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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元玥 -【狂龍抱抱】《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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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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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龍抱抱 - 元 玥

這個鳳招皇真是狂得教她討厭!
他對女人的偏見也讓她受不了,然而他似乎不在意她的壞臉色,
她的惡聲惡氣,她的存心捉弄,硬巴著她稱兄道弟,
強迫她領受他的好,弄得她就快對他冷不下去了……
這個鳳招皇真是狂得教她討厭;
他對女人的偏見也讓她真想好好教訓他一番──
什麼女人分兩種,一種是美麗而話少的,一種是美麗而話多的;
又說,女人嘛就是要逗男人開心,不美的怎能逗男人開心,那還算女人嗎?
偏偏她喬南容最看不過狂傲無禮的男人,最氣不把女人當一回事的男人,
鳳招皇犯了她的忌諱,敢對女人不敬,她鐵定要和他過、不、去!
然而他似乎不在意她的壞臉色,她的惡聲惡氣,她的存心捉弄,
硬要巴著她稱兄道弟,強迫她領受他的好,
弄得她就快對他「冷」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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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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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22 00:24:5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金烏偏西,是旅人該投宿歇腿的時候了,客棧裏漸漸熱鬧起來。

  一名貌不起眼的姑娘,揹了只包袱,進了當地最大的客棧。

  小夥計一見客人上門,熱絡地招呼。“姑娘要用飯還是打尖?”

  “二樓雅座用飯,上房一間打尖。”她開口,聲音裏有?尋常姑娘未有的俐落和穩定,在櫃?後面忙碌的掌櫃,忍不住抬頭看了她一眼。

  那姑娘皮膚白淨,不算特別漂亮,可是一雙黑玉般的瞳眸,特別清湛明亮。

  姑娘敏銳地察覺掌櫃的打量,偏轉了身,微揚一抹笑。“勞帶路。”她說,好像掌櫃是她底下的人,合該為她帶路。

  掌櫃稍愣,一回神,不能抗拒她的話,順服地帶她上了二樓。“姑娘請跟我走。”

  不怪掌櫃為她的神態懾住,這姑娘本來就是一方之主。

  她名叫喬南容,出身于武林最神秘之處──“綠蘿山”。那地方,是女人療傷止痛的地方,是女人獨生獨長的地方。

  傳聞近百年前,江湖有一奇女子綠蘿,因慘遭男子負心,而隱匿於此。她收留天下間為男子欺負傷害的女子,文教以詩書,武訓以刀劍,讓女子們能獨立自主。往後,她們連為世人所棄的女嬰,也收留其間。百年下來,此地儼然自成一國,官府無法干涉,武林他派不能進入。

  這“綠蘿山”規模漸大後,形成每七年更換一主的局面,而年僅十八歲的喬南容則是新任之主。她上任後,適逢“綠蘿山”成立百年,山中長老特派她參與武林盟主比試,與武林各派爭鋒奪霸。

  盟主之位,她們倒不是勢在必得,只是“綠蘿山”中有些人開始思忖,長期處于半封閉情形,是否將不利“綠蘿山”的發展。因此才會萌念,讓“綠蘿山”山主與武林重新接觸。

  喬南容隻身離開“綠蘿山”已近兩個月,對於外面世界,大抵能掌握泰半,只是山外的男人,還是教她很不適應。

  “下去吧。”和掌櫃吩咐了要吃喝的東西後,喬南容便示意掌櫃離開,揀選了一個角落坐下,安靜地聆聽賣藝女子彈唱。

  彈唱的小姑娘,面容姣好,聲音溫潤,唱起曲來婉約纏綿,很能讓喬南容這樣的旅人舒心展懷。

  她目眺落日飛霞,耳聽絲竹綺音,口啜春日新茶,總算一掃多日奔波之累,尚覺人生猶有可戀可喜之事。

  偏偏人生總難盡如人意,她一杯茶還沒喝完,就被乒乒砰砰的上樓聲給擾了悠閑之情。

  “鳳兄,我們多年不見,難得你今日來到這裏,兄弟們非得好好招呼你不可。”

  “那可就打擾了。”被稱為“鳳兄”的男人,全名叫做鳳招皇,說完話後,還縱聲朗笑。

  是啊,是打擾了!喬南容向那堆人拋了一記白眼。

  只見一群男人擁?一名身?白衣的男子上樓。喬南容猜想,這男人應該就是他們所說的“鳳兄”了。

  喬南容平素對男人也不大留神,只是這鳳招皇劍眉星目,俊朗挺拔,幾分豪灑不羈,特別引人注意。她不得不承認,在一堆烏鴉裏頭,他算是頭彩鳳了。

  不過彩鳳也沒什麼了不得,那還是歸於禽類──一張嘴啼個不停,吵人。

  喬南容冷眼看?鳳招皇和這群男人喝酒喧囂,高談闊論,朗聲說笑,黛眉攢得深緊。

  這幫魯男子,難道不知道,這裏叫“雅座”嗎?非得這樣粗魯,掃人雅興不可嗎?喬南容心中嘀咕。

  哪知這一桌人才吵得她不得安寧,另一桌又站起了一個華服男子調戲起彈唱的小姑娘。

  小姑娘嚇得花容失色,尖叫連連。“啊!”

  喬南容籲嘆一口氣。果然,山中長老教訓的是──男人真是去他爹的禍亂根源!

  喬南容按住腰間的佩劍,正欲起身時,那鳳招皇早已縱身掠出,扣住華服男子的手,華服男子疼出殺豬般的慘叫聲。“啊!放手啊!”

  鳳招皇笑道:“怎麼,我是你孫子啊,你叫我放我就放啊?”

  華服男子只得改口。“爺……爺……”他痛得厲害,連話都說不好。

  “別叫我爺爺,我可沒你這種不肖孫子。”鳳招皇手上加了勁。

  華服男子疼到入骨,整個人蜷跪在地上。“哎呀呀!饒命啊……”不住向鳳招皇討饒。

  鳳招皇回頭,對唱曲的小姑娘一笑。“姑娘,妳說,要不要饒他?”

  小姑娘一見他的笑,心頭怦地一跳,臉兒一紅,小小聲地說:“您放過他吧。”

  “好。”鳳招皇松了手。“你要記得,今天可是這姑娘好心饒了你,往後別再叫我撞見你欺負她。”

  “是、是……”華服男子連忙叩首,一邊鞠躬彎腰,一邊後退,走到樓梯時,踏了個空。“啊!”咚咚咚地,整個人翻了好幾個階梯,到了轉角的平臺才停了下來。

  鳳招皇朗聲大笑。“滾。”他身邊一票朋友也發出哄堂笑聲。

  華服男子倉皇逃離,鳳招皇見他消失,轉過身,拿出一錠銀子交給小姑娘。“給妳壓驚的,回去休息吧。”

  小姑娘急急將銀子退還給他。“恩公,我怎麼能收下您的銀子呢?”

  “收下吧。”鳳招皇那一票朋友加入勸說行列。“小姑娘,妳要不收下的話,可折了我們鳳招皇鳳公子的一片好意。”

  鳳招皇……這名字讓喬南容眉心一頓。

  她聽過這號人物。這人是“滄龍山莊”少莊主,師出名門,性喜交友,頗有俠名,也是她這次比試的勁敵。

  小姑娘在眾人的勸說下,接受了鳳招皇的好意,臨走前,秋波頻頻,戀戀不舍地瞅?鳳招皇。

  鳳招皇含笑,目送她離開。

  待她離開後,鳳招皇的朋友,將手搭在鳳招皇肩上。“鳳兄,你還真是掠奪姑娘芳心的殺手,瞧瞧,你一出手,人家姑娘對你就青睞有加。”

  “別胡說。”鳳招皇甩開他,回去落坐。“我只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而已,對那姑娘可是沒有半點意思。”他順手揮撢衣袖上的灰塵。

  得意吶!喬南容聽他的話,就覺得那話裏滿是得意。

  “我說鳳兄。”他的朋友在他旁邊坐下。“不管是小家碧玉,大家閨秀,多少名門淑媛,紅塵俠女傾心於你,怎麼就沒見你動過提親的念。”

  “這女人哪~~”鳳招皇飲了一口酒。“在我看來,只有兩種,一種是美麗而安靜;一種是美麗但是話多。不管是哪種女人,都偶有可愛之時,只是一旦死心塌地要纏你,那真的是一哭二鬧三上弔,把你弄得煩不勝煩。”

  他大發經驗之談,旁邊的男人是敬佩得直點頭。

  喬南容卻是攢了眉,弔了眼。鳳招皇講的是什麼話,什麼叫做“美麗而安靜”,或者是“美麗而多話”,這男人眼裏看到的女人只有一張臉和一張嘴嘛!

  “咦!”一桌的男人中,有一個開口了。“鳳兄啊,你的話也有些不對,那如果不美麗的女人呢?”

  “不美?”鳳招皇縱聲笑道。“不美,那還算女人嗎?”

  他話一說完,滿桌子的男人大笑不止。“說得好啊!”

  笑聲囂張到喬南容忍不住握緊了拳頭。

  好、一、群、豬!特大只就屬那鳳招皇了。

  不美的不算女人……很好,她喬南容偏偏就是個不美的女人。

  喬南容眼裏燃起火焰。她和鳳招皇結上樑子了,就為了這句話,她喬南容與這狂傲無禮的鳳招皇是誓不兩立了。

  旁人的笑聲,讓鳳招皇說話益發沒有顧忌。“女人嘛,就是要逗男人開心,不美,怎麼逗男人開心?”

  逗男人開心!好極了,喬南容反逸了一抹笑,她會讓他知道女人不是只讓男人開心用的。

  喬南容耐下性子,靜坐在他們旁邊,聽他們說話。

  幾個人說定明日要去城郊騎射場活動筋骨,其他的,就沒什麼重要的事情了。

  他們喝到幾分醉意,越聊越有興頭,可在喬南容聽來卻是索然無味。

  一人倒酒,發現酒沒了,嚷喚?小二添酒。

  喬南容美眸一轉,移身向下走去,小二拿了酒要上來,正好與她在樓梯間相撞,酒壺翻跳起來。“啊。”小二急?要接住。

  喬南容卻早他一步接住酒壺。“放心,沒破。”她綻笑,耍弄酒壺,手形交叉幻變,妙手疊為萬千。

  小二看傻了眼,嘖嘖稱奇,卻不知道喬南容在他不注意的時候,已經悄悄地自袖子掏出藥粉,糝和入裏頭。

  她再動手耍弄,不過是為了要讓藥粉均勻溶入。

  鳳招皇在樓上聽到小二的聲音,好奇地步出,正好見喬南容耍玩?酒壺。他一笑,倚在欄杆旁,說道:“姑娘,好手法。”

  喬南容仰頭對上他。

  鳳招皇從上往下看,乍見她一雙眼眸,黑湛湛的──好亮,鳳招皇想。

  喬南容揚笑,拋丟手上的酒壺。“送你的。”

  酒壺裏,糝和她獨門的瀉藥,雖說要不了人的命,不過拉上一夜,也是要的。

  這是見面禮而已,戰爭還沒開始,那叫鳳招皇的男子,往後還有得受的。

  她甩身,眉目含笑,昂首闊步地自鳳招皇眼前消失。

  沒見過哪個姑娘,走路這樣昂挺生風,鳳招皇直到她遠離了,才聽到友人喚他飲酒。

  “來了。”鳳招皇應了一聲,打開酒壺,深嗅一口。“好香。”他笑道。“咱哥幾個一定要好好喝上一盅。”

  酒味飄香,他們豪氣地將酒倒入碗內。“幹了。”碗清脆地交叩,為了男人間的友情,他們一口飲盡。

  當夜,旅店茅廁內的燈火未曾熄過。

  ☆  ☆  ☆

  次日,午後,騎射場門口。

  “為什麼不讓我進去?”喬南容易了一身男裝,卻受阻擋,故而與守門的人起了爭執。

  “爺。”守門人道。“我們只收熟客,您是生面孔,我們不能讓您進去。”

  “如果我硬要進去呢?”喬南容抬高下頦,冷冷地問。

  鳳招皇一班朋友比喬南容來得遲些,見“他”與守門人發生口角,探問道:“小五,這是怎麼回事?”

  “葉大爺。”鳳招皇的朋友──葉崇年,是這裏的熟客,守門認得他,與他說道。“這位爺,硬是要進來,我勸不了他走。”

  鳳招皇看了喬南容一眼,忽地覺得有些眼熟。特別是“他”那對眸子,好似在哪見過。

  喬南容面無表情,與他回看。

  要不是好奇他鳳招皇騎射的本事,要不是想再多個機會整治他,她才不稀罕來這地方呢。

  鳳招皇先釋出一臉笑。“請問兄台,高姓大名?”他應該見過“他”才是。

  “喬南容。”喬南容很給面子地丟出三個字。

  鳳招皇也不介意“他”的冷淡,雖未聽過這名字,他還是保持笑容。“喬兄弟,要不要與我們一同進入?”

  喬南容微愕。“可以嗎?”她剛剛才擺了臉色給他看,他不生氣嗎?

  葉崇年在一旁笑道:“我兄弟說可以就可以。”鳳招皇既然這樣說,對于喬南容漠然微傲的態度,他也不以為意,還拍了拍守門人的肩膀,說道:“就讓這位喬爺進去吧,有事我頂?。”

  鳳招皇拿了錠銀子給守門人。“辛苦你,我們進去了。”

  他回頭,對?喬南容一笑。

  喬南容扯了抹笑,以為回應。

  就她看,鳳招皇這人確實是性喜交友,熱心仗義,他雖是看不起女人,倒還不算是十惡不赦。

  不對,喬南容轉念。她可是“綠蘿山”的山主,凡是看不起女人的男人,便是十惡不赦,便是她的敵人。

  雖說這鳳招皇偶爾也會做做“英雄救美”的事情,那也不過是為了滿足當英雄的虛榮心。像這樣的人,就是整他,也不需要愧疚的。

  喬南容收起神思,跟?鳳招皇等人入內。

  騎射場內,樹木扶疏,綠草如茵,圍成好幾個場子,場內置了數個箭靶,不少年輕漢子手持弓箭,縱馳呼嘯。

  不過,喬南容的目光倒是被一名排場盛大的俊俏男子所吸引。

  只見這男子為一群奴僕所簇擁。他腳踏?奴僕的背,翻身上馬,之後,眾奴僕腰彎到地上,恭敬地遞上弓箭,男子則是傲慢地接過。

  手上沒了弓箭,這一干下人,開始吆喝?旁人回避,附近的人,只得調馬避到其他場子去,那男子眼角一瞟,趾高氣昂地駕馬繞場。

  葉崇年牽了一匹白馬回來,見到那男子囂張的行徑,低聲說道:“聽說最近這幾天來了個皇親國戚,不知是哪個妃子的親弟弟,被封做什麼‘逍遙侯’的,本事沒有,派頭倒是高,我看應該就是這個了。看來我們今天倒楣,竟然遇上了他。”

  鳳招皇勾唇一笑。“這不算倒楣,看人出醜,也是有趣。”

  喬南容斂眉,覷睞?他。他講話的樣子,就是教她生厭。

  “逍遙侯”停在箭靶的前面,張弓一射,箭颼地出去,連箭靶的邊都沒有沾上,就直直地從旁邊削過去。

  旁邊的僕役,竟是歡聲雷動,不斷稱頌。“侯爺真是了不得。瞧瞧,這臂力真大,一滿弓就飛過了箭靶。”

  又有人拍馬屁。“是啊,是啊,只怕是千古未有。”

  年輕俊俏的侯爺,得意地抬高下巴。

  鳳招皇這一群人不住低聲訕笑。“這種事能引以為傲,那當真是千古未有。”

  喬南容忍不住嗤笑出聲。

  “逍遙侯”目光向他們所聚之處掃來。

  鳳招皇頂頂喬南容,示意“他”別惹是生非。

  怕事?喬南容心裏咒?,轉而生了一念──他既然怕事,她偏要生事。

  喬南容一笑,旋身騰翻上馬。

  “喬兄弟。”鳳招皇正要阻止喬南容,喬南容馬腹一夾,駿馬如箭飛出。

  “這姓喬的,恁莽撞的。”葉崇年忍不住抱怨。

  “算了,見機行事。”鳳招皇見來不及阻止喬南容,反而坦然地展顏一笑。“葉兄,你往後還要在這裏出入,要是喬兄弟惹什麼事情,你可要先跑,別讓人揪到了。”

  “你啊……”葉崇年搖頭,一副自認倒楣的樣子。

  “我啊,這輩子唯一做對的事情,就是交了你這好朋友。”鳳招皇搭住葉崇年的肩膀,含笑看?喬南容騎奔在馬上的丰姿。

  他打量?喬南容,就一個男子而言,“他”算是秀氣了,但是兩道秀濃的劍眉,配上清湛的眸子,也是挺有精神的。

  不過,最引人注目的,是“他”整個人的神態,禦風而行中但見光彩煥發。

  喬南容縱馬奔馳,風似地掠過“逍遙侯”身邊。“拿來。”喬南容話出手至,硬是從那傻愣愣的侯爺手上抄下弓箭。

  一抓到弓箭,喬南容從箭靶前錯開,她一個回頭,凝神聚氣,身下馬猶奔縱,身軀顛搖,箭自她手上疾發,唰地正中紅心。

  “好箭法!”鳳招皇叫好,葉崇年也亮了眼。

  喬南容傲然揚唇,卻不鬆手,反而再讓馬奔繞一圈。

  馬跑了半圈,順?的勢,又是向“逍遙侯”處奔來。

  “讓開!”喬南容一喝,趕走呆張?嘴的“逍遙侯”。

  “逍遙侯”和他的下人,愣退了幾步,其他場子的人,這時也停下觀看喬南容。白馬好似展翅而奔,喬南容沐在春光中,一身的亮,不能瞬目的霎時,讓人生了錯覺,不知是光照在“他”身上,還是“他”便是叫人炫目的光。

  喬南容搭弓拉箭,硬是用雙腿夾緊馬腹,突然一傾身,身子畫了半個圈,側掛在馬身上。

  眾人驚呼出口,還在佩嘆之中,喬南容黝黑的眼睛一瞇,盯緊靶心,箭一發,沒入紅心之中。

  半晌之後,四周爆出喝釆之聲。“好啊!”鳳招皇連聲稱好。

  喬南容揚笑,放慢馬的步伐,停在“逍遙侯”前面。“弓箭是這樣用的。”她把弓箭還給面有窘色的“逍遙侯”。

  她的騎射這樣精湛,十足讓“逍遙侯”難看。誰知,喬南容竟還踱步到方才“逍遙侯”落箭之處,一把抽起地上的箭。

  所有的人揣量?“他”的用意,茫然的空氣中,隱隱繃了。

  喬南容勾了一抹笑。“不能射中箭靶的箭,應該這樣。”她雙手一折,啪地折斷了箭,丟扔在地上。

  所有的人呆住,反應都比喬南容的動作慢了一拍。

  喬南容好整以暇地騎到鳳招皇身邊。“鳳兄,馬還你。”她笑得燦爛。

  對“逍遙侯”她是“惡意挑釁”;對鳳招皇她是“蓄意謀害”。等一會兒,就可借“逍遙侯”之手,來砍了鳳招皇了。

  鳳招皇無奈一笑,看來這喬兄弟,很有幾分意思。

  “逍遙侯”面上一陣青、一陣白。“來人!”他怒喝,點燃空氣中的煙硝味。“把這群人給我抓下來,一個都不准讓他們溜了。”

  “是。”僕役領命,群體向喬南容等人撲來。

  喬南容露齒一笑。她身輕如燕,還怕逃不了嗎?

  混亂之中,她擠身要出,嬌軀前面卻陡地橫了堵胸膛出來。

  “喬兄弟。”鳳招皇擋住了“他”,驀然抓了“他”的手。“這裏危險,快逃吧。”

  是啊,她是要逃,可是不是要讓他牽?逃啊!

  喬南容一怔,想甩開他的手,哪知道他卻是牢握不放,她掙甩不開,只能與他拉扯,追趕的人聲逼近,他喊?。“愣什麼?逃啊!”

  他的力氣比她還大,害她只能由他拉?,倉皇遁逃,等到將眾人甩拋一段路之後,他轉個彎,拖?她翻牆而過。

  “安全了。”鳳招皇得意地宣告。

  喬南容瞪覷?他,扭拽開手。鳳招皇這只豬竟然敢抓?她,真是太可惡了,她一定要找個機會剁掉他的豬蹄子。

  “喬兄弟,你的臉色不大好看,是太累了嗎?”他問,不知道是愚昧的關問,還是好巧的探問。

  “我不喜歡人家碰我。”喬南容毫無掩飾,她動怒了。

  鳳招皇眼帶笑意地看?喬南容。

  雖然他不知道為什麼,可是他看得出來,喬南容那一雙黑亮的眸,對他是蓄?敵意的。偏偏,“他”傲然飛揚的神態與似曾相識的感覺,又深深吸引他。

  他喜歡看“他”眼裏那七分倨傲,三分冷傲,雖然同是傲性的人,可是“他”與自己的傲卻又有幾分不同。

  他決定了,要“招惹”這麼一個人來做“朋友”。

  鳳招皇展開好看的笑容。“讓我拉你一把,總比落在‘逍遙侯’手上好。”

  喬南容可不覺得如此,她瞪他一眼。“哼,多管閑事。”

  “喬兄弟。”鳳招皇保持笑容。“你那時把馬自‘逍遙侯’跟前還我時,我還以為,你把我當朋友呢。”

  他這是拐了彎戳破她的蓄意陷害,喬南容哪里有聽不出來的道理,偏偏她一時間又沒話回他,只好氣得自他身邊拂袖離開。

  鳳招皇趕緊轉身,跟上“他”。“喬兄。”他亦步亦趨,如影隨形,緊貼?“他”。“你要去哪兒呢?順路的話,咱們一道走。”

  喬南容初初是不理他,哪知他像揮之不去的蒼蠅,轉繞?不走,喬南容只得停下步來,冷冷與他相看。

  這次沒能整到他,她本來想這樣就算了。可是,誰讓他不知死活地纏?她,那後果,就由他自己承擔了。

  “我要去參加武林大會,我想應該不順路吧。”喬南容抬眸看他,故意這樣說。

  “太好了!”鳳招皇展顏,面露大喜之色。“我也是要去參加武林大會。既然有緣相逢,何不共赴一程,路上也有個照應。”

  他有必要這麼開心嗎?喬南容心頭,竄了點點不安。“我這人脾氣可是古怪,你不後悔?”她問,算是給他最後的機會。

  “不會。”他一笑,大手將“他”牢牢握住。“好兄弟。”

  喬南容的心,驀地一漏。他粗厚的手掌,暖遞他的豪氣與真情,害她倉皇地甩開。“我不喜歡人家碰我。”她重申,避開他的目光。

  那是男人的手,和女人的手截然不同,碰上時會突然讓人心口一震。喬南容慌亂地覺察到。

  討厭……他竟然又再次握她。討厭……真是讓人討厭……她以後絕對不讓他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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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22 00:25:06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十幾天後,艷陽高照,刺得人眼睛不好睜開。

  喬南容和鳳招皇尋了一棵參天大樹,靠坐在槃錯的樹根上稍事休息。

  “喝水吧。”鳳招皇把水囊遞給喬南容。

  喬南容用手指將囊口與櫻唇隔開點距離,咕嚕地飲了一口水。“謝謝。”喝完後,她將水囊交還給鳳招皇。

  十幾天了,喬南容的態度還是有些冷淡難親,卻沒有阻了鳳招皇對她的善意。

  鳳招皇等“他”喝過,才拉高水囊,傾下一注水流,咕嚕灌入。“過癮!”他嘖了一聲,將水囊收起,另外拿出饅頭,掰成兩半,給了喬南容一半。“吶。”

  喬南容沒有接過來,只是問他:“你不覺得你對我太好了嗎?”

  她第一眼看他時,他明明就是頭妄自尊大的豬,哪知他對她卻有百般的好,害她常受良心譴責。她決定把話挑開來說,還是與他分道走好了。

  鳳招皇一笑。“我當你是兄弟,有福同享,不該對你好嗎?”

  喬南容繃?臉。“你應該看得出來,我並沒把你當兄弟。我不明白,我對你這種態度,你怎麼忍得下。”

  “這沒什麼忍不忍?”鳳招皇笑得豁達。“我喜歡對你好,你不喜歡對我好,各有各想做的事,那就各做各想做的事了。”

  喬南容斂眉。“你為什麼想對我好?這根本就沒道理。”

  鳳招皇移湊近“他”,送上笑臉。“我覺得你這人挺有意思的。看起來,好像很坦然,可是似乎有些隱瞞,有些神秘莫測,讓人好奇得很。”

  沒想到他的觀察這樣敏銳,喬南容有些許的心虛,表面卻還鎮定。“對我好奇和對我好,應該是兩回事吧。”

  鳳招皇展笑。“我這人很相信緣分的,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我就覺得不是初識,說不定我們上輩子就見過面了。”

  喬南容嗤笑一聲。上輩子?她沒那麼倒楣吧。

  忽地,她轉念想到,她和他確實在客棧見過一面,只是那一次,她自下面仰頭,只露了眼睛與他相看,那也算“見”過嗎?

  沒想到,那次她惡整了他,他卻還記得她。愧疚的感覺,輕輕齧磨?她。

  喬南容別轉過頭,耽溺在混亂的思緒中。

  “想什麼?”

  他驀地湊上喬南容,氣息自她敏感細致的肌膚呵過,方寸一亂,她突感微暈,臉輕燙了起來。

  喬南容本能向後一撤,曲了雙肘撐住身子,睜亮黑眸與他對看。

  他忽然發現,“他”的臉上淡淡的飄紅,透了些姑娘家才有的風情韻致。可是,那雙熠亮的眸,卻是連男子都少有的倔傲。

  深凝?喬南容,鳳招皇竟生了眩亂。什麼是男?什麼是女?在“他”身上交揉雜錯,使“他”顯得魅離,卻讓他恍恍失神。

  “做什麼?”喬南容問,因他貪婪的目光而怏怒,而慌亂。

  鳳招皇回神,朗聲一笑。“不做什麼,我只是要問你想些什麼?你真有趣,竟然像個姑娘家一樣臉紅。”

  喬南容憤而推了他一把。“誰是姑娘家?誰又臉紅了?”都怪他沒事靠得這樣親暱,才會害她呼吸困難,亂了分寸。

  鳳招皇勾唇。“喬兄弟當然不可能是姑娘家。”話到這裏,原本無事,他卻不知死活地加了句。“姑娘家都是會討人歡心,惹人喜愛的,你這性子,十足不像。”

  好極了,他竟然敢和她提到姑娘家的性子應該如何。

  喬南容扮出一抹笑。“說到姑娘家,我以為姑娘家最重容貌,就是不會討人歡心,也還該清甜嬌美才是。”

  鳳招皇展顏一笑。“喬兄弟,沒想到你的見解,與我相同啊。”他看?“他”,一副恨不得早日認識的樣子。

  “是啊。”喬南容點頭。再沒有愧疚了,就是整死他,她都不會有愧疚的。

  她放滿一整臉的笑容。一想到能整得他生不如死,她就開心得不得了。上重播了瀉藥,這回……下毒嗎?嗯,應該不錯。

  她手邊有各種的毒,一種能讓人腹痛如絞,一種能讓人皮膚奇癢,一種能讓人四肢不能動,一種能讓人有口不能言,有目不能視,有耳不能聽,一種能讓人……

  喬南容還在忖?,用哪種藥最好,就聽得喧嚷的聲音朝他們前來。她與鳳招皇同時轉過頭去,就見得一群村民在一名道士的帶領下,浩浩蕩蕩地朝他們所在的地方前來。

  “怪了。”喬南容皺眉。“這群村民又是鋤頭,又是斧頭,有老有少,可竟沒有半個女人。”

  “嗯。”鳳招皇沈下眉峰。“看他們的神情動作,好像是在驅魔逐鬼的。”

  “那道人喃喃有詞,許是在唸咒。”喬南容揣想。

  鳳招皇頂頂“他”的肘。“靜觀其變吧。”

  “好。”喬南容與他並坐,看來將是件有趣的事。

  道人率?眾村民,直到兩人的面前,才停了下來。面容乾瘦的道人,伸出枯枝般的手,極帶威嚴地沈聲道:“起。”

  這是在叫他們起來嗎?喬南容和鳳招皇面面相覷,鳳招皇點頭起身,喬南容也跟?他起來。

  道人拂塵一掃,在兩人前面不知比畫了什麼,而後拂塵一抽,披在左臂上,對?兩人說道:“本天師慈悲救了你們兩個人,你們還不快快跪拜叩謝。”

  喬南容和鳳招皇愕然相望,道人卻是不耐煩地轉過頭去。

  “兩位公子。”年邁的村長開口。“你們是從外地來的,不知道情形。這天師是在替你們除掉身上的重煞晦氣,你們才得以避開災厄。這算是死裏逃生,逢凶化吉,你們可要好好謝謝天師。”

  “我們哪里有什麼重煞晦氣。”喬南容眉頭一軒,不以為然。

  “這裏是極陰之地,你們在這裏待?,就會惹上重煞晦氣。”村長解釋?。

  鳳招皇一笑。“是因為這棵樹枝葉參天蔽日,所以這裏才是極陰之地嗎?看你們這樣子,可是為了砍樹而來?”

  “是。”村長點頭,卻不願意再多做說明瞭。

  “好了。”剛好道人揮手。“別跟他們說了,誤了時辰可就麻煩了。待本天師作法之後,趕快趁?日落之前,把這棵樹給砍了。”

  “是、是、是。”村長連聲稱是,不再理會喬南容和鳳招皇了。

  道人口中念念有詞,拿起桃木劍有模有樣的比畫,步罡踏鬥,燃符唸咒。旁邊的村民放下手邊工具,全神貫注地助唸:“恭迎天師下凡……”

  鳳招皇和喬南容互看,雖覺荒謬,可是看他們表情凝肅,也猜想得到,事情必定嚴重,眾人才會這樣。

  鳳招皇使了眼神,示意喬南容和他往後退去。喬南容點頭,跟他退到後面的村民處。

  道人施完法之後,下令砍樹,眾人紛紛撿拾起傢伙,松開地上的土。

  “你們可是要將這棵樹連根刨起?這不可惜了這棵大樹?”喬南容問?身邊一名年輕人。

  “沒辦法。”年輕人壓低聲量回答。“我們這幾個村,最近都遇了可怕的事,天師說,都是這棵樹,陰氣太盛,招致……”年輕人避開敏感的“鬼”字,說道:“那東西作祟。”

  “什麼事情?”鳳招皇問道。

  年輕人為難地皺眉,顯然不知道該不該說才好。

  喬南容輕聲說:“我們自遠地來,一路上也遇到過不少事情。小哥,你說出來,讓我們聽聽,說不定我們可以給些意見。”

  年輕人在他的誘導下,終於低說:“我們這幾個村,不知為了什麼,夜裏丟了好幾個閨女……”

  村長正好抬頭,見到年輕人和他們說話,趕緊高聲說道:“阿大,別亂說話,快點幹活。”

  阿大連忙點頭,埋首工作,村長又道:“兩位公子,我們這村窮僻得很,沒什麼可以招待兩位,還請兩位離開吧。”

  看他的態度,顯然對於莫名其妙丟失了閨女,覺得不吉,不願多說。

  一個中年人忽然拉了村長的袖子,村長回頭去看,還招呼了天師過來。

  喬南容和鳳招皇無聲無息地縱掠到眾人身邊。

  只見中年人顫抖說道:“我好像……挖到……什麼東西……”

  “到底是什麼東西?”村長問,那人臉色蒼白,不能言語。村長招了其他人過來挖,土被翻松開來,眾人才看清楚,好像是一隻幹癟的手。

  大夥兒臉色一變,不知該不該繼續再挖下去,村長拭去了額上的汗,下令道:“再……再挖。”此時,別說他沒注意到鳳招皇和喬南容竄進人堆中,根本就連他們的存在都忘了。

  眾人越控,手越抖得厲害。

  喬南容驀地感到陰氣森森。是啊,這棵樹下,真的是陰氣森森。

  樹影蔽天,驕炙的日頭,半點透不下來,幽暗下,土翻松?,一具裸露的女屍慢慢浮現吶。

  喬南容咽下口水,不自覺地握住鳳招皇的手。鳳招皇穩住“他”溽溼的手心。

  最後一個膽大的年輕人,撥開屍體的頭,想看是誰,等那頭出現後,他砰地一聲,駭倒在旁。

  那具裸裎的屍體幹焦,眼珠半被蝕掉,看來驚悸尚存,怨厲不散,憤懣滿在。

  死者不安,死者不甘哪!

  “啊!”一時間四周發出喊聲,悽厲驚恐。那道人更是一暈,倒了下來。

  喬南容倒抽一口氣,窩在鳳招皇身邊幹嘔。太惡心了,真是太惡心了。

  鳳招皇臉色暗沈,拍?“他”的背。“不怕,不怕。”

  奇怪地,他的聲音,竟然安撫了她。她向來討厭他碰自己,可這時她竟想尋他指尖處的溫暖與力量。

  她不知道,原來他竟這樣讓人安心,讓人信任。

  喬南容恍惚了片刻,趕緊鎮定自己的神思。“我沒事了。”她強自站起,深吸了一口氣後,走到屍體身邊蹲下。

  屍體已經幹到剩下摺皺的皮囊,所以在這樣熱的天,也沒什麼腐爛的跡象。她唯一能自腦中搜尋到的殺人手法,是一種邪朮。“釆陰大法?”

  她曾聽山中長老說過,曾經有人以閨女純陰之身,煉補自身功力。可是,她以為這種歹惡陰邪的功夫,早已消失才是。

  “你也知道?”鳳招皇微感驚訝。

  “這麼說,你也知道?”喬南容反問。

  “就我知道,這世上,只有一人還習得這樣狠毒的功夫,那人綽號‘鬼面劫香’,是個無惡不作的大魔頭。”鳳招皇的表情轉為沈肅,那樣的沈肅,是喬南容所未見的。

  他起身問?老村長。“是不是每一個村裏,不見了七個姑娘之後,就輪到下一個村?”

  老村長還在驚駭之中,說不出話來。

  鳳招皇劍眉一飛。“人命關天,你還不快說。”

  “是、是。”老村長拚命點頭。“大爺,您……您可有……可有……救我們的方法?”

  鳳招皇收斂起平素玩笑的態度,說道:“聽我的話,所有的人,不論男女,無分老幼,全部躲起來,然後備一壇最烈的酒給我。”

  他眼睛炯亮,那態度直似一頭睡醒的猛獅,既野狂又霸氣,叫人不能拒抗,可又讓人生了些害怕。

  喬南容倒是不懼他,只是不知道,他也有這樣一面──危險卻誘人深探的一面。看來,她對他的瞭解,實在太少了。

  喬南容的視線,不自覺地怔留在他的身上。

  ☆  ☆  ☆

  這一夜,風微涼,月滿輪,祠堂前月色醉人,匿躲在祠堂的村人,卻沒有一個有心欣賞。躲的人太多了,眾人相互挨蹭,空氣沈濁,人都昏頭了,可誰也沒敢睡。

  門口一道縫,老村長貼在那裏,眼角淌了汗,半模糊了視線。不過,他還是看得到鳳招皇和喬南容對坐?飲酒。

  瞧鳳招皇還在,老村長才稍稍安心。他們全村的性命,可都交給他了。

  “乾杯。”鳳招皇笑邀喬南容飲酒,單手抱起那壇烈酒,仰頭灌入。

  喬南容呷了口碗中的酒。“你說,那個‘鬼面劫香’一定會來嗎?”酒味太濃,月色太柔,她嗅不出殺氣。

  “會來。”鳳招皇放下酒壇。“在這個村裏,他若不殺滿七個姑娘,他是斷不肯走的。”

  “你怎麼會這樣瞭解他?”喬南容問。

  “三年前,我曾經和他大戰過一場。”思及那一場,熱血沸騰啊。鳳招皇再抱酒豪飲。

  “勝負?”喬南容問得簡單犀利。

  鳳招皇不答,這一口,他灌得兇猛,抹了嘴後,他一甩手,酒壇倒放。喬南容這才知道,他這一口竟已經喝幹了一壇。

  勝負他不明說,可答案喬南容隱隱知道了。

  鳳招皇一笑,醉意狂恣,他的笑容,野了起來。“你該走了。幸好,你不是女人,他會放過你的。”

  “我不走。”喬南容堅持。“他對女人能下這樣毒手,我不會放過他的。”她告訴自己,留下,是為了要對付“鬼面劫香”那魔頭,不是擔心他酒醉,不是擔心他不能禦敵。

  鳳招皇朗聲縱笑。“你方才說你不走時,我還以為是為了兄弟情誼呢。”他的笑聲太放,聽來空空的,有一瞬,會讓人錯以為,他有些些失落,或者是淡淡的感懷。

  他是個重情的人,喬南容突然在他的笑聲裏聽到這一點。這一刻,也許他死生不計,就惦?一點“兄弟”情分。

  “喬兄弟,很高興認識你。”鳳招皇接過“他”的碗,豪氣一笑。“兄弟一場,酒,怎麼也該同飲過一回。”

  他仰首,飲走“他”的酒。這是他惦惜緣分的方式,也是他告別的方式。

  喬南容驀地出手,自他手下一把搶回自己的碗。“說好同飲,怎麼一滴不留?”她睨覷他一眼,咂了口碗裏最後的酒。

  她向來不喝他喝過的東西,但此刻例外。

  “好兄弟。”喬南容胸腔一熱,攬扣住“他”的肩。

  許是受了他的酒氣,感了他的豪情,喬南容心緒竟翻動起來。“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她說,將碗一砸,碗落地,而誓已定天地。

  “說得好啊。”鳳招皇縱笑,迭起的笑聲,在夜裏回蕩。一笑動天,樹影跟?搖晃,像是也笑了起來。

  “好久沒聽過這樣的笑聲了。”一縷黑影,飄忽而至。

  那身手來去無蹤,喬南容竟不知他何時而來,她氣息一屏,盯緊來人。

  “久違了,‘鬼面劫香’。”鳳招皇揚唇。

  喬南容終於看清這“鬼面劫香”,他一身黑衣,一頭銀發飄散,眸光闇綠,唇帶譏弄,膚如青玉,相貌卻是俊魅無儔。“你還沒死啊,鳳招皇。”他笑,笑起來的樣子,竟然可以惑動人心。

  “我死了,誰為你收屍呢?”鳳招皇回以笑容,再見到他,他可以感覺到血脈沸滾,整個人熱了起來。

  “這一次,你不會這麼幸運了。”“鬼面劫香”瞇起眼睛。上次他的功法,練到一半,卻遭鳳招皇所毀,這次他卷土重來,功力雖未至十成,卻已練至八成。擊殺一個鳳招皇,夠了。

  “誤會了吧。”鳳招皇勾笑。“我向來憑的是本事,而非僥幸。”話落影出,他身形騰飛,如龍自雲端破出。

  他雙拳幻出,拳風隨一身暢快酒意激昂奔灑,醉意中,但見狂態。喬南容眼睛一亮,這才明白,方才他為何飲了這樣多的酒。

  只是他的攻勢雖是淩厲,“鬼面劫香”卻不閃躲,反手與他相對。兩道人影,一白一黑,一觸,相激成漩流,四下悍然颳起拔地的風。

  喬南容的衣袂,受震吹飄動,聲響颯颯,足見兩人內勁之強。

  她眉頭擰皺,為插不入兩人之中,而暗自心急。

  風中突地逸出血味,一口猩紅在黑白交錯的漩流中噴激而出,艷如火樹,喬南容心頭一悸。

  砰地一聲,鳳招皇飛彈出去,直落在地上。

  喬南容急至他身邊,鳳招皇獨力起身。“鬼面,你還是我遇到過最好的對手啊。”他說,痛快而笑。

  “很好。”“鬼面劫香”展開詭邪的笑。“你若輕易死在我的手中,還叫我覺得無趣。”忽地他的笑容僵住,嘴角透出血絲,突兀地淌在他蒼白的臉上。

  “你又低估我了。”鳳招皇朗聲縱笑,笑聲一轉,鼓蕩成槃旋的龍嘯。

  “你還是打不過我的。”“鬼面劫香”的聲音一轉,厲變為鬼嚎,與他的龍嘯相互對抗。

  兩人的聲音,震瓦穿腦,祠堂內的人痛苦地捂住耳朵,若不是四周都挨蹭?人,他們已經翻到地上打滾了。

  喬南容凝聚真氣,清亮一吭,一聲鳳吟自她胸臆而出,與龍嘯相合,鳳招皇的聲音在她的引帶下,趨為悠轉,奇異地,竟融蝕掉那令人心底發毛的嚎聲。

  “鬼面劫香”聲音一弱,身形疾遁。

  “哪里走?”鳳招皇和喬南容同時躍出。

  鳳招皇快了喬南容一步,大手一探,揪住“鬼面劫香”的背後,“鬼面劫香”一竄,鳳招皇只扯下一塊黑布。

  彈指之際,“鬼面劫香”旋身,欲反扣鳳招皇的脖子。幾乎同時,喬南容橫手搭住他冰冷的手。

  “鬼面劫香”目光一轉,闇魅的綠眸在瞅見喬南容時倏地一亮。他看得出來,喬南容是個姑娘家。

  姑娘家啊!喝上一口閨女的血,都會讓他現在的狀況好轉。

  “鬼面劫香”目露噬血的光,傾身欺向喬南容,同時,鳳招皇一掌擊出。

  這一掌擊出,勢如雷霆,只聽得轟然一聲巨響後,他與“鬼面劫香”各向兩邊彈飛而出。

  喬南容縱身掠至鳳招皇身邊,她?急擔心,而他臉上還掛?向來的笑容。

  “扶我起來吧。對一個勝者而言,我這樣子,實在不夠體面。”

  “還笑?”喬南容突然有些惱了,要是方才她沒有出手相助的話,他現在……這傢伙,怎麼還笑得出來?

  鳳招皇擺了個哭喪的臉。“對不起,我贏了。”好吧,“他”不讓他笑,那他就哭吧。最後,肩膀該再加上兩下抽搐的。

  “咳!咳!”他一動,竟嘔出一口鮮血。

  喬南容心揪了下,鳳招皇卻又恍然大悟地笑了。“我就想,少了個什麼東西,怪怪的。”該吐口鮮血的。“這樣才像個英雄。”他笑說。

  喬南容眉心惱蹙了起來。“只吐了口血,算得了什麼,該當連命也絕了,這才是千古萬代的大英雄。”

  明明就是氣他不將自己的命,當作一回事,可是喬南容出手,為他拭去鮮血的動作,卻又太過輕柔。

  真好。鳳招皇眼梢含笑。他向來喜歡看“他”精神的眸子。而今,那喜歡更深了,因為他在那裏頭終於看到“他”匿藏的溫情與關懷。

  “不當大英雄了,”他咧開好看的牙齒。“活?,當你的兄弟就好了。”一句謝,他沒說出口。一份感動,他沒告訴“他”,可是這一條命,是“他”救的。他牢牢記得。

  “兄弟……”喬南容喃唸,瞅睇?他。

  往後,她真要與他當什麼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的“兄弟”嗎?

  都怪他,怪他的豪邁熱性,怪他的講情重義,讓她漸漸有些迷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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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22 00:25:27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半個月後,日剛西落,天色濛濛地還透了點亮。

  喬南容推上客棧浴室內那一方小窗,浴室暗了下來。

  她不在意,這樣剛好可以好好泡個熱水澡,褪解了衣袍,她正要入浴時,突然聽得急急的敲門聲。

  叩!叩!鳳招皇在門外叫?。“喬兄弟。”

  “做什麼?”她慌亂地應答,隨手揪起衣服。

  “找你出去啊。”他的聲音迫不及待,極為興奮。

  “去哪兒?”她動了好奇心。

  “出來。”鳳招皇笑道。“出來,我就告訴你。”

  喬南容看了眼水桶中氤氳的熱氣。“非得出去嗎?”熱水耶,那可是一桶熱水哪。

  “作兄弟的,還會害你不成?”他說,一再催“他”。

  喬南容猜他必有什麼好事,才這樣急切。“好啦,你等一下。”她穿上衣衫,才推開門,鳳招皇就興沖沖地拉住她。

  他的手勁極大,喬南容冷不防地讓他一拉,險些踉蹌,跌入他的懷裏,她倉皇地推甩開他。“作什麼啦?”她掀了眉,粉臉卻莫名發燙。

  他看?“他”,輕哂。“你實在太容易臉紅了。”

  “關你什麼事?”喬南容斜瞪他,甩頭從他身邊走過,拉了把椅子忿忿坐下。喬南容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過於親近他時,就會臉兒潮紅,就會心慌不自在。怏怒,不只是為了他的話,也是為了自己的反應。

  “好兄弟。”鳳招皇步過去,探湊到“他”臉邊。“我這麼說,沒有惡意,你不要惱怒。”

  “我才沒生氣呢。”她心虛地說。“你到底有什麼事情,快點說,說完了之後,我要去洗澡了。”

  “好。”鳳招皇滿了個笑,單刀直入地說:“兄弟,你還沒去過妓院吧?”

  “妓院!”喬南容一聽那字眼,又羞又怒,脹紅了臉。“下流!”她唰地起身,憤而一摑。

  啪地一聲,鳳招皇一張俊臉熱辣辣地紅了,他一怔,呆在那裏。

  喬南容也是一愣,她忘了,自己現在可是“男人”,實在沒道理這樣激動。死了,鳳招皇一定覺得很奇怪。

  那一巴掌,他挨得實在莫名其妙。

  尷尬中,鳳招皇忽地釋出一笑。“我想你一定沒去過妓院了。”

  “欸。”對他幾分愧疚,喬南容低頭,胡亂應他。

  “兄弟。”他一笑,起身,搭住“他”的肩膀。“男人都該去一回的。”他攬住“他”,忽然發現“他”的骨架縴巧,不像一般男子。

  喬南容抬肩,頂開他的手,從他懷裏撤出。

  她實在不喜歡與他太靠近,會害她腦裏轟轟地,難以思考。

  鳳招皇逸笑。“天造男女,剛柔相濟,陰陽兩合,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沒什麼難以啟齒的。”

  喬南容聽他說得赤裸,心中暗斥他一聲“色鬼”,對他既不齒又不屑。那表情顯露在臉上,藏也藏不住。

  鳳招皇不以為意。“兄弟。”他和“他”展開男人間的談話。“男人一生若是不能知曉女人的滋味,那就不算是男人了。”這是肺腑之言,這是經驗之談,他說得極有義氣。

  喬南容瞅睇?他,明明不想聽他那淫穢之語,可是心底又生了些些的好奇。“女人是什麼滋味?”她小小聲地問。

  鳳招皇露齒,一逕邪邪地笑,卻又什麼都不答。

  別有深意的笑容,招得喬南容生厭,她撇轉過頭,可是好奇的念頭卻開始騷動?她。

  到底男人覺得女人是什麼滋味呢?

  鳳招皇低聲笑道:“不是我不跟你說,只是這種妙不可言的滋味,本就難以形容。這裏有座‘雲水閣’,裏面的姑娘都是千嬌百媚,我找一個好的給你,等她領了你,你就會明白了。”

  喬南容玉頰燥熱。“誰要你多事?”卑鄙、無恥、下流、骯臟、汙穢、惡心、淫亂……

  這些話喬南容說不出口,在心裏罵了鳳招皇百次千回。

  鳳招皇當他只是小男孩,以愛護“他”的心念,笑拉起“他”微燙的手。“跟兄弟我去吧,絕對不讓你後悔的。”

  喬南容想到他的手,都覺得惡心,急忙甩開他。“你要去自己去,我才不跟你去。”

  喬南容激動的反應,引得鳳招皇微覺奇怪。“怪了,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啊?”沒見過哪個男人“誓死”不去妓院的。

  “我當然是了。”喬南容連忙辯稱,為免鳳招皇起了疑心,她傲抬下頦對上他。“我只是不信,你找得到好的給我。”

  鳳招皇朗聲一笑。“這可是你的第一次,我能不找個好的給你嗎?”

  喬南容瞪?他。“你最好找得到。”

  “怎麼可能找不到?”鳳招皇笑笑地把“他”納在自己寬闊的肩下。

  喬南容陰了半邊臉,恨不得轉了頭,直接咬下鳳招皇的肩膀。她現在才知道原來男人是這樣惡心。

  ☆  ☆  ☆

  妓院裏,鶯聲燕語中春意無邊。

  一名喚做芙蓉的艷色女子,偎在鳳招皇懷裏格格嬌笑。“討厭,你一年多都沒來了,奴家還以為,你忘了我呢。這次奴家一定要好好罰你。”她說?,手大剌剌地在鳳招皇腿上磨蹭?。

  喬南容在一旁看得傻眼,吞了口口水,她一直以為男人的惡心,該是叫女人覺得生厭不悅才是,怎麼這女人不只樂在其中,還“主動出擊”。

  喬南容旁邊坐?花名薔薇的妙齡姑娘,她香肩半敞,露了截雪白酥胸,俯身逗弄?喬南容。“聽鳳公子說,你是第一次來這的。”她媚眼勾?喬南容,喬南容自然沒有鳳招皇那樣陽剛迷人,不過他面貌幹淨,靦腆赧紅,也是可愛。她對“他”也就頻獻殷勤。

  “嗯。”喬南容勉強地回答,看不過眼地替她將薄紗披好。“別?涼了。”她尷尬地補了句,立刻引來兩個姑娘噗哧嬌笑。

  芙蓉轉了頭說道:“沒想到鳳公子,還能結識這樣單純的小公子。”

  “我這小兄弟確實是什麼都不懂。”鳳招皇替芙蓉倒了一杯酒。“他可就要麻煩妳照顧了。”

  芙蓉沒想到鳳招皇會開口要求,柳眉一挑,推掉他的酒,嬌嗔一聲。“我去照顧他的話,那誰來伺候你?”

  薔薇不料鳳招皇有這樣的心思,趕緊介面。“芙姊,鳳公子就由我來伺候吧。”

  雖說喬南容還算不錯,可哪比得上鳳招皇能討姑娘家歡心。

  芙蓉語氣軟裏帶刺。“我說薔薇妹子,鳳公子恐怕不是妳能滿足得了的。”竟是開始與薔薇爭起鳳招皇來了。

  喬南容不快地噘了嘴。她就不明白,這鳳招皇有什麼好處,值得這兩個女人把自己丟在一旁。

  喬南容轉了個念頭,叫了鳳招皇。“大哥。”她扯開笑容。“可不可以把這兩個姑娘都讓給我。”哼,她偏要叫這兩個女人落空,更要鳳招皇一個人抱?棉被過這一夜。

  鳳招皇初時有些錯愕,後來朗聲笑出。“好兄弟,真看不出你這麼有‘興致’,好──”他爽快地站起。“這兩個都留給你了。”

  “謝謝大哥。”喬南容低覷?花容愀變的兩個姑娘,笑容更滿。“那大哥今晚……”

  鳳招皇堵了“他”的話。“不用替大哥擔心,這裏這麼多姑娘,還怕大哥會一個人嗎?”他露出男人的笑容。“大哥會自己找樂子的。”

  喬南容的笑容,頓時僵了。

  她可以搶他兩個姑娘,難道還可以搶他第三個姑娘嗎?

  原來他要的只是女人,不管哪一個都可以。

  可惡,她真的沒算到男人跟野狗是一樣的。

  “好好享受啊。”鳳招皇笑看?“他”,拍拍“他”的肩膀。

  “大哥也是。”喬南容虛弱地擠了一句話。

  “放心。”鳳招皇拉長笑容,低附在“他”的耳邊說道:“兩個……了得……”他豎起了拇指。

  “嘿嘿。”喬南容陪笑,嘴角抽搐。

  ☆  ☆  ☆

  夜深,喬南容潛入一間房間,裏面那個叫曇花的姑娘聽到關門聲,對?梳妝鏡說道:“鳳公子,你不是還在跟姊妹們喝酒嗎?怎麼這麼早就來了,人家還沒准備好呢。”

  喬南容聽她這樣說,松了口氣。之前,鳳招皇留她和兩個姑娘獨處,她點了兩人的睡穴,順利脫身後,便自老鴇那裏探問到鳳招皇的去處,早他一步尋到曇花姑娘的房間。聽曇花的話,她確實沒走錯間。

  曇花自梳妝鏡上看到喬南容走進,嚇了一跳。“公子,您走錯地方了吧。”她回頭見喬南容眉目不惡,又問道:“您要做什麼啊?”

  喬南容勾了一抹笑。“我是來救妳的。”掌風一出,擊昏了她。

  “嗯。”曇花軟了下來,喬南容抱住了她。

  算這女人福大命大,遇到“俠義心腸”的她,這才沒慘遭鳳招皇“蹂躪”。喬南容“好心”地把她掉包回先前的房間,再返回原地。

  她動作迅捷,總算趕在鳳招皇來之前回來,重回房間。她關上門,第一件事情,就是在茶杯中糝上迷藥。

  鳳招皇喝了這茶,就作不了怪了。喬南容得意地拍拍手,吹滅了燭火。

  為了“救”這些女人,她可是煞費苦心呢。只是……喬南容轉了一個念頭,這些女人會感激嗎?師父們曾和她說過,男人只會“蹂躪”女人,可是為什麼她們的態度好像挺高興被鳳招皇“蹂躪”似的。

  喬南容百思不得其解,揉了揉頭。

  好煩哪,她本來可以在客棧裏,好好的洗一個澡,卻被鳳招皇害得在這裏進進出出。

  喬南容吐了一口氣,決定先去浴室淨洗個手腳再說。

  打開了浴室的門,喬南容順手推關上,見到一大桶冒煙的熱水,她抿咬了唇。

  她現在正黏糊了一身的汗,好想洗澡哪。

  眼巴巴地望?一桶熱水,喬南容不自覺移了步伐,探手一撩,水溫正好,適宜入浴,適宜放鬆,適宜……

  喬南容打量了四下的情形。不管了,她迅速地解下衣服,沒入桶中。

  “呼……”她將胸臆間一口悶氣深深擠出,松閉上眼睛。桶子中釋出淡淡的木頭香氣,氤氳溫熱的水氣暖覆住她。

  這才是人過的日子啊。喬南容蓮浮笑容,沒身埋入熱水中,半晌,才從水中探出頭來。幾乎同時,門砰地撞開。“我的好姑娘。”鳳招皇憑?放肆的酒意闖入。“不是說要和我共洗鴛鴦浴嗎?”

  “啊。”喬南容雖慌,猶未亂,低叫一聲,手指噙了水珠,籍?內勁送出,擊熄了一燭火光。

  “怎麼暗了?”鳳招皇咕噥一聲,邁?搖晃的大步,就?微漾的水光反射朦朧月色,步到水桶邊。

  喬南容僵了身子,內勁聚在手上,只待鳳招皇一有不軌的動作,就要他立時斃命。

  “曇花。”鳳招皇一笑。“怎麼不說話,妳是氣惱我來得太晚了嗎?”

  喬南容聽了他的話之後,權且將計就計,背轉過身。“走開。”她佯怒。

  她抵?木桶的邊緣,烏瀑黑發膩在冰肌雪膚上,光影不明,曖昧的春色,反而更顯得誘人。

  他發出贊嘆的聲音,衣服未寬,只解了鞋,就跨翻入水桶中。

  嘩啦啦的水滿了出來,而他與她之間幾乎沒有空隙。

  喬南容動念要逃,他卻從背後將她的縴腰摟住。

  該死,他一碰到她,她全身就像要燒起來一樣。她想掙開,他的雙臂卻像鐵一樣箍緊了她。

  他枕住她的肩頭,低嗄地嘆道:“天啊,妳好香。”她身上沒有一般姑娘家甜膩的脂粉味道,深嗅中,卻可汲到淡淡的木頭香氣,揉入她特有的幽馨中。她的味道,有種神秘,他難解。她的骨架,有種熟悉,他一時卻又說不上來。

  “妳不是曇花。”至少這件事情,他很篤定。

  她的心跳好亂,他欺近霸道的氣息,攪混了她的一切,只除了她向來的倔傲。“那又如何?”她應他,不怕他發現她不是曇花。最多,就是殺了這淫賊。

  他朗聲笑起。“是啊,那又如何?”她的性子,他竟像也識得一般。“叫什麼名字?”他低問,呵燙了她敏感的耳朵。

  “露水姻緣一場,也值得問嗎?”她繃緊了身子,從喉嚨裏吐出來的聲音,都像是被碾磨過一樣,破碎低嗄,聽來卻是另一番誘人。

  “不能說嗎?”他很快戀上她的嬌軀,粗厚的大掌向上移,包覆住她胸前的柔嫩。

  她倒抽一口氣,因為極度羞怒而紅了雙眼。

  闃靜中,他聽到咚地聲音,那是她的淚,他的心跟?揪了下。“不要怕。”他柔聲安撫,恍惚間,他總覺得,她這樣的倔強,他是認識的,他是知道的。

  “我沒怕。”她答。那是恨,恨不得此刻就殺了他。

  她的恨這樣漫天湧上,他的情卻驀地繾綣。“第一次吧。”他猜,摩挲中多了溫柔與引導。

  他的碰觸,讓她本能地戰栗,來不及思索前,已經軟逸出催情的呻吟。

  可惡,她咬緊牙,惱恨自己可恥的反應。

  仿佛知道她內心的沖突,他不急?攻城掠地,只是輕輕囓舔逗呵她光滑細致的香肩。“每個女人都會有第一次,會抗拒是正常的。今夜以後,妳就會明白什麼是男人,什麼是女人。妳會成為真正的女人。”

  聽他這樣說,她突然澀澀地笑起。

  荒謬啊!之前,他說要帶她來識得女人的滋味,而今,他要她成為真正的女人。她本來只是想要“拯救”這些女人,只想“整治”鳳招皇,怎麼會發生這樣的意外,讓自己陷入這樣難堪而迷亂的情境中。

  覺察她的難過,他有些困惑。“難道,妳不是自願的嗎?”

  他的聲音在她耳邊,溫柔而疼惜,稍稍平撫她翻湧與抗拒的心緒。“我不知道情形會是這樣。”她不知道,她會給了他機會,這樣親暱地狎近她,也不知道羞憤中,體內會有股莫名騷動。

  “先這樣吧。”他停止了愛撫,只是溫柔地把她滿滿抱住,讓她熟悉他的體溫與氣味。

  他的胡渣微微刺?她,濁重的呼吸,呵停在耳邊。他的氣息,她不是不熟悉,只是當他吐納間,雜了酒與情欲,讓他顯得陌生。

  他說過,女人有一種滋味,那男人呢?

  他的溫柔讓她大膽,他的陌生讓她好奇。她突然拉起他的手指,放在嫣燙的唇瓣前,學他的樣子囓啃逗呵。

  他喉嚨一緊。“我想要妳。妳要我嗎?”粗啞的聲音,低沈地似是魔鬼的誘惑。“我會很溫柔的。”

  她的胸前起伏劇烈。“我不知道。”她想和他靠近,好奇他是什麼滋味,可是又覺得這似乎是不該的事情。

  “給我吧。”他抱起她,一身衣服還溼漉漉的,他也不顧,便自木桶翻跨出來。

  喬南容意識到身上寸縷未?,慌地扭掙。“我不要了。”

  “沒有男人會給妳更好的第一次了,相信我。”他保證。

  隔?衣服,她可以感覺到,他和她一樣都是?了火的。

  什麼是男女之間,山上的長老們,從來沒有教過。她突然想,也許在這件事情上,他真會是她最好的老師,也許她可以明白,那些女人為什麼巴?他“蹂躪”她們,可是……

  喬南容來不及多想,他就將她放在床上了。

  “我去點燈。”鳳招皇說,他想看她,看她的容貌,看她的每寸每分。

  “不要。”她霍地起身,急急揪住他的前襟。

  “妳會不會太神秘了?”他笑。“又不讓我看妳,又不讓我知道妳的名字。”

  “這一夜過後,你會為我做什麼嗎?”她問。

  他一怔,爾後坦承說道:“不會。”

  聽他這樣說,她心底竟然隱竄了股失落,卻又騰生了一份好勝。“你是尋歡客,我是青樓女,這一夜過後,各不相關,你何必知道我是誰?況且,看不到的臉,不是最美的嗎?不知道的名字,不反而是最值得記得的嗎?”

  “那……”他沈吟半晌。“那我叫妳曉霧吧。”他還是執意給她一個名字。

  “曉霧……”她喃唸,突然笑出。“好名字哪。清晨曉霧,見了日出便要散去。”這就是他與她此刻的關系。

  她的聰明靈黠,是他在女子之中少見的。可是,這不是叫他最吃驚的,讓他心頭一跳的,是她的笑中,輕染惆悵感懷,卻不自憐自傷,那樣似有情若無情的態度,竟讓他聯想到……

  “曉霧。”他喚她。“妳很像我認識的一個人,只是他是男的,而妳是女的。”他對她格外生了一種親切,有一些模糊的東西在心頭滋生?。

  “是嗎?”她應道。心跳鼕鼕地加快,除了害怕之外,裏面竊隱了雀躍。

  不知道為什麼,知道他會想到她,確實是讓她暗喜的。

  幽暗中,世界單純而安全,他們靠近彼此,以看不清的方式互貼,讓氣息漫流相依,她微顫地解開他的衣服。

  “這樣才公平。”她說。要讓彼此都不?片縷,才是公平。她的手貼在他的胸前,想知道他的心跳,是否與她一樣悸動。

  他的胸和她的並不一樣,她好玩地逗弄,縴手所到的地方,燃起他一片火熱。她雖是稚嫩的生手,卻不全然被動。

  “天啊。”他低喊一聲。“這不公平。”他翻身,把她壓在床上,埋逗在她胸前的豐潤香軟中。

  他像是一頭飢渴的獸,抵舐?她。“這樣才公平。”他滿足地喟嘆。

  在床上,他是狂野而陽剛的,溫柔只是一種誘勾,先讓人放鬆而已。

  她全身酥軟,像是?了火一樣的發燙,陌生原始的情欲,在她體內翻滾竄動,她嬌聲吟哦,早忘了如何計算公平。

  “妳好美。”他低說,想知道她的長相。他的吻在她的眉眼間徘徊,沿?鼻樑而下,記住她唇瓣的芳馨。

  她只覺得呼吸被奪,神思被攝,他扣開她的牙關,浪狂地與她糾纏。她逐漸在他的勾動下,反過來探索他的滋味。

  他驚訝地發現,她是這樣善於學習,竟讓他溺陷其中。

  這就是男人的滋味嗎?喬南容恍惚地想起他曾說過的形容。

  鳳招皇撤出,用吻烙記她身上其他地方。

  喬南容軟哼一聲,雙手箝在他虯健的背上。“你都是這樣吃掉女人嗎?”他是這樣恣意地齧啃,狎暱地取悅別的女人嗎?她突然很想知道。

  “吃掉?”他笑出,喜歡她這樣的說法。

  她認真地再問一次。“是嗎?”陌生的熱流在體內翻動,她隱約知道有些事情將要發生,將他攀抓得更緊,哼喘不止。

  “不該嗎?”他答非所問,貪戀不舍地品嚐她身上的美好。老天,她反應的方式,以及她潛匿熱情的律動,都是他見過最特別的。

  “原來你對所有的女人都是這樣。”她喃喃地唸,斂眨起情欲氤氳的雙眸,調整呼吸心律。

  “什麼意思?”他感受得到她意圖冷卻,卻不明究裏,情欲顫動勃發,已經讓他無能思考。

  她對他一笑,他見不到她此刻的媚態風情,卻在她驀地出手時,受她擊昏,癱軟下來。

  “……”鳳招皇悶哼一聲,暈過去。

  她無法讓他再碰她了,不是厭惡他濁重的氣息,不是害怕他昂揚的壓迫,而是無法忍受他對其他女人竟然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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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22 00:25:44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日出,歌舞聲歇,酒盡燈殘。

  “嗯……”鳳招皇沈吟一聲,自疼痛中醒來。

  “你起來了。”喬南容更換好了一身衣服,坐在椅子的那頭,淡淡地瞅他。

  “怪了,頭怎麼這樣痛?”鳳招皇皺眉,探抓?腦門。

  喬南容輕哂。“你酒喝多了,許是自己去撞到頭了。”她當然不會跟他說,昨夜,她狠狠地擊了他一掌。

  “有嗎?”鳳招皇微感詫異,忖思?昨夜的事情。

  依稀記得,他與一名陌生的女子在床上翻滾廝磨,只是後來……鳳招皇皺深了眉,他好像……怎麼可能,他好像被……

  喬南容見他眉心攢聚,存心奚落。“我看大哥昨夜必定是太過盡興,恐怕連與誰歡好都不記得,哪里會記得怎麼撞到頭的。”

  鳳招皇一聲苦笑。“唉。”唇角一揚,他轉了話鋒。“不說這了。倒是兄弟你,昨夜如何呢?”

  喬南容扯了一抹笑。“一張床上躺了三個人。你說,快不快活?”她沒有說謊,那床上確實躺了三個人,只不過那是三個貪?和他一夜風流的女人。

  想到這點,喬南容的心好像微微被什麼紮刺似的,眉心悄斂。

  鳳招皇見“他”好似不快,跨步下床,往“他”肩上一搭。“我看你的樣子,不頂快活的。怎麼了?擺不平嗎?”

  喬南容抬頭覷他一眼,一笑。“怎麼會擺不平?”她昨夜可是結結實實地撂倒了他。

  “擺平就好了。只是,我見你怎麼好像有心事似的。”鳳招皇關心地問。

  她知道他是真心待她如兄弟。“大哥。”喬南容喚他,低了下頭。“男人在床上,對待所有女人都是一個樣子嗎?是不是,只要不討厭,就可以上床,就可以共歡?”

  她假扮男裝,卻不能明白男人在這一點所想。特別是與他一夜纏綿之後,這一點,她更迷惘了。

  男人怎麼能隨隨便便,就跟一個女人這麼親近。可以是素昧平生,甚至是連面都沒有見到,然後就這樣的糾纏銷魂。

  待春宵一夜後,霧散情盡,竟又什麼都不剩。

  鳳招皇讓“他”問得啞了半晌,好一會兒才道:“這自古以來男人便是這樣,兄弟你就別多想了。”

  喬南容皺眉。“那一個女人若是不能忍受男人這樣,是不是最好就是一輩子不該成親。”

  “自古以來的女人,總是要在這一點看得開,要不然就是跟自己過不去了。”鳳招皇企圖“開導”“他”。

  喬南容沖上一口惡氣。“看不開的話,是跟自己過不去,還是和自己的丈夫過不去?”

  “……”鳳招皇被“他”堵了口,不過“他”言語之間過於激動,卻不得不讓他起了疑心。“你這說話,怎麼跟個姑娘家一樣。”

  喬南容有些心虛,不過旋即說道:“我這話像不像姑娘家的話,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這話,是不是站在一個‘理’字上頭吧。”

  鳳招皇並不答腔,只是愣瞅?“他”。

  “他”會是姑娘家嗎?他的心猛地敲擊胸前。

  是有神似之處啊!喬南容與昨夜那個神秘倔傲的女子,在性情上、在骨架上,是有神似之處的。

  他極力搜尋“他”的眉眼,試圖揣想激情中摩挲過的輪廓。

  喬南容讓他看得慌了,咽了口口水,斜眼睇他。“怎麼淨瞧?我?”

  鳳招皇納回神思。“沒事。”他一定是瘋了,才會以為喬南容是姑娘家。明明“他”昨夜才與兩名女子雲雨,怎麼可能會是姑娘。

  他們或有相似,但是一男一女,如何能並提?

  “失神、失神的,也不知道你在愣什麼?”喬南容拋了他一記白眼。她知道,他起了疑心,反而故意說道:“下次在床上別太賣力,小心‘精盡人亡’。”這句話,是她在妓院中聽到的調戲之語,現學現賣拿來奚落他。

  她是氣他的,氣他對肌膚之親的態度竟可以如此隨便,口頭上也不願意饒他。

  見他臉上浮出苦笑,她頓生得意。“我看,你多休息吧。”甩頭離開。

  瞧?喬南容步離,鳳招皇無奈地搖頭。

  唉,他這是怎麼了,又讓兄弟唾棄、又讓女人拋棄的,更莫名其妙的是他竟然還把兄弟當成女人。不過話說回來,他一定也是活得不耐煩了,才會去招惹了一個謎樣的兄弟,掛念?一個霧般的女人……

  他向來無往不利,這次可是頭一回被女人在床上“退貨”哪!

  ☆  ☆  ☆

  日正烈,人聲鼎沸,為了參與武林盛會,“九龍山”下群英匯集。

  “鳳兄,鳳兄。”遠遠有人見了鳳招皇,便揚高聲音喚他。

  “這可不是鳳小兄弟嗎?”一名老者瞅到他,快步迎來。

  不過片刻工夫,鳳招皇身邊就聚了不少的人。鳳招皇含笑,一一拱手打招呼,跟在他一旁的喬南容這才見識到他人緣之好。

  老者從人群中穿出,朗聲笑道:“鳳小兄弟,總算又見到你的面了。”

  鳳招皇大手一伸,與他緊緊牢握。“季老,您還是一樣健朗啊。”喜悅之情,由衷溢出。

  季老縱聲一笑。“哪里有什麼健朗,都讓你們這些年輕人給追老了。”他面色赤紅,聲如洪鐘,目蘊精光,既足威儀,又見慈善。

  喬南容不自覺打量他,他也回頭看了喬南容一眼,對他一笑,問鳳招皇道:“這位小兄弟是……”

  “我來介紹。”鳳招皇搭住喬南容的肩膀。“這位叫做喬南容,是跟我生死與共的好兄弟。兄弟,這位是季伯仁老前輩。別看他這樣可親,他可是現任的盟主,這次大會的主辦人呢。不說別的,往後我們吃喝,可都得靠他了。”

  季伯仁笑起。“別這麼說,我老頭子難道敢虧待‘滄龍山莊’的少莊主嗎?況且……”他壓低聲音,拍拍鳳招皇的胸膛。“說不定,下屆盟主就是你了,我可得罪不起你哪。”

  鳳招皇一笑。“季老就愛開玩笑。”

  季伯仁斂起笑容。“這各門各派的武功及實力,我還會不知道嗎?除了一個‘綠蘿山’我不曉得之外,其他的,我都估算得出來。”

  一聽到“綠蘿山”,喬南容眼睛一亮。

  “‘綠蘿山’……”鳳招皇喃唸。“這地方好像聽過,不過不大熟。”

  季伯仁皺眉。“莫說是你,這個地方連我也不大清楚。我只聽說,這地方好像聚的都是些被拋棄的女人。本來這次大會,我是沒打算邀請她們。只是上次我底下的人送帖的時候,讓她們劫走一份,我只得讓她們也參加了。不過怪了,這麼些天下來,就是沒見到她們的人來登記住宿什麼的。真不知道,她們會派什麼人來,也不知道她們實力如何?”

  鳳招皇勾唇一笑。“季老,這一點不用放在心上的。女人嘛,還能如何,最多不過就是‘峨媚派’那樣吧。”

  喬南容臉色一變,含咬住下唇。

  季伯仁笑道:“話是這麼說沒錯,不過你也不能輕敵。這次比試是由抽簽決定,兩方相對,若是不幸敗北,無論強弱,可就被淘汰出去了。”

  “什麼人都能輸,女人能輸嗎?”鳳招皇又露出他囂張的笑容。“沖?季老你這句話,只要我和‘綠蘿山’的人對上,一定讓她哭回去。”

  要讓她哭回去!喬南容眉一挑,眼一翻瞪。

  “兄弟,你說是嗎?”鳳招皇順手用肘頂?“他”。

  喬南容勾轉了一個笑,並不回答。

  他既然打心底輕蔑女人,那麼縱使他們倆情分上是“兄弟”,身分上卻是宿命的仇敵。

  她絕對要讓他哭回去的。“兄弟”可以不做,女人這口氣可不能吞忍。

  “對了。”季伯仁問道:“喬公子,你是代表哪個門派來的?或是個人來參加的?還請你把來曆說一下,我好為你安排食宿。”

  “我的來曆和大家沒什麼不同。”喬南容一笑。

  季伯仁一時不解。“喬公子這句話是說……”

  喬南容勾唇。“我們都是打娘胎出來的,來曆不都一樣嗎?”

  “小兄弟說話真有意思。”季伯仁和鳳招皇同聲笑出。“不過,我是主辦人,還是得問問小兄弟出自何門派。”

  “相信我,你們一定不會想知道的。”喬南容笑笑地說。

  她很篤定,他們一定不會想知道的。不過,她確信,他們最後一定會知道的,因為她將是打敗鳳招皇的人。

  ☆  ☆  ☆

  比武大會正式開始,同一時間內,各場子都有比試,其中最引人關注的就是鳳招皇和“神劍書生”──斐玉堂的比試。

  “神劍書生”玉面紅唇,斯文儒雅,劍一出手,猶如名家揮毫,劍下是端正的楷體,一招一式,既准又穩,落落大方中,內蘊不絕。

  鳳招皇亦是劍如其人,劍法豪狂不羈,如他素來的狂狷,起落轉折間,都帶?幾分滿不在乎的況味。

  幾個站在喬南容後方的姑娘,竊竊私語。

  “怎麼辦,這兩人都師出名門,家世良好,卓絕不凡,我該站在誰那邊呢?”一個姑娘苦惱?。

  另一個答腔。“這鳳招皇是不錯啦,可是他看起來沒有斐玉堂體面幹淨,我想我會支持斐玉堂。”

  又有人介面。“我看鳳招皇的劍招散漫,顯然已經亂了,他一定會輸給斐玉堂的。”

  喬南容嗤笑一聲,回過頭去。“如果妳們喜歡斐玉堂的話,那正好,一會兒就有機會了。”

  “怎麼會有機會呢?”幾個姑娘的眼睛亮了,雖然不識得喬南容,可是“他”說話的樣子,滿是自信,頗能讓人信服。

  喬南容勾唇。“妳們等?安慰斐玉堂吧,他輸定了。”

  “你胡說!”姑娘們輕嗔,怒睇?“他”。

  “看清楚吧。”喬南容一笑,淡淡收了視線,再不理會她們。

  看?鳳招皇俊挺的身影,喬南容的目光,逐漸凝亮。

  她比誰都雪亮,鳳招皇的劍法看似雜亂無章,其實自有律動,自有佈局,自有氣勢。那樣精妙的劍法,絕對不全來自師徒相授。那是人與劍合,他稟賦中的狂性才能勾動劍氣。

  她的胸口熱起。斐玉堂斷無機會贏過鳳招皇,可是她要怎麼樣,才能勝過他呢?

  鳳招皇的劍一卷,挑開斐玉堂的劍鋒,一劍橫去,如入無人之境,直逼斐玉堂頸端。

  斐玉堂臉色一變,劍鏗聲落地。

  這一變只在眨眼瞬間,四下發出錯愕與驚服的嘆息。

  鳳招皇撤劍一笑。“承讓了。”他意氣風發,步下擂臺。

  “好啊。”鳳招皇一票朋友簇擁過來。“鳳兄,真了不得,剛剛還害我為你捏了一把汗,沒想到,你益發精進了。”

  “還好、還好。”鳳招皇笑?,目光尋找?喬南容。

  喬南容對他揮手,招他過來。

  鳳招皇大步邁向“他”,喬南容伸手握住他,對他一笑。“我就知道你會贏。”

  她是最相信他,也最瞭解他的人。

  鳳招皇朗笑。“要是輸了,不是叫兄弟丟臉嗎?”他牢牢地握住“他”的手。對他來說,“勝利”之所以可喜,那是來自于與兄弟同榮共用。

  ☆  ☆  ☆

  鳳招皇連?幾天,表現皆是出色,因此他所在的地方,旁邊都會圍了一群人,其中有仰慕他的朋友,自然也有傾心他的女子。可是這次,獨獨少了喬南容。

  鳳招皇有些心神不寧,左顧右盼?。

  “找你的喬兄弟啊?”季伯仁喚他。

  “是啊。”鳳招皇點頭。“‘綠蘿山’和‘神風劍客’彭如飛的比賽就要開始,怎麼沒見到他呢?”

  季伯仁幫忙看了一眼,說道:“真沒看到人呢。對了,你這喬兄弟也真夠神秘的,我查遍名冊,就是沒他的名字。我看,你對他還是小心一些好。”

  鳳招皇一笑。“季老,你多慮了。雖說我不知道他的來曆,不過我這條命可是他救的,要說他對我不懷好意,我是怎麼也不信。”

  季伯仁嘖了一聲。“總是防人之心不可無就是了。”

  “知道了。”鳳招皇為了讓他放心,應了一聲。

  季伯仁也知道他沒放在心上,搖了搖頭。突然,他眼睛一亮,說道:“出來了。”

  鳳招皇目光被引了過去,只見一個蒙面的綠衣女子,昂首步出。

  “怪了。”鳳招皇皺眉。“這‘綠蘿山’的姑娘,也不登記個名姓,也不願以真面目示人,到底是想遮掩什麼?”

  鳳招皇的友人說道:“一定是醜得不得了,才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彭如飛眉一掀,說道:“姑娘,妳蒙住了面,未免給人太不光明的感覺了吧。”

  “蒙面你也要管?”喬南容冷嗤一聲,拿出帕子遮住眼睛。“這樣吧,我把眼睛也蒙了,跟你打一場,看你管得動,還是管不動。”

  鳳招皇眼睛一亮。“雖說彭如飛武功還算尋常,可是這‘綠蘿山’的姑娘也夠囂張、夠氣魄了。”

  “靜看她本事吧。”季老凝神。

  擂臺上彭如飛暴怒。“無知女流,狂妄小輩,欺人太甚。”他喝了一聲,劍如雷霆,破空劈來。

  喬南容屏息,以她天生異于常人的敏銳,感受彭如飛的氣流。只見她原是不動如山,倏地疾轉似風,自脅下送出柔韌的軟綢,卸開彭如飛的劍勢。

  彭如飛大駭,要再轉劍勢時,眼前忽地一花,整個人被喬南容的軟綢纏住。

  軟綢一圈圈纏卷,把他像綁粽子似的繞住,彭如飛一時之間頭昏眼花。

  喬南容一拋,硬是讓他摔跌出去。

  台下嘩然,這才曉得“綠蘿山”的功夫竟是不能小覷。

  喬南容解開帕子,露出黑湛燦亮的眼睛。

  鳳招皇目光愣對上她──那雙眼睛,似曾相識的。

  喬南容覺察他的目光,轉對上他,以眼神挑釁一笑。

  鳳招皇勾唇,定瞅?她。眼神交會中,他可以感覺自己的心跳正在加快,血脈奔流。這是第一次,他很想跟個女人好好地打一場。

  對手來了,他知道他的對手來了。

  ☆  ☆  ☆

  喬南容後來幾天,還代表“綠蘿山”出去賽了兩場。出賽前,她特意迷昏了鳳招皇。比賽結束後,她再匆匆趕回鳳招皇的房間。

  她一打開門,正遇到鳳招皇要跨出去。

  喬南容沒想到他這麼快就醒來,嚇了一跳,不過她很快就鎮定下來,說道:“你起來了啊。”

  “嗯。”鳳招皇點頭,身形突然一晃,傾身向喬南容倒下。

  喬南容即時穩住他,心卻跟?漏了一拍。“沒事吧?”她是真的擔心他哪。

  埋在“他”肩上的片刻,“他”舒服的氣息,竟叫他有些不想起來。

  鳳招皇甩甩頭,一笑。“沒事。”

  他站定身子,說道:“奇怪。這兩天怎麼睡得特別沈,起來後頭還暈重。”

  喬南容心虛地扯了抹笑。“我看你最近比試不斷,可能是太累了,難免需要多睡一點吧。”

  “是這樣嗎?”鳳招皇皺眉,直勾勾地看?喬南容的眼睛。

  他不是沒有懷疑讓人下了藥,只是能下他藥的,只有喬南容,他實在不願意懷疑“他”。

  喬南容料他遲早也是要懷疑自己的,索性與他對看。“怎麼一直看?我?”

  她猜想,若是每當她去比賽時,都不在他身邊,他一定更容易將她和“綠蘿山”的代表聯想在一起,不願這麼早就讓他發現身分,所以她乾脆選擇迷昏他,然後裝傻到底。

  “沒事。”鳳招皇搜索?“他”的眉眼。“你的眉目和‘綠蘿山’那個姑娘真的很像。”他認真地說。

  她面容微變。沒想到已經被他識破。

  鳳招皇見“他”蹙起眉心,以為“他”不悅了,心中頓生愧疚──他自己是怎麼了,那話裏頭好像是在質疑“他”似的。既然是結為兄弟,哪里有不信任對方的道理。

  鳳招皇搭上喬南容的肩膀,一笑,微有幾分赧然。“我說這句話,沒有別的意思,兄弟你可不要放在心裏。”

  他的話語中,多見赤誠。喬南容抿唇,難有言語對他。

  “生氣了?”鳳招皇低湊上“他”,想逗“他一笑。

  “沒有。”喬南容虛扯了一抹笑,定睛看他。“大哥,那‘綠蘿山’百年來與江湖上沒有往來,她們的武功俱是江湖上失傳多年的秘招,奇詭難測,變化無窮,你若與‘綠蘿山’對招時,自己要多加小心。”

  她與他必定會有一戰,可是他對她有義,她又如何能對也無情呢?至少也該對他多些叮嚀的。

  鳳招皇勾笑。“放心,我會小心應敵的。輸給女人?那樣的臉,我可丟不起。那女人的功夫確實不錯,不過,我一定會打敗她的。對了,你好不好奇她的長相?”

  “這有什麼好好奇的?”喬南容覷了他一眼。

  “你不覺得她行事實在太神秘了嗎?又不報名字,又不露長相,弔足人的胃口了。”鳳招皇露齒一笑。“你看?,大哥非掀了她的面罩不可,要是她長得美若天仙,我就考慮把她討來做媳婦。”

  喬南容看他又再以美貌品評女子,微有不快。“要是她長得不好看,那你又當如何?”

  “不好看啊……”鳳招皇沈思。他直覺認定那姑娘必定姿色非凡,倒沒想她可能長得不好看。

  鳳招皇喃唸。“不肯以真面目示人,不是絕美,就是極醜。若她長得極醜,卻教我掀了面罩,她一定羞憤難堪。要不……她若長得醜,我就讓她吧。贏了我,她也是面上有光。”

  “讓她?”喬南容攏攢眉心。

  退讓,不是成全,那是輕蔑。他這是擺明看不起她們“綠蘿山”的武功。

  “有什麼關系?”鳳招皇不知道“他”此刻的想法,還很無所謂地聳肩。“雖說輸給女人很難看,不過能幫人家留些顏面,也是好事。”

  喬南容冷勾?唇。“大哥的話,會不會說得太快了?”好勝之心,全然被他激起。

  “看?吧。”鳳招皇笑起,搭住“他”的肩。

  聽說“綠蘿山”的姑娘從未嚐過敗績,他鳳招皇一定會破了這個例的。也許要花點力氣,但是他總會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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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22 00:26:02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辰時,日出未久,擂臺前卻已聚集了不少人。這一場比試是由風招皇和“綠蘿山”交手。雖然這一場,並非武林盟主之爭,卻仍是萬所矚目,眾所期待。

  “這‘綠蘿山’的娘們,囂張許久了,看看鳳招皇能不能收拾她。”參與比試的多是男子,不免有人看不慣喬南容總是有贏無輸。

  “我看‘綠蘿山’的功夫,確實驚人,鳳招皇恐怕要使出些絕學,才能應付。”大多數的人,雖對鳳招皇有信心,但是仍然不免有些擔憂。

  “這你們就不懂了。”有年長的一輩開口。“鳳招皇所學之中,最有名的就是‘狂龍九式’,只要他使出這招,沒有理由輸的。”

  “‘狂龍九式’?我倒是只聽過,沒有見過,不曉得那是怎樣厲害的功夫。”眾人被老者說得心癢。

  “既然叫做‘狂龍九式’,那威力一定驚人吧。”姑娘們引頸翹首。

  經過這些天的比試,鳳招皇的愛慕者,迅速增加。

  有人突然說道:“不知道鳳招皇能不能掀開那姑娘的面罩。”

  “是啊,是啊。”立刻就有一堆男人附和。“我看那姑娘身姿曼妙,膚潤如玉,應當是個美人胚子。”

  不以為然者道:“既然是美人,何必怕人看呢?”

  話題一開,勝負不再是他們關心的問題,喬南容長相如何,才是他們討論的議題。

  由於喬南容來自傳說的地方,擁有莫測的武藝,兼之行蹤飄忽,對所有人來說,她一切成謎,一切都值得臆測。

  人群哄鬧之際,擂臺鼓響,表示比試將開始,眾人霎時收止聲音,瞪大眼睛。喬南容和鳳招皇自兩邊步來,雖然沒人說話,可是氣氛莫名竄熱。

  鳳招皇停步,笑看?喬南容。“比賽了這麼多天,姑娘可以告知姓名了嗎?”

  喬南容勾唇。“贏了我,自然就知道了。”淩空一騰,向他欺近。

  鳳招皇臉上還保持笑容,目光卻變得不同。身形一轉,反守為攻,飛身撲去,與喬南容纏錯。

  喬南容不敢輕敵,一發現未能占得先機,旋即閃扭嬌軀,改弦易轍,步走迷離,形幻萬千,擾亂鳳招皇耳目。

  眾人在擂臺下看得眼花,鳳招皇忽地發出一聲清亮的吟嘯,觀看的人突感暈眩,紛紛捂住耳朵。

  喬南容眉心一錯,步伐稍晃,未及眨眼之際,鳳招皇便已欺來。

  喬南容不躲直攻,兩人掌心相擊,喬南容不敵,後躍數步,一個不注意,腳半踏空,身子後仰,險些摔跌,她的心跳猛地一快。

  鳳招皇同步飛騰到身邊,長臂一伸,攬住她的腰。“說謝謝哪。”他笑,注意到她略閃過驚慌的眼神,多了些女人的味道。

  喬南容還在遲疑時,聽得他惡劣地加了一句。“不說謝謝,我可要放手了。”

  喬南容傲然答道:“不放手,你可要遭殃了。”她反手拉住他,在他摔不及防備的時候,借力使力,將他拋出。

  鳳招皇遭到偷襲,情勢忽變,他被摔出擂臺。人們還來不及張口,鳳招皇硬生生平空翻轉,飛踏圍觀者的肩膀。

  他的步伐毫不見重量,如龍踏雲端,不旋踵便已重回擂臺。

  鳳招皇嘖了兩聲。“恩將仇報,這未免太不近人情了吧。”招式一出,威力淩厲逼人。

  “趁火打劫,你也不算高明。”喬南容眉一揚,譏他方才作為。

  “我這是乘機教化,是妳不知感激。”鳳招皇直擊她的空門。

  “照你的標准,那我剛才可也算得上是事先警告的君子了。”喬南容嘴上好強,非和鳳招皇回嘴不可,卻因為心神稍閃,致使閃躲起來,有幾分狼狽。

  “妳知道妳會怎麼輸嗎?”鳳招皇好看地笑起。

  喬南容暗咬牙。她當然知道,她好勝心太強,反而容易招致失敗。

  鳳招皇再笑。“不錯嘛!知道要檢討了。”

  即便知道鳳招皇蓄意挑釁,喬南容還是忍不下一口氣。“先想好你會怎麼死吧。”雙手暴出。

  鳳招皇似是已然料到,動作更快,單手扣纏住喬南容,一手摘下她的面罩。

  近乎直覺反應,喬南容順勢別過頭。

  “不能見人嗎?”鳳招皇低聲笑道。

  話語中幾分無心的譏嘲惱了喬南容,喬南容倏地回頭,與他相看。

  “啊。”台下嘩然。喬南容的面貌與他們所想的,全然不同。既不是絕色如西施,也非貌醜似無鹽。

  她就是個清秀的姑娘,相貌並不頂特出,但眉目間倒有?姑娘家少見的英氣神釆。

  “啊!”又有人發出驚呼,認出她就是喬南容,就是鳳招皇身邊的“兄弟”啊。

  鳳招皇呆愣住。“怎麼……”他睜睜地看?她那雙晶亮的黑眸。

  “這就是你要看到的。”喬南容咬唇,擊出薄怒的一掌。

  鳳招皇沒有躲,也許是忘記了,也許是呆住了。總之,他沒有閃躲,硬生生吃下那一掌,彈飛出去。

  喬南容怔愕。她的那一掌,率性而為,順任胸口惡氣而發,不在原先設想之中。而他的毫不閃躲,對她而言則是另一場意外。

  砰地一聲,鳳招皇狼狽地被摔出擂臺之外。

  情勢遽變,人聲擾攘。“這是怎麼回事?”

  主持本屆大會的季老,扶起了鳳招皇,轉手交給身邊的人,躍上擂臺。

  “我該稱呼妳喬公子,還是喬姑娘,抑或者妳還有其他的名字?”季伯仁開口,不慍不火,卻是夾槍帶棍。

  喬南容哪里會聽不出來,他語多刺人。她冷勾了一抹笑。“您就放心地叫我喬姑娘吧。”

  “很難放心吧。”季伯仁一笑。

  喬南容也生起敵意。“季盟主有什麼話,還請明示?”

  “豈敢,只是喬姑娘曾經女扮男裝,用意為何?引人揣測。”季伯仁直視?喬南容。

  “季盟主不是只需負責評判輸贏,驗查身分嗎?又何必揣測我的用意呢。”喬南容斜睞他一眼,微哂道:“別說我女扮男裝,雌雄莫辨,就是陰陽同體也不勞盟主費心。”

  圍觀的人,聽她這麼一說,喧鬧起來。“這小妮子是怎麼了?跟盟主講話也這樣囂張。”

  “太張狂了吧。”群眾發出不滿的聲音。

  喬南容天生好強,抬了下頦,挺了脊樑,並不理會眾人。“這場比試勝負已定,還請季盟主宣告。”

  “這……”季伯仁略顯遲疑。

  喬南容掃了鳳招皇一眼,鳳招皇揮開旁人的攙扶,一語不發,只是愣直地與她相看。

  他的目光,深黝黝的,像是一潭發黑的濃血。

  他受的“傷”,恁重啊。

  旁人的聲音,在他們目光相觸的那刻,嗡嗡嗡地被抽遠。

  喬南容別轉眼眸,暗自吸了一口氣,以平穩的聲調,吐道:“我想,勝負應該很明顯了吧。”

  季伯仁隱下心中不快,朗聲說道:“喬姑娘,技高一籌,確實厲害。”他的話依然帶嘲,嘲她“厲害”,嘲她贏的並不光明磊落。

  喬南容聽得出來,這次,卻不與他逞口舌之快。

  反正她贏了,這是事實,隨旁人怎樣看侍,她都不顧。

  贏了,能為“綠蘿山”出一口氣,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她是這樣告訴自己。只是她不明白,怎麼,她竟連一點喜悅之情也無。

  ☆  ☆  ☆

  三個月後,“滄龍山莊”。

  “幹哪!”幾名漢子圍?鳳招皇,以碗承酒,大口吞飲。

  鳳招皇仰頭,發狠似地飲完一口。

  旁邊的漢子,看看他,彼此之間交換了眼神。這些漢子多是他的好友,其中有一個便是當初曾經接待過他的葉崇年。

  今日是鳳招皇的生辰之日,也是新任盟主繼位的日子,他怕鳳招皇心緒不佳,特地來看他的。

  見他酒喝得這樣凶,葉崇年故作輕松地笑了。“鳳兄喝酒還是一樣豪氣啊。”

  鳳招皇勾唇。“遇到你們,我喝酒的興致就高了。”

  幾個朋友介面。“今天可是大好的日子。難得大夥兒自東南西北聚在一起,咱哥幾個絕對要喝個不醉不歸。”

  “是啊,是啊。”氣氛慢慢炒熱。

  鳳招皇突然說道:“是啊,今天確實是好日子,連喬南容也是今天繼為盟主。”

  提到喬南容,幾名漢子面上一僵,彼此覷看。

  鳳招皇是個重情講義的人,喬南容隱瞞身分,女扮男裝,又將他打下擂臺,這對他來說,不只是打擊也是屈辱。

  江湖上的人,對於鳳招皇當然有同情,有叫屈,但是不免也是有人大為驚訝,他怎麼會讓喬南容給擺了這一道。

  鳳招皇行事磊拓,俠名在外,從未有過這樣招人笑柄的情形。

  他將她視為生死至交,她卻讓他當眾受辱。朋友們知道他傷得極重,是故都不在他面前提及喬南容。

  鳳招皇自己卻是一笑。“我知道你們憋了一肚子關于喬南容的話。想說什麼就說吧。”他忽地捧了酒壇,嘩啦啦地對頭兜澆下來,潑溼了整身。

  “鳳兄……”眾人還在錯愕中,他卻已經甩頭,朗聲一笑。“覆水難收,過去的事情也不回頭,各位兄弟,不用為我擔心。我就當沒認識過喬南容,往後也和她沒有瓜葛。”

  “好啊。”葉崇年胸口一熱,搭摟住他的肩。“你能說這話,才是我的鳳兄弟。既然你心頭沒有牽掛,咱兄弟也把話挑開了說。要不是說她欺騙你的話,我怎麼也不信你會輸。你輸,是輸在你的情義,不是輸在你的武藝。這娘們運氣好,僥幸贏了幾場,讓她成了武林盟主;不過她可別以為當了盟主,就可一呼百諾,號令天下。我們這些兄弟,可不認她這個盟主。她當一天的盟主,我們就退出一天的江湖。”

  “對。”旁邊的人紛紛附和。“鳳兄,咱拿出做男人的樣子。四年之後,她要是有膽接受挑戰,我們狠狠討回。”

  鳳招皇勾唇。“我知道自己一定可以打贏她,只是像她這樣的人,我這一生一世,都不想再見到。”

  感情放得極重時,是容不得欺騙與背叛的,他所選擇的報復是永不相見。

  這意味?,他內心深處,其實隱隱知道她對他也是有感情的。

  不論他承不承認,他到底是知曉的哪。

  ☆  ☆  ☆

  盟主即位大典,照往常慣例,總是風風光光,熱熱鬧鬧。今年各門各派一樣派了人來祝賀,只是晚上留下來的賓客,明顯比以前少了許多。

  一場筵席上,寥寥落落的,只勉強坐了一半的人,其中還有不少是“綠蘿山”的人。人數雖少,場面雖冷,“綠蘿山”的人,倒也還吃喝的開心。

  這“綠蘿山”自從得知喬南容勝出,上下興奮莫名。只是這當中,自然也夾了些些的擔憂與不安,因此曆代山主,特命鎮山四老──春、夏、秋、冬四位婆婆帶了一干女子,下山輔助喬南容。

  “小容。”這四位長老,是看?喬南容長大的,因此她雖貴為山主,又任盟主,她們還是這樣叫她。

  春婆婆笑道:“不枉費我們辛苦教養,妳真是給我們女人爭氣。不知道這百年來,除了妳之外,可有其他女人當家作主,成了武林盟主呢?”

  “這我可不曉得了。”喬南容應付似的輕哂,有些心神恍惚。

  “小容,妳在想什麼啊?”夏婆婆心直口快,有什麼話就說了。

  “沒有。”喬南容否認,話鋒一轉。“這曆任盟主到底是什麼情況,我實在不大明白。夏婆婆,這問題您可得問季老前輩了。”

  季伯仁是前任盟主,這幾個月來,除了安排即位大典之外,關於交接的事情,他也是按?本分,仔細叮囑喬南容,因此喬南容若遇到問題,還是會請教他。

  夏婆婆滿臉笑容,問?季伯仁。“季先生,除了我們小容之外,您還知道哪個姑娘家當上盟主的嗎?”

  季伯仁平?聲音說道:“遠的我是不知道,就近的這三十年來,我還不知道哪個姑娘像喬姑娘這樣厲害。”

  夏婆婆聽不出他話裏對喬南容的不諒解,還一勁兒朗聲地笑。“呵!呵!呵!您這麼說,實在太客氣了。”

  她爽朗的笑聲,在一些人聽來,只覺得囂張刺耳。

  有人低低地冒了一句話。“季盟主確實是客氣了。”

  這句話音量不高,卻還是讓四名長老聽到。冬婆婆冷聲寒問。“這話是什麼意思?”肅殺的目光精准地掃到說話人的身上。

  她們才來沒幾天,不過除了無心機的夏婆婆之外,其他人多少已經可以覺察這些人對喬南容並不是真心服氣。

  喬南容摸?她冰冷的手。“冬婆婆,您別多想。”

  冬婆婆打量?喬南容,又轉看?其他人的態度,壓收起怒意,轉過頭去。“我就說過,妳不該下山的。”她嘀咕?。

  春婆婆打圓場,說道:“小容總算當上武林盟主,這可是咱‘綠蘿山’百年大事,怎麼說也是值得開心的。”

  “是啊,是啊。”夏婆婆馬上就忘了旁人說的話。

  秋婆婆突然冒了一句。“這麼值得開心的事情,為什麼來慶祝的人這麼少?是因為盟主是小容,是個女人嗎?”

  她問得犀利,氣氛又轉為尷尬。

  喬南容卻是一笑。“婆婆,只有妳們把我當成女人。山外的人都認為女人應該嬌柔婉媚,像我這樣既兇悍、又無美貌的,算不上是女人。”

  她一句自我解嘲的話,化解了繃緊的氛圍。

  季伯仁看?她。他依然不喜歡她,卻不得不承認,她的確有其他女子少見的慧黠與風釆。

  喬南容並沒有理會他的目光,只是招呼?四位婆婆,就在這時,門外突然響起一道聲音。

  “今日可是中原武林盟主即位之日?”三個眼大鼻高、腔調怪異,打扮奇特的男子旁若無人,大步跨入筵席之中。

  他們手中拿?一隻錦盒。看似來道賀,面上卻寫?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喬南容還不清楚他們的來曆及來意,只得向季伯仁看去。

  季伯仁收了視線,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子。

  那三個男子已經不耐煩地問道:“這盟主是在還是不在?”

  “我就是。”喬南容以手勢示意四名婆婆稍安勿躁,自己則站了起來。“請問幾位有何要事?”

  “早聽說是個姑娘,原來是妳啊。”男子上下打量?喬南容,那語氣之中,已經可以嗅到輕視的味道。

  喬南容也不勃發怒意,只是單刀直入地問道:“看各位的樣子,不是中原人士,遠道而來,必有要事吧。”

  男子嘿地露齒。“我們是代表域外十三派,前來祝賀新任盟主的。”

  一聽到域外十三派,餐桌上的人開始竊語,有人甚至露出警戒與疑懼的表情。

  季伯仁雖然還是不動聲色,目光卻緊隨?這三個男子。

  這三個男子似是很滿意這樣的反應,其中一人打開了錦盒。盒子中赫然見到一顆骷髏頭。

  “啊。”這東西哪里有祝賀之意,分明是來觸楣頭的,各門各派的人騷動不安,卻沒一個人為喬南容站出來。

  “欺人太甚!”夏婆婆啪地起身,勃然大怒。

  喬南容勾唇一笑,將她壓下。“夏婆婆,來者是客,人家千里迢迢送了禮來。妳這樣說,可失禮了。”

  誰都沒有料到喬南容是這樣的反應,大夥兒一時愣了晌,不知她打算如何。

  三個男子以為她應當怒極失控,卻不料她竟這樣鎮定,彼此交換了眼神。

  喬南容對三人一笑。“我想你們送這禮物來,應當是希望我受到亡靈的保佑吧。這番心意,實在令人感動。三位還請稍候,我差人備禮,讓三位帶回。”

  喬南容這番話,說的是正是反,三人一時還摸不?頭緒,只得先看?她。

  投向喬南容的目光,不只是這三個人,還有其他的人。

  喬南容環顧四下的情形。除了“綠蘿山”的人之外,在這裏,她是沒有支持者。她很清楚,域外十三派是敵,而這裏的人不是友。

  他們睜大眼睛,就是要看她怎麼處理。

  喬南容眉一揚。誰都休想看她的好戲的。

  她手比?,要一個自“綠蘿山”來的婢女過來。

  “招兒。”她喚?婢女的名字。“過來這。”等婢女走來,她附在她耳朵旁邊吩咐了幾句。

  招兒變了容色,喬南容卻只是拍拍她的肩膀,催促道:“快點去吧,別耽誤了貴客的時間。”

  “是。”招兒得令,快步離去。

  眾人睜睜地看?招兒離開,沒有任何一個人猜到喬南容的用意。

  喬南容展了一枚笑,招呼三人。“還不知道三位貴客本身是何門派,又當如何稱呼?”

  這三個人原來見喬南容不過是個小姑娘的樣子,態度本是高傲,可看了喬南容應對的冷靜老練,倒也收了輕視的心。“我們是‘青海門’的‘玄機三子’。”

  自報姓名,不是為了和喬南容為友,而是認認真真地把她當個對手來看。

  喬南容滿意地笑了。“‘綠蘿山’喬南容,中原盟主。”她說起話來鏗鏘有力,擲地有聲,不願在人前辱沒了自己的身分。

  盟主的地位,她本來無意。可是一見到敵人出現,她體內血脈遂熱。不管別人怎麼看待,不管別人祝不祝賀。她總歸是中原盟主,絕對不能折了自己的氣度。

  招兒抱了一堆東西匆匆跑來。“拿來了,盟主。”

  旁人遠看,只瞧到似是幾件白衣,還不明白喬南容的算計。

  “很好。”喬南容接過來,一展,竟是三件孝服。

  “啊。”四下嘩然,“玄機三子”臉色一變。

  喬南容笑道:“三位費心送了死人頭來,我怎麼能不送回一份合適的禮物呢。只可惜三位來得匆忙,我一時尋不到好的款式與布料,還請見諒。至於這大小,也不知是否相合,要不,我先為諸位換上。”

  她一番話說來,都保持笑容,倒叫“玄機三子”眼前一亮。“好個丫頭。”

  喬南容傲然勾唇。“不是尋常丫頭,是中原盟主。”

  季伯仁一聽這話,也不禁露出欽佩的神色。喬南容年紀雖輕,又是姑娘,但是進退有據,確實是有盟主的架勢氣派。

  “那就看妳本事了。”“玄機三子”暴然出手。

  喬南容以兔起鵠落之勢,旋飛而出,與“玄機三子”身影纏錯。

  為免受到波及,名門正派人士紛紛走避,場面大亂,多數人急於旁觀。

  “玄機三子”下手剛猛,可是喬南容倩影更見機巧。

  她臨敵對仗數次,雖說耗損不少真氣。可是她天生好強,資質穎悟,反而自對敵之中參到武學中的精奧之意,幾次比試下來,武藝更加爐火純青。

  安坐在位子上四位婆婆滿意地笑開。“小容性子倔傲,讓她參加比試,多磨個幾次,果然是好事,功夫是越見精進了。”

  喬南容扣架住“玄機三子”中的一人,旋身應敵之際,竟真的替他套上一身孝服。

  之後,她轉到他背後,制住他的脖子。“勝負應該已經很清楚了吧。”喬南容朗聲道。

  其餘二子,相互對看一眼,放下手來。既然喬南容已經在最不傷人的情形下,展現了她的武功,沒有必要再打下去。

  喬南容放開那人,手比了個請的動作。“如果沒有要事,還請三位慢走。”

  先前被她制住的那人,丟下一身的孝服,說道:“盟主確實好功夫,不過,我們還會再來拜訪的。”

  “既然這樣──”喬南容一笑。“一句話托你們帶回。告訴你們頭子四個字‘謹祝安息’。”域外十三派送了骷髏頭來,這句話,就是她的回禮。

  “好刁的嘴。”“玄機三子”騰了幾分怒氣。不過,喬南容的武功和傲氣,還是讓他們印象深刻。“還有機會見面的,中原盟主,妳可得保重啊。”

  他們已經有了宣戰的意思。

  喬南容挺了脊樑,自招兒手上拿起一疊冥紙,用力一壓,冥紙之間,就像黏過一樣貼和,她隨手丟給“玄機三子”,揚眉說道:“承蒙幾位的關心,這也是我一點心意,給幾位路上花用。”

  “玄機三子”丟下,哼地一聲怒走。

  這一走,中原和域外一場戰事難避。季伯仁有了領悟,低低對喬南容說道:“魄力有餘,沈?不夠。”他對她的要求,苛了。一則是源自對她的不滿與不喜歡;另一則他並不曉得,那是因為他對她竟漸漸生了期許。

  喬南容更不明白這一層,橫看他一眼。“老謀有餘,膽量不足。”

  季伯仁眉一豎,吐了一口氣。“盟主所該做的事情,不是帶人打了勝仗,而是避開戰端。”她那高傲的態度,常常能惱了他。

  喬南容軒眉。“我不求戰,但絕不避戰。不過你放心,一旦開戰,我絕不敗戰。”湛黑的眼眸睜亮。

  季伯仁看了她一眼,先是靜了半晌,然後才不以為然地吐了兩個字。“囂張。”

  “說對了。”喬南容想也沒想,介面一笑。“若不囂張,今天我就不會是盟主。”

  她這樣的張狂,讓人忍不住生氣,卻又讓人忍不住服氣。

  季伯仁不說,可是他心底多少是服了她一層。這樣的狂傲,他以前只在鳳招皇身上看到,沒想到喬南容也是一樣的人。

  突然之間,他隱約瞭解為什麼鳳招皇會將她視為生死之交,又會和她反目成仇。他們兩個都是同一類人,立場一對上,只能水火不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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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22 00:26:13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夜深,招兒為喬南容備好藥浴。“盟主,可以去洗了。”招兒喚?喬南容,甜甜地笑起。

  喬南容突然定睛看她,招兒讓她看得奇怪了,說道:“盟主,妳怎麼一直看我?”

  喬南容微哂。“我在想,山下的男人,喜歡的應該是像妳這樣的姑娘。”她所指的“山下的男人”,其實就是鳳招皇。

  招兒不解這件事情,拈了抹笑。“我不知道他們喜不喜歡我,可是我一點也不喜歡他們,我喜歡的是盟主。”她說?,俏臉還泛開淡淡的緋紅。

  喬南容稍怔,爾後大笑。

  招兒噘起豐潤小巧的嘴。“我是說真的。以前在山上時,不知有多少人喜歡盟主呢。我這趟下山,見了那些男人之後,更覺得盟主才是一等的人。剛剛那些男人貪生怕死,哪有盟主的魄力和傲骨。”

  “也不是所有的男人,都是貪生怕死的。”喬南容想到的,還是鳳招皇。

  “有這種男人嗎?”招兒仰看喬南容。“就算有這種男人,我喜歡的還是盟主。”她喜歡喬南容別有風釆。

  喬南容一笑,勾住她的肩頭。“妳還小,不懂什麼是喜歡。”

  招兒辯駁。“我們不是只差一歲嗎?”

  喬南容赫然想起,她們的確只差一歲。怎麼,一趟下山,她竟覺得自己好像大她許多。

  喬南容笑起,笑容裏滲出幾分苦澀慨然。

  招兒見她不語,自己說道:“盟主,妳說我不懂什麼是喜歡。那妳說,什麼是喜歡呢?”

  “喜歡啊,”喬南容斂起笑容,低低說道。“喜歡是想到一個人,心會發疼,那才是喜歡。”

  “盟主有喜歡的人了?”招兒敏感地問。“是男的,還是女的?”

  喬南容心虛地笑。“丫頭,想得恁多。”她摸摸她的頭。“我要去洗澡了,不跟妳說了。”

  招兒攀住她。“我來服侍盟主。”

  “不用了。”喬南容露出安撫的笑容。“我在山上這麼多年,妳幾曾看過我入浴時找人服侍了?幫我個忙,別讓婆婆們知道,我洗的是藥澡,我就很感激妳了。”

  “放心,我絕對不會說的。”招兒捂住嘴巴。

  喬南容逸笑,輕捏她的臉頰。“謝了。”拿了衣服,轉身進入浴室。

  一入浴室,寬解衣服後,她便沒身埋入藥氣氤氳蒸騰的浴桶中。

  燭火不明,可是隱隱還照出她身上幾道瘀痕。那些都是最近和人打鬥時,所留下來的。若不是這幾日得空,她還無法好好治療這些傷。

  這一陣子來,她雖名新任盟主,其實並沒多少人服她。甚至,季伯仁移交給她的下人,對她也是陽奉陰違。

  她曉得,那是因為他們都認為她能獲得盟主之位,不過是僥幸而已。

  喬南容實在不甘心,除了打敗鳳招皇,確實是意外,其他的每場比試,都是她拚命對打,才能獲勝的。

  她心神一激動,氣血逆走,吐了一口血出來。

  喬南容抹揩過嘴角,趕緊震懾住心神。

  她得照顧好自己才行。就她猜想,“域外十三派”的人,不久之後,應該會對中原武林宣戰才是。

  她現在是盟主,勢必要統領中原武林去應敵。不論前途多險惡,她都會扛下這責任。

  “打敗”了鳳招皇之後,喬南容心裏總有一個念頭──若不是橫出她,現在的盟主,應該是鳳招皇的。

  她欠了鳳招皇,該替他管好這武林,四年之後好還給他。

  ☆  ☆  ☆

  “滄龍山莊”,夜深,月寂靜。

  鳳招皇痛飲之後,已經生了幾分醉意,他本來還要再喝,卻讓葉崇年等人攔下。“別喝,別喝。”

  “不是說不醉不歸,你這樣就不夠意思了。”鳳招皇皺眉。

  “我們能醉,你可不能醉。”葉崇年笑道。“給你帶了賀禮來,你若醉倒了,可辜負了我們一番心意。”

  “什麼禮物?”鳳招皇看他。

  他們幾個兄弟嘿嘿笑起,一個人還跑到外頭去。

  “這麼神秘?”鳳招皇一笑。“不會是女人吧。”

  “還以為你醉糊塗了,沒想到腦子這麼清楚。”去外頭的那人回來,沖?鳳招皇一笑,身子一轉,一個軟媚妍麗的女子跟在他後面出現。

  “真是的。”鳳招皇無奈一笑,搖了搖頭。

  “好好享用吧,不打擾你了。”葉崇年帶?其他弟兄離開。

  這些人說撤就撤,一哄而散,留下鳳招皇和那名姑娘對看。

  氣氛一時冷下,姑娘粉頰透紅,幾分尷尬地覷盼?鳳招皇。杵在那兒,也不知道該不該進一步。

  鳳招皇清清喉嚨。“叫什麼名字?”

  “若芙。”姑娘軟聲回答。

  這是一個好聽,可是尋常而且易忘的名字。不像“喬南容”那三個字,放在一個姑娘家身上,讓人不容易忘記。

  鳳招皇拉回神思,對她一笑,溫柔地說道:“妳回去吧。”

  若芙一聽,嬌顏失色,驀地跪了下來。“若芙做錯了什麼事情,公子要將若芙趕走?”

  “沒有,沒有,妳想太多了。”鳳招皇溫言安撫她。

  若芙抬頭,瞅睇?他,心兒忽然怦跳得厲害。玉容染彤,她細聲吐道:“若芙是第一次接客,若有什麼做錯的地方,還請公子教我,不要就這樣趕若芙走。”

  她一眼看鳳招皇器宇軒昂,又見他體貼溫柔,心下不知生了多少好感。只道自己的初夜,若能獻給這樣的男子,也是福分了。

  “妳是第一次……”鳳招皇喃唸。

  他的思緒不由自主地飛跳到在妓院的那一夜,那個被他喚做“曉霧”的女子身上。若他沒有猜錯,那個“曉霧”應該是喬南容吧。

  那天他被打下擂臺之後,喬南容並沒有來找他,他也憤而離開“九龍山”。那喬南容是不是“曉霧”,是他心裏的疑惑,是他心裏的猜測,無從證實。也許……也許也沒有必要證實。

  若芙見他有幾分恍神,羞低下頭。

  鳳招皇回神,瞧她嬌羞的模樣,知道她是會錯意,起身說道:“這樣吧……”他想跨步出去,腳步卻踉蹌下,好在並沒跌倒。

  若芙聽得聲音,旋即趨步攙扶住他。“我扶您上床。”

  她的身上輕逸?勾人的軟香媚甜,鳳招皇並沒推開她,由?她攙扶。

  汲嗅?若芙身上的香氣,鳳招皇想到了“曉霧”身上的氣息。應該沒錯啊,那股子特有的幽馨,應該就是喬南容身上的味道。

  她的味道,也是有她的個性,不甜不膩,神秘而深幽。

  “您休息吧。”若芙體貼地把鳳招皇扶到床上,甚至彎下身子,溫柔而貼心地替他褪下鞋襪。

  意識到鞋子已經被她脫下,鳳招皇竟然脫口。“要是她,絕對不可能做這件事。”他若敢喝得爛醉,只怕被她翻踢下床,哪里還會替他脫鞋。

  “啊。”若芙呆愣了晌。“公子說的‘她’,是誰啊?”

  “喔。”覺察自己失言,鳳招皇一笑。“沒事,我醉糊塗了,開始胡言了。”他摸了摸頭,不明白這昏沈沈的腦袋,怎麼淨是喬南容的影。

  “我幫公子放鬆吧。”若芙輕手輕腳地替鳳招皇按揉頭皮。

  鳳招皇本想推開她,後來卻沈浸在她溫柔適中的手勁下。

  “呼。”他舒服地發出喟嘆。

  “喜歡嗎?”若芙展開滿足的笑容,快速地除下鞋子,半跪在床上,為他從頭皮按摩下來,放鬆他的肩膀。

  “嗯哼。”鳳招皇閉起眼睛,享受她的溫柔。

  若芙按揉?他寬厚的肩膀,臉上漫開紅潮。她在妓院中看多了腦滿腸肥、俗鄙不堪的客人,她實在不願委身於那些人。

  今天,她好不容易見到鳳招皇這樣的人。若是得他眷顧,說不定,她就有機會飛上枝頭。

  她這麼想?,索性把頭埋入他的肩膀,雙手環住他的腰際。“公子。”她軟聲在他耳邊撒嬌。

  鳳招皇霍地驚醒,倉促地拉開她的手。

  “嗯。”若芙嬌嗔一聲,再度纏上他的腰。“您就這麼討厭若芙嗎?”她語帶委屈地問。

  “我怎麼會討厭妳呢?”鳳招皇握住她縴膩細滑的手。

  “既然這樣……”若芙輕輕抵蹭?他。

  鳳招皇一嘆。“我一定是瘋了。”他一定是瘋了,才會放?這樣可人的女子不要。

  若芙輕問:“怎麼這麼說?”還不明白他話裏的意思。

  鳳招皇沒有回答,反而問道:“若是我每次都和不同的女人歡好,妳能接受嗎?”

  “這……”若芙微愕。不明白他為什麼這樣問,又怕答錯會惹惱他,只得說道:“只要公子開心就好。”

  鳳招皇聽出她世故的回答,勾了一抹笑。“我要妳真心回答。告訴我,女人到底在想什麼?”

  若芙沈靜片刻,終於說道:“沒有哪個女人甘心和其他人共事一夫的。不過,只要男人能對我們好,我們也就認命了。我在妓院裏,聽得嬤嬤說過,男人是不可能只跟一個女人的。我們只能盡心服侍,努力取悅男人,或者遇上個喜歡我們的男人,還有這麼一丁點的可能,能將他留在我們身邊。”

  “女人可不可能不認命呢?”鳳招皇幾乎是自言自語地問。

  若芙還是很盡責地回答。“像我們這樣的煙花女子,是不可能不認命的。我想要是官家千金,有娘家在後頭撐?,也許可以不認命吧。”

  鳳招皇勾唇。“我認識一個姑娘,我看,她是寧可不嫁,也不願意和別人共用一個男人。”

  “有這樣烈性的女子?”若芙皺眉。

  “有。”鳳招皇篤定地點頭。

  若芙把他的話,和他的行為串在一起,隱隱猜測到一些事情。

  她悄悄縮了手,幽怨地問:“您是為了這個姑娘,才不要若芙的嗎?”

  鳳招皇苦笑不答。這要他怎麼說呢?

  他只知道“曉霧”那夜的倔,對他確實是個打擊。倒也不是說他自此之後,就不愛女人了,只是……

  這樣說吧;他很像是撞邪了,反正自此之後,他總會想到她的話語、她的身影,自此後,他就很難毫不遲疑地進入另外一個女人的身體。

  若芙得不到他的回答,只以為自己的猜測是對的,難過地說:“我想,她一定是有萬般好處的姑娘。”

  “萬般好處?”鳳招皇笑出聲來。“她這人又不漂亮,又不溫柔,還很倔強,半分姑娘家該有的樣子都沒有。”

  他一一數落,奇怪的是,語氣竟然在不知不覺中,透出連他都沒覺察的溫柔和迷戀。

  若芙敏感地聽出他話裏戀多於怨,苦澀一笑。“她能得公子眷顧,必然有過人之處。”

  鳳招皇眉一揚。“她哪里有得我眷顧,她都快把我氣死了。這女人……”她女扮男裝騙了他,還把他趕下床,踢下臺,卻什麼解釋也不給他。

  他鳳招皇這輩子,沒這麼氣過一個女人,也沒這麼……這麼念過一個女人。

  鳳招皇看?若芙,眼眸一黯。

  在這樣一個惹人憐惜的美人面前,他想到的,竟然還是……喬南容。

  ☆  ☆  ☆

  過了生辰之日後,鳳招皇托辭要增長閱曆,別了家人,獨身再闖江湖。沒有人知道,或者連鳳招皇自己也不那麼清楚。他的目的呵,其實是想在旅程之中忘了喬南容。所以,他選了一個方向,遠離中原,一路西走。

  向西行去,時序雖還是秋,日夜溫差卻大。鳳招皇眼見日已偏落,並不貪路,翻身下馬,早早進了旅店歇息。

  旅店中異常熱鬧,一堆異域打扮的男女,嘰嘰咕咕地吐?番語。

  店中小二一見鳳招皇入內,趕緊趨步過來。“爺,對不住。咱店小,都滿了,只得請您到別的地方去休息了。”

  鳳招皇看了一眼店內,直覺有怪。這地方還不到交界處,不該有這樣多外邦人才是。再者,依他看來,這些人該都是練武的。

  他和善地一笑。“小二,我跟人擠一擠,歇個腿就好了。給我一壺酒,幾樣下酒的菜吧。”

  也沒等小二回答,他大步一跨,逐自向不起眼的角落邊走去。

  見到鳳招皇來,那一桌子的男女,停了對話。

  鳳招皇對他們一笑,比手劃腳,表示只想休息一下,吃個東西,馬上就走,請他們讓他在同一桌坐下。

  那一群人當中,一個明媚的姑娘,瞧他比得吃力,用生澀的中原話,和他說道“沒關系,請。”

  鳳招皇面露大喜之色。“妳會說中原話?”

  女子笑笑。“一點點。”

  鳳招皇比起大拇指。“說得很好。”

  旁邊一名漢子用異邦話語阻了女子和鳳招皇談話。

  鳳招皇幾分尷尬地扯了一抹笑,坐了下來。

  小二過來送上酒菜,鳳招星還特意以手示意,請女子等人一起用。“請。”

  “不用了。”女子盈盈倩笑。

  另一個人拍了拍女子的肩膀。“‘玉蜘蛛’,別和中原人說太多話。”他以番語和綽號“玉蜘蛛”的女子交談。

  “喔。”玉蜘蛛撇撇唇。“你放心,我不會和這中原人說什麼話的,我只是覺得這中原人挺講禮好客的。”

  有人插話。“妳沒聽人說過,中原人最為奸詐,還是少沾惹他們。”說?,他的視線射向鳳招皇。

  鳳招皇對他一笑。他心裏對這人的說法,實在是十分認同。對,他現在也是奸詐的中原人之一。明明他就懂得番語,偏偏為了能多聽他們對他的評語,他佯裝不懂番話。

  “玉蜘蛛”說道:“不也聽說中原女子最為柔弱,偏偏這次他們武林大會中,就是女人勝出。我看,聽說的事情也未必都是對的。”

  那人一笑。“女人當上盟主,那正表示中原武林沒有人才,氣數已盡。”

  一聽這話,鳳招皇心中暗怒,一怒他們輕蔑中原武林,二怒他們言語之間,對喬南容不以為然的態度。

  喬南容勝他,確實是意外,可是那不表示她沒有能耐。

  “玉蜘蛛”也是不滿地反駁。“‘黑蜘蛛’,我看,你才沒弄清楚情形吧。‘青海門’的‘玄機三子’曾吃過那中原盟主的虧。她雖是女人,卻是身負奇藝,不可小看。”

  “黑蜘蛛”勾唇。“‘玄機三子’臉上掛不住,才替她吹噓的吧。”

  “玉蜘蛛”挑眉。“你的意思是說,要是你去比,必定會贏嘍?”

  另一個綽號“褐蜘蛛”的人眼見他們為此爭執,說道:“好了。誰也沒見過中原盟主的能耐,在這裏也吵不出個道理來。照‘青海門’的說法,中原盟主確實還有幾分厲害,只是中原武林各派對她未曾服氣。這中原各門派之間,本就不是相互合作,如今新出盟主,未獲支持,各派之間,更如散沙,這正是我們一舉奪下中原武林的最佳時機。”

  “要不是見這時機難得,咱‘毒蛛門’也不會加入‘青海門’所串結的‘域外十三派’當中。”“玉蜘蛛”又道。“只是中原武林屹立許久,功夫博深,我們真有機會一舉奪下嗎?”

  “黑蜘蛛”皺眉。“‘玉蜘蛛’妳這是怎麼了,不斷地替中原武林說話。難道妳是春心動了,想嫁中原郎嗎?別多想了,中原男人怎麼能滿足妳呢。”

  “玉蜘蛛”玉顏泛紅,嬌叱一聲。“‘黑蜘蛛’你找死。”她手一揚,自袖口處飛射出柔韌的白絲。

  鳳招皇在旁見到,眼睛一亮。

  他向來喜歡遊曆,對“域外十三派”亦多少有些瞭解,只是當中還有許多派門的功夫,他是只曾聽聞,未能目睹。

  “褐蜘蛛”阻止不及,“黑蜘蛛”也已經錯出白絲。

  “打上了。”與他們同行的幾個門派,一時之間顯得躁動興奮,顯然他們也少見“毒蛛門”的絕活。

  人群喧鬧,小小的旅店,滿出鼓噪的聲音。

  白絲在手,“玉蜘蛛”抽纏靈變,直如生了八隻手腳的蜘蛛。她與“黑蜘蛛”對上,看得旁人眼花。

  鳳招皇神情逐漸凝肅,如果一個“毒蛛門”都如此不好應付,那“域外十三派”一來,喬南容要如何處理?

  他一時沒有覺察,此刻他擔心的是喬南容的處境,而非中原武林的安危。
  “黑蜘蛛”和“玉蜘蛛”打翻數張桌椅,人群撤到外圍,分成兩派,一派為“玉蜘蛛”喝釆,一派替“黑蜘蛛”叫陣。

  鳳招皇目蓄精光,看准纏錯的白絲。

  就他所知這種白絲既柔韌且綿纏,一旦纏黏上人之後,就是用刀劍砍斲,也無法掙開。除非是他的寶劍,加上他的內勁,看准一點,才能割斷。

  鳳招皇眸湛精光,飛身而出,劍光一冽,應聲割裂白絲,“黑蜘蛛”和“玉蜘蛛”戰得方酣,頓失依憑,砰地一聲,摔跌出去。

  鳳招皇快步扶了“玉蜘蛛”起身,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不要傷了和氣。”他說得好心,好像他是為了雙方和氣,才出手相阻。

  “玉蜘蛛”甩開他,警戒地瞪對上他。“你是什麼人?”她用中原話問。

  雖然說,鳳招皇一走進來,她就看得出他必是練家子,可她沒想到他功夫這樣精深,因此嚇了一大跳。

  尋常時,遇到這種情形,鳳招皇都會撩甩過頭發,用最好看的姿勢、最好聽的聲音,報出“鳳招皇”這三個字。

  不過今日,他卻一反常態,只是笑笑。“無名小卒而已,哪有什麼名字。”他  的笑容十分克制,一點都不囂張,仿佛他真的是無足輕重的人物。

  “玉蜘蛛”花容駭然而變,旁人緊張地問她:“他和妳說了什麼?這人是什麼來曆,妳可問了?”

  “玉蜘蛛”以番語回應。“他說,他只是個無名小卒。”

  “啊!”四下嘩然,震驚錯愕,議論紛紛。

  一時之間,嘰嘰咕咕的番語橫流。

  如果說擁有這樣的功夫,還只是無名小卒,那中原武林的功夫豈不是太過嚇人。縱然說中原勢力崩解,他們這趟遠來,也未必討得到好處。

  鳳招皇對?眾人,露出最和善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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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22 00:26:56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鳳招皇離開旅店之後,無心再往西行,於是驅馬轉回“滄龍山莊”。家人見他不過月餘竟然返家,不免奇怪。

  “大哥。”小他將近十歲的弟弟──鳳行人,特地趕到他房間看他。

  “二弟。”鳳招皇放下行李。

  鳳招皇性情、相貌與爹相似,甚得他爹的喜愛;這個小弟,性格溫弱體貼,與娘較能相親,由於兩人性格迥異之故,並非是無話不談的兄弟。不過,鳳招皇對這個小弟仍是疼愛有加。

  “這次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鳳行人問道。

  鳳招皇笑笑。這理由說不清楚啊。

  鳳行人也不追問,只是說道:“大哥既然回來了也好,我正有一封信要交給大哥。”

  “什麼信?”鳳招皇一笑。

  “武林帖。”鳳行人自懷中抽出一封信。“是新任武林盟主喬南容發給大哥的。信我沒拆,說些什麼,我倒是不曉得。”

  鳳招皇急急拆了信。信上說明“域外十三派”以比武為由,意圖挑釁中原武林,望武林同道集合於九龍山,共商應敵大計。

  鳳招皇喃喃唸道:“果然……”他唇一勾,似笑非笑。

  “是怎樣的大事,讓那喬南容發派武林帖給大哥?”關于喬南容與他大哥之間的事情,鳳行人多少知道一些。

  鳳招皇一笑。“‘域外十三派’集結起來,要對付我中原武林。喬南容一個人  應對不來,要來求大哥了。”

  “那大哥願意幫她嗎?”鳳行人問。

  鳳招皇笑而不答。

  “大哥還在氣她嗎?”鳳行人又問。

  鳳招皇點頭。“我這輩子沒這樣氣過一個人。”

  鳳行人劍眉微蹙。“那大哥打算為了報復她,而撒手不管嗎?”

  鳳招皇答道:“我也沒要報復她,我要的是她的解釋、她的道歉,這是她欠我的。我就在這裏等,等她親自來求我。”他說話的神態,難得地,帶了幾分激動。

  鳳行人忽地一笑。“之前大哥曾說了‘果然’兩個字,看來大哥早就算到她會寄發武林帖來。你是特地趕回來,等她來求你的嗎?”

  沒想到竟讓鳳行人看穿,鳳招皇尷尬地勾唇。“算是吧。”

  “我從沒看過哪一個姑娘可以這樣影響大哥。”鳳行人展開溫雅的笑容。“大哥可是喜歡她?”

  “這……”鳳招皇讓他問啞了,半晌才道:“你怎麼這樣猜呢?”

  鳳行人笑看?他。“大哥向來是個灑脫磊落的人,你是不屑恨惱一個人的;就是最氣,也不過是將那人視若無睹;再說,你素重江湖義氣,也不會趁人危難之際相脅。我想,大哥或許是喜歡上她了,才會一反常態。”

  “這……”鳳招皇吞吐半天,終於釋出一抹笑。“難怪娘總說你的心思特別細膩。也許是喜歡吧,大哥自己也不大明白的。”

  是喜歡吧,所以才會盛怒難消,才會怒到不願見,卻又牽牽掛掛地不能忘。

  “恭喜大哥。”鳳行人笑開了一張好看的臉。

  “哪里值得恭喜?”鳳招皇無奈地搖頭。“那傢伙又傲又倔,想法又固執,怎麼也難弄明白她。”

  “怎麼回事,說來聽聽吧。”鳳行人拉?他坐下。

  鳳招皇沈吟半晌,說道:“這樣說吧。如果一個男人沒有女人愛慕,那必是庸儒之才。男女之間,沒有春風相度,怎麼叫做風流。可是,她竟然為了這事與我爭執,你說,她這性子不是太固執了嗎?”

  鳳行人不語,顯然有些不同意,卻又不知怎麼明說。

  鳳招皇覺得怪了,介面又說:“你看爹吧,他在外面雖是風流,不過他對娘可是千般萬般的好。他和娘不就是江湖上人人稱羨的恩愛夫妻、神仙愛侶。娘看得開,不也過得快活。”上次他雖聽若芙講述過女子的心境,可他總覺得那也許不是常情。

  鳳行人與他對看,搖了搖頭,一嘆。“大哥,有些話,我本來不想說。可是,你既然提到娘了,我只好大膽地說。”

  “有什麼話這樣嚴重?”鳳招皇直瞅?他。

  鳳行人正色。“你只看到爹的自詡風流,卻沒看到娘的委曲求全。”

  “委曲求全?”鳳招皇皺眉。

  “娘背?爹、背?你,不知流過多少眼淚。她不想容忍爹的風流,又怕人說她善妒,不夠雅量,只得強顏歡笑。”鳳行人低聲嘆息,停了一下後,他還是吐露道:“大哥以為若非心頭郁結,娘怎麼會這麼早辭世。”

  “……”鳳招皇如遭棒喝,悶頭不語。

  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沒人和他說過,他也不曾想過。

  話既然已經說開,鳳行人索性把他對爹的不滿,一股腦兒地傾吐。“我從不覺得,爹是真心愛娘的。他若顧及過娘的心情,就不該忍心這樣對待娘。”說?,他的聲音竟微微拔高起來。

  鳳招皇愣看?向來溫和的鳳行人。

  鳳行人面有窘色。“我知道,我不該這麼說爹,這樣太不孝了。可是若有一天,我有喜歡的姑娘,我絕對不會這樣對她。怎麼可以自己快活,然後放?喜歡的人痛苦。”

  過了好半晌,鳳招皇才勾了一抹笑。

  他好像慢慢比較清楚了,為什麼喬南容那夜的話纏繞上他的心頭後,他便無法再像往常一樣風流快活。

  是啊,他怎麼能讓他喜歡的姑娘傷心。原來,不知不覺中,他竟早就喜歡上她了。

  鳳招皇搭攬鳳行人的肩頭,微哂。“我都不知道,我的弟弟是這樣好的一個男人。”

  鳳行人俊臉微熱。“大哥不怪我這樣說爹嗎?”

  “做兒子的當然不好數落爹,只是娘的心情,也是需要人體貼。”鳳招皇忖了片刻。“若不是經你這樣說,我還不能體貼娘的心情,還有……還有她的想法。”

  “我知道她與大哥本來就是好朋友,希望大哥能和她重修舊好。”鳳行人笑開。“我也該有個大嫂了。”

  鳳招皇一聲苦笑。“要她做你大嫂?”他搖了搖頭。

  別說他還沒想定下來,就是他想定下來,她那性子恐怕也不按?他的想法走。

  ☆  ☆  ☆


  “九龍山”,武林盟主莊內。

  喬南容廣發武林帖之後,陸陸續續來了一些江湖人士。不過有許多門派,派來的都非門派當中一等的好手。

  喬南容眼見離“域外十三派”挑戰的日子相距不到一個月,毅然決定親自走訪重要門派。

  天方蒙亮,她便開始整收行李。

  “小容。”四位婆婆敲門叫她。

  “來了。”喬南容停下手裏的東西,轉身開門。“婆婆們,早安。”她一笑,如平常一樣請安。

  “能安就好了。”夏婆婆快人快語,劈頭就道。“江湖上這麼多事,我哪里能安。”

  喬南容展顏,迎她們進來。“江湖上的事情,我能處理的,婆婆們不用替我擔心。”

  “怎麼能不替妳擔心?”春婆婆愁容滿面。“還以為當上這盟主是什麼值得開心的大事,哪里知道根本是接了一個燙手山芋。”

  冬婆婆介面。“燙手山芋也就罷了,重點是為了這群人拚死拚活,根本就不值得。”

  “沒錯。”向來少話的秋婆婆甚表贊同。“不下山,也就算了。這一下山,才知道山下的男人竟是這麼卑劣。他們恁般短視,為了保全自己門派的實力,竟然只是虛應故事地派了二流的人來。”

  秋婆婆的腦筋向來清楚,只是冬婆婆的考慮比她更多。“哼,我看他們心底不服小容做盟主,想看小容這次會怎麼出醜。”

  “我知道。”喬南容淡淡地說,面上還帶了一點笑容。

  春婆婆皺眉。“妳既然知道,怎麼還替人家作牛作馬,拚死拚活的?”

  “是啊。”夏婆婆直接把她們之前討論出來的結論說出來。“他們這麼過分,把這一切丟給了妳,妳乾脆什麼也不管,和我們一道回‘綠蘿山’吧。當個山主,可比當這盟主逍遙自在許多。”

  “就是說。”其他婆婆紛紛應和。

  她們說得慷慨激昂,竟沒有注意到季伯仁匿伏在一旁聽。

  季伯仁知道喬南容今日要動身,本來是要叮囑她一些事情,可是一看四位婆婆早他一步來,他只得在一旁先等?。

  聽到她們要喬南容丟下武林,回到“綠蘿山”,他的嘴角不自覺丟了抹輕蔑的笑。

  他早就猜喬南容撐不了多久,一切果然如他預想一般。

  他轉了一個念──想來也是有些可惜,喬南容這陣子的表現已經算是不錯了。

  “山下的男人真是可惡至極,咱們走,看他們能怎麼處理?”夏婆婆憤而丟下這句話。

  喬南容搖頭說道:“婆婆,我不戀棧這盟主虛位,只是絕對不能說走就走。旁人不認我這個盟主,可是我在接位的時候,就認定我自己是盟主了。我曾承諾要保護中原武林,而今大敵當前,我不能棄守。這樣不只叫‘域外十三派’看輕中原武林,更要招了那些看好戲的男人們,一句‘軟弱的女人’。婆婆,我們是自‘綠蘿山’而來的,如何能讓女人蒙羞呢?”

  看她說得這樣認真,婆婆們愣了晌。

  季伯仁也是一震,為她的心志折服。她到底是教他不能小覷。

  春婆婆首先說道:“隨他們怎麼說吧。我寧可讓他們說咱們軟弱,也不要為了他們一句‘勇敢的女人’,就為他們而死。”

  “婆婆妳誤會我的意思了。”喬南容逸笑。“我是為我自身職責而戰,不是為了他們而戰。就像有一天‘綠蘿山’發生了什麼事情,我縱然戰死,也不能逃離山上一樣。”

  “這不同。”秋婆婆皺眉道。“‘綠蘿山’是妳的家,這裏幹妳屁事呢?”

  那不是她的家,可是那是鳳招皇的家。

  喬南容心裏這樣想,嘴上卻只道:“盟主就是一家之長,既然我承諾過的,就不能背棄。婆婆,如果我們處處只想置身事外,當初就不該涉入;既然涉入,就不該還想其他退路,否則我當初去奪這盟主之位,有何意義呢?”

  她可是“打敗”鳳招皇,才取得這盟主的地位,總不能叫鳳招皇輸得“冤枉”。她若脫逃,不但辱了自己的格,也同樣讓曾敗在她手下的人難堪。

  喬南容再道:“我可以做個不爭名、不爭利的盟主,但是絕不能做個不爭氣的盟主。”

  冬婆婆冷?臉。“妳開口閉口就說自己是盟主,可是旁人如何呢?別說遠的,就說近的季伯仁吧,他好歹也是上屆盟主,我就沒看到他為這武林如何盡心盡力了。哼,他陽奉陰違,扯妳後腿,不是什麼好東西。”

  季伯仁不悅地拱眉。他承認,他的確想看看喬南容的能耐,對她的協助並不算多,可是他可也沒卑鄙到去扯她的後腿吧。

  喬南容只是一笑。“婆婆,他只是沒幫我,不算扯我後腿。”

  季伯仁一愣,呆了呆。他對喬南容在口頭上,一直不算和善,怎麼也想不到喬南容竟然還能冷靜地看待他對她的態度。

  只聽喬南容又道:“如果我是他的話,說不定,我也會跟他一樣。”

  “這話怎麼說?”幾個婆婆滿是疑問。

  季伯仁心裏晃過的,也是一樣的問題。他不明白喬南容怎麼會這樣說。

  喬南容抿了一下唇,才說:“這季伯仁有個好朋友,叫做鳳招皇。他本來是有機會奪得武林盟主的。可是由於他和我是識得的,和我對打時,才會分了神,讓我打落擂臺。季伯仁一直認為我手段卑鄙,勝之不武,對這件事情耿耿於懷。他那冷淡的態度,實在也不足為怪。其實,他行事還算公允,該交代的事情,他也會交代。我倒覺得,與其抱怨他不肯協助,我倒不如自己闖出一番作為,叫他看看,這盟主之位,我絕對不是浪得,或者反而可以叫他改變想法。”

  她對季伯仁的態度,雖然不曾軟化,但是她對他其實不曾有怪有怨。

  聽她這樣說,季伯仁容色一動,他還以為喬南容對他蓄有敵意,沒想到她不只清楚了然,而且竟是這樣寬容大度。

  這樣一比,他自己竟是恁般小器──羞愧哪!

  春婆婆首先說話。“沒想到小容長大這麼多。婆婆看妳的襟懷,確實是個當盟主的料。”她和藹地笑。“既然這樣,妳怎麼做決定,婆婆就怎麼支持。”

  冬婆婆轉過頭。“罷了,我看妳真的是吃了秤砣,鐵了心了。要做盟主,妳就去做吧。只是妳要拿出點能耐,叫那些男人看看。”

  她這人不說好聽話,可是一旦支持,那就是命豁出去了,都不顧的。

  “我明白。”喬南容笑起,從背後將她抱住。“我會好好做個盟主的。”

  冬婆婆向來嚴厲的老臉,閃過了一點點的僵硬,閃過了一點點的溫柔。“真是的!”她啐道。

  陽光透出,照在喬南容的臉上,她笑起來的臉,也是初升的日,燦爛蓬勃。乍一看,風雨不畏。

  ☆  ☆  ☆

  喬南容單身一人,駿馬快騎,風馳電掣,星夜不眠,直奔華山。

  “華山派”的掌門方松崗,聽聞喬南容來到,便到大廳與她相會。

  “不知盟主駕到,有失遠迎,還請見諒。”方松崗比了個請的動作,請喬南容坐下,另差人為她遞茶。

  他上下打量喬南容,見她年紀雖輕,倒也是光彩流照的人物。能奪盟主之位,恐怕也不全是僥幸。

  喬南容不多客套,開門見山,將來意說明。“我曾去函貴派,相信方掌門必然知道‘域外十三派’不日便要來我‘九龍山’挑釁。”

  “當然。”方松崗露出沈穩的笑容。“我還為這事情特地命我大徒弟,前往援助。怎麼了?難道他沒有到嗎?”

  “他確實已經到了。只是‘域外十三派’的武功各有不同路數,實在不可小覷。我親自登門,就是希望貴派能再多派好手,共禦外敵。”喬南容直視方松崗,誠懇地說。

  方松崗故意裝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盟主所言,甚是有理。”

  喬南容觀他神色言行,知道他並非真心誠意,眉心暗自蹙起。

  方松崗笑道:“我底下還有三大弟子,他們所組成的‘三才陣’,不敢說是威力無窮,但也頗有可觀,我立即讓他們跟?盟主回去,為武林共盡一份心力。”

  他將場面話說得極為漂亮,但喬南容知道那還是虛應故事。

  那“三才”,她也曾見識過,不過是蠢材、庸材、木材,除了劈去當材燒,照點火光出來之外,沒有半分實際用處。

  喬南容沒想到第一個地方,就受了這樣的挫折,她不悅地變臉。“方掌門,喬南容若是敗北,‘華山派’恐怕也無法順勢崛起。”

  她不留情面,一句話,直接點出方松崗的算計。

  方松崗因為被喬南容戳破用意,惱羞成怒,臉色一沈。“盟主這話是什麼意思,是指責我們‘華山派’懷有二心,不願全力配合嗎?還是盟主看不起我‘華山派’的功夫,既然如此,方松崗無話可說,無人可派,盟主還請另謀高人吧。”

  他起身,表示無意留客。

  方松崗本來想虛應一番,如今這番力氣都省了。就是欺負喬南容是女流之輩,而且人單勢孤。

  喬南容咽不下這口氣,負氣說道:“早知道貴派人才凋敝,喬南容也不會來訪了。”

  她甩身,快步上馬,驅馬離開。

  方松崗氣得在喬南容背後開罵。“我就看妳的本事,有妳這張嘴厲害嗎?”

  ☆  ☆  ☆

  離開“華山派”之後,喬南容滿是挫敗。她幾經思量,外敵未除,實在不該再多結仇。她的目的既然是要團結武林,就不該率性而為。

  為此,她改變態度,多方尋求協助,總算多少也獲得一些回應。雖然仍有人給她軟釘子碰,或者是有人依然應付了事,不過確實已有一些門派,見她誠懇,也真心相助。

  這一日,喬南容來到武林泰斗──“少林寺”拜訪。

  入寺之前,她一再提醒自己不可動怒使氣,才讓人為她通報。小僧知道她的來意之後,隨即領她入寺。

  “拜見方丈大師。”為了示好,喬南容先行合十。

  掌門方丈“皆空大師”露出和善的笑容。“喬施主遠道而來,一路風塵僕僕,實在辛苦。老衲特地讓人上一壺好茶,給喬施主解乏。”

  “謝謝大師。”喬南容難得重展笑顏。

  這一路奔波下來,她確實是有些疲乏了,她見皆空大師溫顏和善,內心松了不少,這趟下來,應該可有斬獲。

  皆空大師見她一口就將茶喝幹,笑道:“喬施主還需要嗎?”

  “不用了。”喬南容展露笑顏。“喬南容遠來打擾,深感不安,還請大師見諒。”

  “阿彌陀佛。”皆空大師雙手合十。“喬施主太過客氣了。”

  “方丈大師!”喬南容亦雙手合十。“這次‘域外十三派’來犯,武林蒙塵。喬南容鬥膽,還請大師派人相助。”

  “這一點,可能要讓喬施主失望了。”皆空大師仍然保持笑容。

  喬南容卻是呆愕。“此話怎講?”

  “武林之中,恩恩怨怨,紛紛擾擾,從來不休,我‘少林派’久已不涉其中。”皆空大師說起話來,儼然如冷看紅塵的世外高人。

  喬南容還沒從怔愣中醒來,眉心緊鎖。“可是這事有大小,有人要來犯我中原武林,已是大事,難道少林就這樣旁觀不管?”

  “喬施主,爭奪武林盟主,可說是武林中第一等的大事,少林仍未派人參加。少林的立場,喬施主應該可以明瞭。”皆空大師的笑容始終沒有變過。

  喬南容這時才聽出來,自始至終,人家都叫她“施主”,沒叫她一聲“盟主”,這名大師,根本沒把她的盟主放在眼裏哪。

  喬南容省悟過來,按下自身情緒,試?對他說理。“盟主之位,這是爭名逐利的俗事,大師自然不看在眼內;可是有人挑釁下帖,那可是維護生死的大事,少林如何能置身事外?”

  皆空大師露出得道高人的笑容。“名利與生死有何不同,皆是虛妄,皆是大空。”

  喬南容變了臉色。他現在是跟她說什麼話啊,她怎麼聽不明白?

  皆空大師開示道:“這話說來喬施主或許覺得逆耳,卻是至深的禪理。其實這外人挑釁,只當是風過一般,忍他、讓他、不理他,就無礙自身修行。事理達至圓滿。只要喬施主能夠領悟這層道理,就是少林不參與其間,相信這事情,喬施主也可以圓滿處理。”

  喬南容掀了眉,重復他說的幾個字。“忍他、讓他、不理他。”

  誤以為喬南容是可教之人,皆空大師又笑。“一切皆空,本來虛妄。其實自這一層去思量,亦無忍他、讓他、不理他之說。我曾聽聞,那日‘青海門’來挑釁之時,喬施主忍吞不下,與他們大打出手,雖說快了一時之意,可卻沒有圖到半點好處。當日若是一笑置之,今日這場干戈,或者早就可以避免。”

  “是……是……是這樣啊。”喬南容嘴角一抽,睇看這一個“四大皆空”的“皆空大師”。

  “不愧是‘皆空大師’啊。”她語氣一揚,目睜眉飛。“好。”她目光一橫,瞅見堂上佛像,心念頓起,飛身旋出。

  皆空大師不料她身形暴出,愣了一下,卻見她旋腿一飛,踢翻了案上佛像。

  “砰”地一聲,佛像飛出。

  驚響之中,過了好半晌,皆空大師才轉過念來,雙目怒睜,大喝一聲。“大膽!妳在做什麼?”

  喬南容安然落地,一笑。“一切皆空,本來虛妄。”她雙手合十,朗聲說道。“一笑置之。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這次皆空大師不再雙手合十,顫抖的手指無言地指?喬南容。

  百年浩劫!百年浩劫!“少林寺”百年來從未遭過這樣的污辱。

  喬南容傲然地抬高了下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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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22 00:27:35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滄龍山莊──

  “大哥。”鳳行人手中拿了一張短箋,匆匆轉入鳳招皇房內。“季老又捎了喬南容的消息來了。”

  “是嗎?”鳳招皇急急打開短箋,看了一眼之後,他笑出聲來,自言自語道:“這女人……”

  “怎樣?”鳳行人好奇地問。

  鳳招皇將短箋拿給了他。“那傢伙竟然當?‘皆空大師’的面,踢翻少林殿內的佛像。還撂了一句,‘四大皆空,一切虛妄’,要少林方丈一笑置之。”

  這事,要說是旁人做出來,他必定不信。不過,要是喬南容的話,那的確難說了。他向來自許狂傲,不過她有時比他更倡狂。

  鳳行人難以置信地看?手中的信箋,嘖嘖說道:“這喬姑娘還真不是個尋常姑娘,我看她能平安離開少林都是萬幸了。那季老想要說服少林出來幫忙,可就更不容易了。”

  “少林本來就無意涉入江湖事端,我想,一定是他們置身事外的態度,激怒了她。”鳳招皇拿走鳳行人手中的短箋。“她這人修養很差的。”他將短箋仔仔細細地摺好,存放入抽屜之中。

  季伯仁捎了不少關于喬南容的消息,他都一一存收。

  “大哥啊。”鳳行人喚他。

  “什麼事?”鳳招皇回頭笑看?他。

  鳳行人支吾半晌,說道:“你到底是看上她哪里?”他不解,這樣性情的姑娘,他大概不會去沾惹的。

  鳳招皇一笑。“好問題。這問題,我也想了許久,只能這樣說吧──黃鶯是人人所喜,可是一頭蒼鷹,不會選擇鶯啼婉轉的鳥兒,只會選擇另一頭蒼鷹。她的倔傲和強韌,確實是讓我欣賞的。”

  “我記得大哥以前對女子的相貌十分挑剔,聽說她算不上是絕色美人,這一點,大哥也不介意嗎?”鳳行人含蓄地問。

  鳳招皇笑道:“她的確不是美女,不過卻有迷人之處。她的神釆,我很難形容,只有見到她,你才能明白。”

  提到喬南容,鳳招皇的神情,竟也轉變,那眼底其實是釀蓄?笑意。

  鳳行人看?他。“大哥說得我心動了。”

  “我想你就快看到她了。”鳳招皇說得很篤定。

  “怎麼……”鳳行人話還沒說完,就有下人來通報。

  “啟稟少莊主。”下人道。“有一位姑娘自稱是武林盟主喬南容,說要來求見少莊主。”

  鳳招皇一笑,吩咐。“你引她到書房去。”

  下人一走,鳳行人就豎起拇指。“大哥好厲害。”

  “我算算,那時間差不多了。走吧,跟我去看看她。”鳳招皇原本要領?鳳行人過去,卻突然停步。

  “怎麼了?”鳳行人問道。

  鳳招皇坐了下來,倒了兩杯茶。“先讓她等等,挫挫她的傲氣。這次我不但要她求我,還要她給我個交代,告訴我她為什麼女扮男裝,為什麼要騙我。”他把茶遞給了鳳行人。

  “大哥。”鳳行人沒動他前面的杯子。“她連番受挫,而今你又這樣對她,這樣是不是不大好啊?”

  鳳招皇喝了一口茶。“不是大哥記恨,可是她對不起我在先,總不能要我一開始就熱忱相待,笑臉迎她吧。”

  鳳行人笑出。“難怪大哥會說你們是同樣的人,我看你們兩個倒是一樣要臉好強。”

  “沒錯。”鳳招皇沒有否認,因為這也是他喜歡她的地方──永遠不服輸,永遠精神昂揚。

  鳳行人霍地起身。“走吧。”他笑道。“大哥,我已經等不及要看你對上她了。”

  “好吧。”鳳招皇跟?起身。

  他到底也很想看到喬南容,不自覺地他已經走在鳳行人之前了。鳳行人含笑,快步跟上他。

  到了書房門口,鳳招皇開了門,喬南容聽到開門聲,側轉過頭,與他對上。

  光打潑在喬南容白皙的膚色上,湛黑的眼眸下,清楚可見浮腫的黑眼圈。那張秀氣的臉龐,倔挺依舊,只是消瘦不少。

  鳳行人打量?喬南容,她的五官只是清秀,的確稱不上是美人,可是那種傲然挺拔的神釆,確實是見一眼,就不會忘了。

  喬南容與鳳招皇四眸對看,空氣凝默,注視在彼此身上的目光,沒有半分移動。

  相思是海,久不見能將人淹沒,兩人都在澎湃洶湧中幾浮幾沈,可是見到海岸,誰都沒有攀登,只任隨相思拍打。

  鳳行人感受到氣氛詭譎,清清喉嚨,說道:“不知盟主駕到,有失遠迎,還請見諒。”

  喬南容回神看他,頷首一笑。“冒昧來訪,多有打擾,二少莊主見諒。”就她猜測,眼前這名少年,應當是鳳招皇二弟。

  “滄龍山莊”的狀況,她略有瞭解。知道鳳招皇之母,約五年前去世,其父鳳展陽在她去世之後,以經商為由,長年在外。鳳招皇雖是長子,性喜遊蕩,莊內大小事,遂逐漸落於敏感早熟的鳳行人身上。他年紀雖輕,態度穩重溫雅,與鳳招皇的豪邁灑脫大不相同。

  雖是第一眼相見,喬南容對鳳行人直覺生了好感。

  鳳行人滿開溫柔似春的笑容。“盟主,可是有要事與我大哥商量?”

  “嗯。”喬南容點頭。

  “既然是這樣,我還是先離開好了。”鳳行人微哂,對?喬南容拱手施禮。臨去前,則是拋了一記笑容給鳳招皇。

  喬南容見兩人眉眼交遞,臉上微微泛紅。

  她總覺得鳳行人好似是有意來打量她的,那感覺有點像是代替他爹來挑媳婦的。覺察思緒飄到這點,喬南容趕緊拉回神思。

  喬南容提醒自己,這一切只怕是她自作多情的幻想,鳳招皇氣她都來不及,哪里會有什麼男女之情的綺思。

  “別來無恙,盟主。”鳳招皇先開口,語氣中不是全然的關懷,卻也非敷衍的客套語。

  那分寸他捏掌得極好,喬南容察覺不出他的心思。

  她只好淡淡說道:“承蒙關心,一切安好。”

  她雲淡風清的態度,嗅不出她對他的愧疚,她對他的在意。為此,他惱怒了。“既然一切安好,盟主怎麼會想來拜訪?”鳳招皇勾起一抹帶有敵意的笑。“我以為盟主做什麼事情,都當有目的才是。”

  話一出口,他就後悔了,他雖然要她解釋,但他從來沒想過是用這樣的話語。

  喬南容心一寒,繃住臉。她不知道他是這樣看她,這樣恨她;他的話裏,好像她待他的一切,都是虛情假意。

  喬南容挺住腰杆。“少莊主既然這樣以為,我也就挑明來意。我是為了‘域外十三派’來犯中原之事,求見少莊主的。”

  她的話裏,也把她和他的過往,撇得一干二淨。好像若不是為了江湖武林,她是不會進他“滄龍山莊”一步。

  鳳招皇後悔之情頓消,取而代之的是被點燃的怒火。“原來盟主是為了這事情來的。盟主記憶甚好,應該知道鳳招皇能力微薄,還曾敗於盟主之手,這次只怕要讓盟主失望了。”

  煙硝味在兩個倔傲的人之間竄開。喬南容已經累受了夠多的拒絕,沒想到鳳招皇也是這樣對待這件事。

  “鳳招皇!”喬南容怒喝。“你這小心眼的男人,你有什麼話就直說,別這樣拐彎抹角。”

  “我小心眼?”從來沒聽人這樣罵過,鳳招皇勾起嘴角。“那以妳這樣多心眼的人,還聽不明白我話裏的意思嗎?”

  “鳳招皇,你搞清楚,那天是你自己不躲的,我沒有對不起你。”喬南容揚高語調。

  “對,是我笨,是我沒躲。那好,恭喜妳啊,妳憑?妳的本事當上了盟主;既然當上盟主,那武林的事情,妳就自己解決,妳來找我做什麼?”鳳招皇很想揍自己一頓,他的話聽起來,真是他媽的混蛋。

  可是,話已經脫了理智的出口,沖突是完全無可避免的。

  “鳳招皇。”喬南容直比?他。“你聽清楚,‘域外十三派’下的戰帖,清清楚楚地寫?,要挑戰的是中原武林,不是我喬南容一個人,誰都有責任,都別想撇得一干二淨。”

  “妳就是用這樣的態度跟別人說話的嗎?”鳳招皇目光放在她比過來的手指上。“怪不得先得罪華山,再觸怒少林。”

  “原來你都知道。”他知道她受這樣多的挫折,竟還這樣對她,喬南容怒火中燒,揚眉一掀。“好,我告訴你,華山是狐狸,少林是禿驢,你‘滄龍山莊’是烏龜,全是縮頭藏尾,沒有半點用處的男人。”

  “喬南容。”是可忍?孰不可忍!鳳招皇掐住她的肩膀。“妳知不知道,妳最大的問題是什麼?妳們‘綠蘿山’出來的,根本就敵視男人。”

  他和季伯仁多有書信往來,這一點,是兩人討論出來的。

  喬南容拍開他,瞠目對上他。“你們這些男人又好到哪里去,你們根本就輕視女人。”

  “我……”鳳招皇一時無言以對。

  事情就是這樣,她對男人敵視,而他對女人輕視;然後,他們就這樣從彼此的生命裏錯開。

  喬南容怒火稍褪,抿咬了唇。“那天,我在客棧裏,聽到你說什麼,女人不美,就不算女人,便覺得你很可惡,所以我那天就給你下了瀉藥。”

  “什麼?”鳳招皇愣了晌。

  憶起那天,他想到有個女子拿了酒壺耍弄。他豁然了悟,原來那個女子是她,難怪他會有似曾相識的感覺。

  原來“梁子”結得很早。

  喬南容吐了一口氣。話都挑開了,也沒什麼好隱瞞的,畢竟她確實是欠他一個解釋。“我一直想找機會整你。不過,那天我女扮男裝,只是為了到獵場騎射方便,並沒有欺騙你的意思。”

  “確實是我自己去招惹妳的。”鳳招皇道。

  喬南容看了他一眼,閃躲了下他的目光。“我並不想你知道我就是‘綠蘿山’的山主,影響我們之間的比試,所以才不以真面目示人,並不是為了騙你。那天我也沒……沒想到你躲也沒躲。”

  誤會似乎有冰消的徵兆,兩人之間的氣氛,和緩許多。

  鳳招皇直勾勾地看她,聲音溫柔了許多。“妳想和我說的,只有這些嗎?”他想知道更多,知道這一陣子以來,她是怎麼過的。知道她心底除了愧疚之外,對他是否還有想念,是否還有……

  喬南容回應他的目光,只覺得他的眼神深沈似海,蓄了許多迷樣的情。她只知道那灼人的目光與他以往的目光並不相同,卻不明白,那代表什麼。

  “還有……”喬南容吞了下口水。“我希望你摒棄我們之間的恩恩怨怨,為了武林的存亡,共同奮鬥。”

  “就這些?”鳳招皇錯愕不已,難以置信地看她。

  她真的不同于尋常姑娘。該死,她難道看不出來,他根本一點都不想在這時,聽到這樣的話嗎?

  更叫他氣惱的是,她難道真以為,他會丟下武林的事情不管,丟下她的事情不管嗎?

  喬南容點頭。“捍衛中原武林,本來就是人人有責的事情。”她真心這樣以為,也想以此說服他。

  “好極了。”鳳招皇怏怒。“妳現在說話的樣子,倒真的像是個盟主。”他不要她用盟主的語氣和他說話,他要的是,她用女人的樣子和他說話。這一點,她就不會嗎?

  戰火再度漫開,她的情緒驀地翻上。“我現在除了說話的樣子,像個盟主之外,其他有半分像個盟主嗎?”根本沒人拿她當盟主看哪。

  心念一轉到這裏,她突然覺得好委屈。

  從她當上盟主以來,她就一直當得好拚命、好委屈。心頭一酸,她的眼眶一陣熱。

  沒有預警,她的眼淚就這樣撲簌簌地掉落。

  鳳招皇怔住,他從沒看過她哭。心一軟,他跟?難過。“別哭了。”有些手忙腳亂,但是他還是環抱住她,軟聲低語撫慰她。

  他的話,讓她徹底潰散。

  有人哄的時候,委屈往往更覺得深。

  喬南容又覺委屈,又覺丟臉。她從不在別人面前哭泣,更不想在他面前示弱,如今竟哭成這樣,她好強地抹了眼淚,將他推開。“誰喜歡,給誰當去,我才不想當這盟主。”

  說完話,她看了鳳招皇一眼,扭身奔離。

  “喬……”鳳招皇追出去,喬南容飛身上馬,策馬奔走。他施展輕功追上,一度幾乎要靠上她,卻又被她甩開。

  最後,他只能眼睜睜地看她離開。秋風吹來,吹得他的衣袂颯颯作響。這是他對她的呼喚,她並沒有聽到。

  ☆  ☆  ☆

  日落日起,時間一天天地過,已經逼近了“域外十三派”比試的日子。

  喬南容驅馬轉回“九龍山”,快到山下的時候,她的速度逐漸放慢。

  “呼。”喬南容深深地吐了一口氣。回想,當初離開時,她是怎樣的志得意滿,如今可以說是身心俱乏。

  除了少數門派的回應,唯一給她溫暖的,好像是……好像是鳳招皇那一個擁抱。

  喬南容悠悠浮了一抹笑。那擁抱是她自個兒推開。那孤獨,她自個兒消受,不怨、無尤。

  喬南容停了馬,拿出一柄木梳,仔細地梳攏頭發。放下木梳,她撢拍身上的塵埃,揚開一抹笑。

  不要叫誰看出她的狼狽。她是喬南容,是“綠蘿山”山主,當今的武林盟主,古往今來,第一個教“少林寺”難看的女子。

  “駕。”她傲笑,策馬直奔“九龍山”上,曆代以來為武林盟主所准備的山莊,現在那裏是她的家,是她的榮耀,是她不避不逃的責任。

  馬蹄達達地馳走,遠遠她就聽到號角響起,那是在昭告眾人她回來了。隱隱地,她聽得有人的聲音聚集,那聲音應該是比她先行趕回山莊的眾人所發出的。

  她精神再振,單騎快飛,飆向山莊門口。

  風吹動她的發絲,聲音越來越響,眼前的景象,讓她驀地一怔。

  山莊門口,滿滿都是人。除了“綠蘿山”的四位婆婆,以及她的手下之外,還有各門各派的掌門。其中最叫她驚喜的是一身白衣,卓爾出群的鳳招皇。

  季伯仁自鳳招皇身邊轉出來,恭恭敬敬地來到她的面前。“啟稟盟主,‘域外十三派’已經到來,老朽為他們安排好住處,不幾日,等他們休息過後,我們雙方就可輪番比試了。至於我中原武林,除了華山派之外,其餘江湖同道俱已到齊,隨時等候盟主差遣。”

  喬南容微愕。“他們怎麼會願意來呢?”

  季伯仁笑道:“盟主為聯系武林同道這樣盡力,老朽豈會袖手旁觀。老朽在江湖上,還有一些朋友,他們也很感動於盟主的誠意,願意竭盡心力,共同護守中原武林之名。”

  喬南容一展笑顏。“還是季老夠分量。”她說話也很坦誠,忽地她眉頭一皺,低聲問:“這‘少林寺’如何肯來?”

  季伯仁露出莫測高深的笑容。“這一點,可要問鳳小兄弟了,全靠他奔走,才能說動少林出來。”

  喬南容目光輕睇?鳳招皇。“是他……”嘴角暖浮笑意。

  季伯仁也不等喬南容反應,朗聲說道:“盟主有請‘滄龍山莊’鳳招皇少莊主向前一敘。”

  喬南容臉上微透紅,來不及阻止季伯仁,只好看?鳳招皇移身過來。她的心,莫名地怦跳。

  “盟主有何吩咐?”鳳招皇笑看?她忽然漫開的嬌紅。他實在拿她沒轍,有時叫她氣到血氣翻湧,有時又疼她到柔情四溢,有時……就像現在一樣,她會展開讓他覺得好看又好笑的羞態。

  “少莊主辛苦了。”喬南容低看?他。“不知少莊主是如何與少林寺溝通,能叫他們重出江湖?”

  鳳招皇勾笑。“這實在不是我的功勞,全拜盟主所賜。”

  喬南容皺眉望他。“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鳳招皇轉頭對上少林寺派來的武僧。“少林‘皆空大師’說,盟主生性躁急,他怕妳一人釀成巨禍,特地派了座下弟子相助。”

  喬南容面上赧紅,尷尬地瞅?少林武僧。

  少林武僧觸及她的目光,雙手合十,朗聲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話完後,他們一排笑開,當真是一笑泯恩仇。

  其實鳳招皇和“皆空大師”交情不淺。事後,他去找“皆空大師”論佛理,講道義。“皆空大師”忖度之後,釋懷一笑,才肯派人下山。

  喬南容雙手誠心合十。“阿彌陀佛。”她赫然察覺,前一陣子的她,過於緊繃,以至於劍拔弩張了。

  見了這麼多人來,她的心情松下不少,輕聲對鳳招皇說道:“謝謝。”她真的沒有想到,他肯為她做這麼多事情。

  她不明白他的情分,可是他的義氣,她是徹底領受了。

  “謝什麼?”鳳招皇展笑。“妳當我是朋友來道謝呢?還是當我是武林同道呢?”

  喬南容翻身下馬,握住他的手。“我當然是當你是朋友了。”

  鳳招皇眉一皺。“如果我告訴妳,我不想做妳的朋友呢?”

  “啊。”喬南容一時愣住,反應不過來。她見鳳招皇的態度,不像是要與她決裂,可是……

  鳳招皇牢握住她的手。“妳和我,一女一男,我們能做的,不只是朋友。”

  他低低地說:“記得我和妳說過,天造男女,剛柔相濟,陰陽相合。”他一笑,帶?幾分的邪氣。

  他的告白,其實是大膽而坦率。喬南容咬緊了唇,臉上通紅,隱隱也知道他說的是什麼。

  見她的反應,他知道她也是屬意於他的,鳳招皇旁若無人地笑起。

  “笑什麼?”喬南容低嗔,可是她沒有甩開他的手。

  夏婆婆見兩人兩手相握,緊張地問?季伯仁。“老季啊,你是說這傢伙喜歡我們小容?”喬南容未將心意表露,關於她和鳳招皇之間的事情,夏婆婆都是從季伯仁處得知的。

  季伯仁笑道:“我看盟主恐怕也喜歡我這鳳小兄弟吧。”

  杵在一旁的招兒,眼巴巴地看?兩人。“這鳳招皇可不可靠啊?我們盟主會不會教他給騙了?”她早猜到喬南容有喜歡的人,只是沒想到會是鳳招皇這樣的男子。

  季伯仁覺得好笑。“他可被妳們盟主騙得很慘呢,怎麼能騙妳們盟主呢?妳放心,他對她若不是真心,怎麼會為她多方施力?”

  冬婆婆冒了一句。“這小容喜歡上山下的男子,也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

  “罷了。”秋婆婆有感而發。“也許這也是自然的事。”

  “呵!呵!”春婆婆格格地笑。“春天到了,春天到了。”

  鳳招皇拉高喬南容的手,朗聲說道:“我們全力效忠盟主。”

  鳳招皇在武林上,人緣極好,眾人見他開口,齊聲朗道:“全力效忠盟主。”

  喬南容笑開,側顏對上鳳招皇。

  她終于知道全心讓一個人護守,是怎樣的感動。有他當她的後盾,她不懼而且無畏。

  她和他,雙手牢牢相握。單打獨鬥,不是不能,只是攜手並進,才能讓人在溫暖中汲取到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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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數日後,比試開始,雙方各以實力,排出陣仗。

  第一場比試,是由“鐵頭陀”與少林武僧相對。這一場勝負關系的是雙方日後的氣勢,因此格外受到注意。

  擂臺上,“鐵頭陀”與少林武僧一來一回,互不相讓。

  “鐵頭陀”手持禪杖,其勢威猛,霍霍生風。

  少林寺所派的武僧,毫不遜色,手持少林棍棒,巧中蘊勁,柔中見剛,亦是精神煥發。

  擂臺下,喬南容初是聚精會神,目不轉睛,待看了幾十回之後,她一展笑顏,手扶椅子手把,全身向後傾坐,正對上“青海玄極真人”。

  這“青海玄極真人”年逾五十,頗有仙風道骨之姿,但見他眼觀鼻、鼻觀心,不像旁人一樣緊張,只是偶爾才會覷看一眼擂臺上的比試。

  喬南容睇看?他,雙手環胸,這“青海玄極真人”確實不能小覷。

  她轉向鳳招皇,卻見他的目光與一名明眸善睞的女子對上。

  “你在看什麼?”她不悅地低問。

  鳳招皇回神,說道:“對面是‘毒蛛門’的人,我和他們在路上照過面,還比過一場,我以為他們會打消念頭,沒想到他們還是來了。”

  “我怎麼不覺得你們之間是什麼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喬南容的語氣帶了些酸味。

  鳳招皇看?她。“怎麼了?”

  “沒事。”喬南容收了視線,目光轉上擂臺。

  擂臺上情勢遽變,少林武僧手中棍棒一挑,硬生生甩劫走“鐵頭陀”手中的禪杖。砰地一聲禪杖落地,“鐵頭陀”面色立即轉青。

  喬南容一笑,霍地站起來,大聲喝釆。“好啊!”

  中原人士歡聲雷動,“域外十三派”則是噓聲四起。“青海玄極真人”站了起來,溫言說道:“恭喜。”

  說完後,他笑笑。莫名地,喬南容竟覺得一陣冷。

  “是個人物。”鳳招皇在喬南容耳邊說道。

  喬南容點頭。很奇怪,“青海玄極真人”那帶?玄妙的笑容,不只影響了喬南容,其他中原人士,竟也慢慢地止了歡聲。

  ☆  ☆  ☆

  月出,喬內容披了件外衣,匆匆去找鳳招皇,想要和他商議明日會戰的事情,卻見一個女子從他房間走了出來。

  那個女子,喬南容是識得的,那是“毒蛛門”的女子,今天才和鳳招皇在擂臺下互看。喬南容雖然不知道她的名字,不過,就她對“毒蛛門”的瞭解,她可以猜到她是“玉蜘蛛”,除了以靈巧百變的“蜘蛛吐絲”聞名之外,她的玉顏媚骨,也是出名的。

  “玉蜘蛛”冷冷淡淡地睨了她一眼,喬南容瞥見她一身羅紗,也不理她,逕自轉入鳳招皇房間內。

  “艷福不淺嘛!”一見到鳳招皇,喬南容嘴角就勾了起來。

  鳳招皇回頭看到她來,趕緊澄清。“我可沒有招惹她,是她自己要來這裏見我。”

  “人家穿這麼少,你可有替她多穿一些?”喬南容酸酸地問。

  “我什麼也沒動她,她只是來打聲招呼的。”鳳招皇本來還要解釋,見喬南容嘟?嘴,他得意地笑起,挨到她身邊說道:“怎麼,妳吃醋了?”開心地發現,“他的盟主”竟然也會為這事吃醋。

  喬南容悄臉一紅,從他身邊旋開。“誰吃醋了?”

  鳳招皇心中竊喜,又貼了過去。“放心,雖然她長得不錯,不過,我沒有把她放在眼裏的,誰讓我已經喜歡妳了。”

  “惡心。”喬南容啐道,眉眼卻是笑開。

  “我看妳很喜歡我的惡心嘛。”貪看她的笑靨,鳳招皇又再逗她。

  “哼。”喬南容輕哼一聲,瞅對上他。“你聽好哪。這世上美人多得是,可是只有我喬南容是獨一無二的。你要是對別人也這樣甜言蜜語,看我還要不要你。”他要敢花心,她就甩了他。

  鳳招皇故意睜大眼睛。“要我?”他“惡劣”地把手環在她的腰上。“妳怎麼不早說,我在這裏等很久了。”

  喬南容面上又紅,拍開他的手,低罵一聲。“胡言亂語。”其實她不是討厭他碰她,只是他老是逗得她心頭有些慌,有些冒了些甜。這種感覺,讓她有些不知所措,卻又暈迷地讓她沈陷。

  總之,這一切對她而言,太過陌生了,她還有些不習慣。

  他就喜歡弄得她心跳不定,氣息紊亂哪。

  鳳招皇一笑,他喜歡她所有的反應。就像她說的,她是獨一無二啊。

  鳳招皇不怕死地再度環上她。“我想起了,妳還欠我一個事情,沒和我解釋。”

  “什麼事?”聽他提了問題,喬南容忘了要拍開他的手。

  “說。”鳳招皇在她耳邊低呵。“妳是不是‘曉霧’?”

  喬南容熱氣一湧,直燙到耳根子。她想躲開,才發現他已經將她箝得死死地。他的氣息將她整個人包覆住,她的身子敏感地燥熱,仿佛回到那天的情境。

  “好香哪。”鳳招皇膩在她的頸後,貪汲她的氣息。她的反應,讓他篤定他就是那夜的“曉霧”。

  僅是嗅汲她的馨軟,並不能滿足他,他忘情地吻啃她的耳後,勾誘她頸窩的每寸肌膚。

  喬南容泛起一陣哆嗦。“別鬧了。”她虛軟地抵抗。

  “我沒有鬧。”鳳招皇堅持,他不是在鬧,他是要喚回她體內的“曉霧”,那夜在曖昧春光下,她原始、率直、而泛濫的情潮。

  鳳招皇指尖自動地解開她的前襟。

  喬南容霍地握住他的手,反身推開他。“大敵當前,你還有這心思?”她似嗔非嗔地睇?他,翦翦秋水,春潮未退,雙頰桃腮,別具風情。

  鳳招皇赫然發現,她還有很多迷人之處,等?他去挖掘哪。

  鳳招皇笑堵在她的面前。“就是大敵當前,我們才應該把握春光,要是我明天就死了,想怎樣也不行了。”

  “不會。”喬南容心眼一轉,一雙黑瞳含笑。“我已經打算了,下一場就讓你出戰‘玉蜘蛛’,明天你要是怎麼樣,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她笑笑地打了下他厚實的胸膛,掉頭離開。

  “等等。”他快步截住她的路。“我已經和她打過了,再和她打的話,我武功會退步的。”

  “沒這麼不濟事吧,這樣就退步了。”喬南容睇?他,嫣然一笑,勾動手指叫他附耳過來。

  “做什麼?”鳳招皇低湊上她。

  “跟你說一個好消息,還有一個壞消息。”喬南容在他耳邊低吐。“我很堅持要你和‘玉蜘蛛’對決,因為我已經打算用這種方式對付我的情敵了。”

  其實,本來明天,她是要和“玉蜘蛛”對打的。不過,既然“玉蜘蛛”對鳳招皇有意思,那她才不要自己和她打。

  若是和“情敵”動手,那不是降低了自己的格嗎?戰爭不該是兩個女人的事情,既然是男人惹出來的,就讓男人收拾。

  最好的方法,就是讓“她的男人”去對付“她的情敵”。

  鳳招皇從她的話裏,聽出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好消息是她很在乎他,才會把“玉蜘蛛”當作“情敵”。壞消息是他以後恐怕不能變心去喜歡上別的姑娘,否則她報復的手段,他可能會吃不消。

  他現在終於確定她是女人了──女人是世上最甜蜜的陷阱。

  鳳招皇看了看喬南容,搖了搖頭,喬南容則是吟吟巧笑。

  ☆  ☆  ☆

  隔日,鳳招皇對上“毒蛛門”,以他與“玉蜘蛛”交手的經驗,他輕取下這一場,中原武林士氣更振。

  不過,往後幾場,情形就沒這樣順利,雙方之間,已經互有消長,戰局開始吃緊。雙方情緒都變得緊繃。這種情形下只有一人維持泰然,那就是“青海玄極真人”。

  為了應付“青海玄極真人”,“綠蘿山”的冬婆婆自請比試。

  比試那日,秋風蕭揚,四下一片肅殺之氣,還沒開始比武,圍觀的人就已經莫名地感染上無能明說的壓力。

  “婆婆。”喬南容拉住冬婆婆。“您小心點。”

  冬婆婆一笑。“放心。”邁步上了擂臺。

  “請。”“青海玄極真人”拱手為禮,雙目炯亮。

  “賜招。”冬婆婆也不好惹,目射精光,持劍飛身。她的身形乍看憨腫,下手卻是妙如少女,一出招便博得眾人的喝釆。

  “青海玄極真人”手持拂塵,卸開冬婆婆的劍招。

  一柄拂塵,一把劍相互來回,悍然生風,眾人看不清楚兩人過的招式,在旁卻也心驚,卻也寒顫。

  劍光忽地一凜,疾如閃電,直劈向“青海玄極真人”,眾人屏住呼吸,只待看“青海玄極真人”敗北。

  哪里料得情勢忽地逆轉,劍是削砍下去,卻啪地一聲斷裂。

  “啊!”眾人驚呼,三位婆婆臉色大變,這才知道“青海玄極真人”,竟然已經練得傳言中金剛不壞之身。

  眾人目不及瞬,“青海玄極真人”拂塵一頂,翻身向上暴起數丈,冬婆婆稍有呆愕,他的手掌已經直下,霍地一蓋,硬是擊碎冬婆婆的天靈蓋。

  冬婆婆七竅出血,砰地倒下。眾人大駭,容色遽變。

  喬南容和三位婆婆奔縱至冬婆婆身邊,卻見她雙眼暴凸,氣息已斷。“婆婆。”喬南容抱?冬婆婆的屍身,哀聲慟呼。

  台下諸人既驚且怒,既懼且哀,哄亂成一團。

  喬南容雙目怒紅,飛身騰出。“納命來。”她出手威猛,招招欲取“青海玄極真人”性命。

  只是她的威猛遇上“青海玄極真人”的老練,就像是潮浪拍打,一波波高起,卻只是匿消入海,徒然消損自身功力。

  鳳招皇眼見不對,亦旋身轉入喬南容和“青海玄極真人”之間的陣仗中。

  他一邊護住喬南容,一邊又擋住喬南容的攻勢。“你這是在做什麼?”喬南容怒喝。

  “這句話,是妳該問自己的。”鳳招皇橫在喬南容前面。

  “我要為冬婆婆報仇。”喬南容再出招。

  鳳招皇格開她雙手,飛腿頂擋“青海玄極真人”的拂塵。“妳現在只是陪葬,哪里對得起冬婆婆?”

  “沒錯。”其他三位婆婆振作精神,躍至“青海玄極真人”的面前。“小容,妳走開,這裏讓婆婆們來。”

  “受死吧!”夏婆婆首先出招。

  誰知“青海玄極真人”並不應敵,只是向後一翻,冷冷說道:“倚多為勝,這就是你們中原武林的規矩。”

  夏婆婆一聲呸。“誰管什麼屁規矩?”

  “青海玄極真人”一笑。“要開打的話可以啊,我們也是不怕的。”

  “域外十三派”的人以生澀的中原話應答道:“來啊!”

  “誰怕誰?”喬南容就要沖出去,讓鳳招皇給抓住她的手。

  “妳是盟主,”鳳招皇低聲說。“妳若開打,就是中了‘青海門’的詭計了。想想我們為什麼選擇比武,而非雙方對敵,這還不是為了減少雙方的傷亡嗎?這樣打一場下來,要死傷多少人?”

  喬南容繃緊身子環看?眾人。只要她一宣戰,雙方就要打起來了。可是這口氣,難道就要她這樣吞下?

  “冬婆婆死了。”她咬牙恨聲說道。

  承接她所有的恨意,鳳招皇“無情”地說:“如果開打,還會再有人死。”

  喬南容握緊拳頭,雙手微微顫抖。

  春、夏、秋三位婆婆見旁人沒有動靜,只道他們是貪生怕死,熱血沖上,便要為冬婆婆報仇。“你們人多正好,一起為我妹子陪命。”

  “婆婆。”喬南容急急出聲,喚住她們。

  “做什麼?”三位婆婆回頭,眼眶都已經泛紅。

  喬南容深吸一口氣。“請婆婆們住手。”她花了很大的力氣,才將這句話說完。鳳招皇一直握?她的手。

  中原各派對喬南容的處理,既感驚愕,又生了敬佩。

  “妳在說什麼?”夏婆婆拔高聲音怒罵。“妳不替妳冬婆婆報仇了嗎?”

  喬南容甩開鳳招皇的手,走到三位婆婆前面,伸手攔住她們。“比武場上的生死,只能藉由比武了斷。我會在這地方殺了這惡賊,為冬婆婆報仇,請三位婆婆先離去吧。”

  三位婆婆變了臉色,哼地一聲。“妳這盟主做得倒是好。我就看,妳拿什麼祭慰妳冬婆婆在天之靈。”

  她們轉身,抱起冬婆婆的屍身離去。

  鳳招皇步到喬南容背後,輕聲說道:“妳做得很好。”

  “是嗎?”喬南容幽幽地吐。

  ☆  ☆  ☆

  夜深,滿天寒星,點點冽冷。

  冬婆婆的靈堂前,喬南容無語、無淚,只愣怔地守?。

  “該去睡了。”鳳招皇走進來,喚醒她的神思。

  喬南容抬眸,瞅了他一眼。“我現在才知道,當盟主竟然是這樣的難。”

  鳳招皇在她身邊坐下。“所以說,當時妳不該打敗我的。”

  喬南容無力地睨了他一眼,吐了一口氣,最後卻道:“也許是吧。你來做的話,會比我做得更好。”

  “不會。”鳳招皇順整過她的頭發。“如果走掉的是我的親人,我只怕無法比妳更冷靜。”

  “是嗎?”喬南容枕在他的肩頭。

  “妳那三位婆婆,終究會諒解妳的。”鳳招皇安慰她。

  “嗯。”喬南容偎?他,輕輕點了一下頭。

  鳳招皇握住喬南容的手。“我和幾個德高望重的武林前輩請教過了,照他們的判斷,‘青海玄極真人’的死穴,大概不出眼睛、肚臍以及腳底這三個地方。我想,只要專攻這幾個地方,必能叫他大亂,為冬婆婆報仇。”

  “嗯。”喬南容振作精神,強自拉開一抹笑。

  鳳招皇看了只是更加心疼。“我知道妳難過,想哭的話,就痛快地哭。自妳婆婆過往到現在,我都沒看過妳掉眼淚,妳這樣教我更擔心。”

  喬南容勾唇說道:“只有殺了那惡賊才能給婆婆交代,哭又不能給婆婆交代。”

  鳳招皇緊握她的手,柔聲說道:“哭又不是為了給婆婆交代,哭是為了妳自己的心情。妳的委屈、妳的傷心,這樣多,難道不該哭一哭的嗎?”她的倔強,讓他欣賞,也讓他心疼啊!

  她一直以為自己是不輕易哭的,哪知他聲音一柔,她的眼淚就這樣被他哄出。她攀住他,低聲說道:“都是你惹我的。”都是他的溫柔和呵寵,惹得她淚眼婆娑。

  “好。”他把她護在懷裏。“都是我的錯。”

  她不能控制的淚,在他懷前溼透。

  ☆  ☆  ☆

  自從冬婆婆去世之後,“中原武林”的比賽,就一直不順,除了幾場由“綠蘿山”派出代表的比試,勉強撐住場面之外,其餘情形都不好。仿佛受了詛咒一樣,中原武林一直是欲振乏力。

  雙方的比賽,大體上是“域外十三派”占了上風,今日一場,輪到鳳招皇和“青海玄極真人”比試,好些中原人士不敢觀戰。致使場面有些冷清,好在來觀戰的,心志皆齊,還是拉抬了一些聲勢。

  “青海玄極真人”展露笑顏。“能和鳳公子比試一場,也不枉來中原一趟了。”

  “等等。”喬南容開口。“比武之前,我想先問真人一件事情。”

  “什麼事情?”“青海玄極真人”審視?他。

  喬南容問道:“真人之前來函中原,曾說願藉此次比試,在武學上更求精益。不知道,這可是真人的真心話嗎?”

  “自然。”“青海玄極真人”一笑。

  喬南容皺眉。“若是如此,那我就不明白,為什麼真人要同鳳招皇比試。”

  “此話怎講?”“青海玄極真人”一時也不清楚喬南容的目的。

  鳳招皇看?喬南容,只見喬南容不疾不徐地說道:“真人的武功我們都是見過的,別說鳳招皇比起真人小了二十歲有餘,就是他和真人同歲數,我也不信他有勝過真人的本事。若是真人是以切磋為目的,那就不該和鳳招皇相比,而是由……”她頓了口。

  “妳的意思是怎樣?”“青海玄極真人”問道。

  “若是真人真是醉心于武學,應該接受我和鳳招皇共同挑戰,我們兩個的歲數,加起來,也才是真人的歲數。”喬南容與他相看。

  “青海玄極真人”一笑。“若是二對一,那不是我擺明瞭瞧不起你們中原武林嗎?”

  “那就瞧不起吧。”喬南容開口,語驚四座。

  最感驚愕的,就是鳳招皇。他知道喬南容心高氣傲,這樣的話,實在不該出自她的口中。

  不過他思忖半晌,也就明瞭她的用意。對她來說,能獲勝比硬去維持這虛有的面子重要。

  喬南容見“青海玄極真人”微愕,面帶笑意,說道:“如果是二對一,還讓真人瞧不起的話,那真人執意以老欺少,不就擺明瞭真人是強勢壓迫,而非為求武學而來。”

  “好刁的一張嘴。”“青海玄極真人”被她堵得無話可說,他既想求勝,又想留得好名,只得說道:“但不知道盟主的功夫,是不是有盟主這張嘴厲害?”

  喬南容朗笑。“這問題很多人問過,真人一會兒就可以知道了。”

  鳳招皇湊上喬南容身邊,低聲說道:“妳之前怎麼沒跟我商量過?”

  “這種事情當機立斷,哪有什麼好商量?”喬南容道。“我們兩個也不是不曾合作過,這次只要像上次一樣,就可以取勝了。”

  鳳招皇喃唸。“妳當他是我們生的,這樣聽話,叫他輸他就輸。”

  “你們好了沒?”“青海玄極真人”見他們交頭接耳,又遲遲不動手,有些不快。既然這兩個人說要一起上,那他就一起解決好了,也省得多事。

  “等等。”喬南容對他展了一個笑,快速地附在鳳招皇耳邊低語。“那我們以後生一個聽話的。”

  鳳招皇心裏一動,瞅看?她,她回以他燦爛笑靨。

  大敵在前,她是在告訴他,他們兩個人當中,誰都不許死。以後她還要跟他養兒育女,共成一個家。

  喬南容收了視線,朗聲說道:“賜招。”自脅下送出軟綢,意圖勒住“青海玄極真人”的脖子。

  “青海玄極真人”拂塵一甩,絞住她的軟綢。

  鳳招皇一劍揮去,直攻他的下槃。他的劍法雖然精妙,“青海玄極真人”的身手更是了得,反拖?喬南容,用她來擾亂鳳招皇的劍法。

  眼見情勢不妙,中原人士暗自捏了把冷汗。他們本來還暗喜鳳招皇能夠和喬南容合力,哪里知道,“青海玄極真人”借力使力,反而以此掣肘鳳招皇。

  好在,喬南容反應也是機敏,錯身躍開,倒勒住“青海玄極真人”,奮不顧身地撲壓在他身上,他一躺平,鳳招皇直取他的腳板。

  鏗地一聲,“青海玄極真人”無事。

  他反過來以雙腳夾住鳳招皇的劍。“想刺我腳底。小子,你這是徒勞無功。”他得意朗笑。他早在腳底置了鐵板,以防被人刺傷。

  “那這個呢?”喬南容扣動手上機關,十指上射出鋒利的刀刃,她硬生生直撲抓他的雙目。

  她與“青海玄極真人”距離極近,而他之前對她過於輕忽,一個不及防守雙目受刺,鮮血噴出。

  “該死!”他暴怒,一掌擊出,喬南容彈飛而出,摔得極是厲害。

  鳳招皇旋即奔至喬南容身邊。“妳沒事吧?”

  “青海玄極真人”痛苦地發出懾人的吼叫聲,他的吼聲中,真氣運蕩,疼得人雙耳嗡嗡作響。

  “快,雙目還不是他的死穴。”喬南容抓住鳳招皇。

  鳳招皇早她一步飛出,扣住“青海玄極真人”的脖子,順勢把他撲下,喬南容奔來,卸下他的鞋子,橫出匕首一刺,匕首直直沒入他的泳泉穴,霎時鮮血自他腳底流出。

  “啊!”“青海玄極真人”發出難聽的嘶裂聲。

  喬南容一笑,用盡真力後,整個人軟疲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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