落」是什麼了,但在知道以後,心中對於程勳油然而生的,卻是更深的憐惜、更堅定不移的愛戀,這一副十字架,她願意與他一起來背。

    或許愛情真是盲目的,但也藉由這份體認,她才明白自己對於程勳的愛,已然深到無法自拔的地步。

    既然如此,為了保護程勳身旁的朋友,就算必須承受他的誤會,甚至是他的痛恨,羽嫣也決定要堅強的面對,畢竟現在還能夠與宜君正面周旋的,就只有自己而已。

    更何況她相信程勳一定會為自己的清白辯護,絕對不會被兩份他人栽贓的海洛因整垮。

    於是對於宜君的要求,羽嫣終於點了頭,她在五點多時撥通電話,用幾乎拚盡了全身的力氣,才撐得出來的平板口吻告訴程勳今日的一切,全屬他罪有應得。

    不料在發現她的聲音微微輕顫時,宜君竟將電話搶了過去,除了強調事情是她和羽嫣預謀,一起做出來的之外,還用小潮來威脅他。

    「程立委,承認窩藏毒品,或者會讓你丟掉好不容易才競選得來的頭銜,可是如果讓我公開你遺棄智障私生女的事,恐怕連幫你的人再三背書的余啟鵬和駱司奇,都會逃不掉輿論的攻伐吧?該怎麼做,還望你三思。」

    就像為了其他人的安全,羽嫣願意犧牲自己一樣,她知道面對宜君那樣的要脅,程勳也必然會委曲求全。

    老天爺啊,難道你真忍心讓程勳為年少無知的輕狂,付出那麼龐大的代價?而又是什麼樣的扭曲心態,會使宜君犯下這一連串令人髮指的罪行?

    「姑姑,您要我說的話,我說了,要程勳做的事,我相信他也已經做了,現在您可以放我走了吧?」

    「放你走?」宜君像是聽到什麼可笑的話一樣,挑高了眉毛反問:「你當我是傻瓜?這麼快就放你走?」

    「不然你要把我關在這裡,關到什麼時候呢?姑丈他遲早會回來——」

    「說你天真,還真是一點兒都沒說錯,怎麼我說什麼,你全都信呢?還真的以為這裡是你姑丈和我住的地方啊?」宜君尖著嗓子說。

    「難道不是?」

    「當然不是,昭正和我早在五年前就因為再也無法忍受彼此而分了居,他之所以不敢與我離婚,只為悔不當初,不該將怎麼找人殺害他哥哥的事告訴了我,這個秘密後來成為我掌握他的把柄,逼得他無法不由得我予取予求,高雄的珠寶店,和這間海邊別墅,不過是其中之二而已。」知道自己的自由已遭剝奪,再加上心繫程勳,終於使一直死命隱忍的羽嫣爆發開來,衝上前去叫道:「姑姑,您究竟想要怎麼樣?這樣對待我們,對您又有什麼好處?」

    「沒有好處,」宜君的答案不禁令羽嫣為之一愣。「我只是自己活得不痛快,也不想看到別人,尤其是我認識的人過得太舒服而已。」

    「您……」羽嫣嘶聲底語:「……好病態!」

    「病態?」宜君仰頭發出難聽的尖笑聲說:「對,我是病態,但你有沒有仔細的想過我為什麼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

    羽嫣還來不及應聲,她已經步步逼近。「因為你媽奪走了本來最疼、也只疼我的哥哥,因為馬進興奪走了本來可以讓我飛上枝頭的王威鴻,因為江靜潮奪回了本來心已屬於我的江昭正;所以我要讓你和程勳互相憎恨,要程勳為隱瞞這個女兒的存在,而認了窩藏毒品的罪,讓一心緝毒的駱司奇與雷孝安顏面掃地,知道惹林兆瑞和許尚明的下場。」

    「天啊,」羽嫣失聲道:「那兩份海洛因……全是許尚明和林兆瑞暗中搞的鬼,是他們提供的貨,對不對?」

    「對,一聽到能夠整垮你們這批自以為是社會中堅、青年才俊的人,還有什麼條件他們不會忙不迭答應的呢?」

    「您要留我直到程勳因私藏海洛因的事曝光,終至身敗名裂為止。」羽嫣頓感心痛如絞:程勳,不要認罪,求求你千萬不要認罪,我沒有背叛你,我沒有啊!千萬不要因此而心灰意冷,全盤放棄。

    「對,除此之外,我還要你看看許尚明和林兆瑞答應回報我的另一份禮物。」

    「您才答應過我,絕對不傷害我們週遭朋友的!」羽嫣悲憤交加的質問。

    「到現在你還相信我會信守承諾?」

    「您……」羽嫣忍不住想要扑打過去。

    但宜君從手中翻轉舉起的「掌心雷」,卻一如它冰冷的槍身,直凍結住了羽嫣所有的動作。「別衝動,羽嫣,等原該由我與威鴻所得的那樣『東西』到手後,可能還需要你幫忙照顧哩。」

    「您……」羽嫣已經猜到她口中的「回報」和「東西」是什麼了,不禁仰頭大叫一聲:「不!」

    就只因為宜君病入膏肓的忸曲心態,好不容易才實現的「風影海」夢想,便要分崩離析,甚至於灰飛煙滅嗎?

    ***

    面對丈夫焦灼的詢問眼神,孝安的回答,卻依舊是讓人失望的搖頭。

    「他不餓,不想吃任何東西,也不想見任何人,除非——」

    「我和啟鵬也算是『任何人』而已?」司奇煩躁又焦慮的打斷妻子說。

    「你吼孝安幹什麼?難道她不比你更擔心著急?」啟鵬低聲輕斥司奇。

    「孝安,我——」司奇也發覺自己剛才的聲量是大了些,趕緊拉過妻子的手來,就想道歉。

    「噓,」她卻伸出修長的手指來點住他的唇道:「什麼都別說了,我明白。爸呢?」

    「教授和學文在樓上商量研擬眼前的對策,」啟鵬代司奇回答:「師母還在廚房裡忙。孝安,你剛才講到一半的話是……?」

    「噢,程勳說除了江家人以外,他現在——」

    「不想見任何人?」司奇再次按捺不住插嘴道:「我的天啊,從警局回來到現在,都快半天了,我們倆跟他講的話,加起來可能還不到十句,他是存心想要整死我和啟鵬,是不是?自家兄弟不見,倒拚命找起八百年也不曾聽他提過的江家人,江家跟他有什麼關係?他姓程,又不姓江,他……」

    「啟鵬,你有什麼建議?」孝安索性不去理他,逕自問起啟鵬。

    「召醫生來打他一針鎮靜劑?」

    「我看還是你直接給他一拳來得快些。」

    「你們——」司奇頓時洩了氣:「好、好、好,我安靜下來就是。」

    「虎子,」孝安叫來天福問:「他跟江信吉的通話內容,你全聽清楚了?」因為程勳的拒絕合作,逼得孝安他們也只好採行了非常行動,包括竊聽他要求打出去的電話在內。

    「聽是聽到了,卻不是非常清楚。」天福走過來應聲道。

    「怎麼說?」啟鵬問他。

    「他劈頭就問一個叫做江靜潮的女人的電話號碼,說他必須立刻與她取得聯絡。」

    「那是誰?」

    面對司奇的問題,只有啟鵬沉吟了半晌後答道:「好像是江信吉唯一的孫女。」

    「江昭正的女兒?那不就是羽嫣的表妹?」

    「不,是江昭正和前妻陳美慧所生的女兒,記憶中她好像只小我們兩、三歲,算起來應該是程勳的堂妹。」

    「記憶中?啟鵬,你認識這位江靜潮?」

    「算不上認識,只是知道,你還記得程勳考上大學那年的暑假,曾經陪我媽做了一陣子的援救雛妓行動的義工嗎?」

    「記得,那個時候我們各有事忙,我甚至有半年不在台北,所以天天陪在阿姨身邊的,好像只有程勳?」

    「對。」接下來啟鵬便三言兩語交代了江靜潮因父親外遇,所以自暴白棄的墮入聲色場所,巧遇程勳,「好像」曾兩小無猜,但最後仍以分手做終的往事。「因為程勳經由她的本名,知道了她的真正身份,而她則在終於成熟的接受家庭變故後,遠赴異國,從那以後,我就沒有再聽程勳提起這個人,怎麼今天他會十萬火急的找起她來?」

    「天福,」司奇轉頭問他,「那江信吉給了程勳電話號碼了沒?」

    「沒有。」

    「沒有?」這樣的發展,不啻使大家心中的疑惑與好奇俱增,孝安追問道:「為什麼?」

    「因為我剛好跟爸爸一起回國,想親自見一見程勳。」一個溫婉的女聲讓孝安他們四人同時轉頭望向出聲的來源。

    但見一個短髮俏麗,一身休閒打扮的麗人端立眼前,臉上脂粉未施,而且略見倦容,讓人很容易便猜到她可能才剛抵達台灣不久。

    「怎麼你們都沒聽見門鈐聲呢?」麗茹介紹道:「江先生他們已在外頭站了好一會兒了。」她這一說,其他四人才注意到那位短髮女子的後頭,還跟著一老、一中兩位男士,而年紀較長那位的臉部輪廓,眾人一看即覺得異常熟悉,實在是太酷似程勳了。

    「余先生,駱先生,我是江信吉,這位是犬子江昭正,而這孩子則是我的孫女阿靜——」

    他還沒介紹完,話頭已被程勳突然拉開書房門的動作給打斷,而程勳接下來所說的話,更是讓所有包括聞聲下樓的國森與學文在內的人,都瞠目結舌的呆在原地。

    「江靜潮,十八年前,為什麼要騙我我們的女兒已經夭折了?為什麼要把她交給商宜君?為什麼?」

    靜潮設想過種種兩人久別重逢後的場面,或溫馨、或尷尬、或雲淡風清、或坦然一笑,但不論是哪一種,都不應該會是眼前的這種究兀。

    但也因為如此,反而略去了所有原本可能必須的客套寒暄,以及無謂的敘舊,能夠借由承接他的質問,而直接進入本來就是她此行目的的主題。

    「你說什麼?你到底在胡說些什麼?我怎麼一個字也聽不懂?」

    「事到如今,你還想繼續瞞騙我?」程勳甚至已經衝過來扣住了她的肩膀吼道:「那一年我十九,你多大?十七?我們很小,我事前並不知道你是我的堂妹,在知道以後,也沒有告訴你我其實是你已死去伯父的遺腹子,這些都沒錯;但我並非一個會逃避責任的人,女兒再不正常,智障情況再嚴重,也是我們把她帶到這世上來的,我們有責任養她、愛她,為什麼你要在生下她三天後,就騙我說她已經死了?為什麼?」

    孝安在一旁捂起嘴來,司奇和啟鵬則一起瞪大眼睛,心中甚至已經隱隱浮現怒火,因為他們或許就快要知道程勳一逕保持沉默的緣由了。

    「我不怕讓所有的人知道我有個十八歲的女兒,卻不能坐視商宜君利用我並不知情的遺棄罪名,來中傷損害司奇和啟鵬的名譽與人格,連累他們跟我一起遭受大眾的質疑與唾棄,你懂不懂?明不明白?」

    「不!」靜潮又驚又怒的反駁道:「我不懂,也不明白你在說些什麼。對,我是騙過你,但我騙你的,並非女兒夭折的事,她死了,的的確確在我生下她三天後就死了,因為以她畸形又早產的先天條件,根本就沒有存活的機率,我對天發誓,我絕對沒有騙你,程勳,我沒有!」

    程勳的臉色鐵青得嚇人,他驟然放開靜潮,痛心疾首的問道:「那你究竟騙了我什麼?」

    靜潮咬了咬牙,雖然還不知道眼前的紊亂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程勳又受到了什麼打擊,卻曉得她已經沒有辦法按照她原先和祖父與父親商定的計劃,和程勳找個地方私下談論往事。

    於是她仰起頭來,直視程勳,毅然決然的說:「那個女兒是我自己一個人的,我不知道她的父親是誰,卻肯定絕對不是你。」

    「你說什麼?」

    「在你們把我拉出火窟後不久,我就發現自己懷孕了,六神無主的我,只好攀住當時身邊唯一的一根浮木——你,我知道你同情我,便利用了你的單純,弄了一大堆混酒來要你陪我喝,隔天再謊稱我們已經發生了關係,做那件事後的假象佈置,對於下海幾達半年之久的我,並非難事,要騙倒毫無經驗的你,更是綽綽有餘,而且我知道想法清純的你,接下來絕對不會再碰我,反而會刻意與我保持距離。」

    程勳面如死灰的搖頭歎道:「你還真是料事如神,讓我為這件原來並沒有做過的『錯事』,足足負疚了十八年。」

    「所以我才會在得知你已經選上立委,確定能夠與你見到面的現在,趕回來跟你說明真相,你也知道當年的我,生活有多靡爛,抽煙、喝酒,甚至吸膠,無所不來,那個孩子的爸爸,必定也是和我差不多墮落的人……之一,」她別開臉去,低聲敘述過去的荒唐。「都是一些一起在社會陰暗角落裡醉生夢死的人,所以她才會先天不足。我真的……真的不知道她是誰的骨肉,但是她確確實實已經死了,至今我都還記得在得知她斷氣的瞬間時,自心底湧現的那股解脫,天啊!」她仰起頭來,拚命忍住在眼眶中打轉的淚水。「我究竟是個什麼樣的母親?竟然會為孩子的死,而大鬆一口氣?」

    「阿靜……」江信吉啞著嗓子輕喚,聽到這裡,他也終於明白在程勳當選立委的那天晚上,當他在電話中提到靜潮時,程勳的反應為什麼會突然起了變化了。唉!陰錯陽差,可憐了他一對孫兒孫女。

    靜潮擺一擺手,表示自己還挺得住,然後深吸一口氣,再度正視程勳說:「知道我們原來是堂兄妹,想到你的心情可能因為我的謊言,而受到多少折磨時,我便下定決心返國向你說明真相。程勳,我知道再說多少句對不起,也無法彌補我在你身上所造成的傷害,但是我還是要跟你說:對不起!」她自責愧疚的淚水,終於還是決堤,紛紛奪眶而出。「對不起,程勳,對不起,對不起。」

    程勳突如其來的一陣搖晃,嚇壞了司奇與啟鵬,立即一人一邊的架扶住他。

    「該死的,原來商宜君就是用要公開這件子虛烏有的事,堵住了你的嘴巴,你以為我和啟鵬會在乎他人的譭謗嗎?現在還有什麼事,能比得上還你清白更重要?你簡直就是去他媽的莫名其妙!」

    「司奇,」孝安過來扯了扯他的臂彎說:「眼前要做的事那麼多,您怎麼先罵起程勳來了呢?我看你才莫名其妙。」

    「程勳,現在疑雲盡釋,商宜君的謊話再也威脅不到我們,你應該可以詳詳細細的告訴大家來龍去脈,讓我們早點將商宜君姑侄繩之以法了吧?」

    提到羽嫣,程勳的心中一陣大動,本來若非有這場栽贓陰謀,靜潮的告白,能夠帶給他什麼樣的狂喜啊?但如今活生生的面對最心愛女人的背叛,卻無異於讓他首度體會到萬念俱灰的絕望感。

    「羽嫣在打給我的那通電話中說——」

    驟然響起的電話鈐聲打斷了程勳好不容易才開口要做的說明,而接起電話來的天福臉色和慌張口氣,也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

    「盛太太,我是天福,你要找盛律師嗎?」

    學文只多下了兩階樓梯,便被天福的擺手打住。

    「什麼?是,我們馬上趕回去,你別急,我們馬上全部趕回去。」

    將話筒掛回去以後,天福也顧不得每張都寫滿關切的臉,直接就望向啟鵬叫了聲:「余先生,請你務必冷靜。」

    「是碩人?碩人出事了,對不對?她出了什麼事?」

    「否只餘太太啊,余先生,盛太太說喬裝成你們家司機的歹徒,把你太太和孩子都強載走了,還開槍差點打中想追上去的盛太太。」

    「之俊……」學文率先往外頭奔去。

    司奇則追著啟鵬叫:「啟鵬!你搭我的車;程勳,快攔住他,別讓他自己開車啊!」
活著,就要善待自己。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生活智慧王勳章 3C商品達人勳章 流行教主勳章 品味生活區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哥哥你好色 轉吧七彩摩天輪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IQ博士勳章 IQ180解題高手勳章 時尚教主勳章 星座之星勳章 SOGO搞笑之星勳章 懷舊風車之星勳章 手機遊戲智慧王勳章 動漫達人勳章 手工藝勳章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婚姻專家勳章 幸福家庭勳章 影音達人勳章 正妹貼圖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環瀛達人勳章 校園生活勳章 福爾摩沙龍勳章 發明家勳章 汽車達人勳章 機車達人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旅遊玩家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方寸之美勳章 模型怪怪貓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寵物達人勳章 笑臉討論主勳章 會員榮譽勳章

狀態︰ 離線
12
發表於 2016-9-20 09:28:58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是我不好,」因為奮不顧身的追趕載走碩人母子的車子,導致身上多處擦傷,卻渾然不覺疼痛的之俊頻頻自責:「在遭人用槍威脅的司機打內線電話上來說程勳只肯跟碩人講話,要她趕快帶友謙下樓上車,趕過去老師家中一趟時,我就應該覺得不對的,都怪我。」

    「不,之俊,我們該怪的,是黑白不分的商宜君,」同坐一輛車的啟鵬倒反過來安慰她說:「相信我,我絕對不會讓任何人傷及碩人和小龍一根寒毛。」

    「好一個聲東擊西,」開車的司奇低聲咒道:「明著寄信威脅我要傷害孝安,實際上目標從頭到尾,就一直擺在碩人和小龍身上。」

    「你們確定綁走他們的人,真是商宜君派來的?」與妻子同坐後座的學文問道。

    「八九不離十,現在也只有賭一賭這最大的可能性了,況且江昭正告訴我們的那棟海邊別墅,地處偏僻,確實適合關人和藏人。」

    接到碩人母子被綁的電話後,本來啟鵬是要立刻報警的,但跟著他們一起回到余宅的江昭正,卻說出了讓大家都同意先一試的意見來。

    「對方既然是以程勳做餌,就表示非常瞭解他和余太太的交情,也許這兩件事,根本就是同一件事。」

    「昭正,你是說……這也是宜君搞出來的?」江信吉氣得破口大罵:「剛才在路上,聽到丁警官怎麼說了沒?這樣子害程勳,她還是不是人啊?這都怪你,怪你不曉得珍惜美慧,硬是娶了個禍害進門!」

    「是的,爸,是我不好,是我不孝、不仁兼不義,如果當初我沒有假借您的名義,派人通知妓院保鏢去拆散大哥和大嫂,今天程勳也就不會——」

    「你說什麼?」程勳猛然一把揪住昭領口吼道:「你剛剛說什麼?」

    「我說害死大哥的人,不是你的祖父,是我!是我這個沒心沒肺的叔叔!但我事前真的不知道他們下手會那麼狠,更不知道令堂肚子裡已經懷了你,程勳,叔叔對不起你,我和阿靜一樣,都對不起你。最對不起你的地方是,由於我們都不敢對自己最親最愛的父母坦承自己所犯下的錯,所以我向宜君傾吐了心中的懊悔,阿靜也接受了宜君主動提供的照顧和幫忙,連帶曉得了她當時對你所撒的謊,結果這些今天竟然都變成為她設計陷害你們的把柄,我……我……真是百死也難辭其咎啊!」

    「你!」

    「程勳,」過來拉開他的人,竟是啟鵬。「你忘了碩人曾吃過的苦頭了?冤冤相報,從來就不是最好的辦法,如果現在碩人在場,也一定會贊同我的想法。」

    程勳在咬牙切齒了半天,終於聽從了啟鵬的勸告,鬆手放了早已被他掐得面紅耳赤的昭正,腦中同時浮現當選那晚,信吉曾經嘗試做過的辯解。

    於是他朝已經老淚縱橫的信吉望去,眼中開始有了初始萌芽的孺慕神情。

    「對不起,孩子,我應該在你召開的那場記者招待會之後,就勇於向大眾坦承真相的,」信吉用孝安趕緊送上的手帕不斷拭淚說:「但手心手背都是肉,聖文死得冤,昭正這些年來,也已經受夠了良心的苛責,我……我……」

    「爺爺,」司奇突然率先代表程勳喊道:「不要再說了,過去的事,就讓它都隨風而逝吧,您昔日問政的犀利威風,還要一一的傳授給程勳,好讓他得以克紹箕裘,不是嗎?」

    「是,是。」信吉感動莫名,但也不忘眼前的首要之務,趕緊擦乾眼淚說:「昭正,如果人真是宜君擄去的,那你倒是快想想她可能會把他們關在哪裡啊!」

    昭正沒有花多少時間,就想到了可能性最大的地方。「別墅!我們五年前分居時,就應她要求登記給她的那棟別墅。半個月前,我依照習慣的想要通知她一聲,說我要出國一趟,打電話到高雄珠寶店去時,她曾經提到最近會比較常來台北。」

    「你沒問她為什麼?」

    「本來是懶得問的,但她亢奮的聲調引動了我的好奇,便隨口問了句,問她在興奮什麼?」「結果?」信吉毫不放鬆的逼問。

    「她說她正在進行一筆大買賣,和……」昭正臉上的血色,隨著思緒的回溯寸寸流失,終至一片慘白。「和林兆瑞與許尚明!」

    「原來海洛因是這麼來的!」司奇握緊拳頭低吼道:「這兩頭老狐狸,還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你當時聽了,不覺得奇怪嗎?」

    「豈止奇怪,根本就是匪夷所思,當場就問她哪來那麼大的本事,結果她在回我一句:『我有我哥哥那自動送上門來的笨蛋女兒做本錢就好了,哪裡需要什麼本事?』後,就把電話給掛了。」

    程勳聞言一楞,孝安則率先歡呼道:「我就知道羽嫣也是無辜的,她是無辜的,程勳,她會打那通電話,一定有她不得已的苦衷,你要相信她,一定要相信她,就像當年你也力勸我要相信司奇一樣。」

    「但願如此,」他握緊孝安朝他伸過去的手說:「老天,你也知道我比誰都更期盼是如此啊!」

    「那我們還在這裡等什麼?」學文馬上趕著大家上車。「如果真是如此,那商宜君手中就握有我們三個人質了,過去救人要緊。」

    於是全部的人分乘四輛車,在昭正的帶路下,開始了這一段焦心之旅。

    「司奇,放慢速度,」啟鵬低語:「好像到了。」

    四下寂寂,遠處隱約可聞拍岸的浪濤聲,這裡果然是個適合藏匿人質的地方。

    「啟鵬,我們下車走過去,」司奇指揮若定。「學文,讓程勳和天福跟上來,其他的人,就全部交給你照顧了。」他的聲音更沉,眼神也更冷了。「走!」

    ***

    「你知道我們為什麼會幫小龍取名叫做『友謙』嗎?」碩人間羽嫣。

    「和『朋友』有關?」

    「嗯,」碩人輕撫已經睡熟了的兒子的髮絲,聲音中滿是憐愛。「他的爸爸有一對世上最好的朋友,我們希望他將來也能夠同樣的幸運,不過首先他得做個謙沖君子,才能吸引人,得到朋友的喜愛與敬重,是不是?」

    面對碩人的鎮靜,羽嫣更覺愧疚,打從被宜君關到這裡來後,就沒有波動的淚水,這時再度爭先恐後的湧上心頭,眼眶跟著迅速熱燙起來。

    「對不起,碩人,對不起。」

    「嘿,羽嫣,」碩人空出一隻手來拉她說:「不關你的事啊,你跟我們一樣,也是受害者,不是嗎?」

    「但是……」

    「噓,你要相信程勳,相信他們一定會想辦法過來救我們。」

    「救你和小龍也許會,但我?」羽嫣露出放棄的表情苦笑道:「程勳現在恨我都來不及了,哪裡還會想要救我。」她環住往胸前縮來的雙腿,把臉埋進膝蓋裡。

    「你不是已經答應孝安再也不妄自菲薄了嗎?怎麼才遇到這麼一點小挫折,就又縮回原來的殼裡去?你是人,可不是寄居蟹。」

    羽嫣側過頭來看著她。「寄居蟹?好貼切的比喻,以前的我,還真的老是有種四處漂泊,無處安身的恐懼感。」

    「直到……」碩人不死心的引導著。

    「直到回來台灣。」

    「只有這樣?」

    「不,當然不只,」羽嫣的雙眸終於再度明亮鮮活過來。「還有認識了你、孝安、司奇、啟鵬……許許多多的好朋友,和……愛上程勳。」

    「不,不只是你愛上程勳而已,而是你們相親相愛。那個人在遇到你之前,根本就是一座冬眠的火山,把滿心的熱情守得緊緊、壓得死死;」碩人歎了口氣。「所以一旦被引爆,才會這麼執著專注、狂烈火熱,就衝著只有你能夠點燃他心中的火焰這一點,我們也一定要平安脫險,好回去向大家證實他的清白,也讓他知道你的無辜。」

    「碩人,」羽嫣悸動的說:「到底是什麼令你無論何時何地,都這麼從容自信呢?」

    「你不知道嗎?是啟鵬全心全意的愛啊,就像程勳給予你的一樣。」

    羽嫣沉默了半晌,突然雙眸炯炯有神的盯住碩人,口氣也異常堅定的說:「就算賠上一條命,我也一定要讓你和小龍回到啟鵬身旁。」

    「你胡說些什麼,不管怎麼樣,我們都要……」

    「死在一起。」插進來的,是宜君冷冷的聲音。「起來!」

    「姑姑,您要幹什麼?」羽嫣扶起懷抱友謙的碩人,驚疑不定的問道。

    「幹什麼?侍會兒你不就會知道了,走,全給我往外頭走。」

    她們看著宜君手中的小手槍,知道現在不是能夠跟她講道理的時候,只好乖乖的來到客廳。但羽嫣卻不能不問:「小潮呢?她不跟我們一起走嗎?」

    「她已經被送余夫人和小公子過來的司機,載回原來的療養院去了,我總不能讓她的爸媽固定每個週末過去時,見不到寶貝女兒吧?她可是院長看在大贊助者林兆瑞夫人的份上,才特別通融,讓我這個『善心的阿姨』帶她出來玩兩天的。」

    「你騙了羽嫣和程勳,她根本就不是江小潮。」到這裡以後,已經從羽嫣那裡得知一切的碩人說。

    「對,她根本不是江小潮,因為世界上根本就沒有江小潮這個人,當初江靜潮生下來的那個女兒,還沒活過三天就夭折了。想不到程勳那麼聰明的人,也會相信我的謊言,並且反過來認定當初江靜潮跟他說的,全是騙人的假話,真是一大諷刺啊!」

    「您瘋了!徹徹底底的瘋了!」羽嫣悲憤交加的斥道,並且往大門不斷的退過去。

    「是的,我是瘋了,我不是老早就告訴你了嗎?我這一生樣樣不如意,事事不順心,既然我不好過,又怎麼能讓你們太稱心,我——」

    羽嫣已經扭動門把,拉開了門。「碩人!快!你快抱著小龍跑,快啊!」

    但是碩人的行動卻因為跟正好也已經來到門前的啟鵬他們乍然相對,而有了些許遲緩。

    「碩人!小——」

    同樣震驚的啟鵬甚至沒有機會喊完兒子,門就已經又被衝過來的宜君給撞上並鎖住。

    而經過這一番折騰,本來熟睡的友謙因為被驚醒,便也放聲大哭起來。

    「乖,小龍,」碩人趕緊柔聲哄著。「小龍最乖,小龍不哭,媽咪在這裡,小龍乖。」

    「姑姑,」羽嫣跪到宜君腳邊去求道:「您放了他們,我求您放了碩人和小龍,我願意做您的人質,您看啟鵬他們已經來了,您是絕對逃不棹的。」

    「也許是,」宜君眼中露出教人害怕的凶光,她甚至已瞄準哭聲漸息的友謙。「但我逃不掉,你們也休想活!」

    「不!」羽嫣拚盡全身的力氣撞向宜君,雖然讓她的手槍落了地,但已抱著同歸於盡心態的宜君,仍然伸出手去捉住了碩人的腳踝,剎那間三個女人均摔倒在地,只有友謙因碩人的護兒心切,遂先以母親的肩窩為墊,重重一頓後,再翻趴挺身,幸而無礙。

    側面的長窗這時嘩啦啦的迸裂碎開,跳躍進來的孝安先身手矯健的撿起槍,再喊幫她破窗,隨即跟入的天福說:「開門讓他們進來!快!」

    「去,小龍,」全心都在兒子安危上的碩人,一發現自己無力起身時,便馬上要他爬到孝安身邊去。「乖,快到乾媽那邊去。」

    「商宜君,」孝安則一面盯著她,一面朝真的已經開始往她爬過來的友縑移去。「我是射靶高手,所以你最好別再亂來,趕快束手就——」

    宜君卻像完全沒有聽到或看到什麼似的,反手提起藏在腰間的小刀,就要往距離她最近的友謙刺去。

    啟鵬他們全都進來了,卻也全部束手無策,眼看著所有的人就算再怎麼死命飛撲,恐怕也已無力回天的時候,宜君那把鋒利的小刀竟在與友謙背脊僅距毫釐的瞬間,被羽嫣伸過來的雙手給緊緊握住。

    於是所有的危機便全在這一剎那得到化解,小龍被司奇一個箭步彎身抱起,啟鵬趕到碩人身邊,天福一把扭倒宜君,而程勳則心痛如絞的擁住雖然已鬆開了刀子,但雙掌卻早已經血流如注的羽嫣。

    「羽嫣,噢,我的天啊,羽嫣!」

    「趕快把手帕都掏出來給我,」孝安衝著大夥兒叫,「快啊!」

    而羽嫣卻恍惚完全不覺得痛似的,只牢牢的望住程勳說:「程勳,我沒有背叛你,我沒有,是姑姑威脅我如果不照她的意思做,就要再傷害我們的朋友,而我又不知道她的目標究竟是誰,所以——」

    程勳一邊接過孝安遞來的手帕,緊緊包纏她的雙手,一邊喊道:「我知道,我全都知道,你別再說了,我們這就送你到醫院去。」

    「啟鵬呢?」被程勳橫抱起來的羽嫣,在終於開始感覺到雙手彷如火炙般劇痛的當口,仍掙扎著出聲。

    「我在這裡。」啟鵬趕緊暫離已經被他扶站起來的碩人身旁,來到她的面前。

    「啟鵬,」痛得額頭冷污直冒,視野好像也漸漸窄起來的羽嫣,仍然勉力撐持著伸出一雙幾已全被鮮血染紅的手說:「啟鵬,這樣……夠不夠向你賠罪?對不起,害你為碩人及小龍擔心受怕了,還有,這樣……」羽嫣告訴自己一定要先把話給講完,才能昏死過去。「……夠不夠,夠不夠……資格加入……風影……海……」

    「夠,羽嫣,」啟鵬心折不已的大喊:「夠了啊,羽嫣。」

    「啟鵬,等她醒來,你再告訴她一遍,好嗎?」程勳眼中淚光隱隱,他知道長久以來,取得啟鵬的認同與接納,就一直都是羽嫣努力的目標。

    「好,好。」啟鵬一迭聲的答應,這一次,他是真的打從心眼底為程勳高興起來,若不是愛程勳至誠至深,有哪個女人會捨命相救他至友的孩子呢?

    「我們快點到醫院去吧,」孝安催著說:「羽嫣的雙手需要急救,碩人的肩膀看來也有骨折的現象。」

    就在大家紛紛迅速往外走時,司奇仍不忘湊近過來問她:「我不是叫學文只讓程勳和天福過來的嗎?怎麼你會和天福一道?還又跑又跳的,也不曉得有沒有動到胎氣,我看你才最需要讓醫生檢查一下。」

    孝安知道自己理虧,只好搬出屢試不爽的耍賴功夫,勾住司奇的臂彎,再踮起腳尖來各親一下他和友謙的面頰。「好,都聽你的,這下行了吧?」

    這一天壓得眾人幾乎都要透不過氣來的陰霾已盡去,再加上嬌妻的笑靨委實迷人,司奇覺得自己既無法真的動氣,也實在是拿她沒辦法,只有苦笑道:「你喔,真不知道這該算是哪一門子的胎教?」

    ***

    「你瞧,傷口其實沒有你想像的那麼嚴重,整形科的醫生已經向我保證,到時頂多雙掌多出兩條細紋而已,說不定這新的『手相』,正代表著我運氣的好轉呢。」

    意外發生的三天後,雙手包著繃帶的羽嫣已經準備好要出院了。

    程勳輕輕擁著她,就像棒著稀世珍寶一樣。「在以為自己從來不曾擄獲你的心的那十幾個小時裡,我首度體會到何謂「生不如死」,覺得若不能擁有你,則一切都不再重要,也都失去了意義。」

    「對不——」

    程勳迅速俯下頭來吻住了她的唇,並咿唔出聲道:「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

    「那就都不要再說了,好不好?」羽嫣的雙手繞到他的頸後去,並抽開身子,與他凝眸相對。「我們的人生,都才正要重新開始,不是嗎?」

    「嗯。」程勳擁緊她,並與他額頭相抵道:「真的不搬到我的新家,讓我照顧你?」

    因為和江信吉互相取得諒解的關係,程勳已特地搬到江宅附近的一間大樓去,希望可以慢慢的找回和父系家族間的親情。

    「我又不是你的什麼人,怎麼能夠搬到你那裡去?」羽嫣佯裝吃驚的說:「難道你不怕那些八卦雜誌的繪聲繪影,有損你這位新科單身立委的身價?」

    「你這個小東西越來越皮,跟誰學的?」程勳輕嚙著她敏感的耳垂,逗得羽嫣全身酥麻,遂往他懷裡更偎緊了一些,「看來我得叫司奇的建設公司快馬加鞭的趕工程,才能早日將你娶進門,把你,」他的雙唇已經吮上了她滑膩的頸項。「佔為己有。」

    「人家……」羽嫣半闔著迷醉的雙眸,輕吟出聲:「早就非你莫屬,什麼都是你的了。」

    「別引誘我,」程勳急忙打住繼續往下吻去的衝動,改而抬起頭來,用面頰摩掌著羽嫣的髮絲低語:「我可沒有坐懷不亂的本事。」

    「真的沒有嗎?」羽嫣輕聲笑道:「如果沒有,就不會被江靜潮給騙了。程勳,你好傻,就算真有其事,你也應該相信我不會計較你過往的年少輕狂嘛。」

    「是我不對,」他對她坦承:「關於你如何善待那個商宜君找來騙你的孩子的事,碩人都已經告訴我了,我保證以後絕對不會再對你隱瞞任何事情。」

    「姑姑……會被判很重的刑嗎?」

    「叔叔已經幫她請了兩位優秀的律師,如果你不忍心,我想大家也都願意提供對她較為有利的證詞。」

    羽嫣認真考慮了好一會兒,因想那個受雇於宜君,既溜進馬宅偷藏海洛因,又扮成司機綁架碩人母子的職業歹徒,回想她再三利用自已,由她身上套取情報,再藉著掌握他們各人的現況與行蹤,遂行陰謀陷害……。

    最後她終於搖了搖頭。

    「羽嫣?」

    「就讓她跟林兆瑞與許尚明他們一樣,都接受法律的公平制裁吧。」然後率先結束掉這令人不愉快的話題說:「要走了嗎?我想師母一定一大早就起來等我出院,我們還是早點過去好了。」

    「不好,」程勳卻像個捨不得放開糖罐的小孩抱緊她。「一旦送你到雷家去,以後我可就得像從前的司奇一樣,天天趕在十二點的門禁前,送你回家了,光是用想的,我現在就已經依依不捨起來。」

    羽嫣被他逗得開懷,笑得嬌俏迷人。「你和司奇才不一樣,教授和師母以前那樣是寵女兒,現在接我過去,則是在疼你這個『兒子』,希望能把我訓練成跟之俊一樣好的媳婦,好讓你在我們秋天結婚後,也能像學文一樣的幸福啊。」

    「好吧,既然你和他們如此投緣,我也只好讓你這個尚未過門的媳婦,先住進婆家去羅,反正他們一定會非常、非常寵溺你的,不過在這之前,還是讓我再擁有片刻的溫存。」

    程勳不待羽嫣答應,便已霸道的吻住她,而羽嫣也立刻熱情如火的回應起來,直吻得兩人全身燥熱,都恨不得時光能夠就此停留……。

    一陣咯咯的兒語笑聲,驚動了熱吻中的兩人,轉頭一看,才發現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啟鵬和司奇這兩家人已經都進入了房裡。

    「有沒有搞錯啊?」啟鵬率先叫道:「上回司奇和孝安在這裡卿卿我我,現在又換成你們兩個渾然忘我,我看咱們這家醫院乾脆改名叫『熱戀』或『愛情』好了。」

    羽嫣立時漲紅了臉,程勳則笑著說:「能為醫院添點甜蜜浪漫的氣息,不好嗎?」

    「你們看這傢伙,這麼會說話,難怪感情已有歸屬的消息一經披露,心碎之聲會不絕於耳;」啟鵬不甘示弱的回嘴道:「羽嫣,和我們這個兄弟在一起,你的度量可得大一些才行。」「我只怕他讓我從小就崇拜有加的魅力會漸漸消褪,才不擔心他會故態復萌,」羽嫣以著讓大家都備感驚喜的自信風采說:「因為有了我以後,那就已經是絕無可能的事了。」

    「說得好!羽嫣,你說得太對、太好了。」孝安又喝采又鼓掌的說:「這才是我們最樂於見到的羽嫣風貌。」

    羽嫣被稱讚得有些不好意思,趕緊轉變話題問道:「對了,你們三個決定改在什麼時候再上山去?」

    「等你手上的傷全好了以後,」啟鵬答說:「碩人的肩膀雖然沒有骨折,但挫傷要全部癒合,恐怕也需要再十天左右。」

    「等我手上的傷全好了以後?」羽嫣的眼睛為之一亮。「你是說我也能夠參加羅?」

    「經過這一次的波折,我終於明白其實『風影海』早就已經跟過去有所不同了,現在碩人、孝安和你,甚至於小龍,都已經成為不可或缺的成員,要上山,當然得全員到齊才行。」

    羽嫣為自己終於融入了這個團體而感動得熱淚盈眶,但她也知道現在不是落淚的時刻,便試圖讓氣氛變得更加活潑的說:「可是孝安的身孕……?」

    「登山健身,是最好的胎教呢,你說是不是?親愛的老公?」孝安勾住司奇的臂彎,仰頭笑問。

    「你都已經先發制人了,我還敢說不是嗎?老婆大人。」

    司奇的回答引得大家哄堂笑開,於是程勳便在愉悅的笑聲中說:「那我們走吧,別讓教授和師母等太久。」

    司奇和啟鵬聞言,卻迅速交換了一抹眼色,然後啟鵬就將友謙交給孝安說:「暫時幫忙抱一下,還有麻煩三位女士退開一點。」

    碩人、孝安和羽嫣雖然均微感驚訝,卻也都很有默契的依言照做,沒有出聲問任何問題。

    「你來,還是我來?」司奇問啟鵬。

    啟鵬一邊往預算好的位置走去,一邊應道:「羽嫣是我兒子的救命恩人,我來,不太好意思吧?你一次要足兩份好了。」

    「沒問題。」司奇隨即保持著瀟灑的笑容,走向程勳說:「兄弟,你欠我們兩個一樣東西,最好先還一下。」

    話聲甫落,他的拳頭已揮上程勳的下巴,把他整個人都給打進了剛好上前來接住的啟鵬雙臂裡。

    「司奇!」孝安駭叫一聲,碩人則搭住了差點脫口而出的尖叫,反倒只有羽嫣維持住鎮靜沉默。

    「好了,」司奇拍拍手,盯牢扶正眼鏡鏡框的程勳說:「這樣你下次應該就不會再忘了信任我們,做獨自隱忍痛苦十八年的蠢事。」

    程勳挨揍的左頰下頜處雖然迅速紅腫起來,但他卻笑得比任何一個時候,都還要來得爽朗與輕鬆,先把住司奇朝他伸過來的手臂,再拍拍啟鵬的肩背道:「你們兩個,下手還真不留情。」「羽嫣?」啟鵬往她望去詢問。

    「他的確該打,而且我覺得這一拳的力道恰到好處,頂多三日即褪,影響不了下次院會開議時的亮相。」

    羽嫣這段話立刻喚回方纔的活絡氣息,於是啟鵬自孝安手中抱回友謙後,便與碩人率先走出病房。

    「做事像陣風似的,也不怕嚇著小龍。」她拉著兒子的小手,向丈夫嗔怨道。

    「他可是小風雲,哪裡會這麼容易就被嚇到。」

    緊接在後的孝安則一如平常的勾住司奇的臂彎,搖頭笑道:「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十足十的暴力分子。」

    「所以才需要你來管啊,我的小美人。」司奇唇邊的笑意與眼底的火焰,無論何時何地,總能令孝安怦然心動。

    而羽嫣則什麼也沒說,只藉著步出醫院大門,走入燦爛陽光中的前一瞬間,在程勳紅腫處印下的一吻,傳達了所有的疼惜、鍾愛與眷戀。

    暖暖的陽光灑在每一個人的身上與心頭,「風影海」的故事,才正要繼續傳承、綿延與展開……。

    註:余啟鵬與尹碩人的故事請參閱《給你所有的溫柔》;

    駱司奇與雷孝安的故事請看《為你癡狂為你淚》。

   ( 全書完)
活著,就要善待自己。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9-13 01:47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