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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夏彤】玉玲瓏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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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23 08:32:51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內容簡介:

為了防止皇室爭鬥,武藝卓越的風蕭遙被派去殺掉那引起大亂的罪魁禍首,他原以為這不過是個簡單的任務,沒想到卻中途殺出個程咬金,將他的計劃全打亂了!谷小觀,這鬼靈精怪的野丫頭,單純又直率,讓他忍不住的想要逗弄她、調侃她,瞧她氣得羞紅了俏臉,惱得嘟起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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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著,就要善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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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23 08:34:09 |只看該作者
楔子

失傳多年的武林絕學——「太極玄功」,又重現江湖了。

    最近,江湖盛傳「陽男陰女」之說,據聞,想進入「山之巔水之湄」,取得獨霸武林的絕世神功「太極玄功」,必須是陽年陽月陽日陽時所生的男子,和一位陰年陰月陰日陰時出生的女子,兩具極陽極陰的身體一經結合,陰陽調和得宜之下,則陽男在無形中將取得六十年的日月精華灌頂加持,至少增強一甲子的功力,其內力之驚人,不但能移山倒海,即使是隻身潛入藏放「太極玄功」的秘境——「山之巔水之湄」,也是易如反掌。

    然而,陽男易得,陰女難尋,這樣的消息從京城傳出後,整個洛陽城的算命攤子是大排長龍,人們爭先恐後的要算命仙替他們算上一算,自己是不是陽年陽月陽日陽時出生的?如果是,接著便要問,那麼他們命中的另一半陰年陰月陰日陰時出生的女子又在哪裡?人人覬覦妄想得到的「陰女」,究竟芳蹤何在呢?  
活著,就要善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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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23 08:34:4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逍遙湖畔,夕陽垂柳,晚風襲來,清爽宜人,手持釣竿的風蕭遙仰天而睡,酣然入夢,連魚兒上勾了都不知道。

    對岸響起腳步聲,輕踩湖面的荷葉而來,顯見此人的功力不在他之下。

    「誰?」他釣竿一甩,揚出水面,直搗來者咽喉。

    然而來者也不是省油的燈,右手掌風一推,釣竿在半空中爆裂,一條不慎誤食敵餌的小魚兒,成了兩位高手過招的犧牲品。

    「我還以為你釣魚釣到睡著了呢!」一來一往間,來人已過了湖面。

    「哈哈哈,我是睡著了沒錯,但耳朵還醒著。」眼睛仍懶得張開來,但一聽來人的聲音,他即知大駕光臨的是何許人了。「二皇子,別來無恙?」左腳一個旋踢,一張竹椅凌空飛到來人面前待坐。

    二皇子愣了一下,看著那張一步不差正落在他眼前的椅子,又瞄一眼還在假寐的風蕭遙,不禁嘖嘖稱奇。「蕭遙,如果我的功力有你的一半,今天我就不必走這一遭了。」

    風蕭遙緩緩睜開惺忪睡眼,收起只剩下半截的釣竿,拿起放置在旁邊的酒壺,仰頭一灌。「哇,過癮!」說完還打了個嗝。

    「二皇子,你跟我風蕭遙這個大粗人說話就省了宮中那一堆客套話吧。」當年他就是不適應那一套官僚的阿諛奉承,才婉拒了二皇子的厚愛,歸去來兮,寧願在鄉野間做個悠哉又逍遙的俗人。

    二皇子怎會不瞭解他的天生野性呢,早知道宮中的繁文縟節是綁不住真正的性情中人的。「最近殺手『中原一點紅』又殺了不少貪官污吏,拿了不少賞金吧!」

    「哈哈哈——騙財!騙財!雖然魚可以在湖裡釣來吃,菜也可以自己動手栽,但是酒卻得用錢才買得到,而大丈夫怎能沒有酒喝呢?」

    二皇子嘴裡的「中原一點紅」,正是風蕭遙在江湖中的俗名。離開宮中之後,總得靠一技之長討生活,而他的專長就是一招半式的拳腳功夫,於是殺人拿賞金便成了他的職業,不過他只殺惡人,尤其是貪官污吏,當初在宮中就看不慣很多惡官小人,但礙於身份,又怕危及二皇子,只好睜一眼閉一眼,痛苦過日子,離開皇宮之後,所有的束縛全解除,不但可以將那些貪官污吏殺個精光,還可以拿高額賞金,天底下還有比這行更痛快的嗎?

    「當今江湖所有的大丈夫都忙著去找『陰女』,只有你風蕭遙仍有那個閒情逸致在這兒釣魚飲酒。」

    他知道二皇子無事不登三寶殿。「當初離開二皇子身邊時,我就說了不再過問江湖之事,只想當個閒人,遊戲人間。」其實「陽男陰女」的傳說,他怎會不知道,前些日子到市集去買酒時,便聽得大家議論紛紛了。走在街上,他才頓然發現市集裡少了好多人,特別是男人,賣馬的不賣馬,跑堂的不跑堂,全跑去找傳說中的「陰女」了,也不管自己是不是陽男,有沒有那個命,逕跟著瞎起哄,他看了只想笑,唉,還不如歸去山林之間,與酒肆為友,多快活啊!

    二皇子站起來,臉色凝重地走到他面前。「蕭遙,當年你要離開宮中時,曾說過有機會再報答我對你的知遇之恩,我不是來討人情,只是……」

    「只要我能力所及,赴湯蹈火在所不辭。」二皇子愛才如命,對他更是賞識,當年為了將他留在身邊,還請皇上賜他官位,這份知遇之恩,是該報答的。

    二皇子悄悄聲地說:「我想請你替我殺一個人。」

    「什麼人?」二皇子要殺一個人,宮中兵馬何止萬千,何需用到他呢?

    「『陰女』。」二皇子聲音很小,防隔牆有耳。

    風蕭遙覺得事有蹊蹺,別人拚死拚活要找到「陰女」,二皇子卻要他去殺了「陰女」?怪哉。

    「敢問二皇子為何要除掉此女?」

    二皇子面有難色地說:「因為皇兄弟當中有人是『陽男』,野心勃勃的他一定會去尋找陰女,取得一甲子內力後,前往『山之巔水之湄』奪下『太極玄功』秘笈,屆時我擔心宮中會有一場腥風血雨。」

    宮中爭權奪位的戲碼,令人看了寒心,皇子之中為了得到皇上的寵愛,彼此仇視的有之,互相陷害的也不少,仇來害去還不是為了想當太子,人性最醜陋的一面,宮中有最精彩的演出,這也是他離去的原因之一。

    「誰?」他的心情變得沉重了。

    二皇子趨近一步到他的耳邊說:「據我在宮中安排的人打聽到的消息,那個陽男正是十三皇弟。」他費煞苦心在每個皇兄弟身邊都布了眼線,因而充分掌握他們的一舉一動。

    「李璽!」雖然在宮中時,他未曾跟李璽交過手,不過對李璽的個性倒也略知一二;那個人的性情像只不會吠的狗,卻會咬人,城府之深,無人能知。

    「正是十三皇弟,為了江山大業,他一定會去尋找傳說中的陰女。」二皇子語重心長地說道。

    風蕭遙不解的是——「天下何其大,十三皇子去哪裡尋找能助他增加內力的陰女呢?」

    二皇子畢竟深謀遠慮,關於此事他早已調查清楚。「他有國師從旁協助。」

    「國師?!」風蕭搖越聽頭殼越癢,搔著後腦勺滿臉疑惑。

    「國師精通陰陽五行奇門遁甲,擅長夜觀星象,且十三皇弟的生母生前和國師交情匪淺,因此國師一定會挺身相助。

    「十三皇弟只要一出宮門,蕭遙,你就暗中跟著他,記住,要在他得到陰女之前,斬草除根。」二皇子娓娓述說著他的計謀。

    風蕭遙皺著眉。「但是我從來沒動手殺過女人……」

    二皇子勢在必得,不讓他有猶豫的機會。「蕭遙,這是我最後一次求你幫忙,從今而後,我不會再叫你殺人了。」

    雖然他是個殺手,以殺人為生,但是以往的對象都是江湖敗類貪官污吏等該死的惡徒,如今要他去殺一個女人,而且還可能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流之輩,這豈是一個大丈夫所為?「我恐怕下不了手。」風蕭遙考慮再三說道。

    不料,二皇子霍地單腳下跪。「普天之下,論武功能勝得了十三皇弟的人只有你,能從十三皇弟手中殺死陰女的也只有你了。」

    風蕭遙哪能承受得了這般隆重大禮,倉皇之中,趕忙扶起二皇子。事到如今,風蕭遙也只能點頭應允了。「我盡力就是了。」

    唉!有時武功太高強,也是一種麻煩!

    二皇子在臨走前見他面有難色,也許真是不忍見他一個大丈夫去殺害弱女子壞了風聲,於是說道:「蕭遙,如果你真的下不了手,我還有一個辦法。」

    「什麼辦法?」他興沖沖地洗耳恭聽。

    「奪走她的初夜,教十三皇子無法得到陰女體內的一甲子內力,那麼他的野心照樣會落空,兩樣你選一樣吧。」

    什麼?!要他去當個採花大盜!萬一那個「陰女」長得奇醜無比,那他怎麼採得下去?

    究竟是殺了她好,還是饒她一命,但卻得委屈自己和她發生一夜情?唉呀,頭痛啊,真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看來他還沒真正退出江湖啊。

    ???

    宮中,御箭場上,十三皇子李璽跨步拉弓瞄靶射箭,咻地一聲,箭直中靶心。

    熾烈的陽光曬得站在一旁陪皇子練箭的侍僕小路頭昏腦脹。小路心裡是頻頻唉聲歎氣,誰教他命苦,竟被分配來服侍這位愛武成癡的十三皇子。聽說這皇子平日性情沉悶少言語,但發起脾氣來,卻是暴躁異常,服侍他的侍從,至今換了不下百人,而且還沒能做超過百天就先發瘋了。小路私下曾膽戰心驚的問派事的總管此事是真是假,沒想到那總管沒好氣地回他。「寧願去勢當太監不是瘋了是啥?」

    不過,要他小路幹那種絕子絕孫的事,他倒寧願守在十三皇子身邊被虐待。

    「喂,你,把箭拿過來!」

    算來他已經服侍十三皇子一個月了,還沒聽過十三皇子叫過他的名字,這個主子果然是很孤僻又難相處。

    戒慎恐懼又恭恭敬敬地遞上另一隻裝滿弓箭的袋子到十三皇子面前,頭低低的,連看都不敢看他一眼,因為主子的眼神太銳利了,比他手上的箭還利,他怕一旦被傷到,就要像之前一百個侍從一樣,想不開跑去當太監了。

    「你說你叫什麼名字?」一陣低沉的聲音響起,小路抬起眼,遇上主子詢問的眼神。

    「我……」小路被他陰鷙的眼神嚇傻了,一時之間竟答不上話來。

    「!連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真是受不了的笨蛋。」李璽稀少的耐性用罄,立刻架上箭,箭尖就直挺挺地對著小路。

    「求十三皇子饒奴才一命,小的叫小路。」小路駭得跪在地上不斷磕頭求饒,眼尾還不時瞄著十三皇子手中那把利箭,就怕它會射向自己,穿腸入肚,一命嗚呼。

    還未來得及反應,又是咻的一聲,箭,穿過小路的耳邊。小路摸摸自己的心口,還怦怦的跳著,微微掀起眼角,只見十三皇子頎長的背影聳立在他眼前,他歪過頭,閃過十三皇子的身體,看見那把原是要射他的箭,安安穩穩地掛在靶心上,他才吁了口氣,拍拍胸脯,算是撿回一條小命,他現在可以瞭解為什麼那些人寧願去勢當太監了,大概是犧牲「小我」完成「大我」吧。

    不過這十三皇子也真奇怪,好端端的後宮艷窟不去,就是喜歡往烈日灼身的御箭場上跑,好像不這麼折騰自己的身子骨,身體就會生銹似的。唉,小路今日不知是第幾次歎氣了,他不禁想到那個陪侍三皇子的一江,雖然他的主子也愛動手動腳,不過卻是在女人身上動,那感受可差多了。主子成天在女人堆裡流連,那侍從一江當然也是一天到晚在女人海裡游泳嘍,環肥燕瘦左擁右抱的,哇,光想到那一具具曼妙的身軀,他就快要流鼻血了。

    「小路!」一句帶著威嚴的低吼聲,打斷了他的幻想,伸手摸了下人中,沒有流鼻血,倒有一缸子的汗水注進人中的凹槽裡,像窪小池塘。

    他動作遲緩地又遞過一大把的箭給十三皇太子。

    「我不是要拿箭!」

    「哦。」小路趕緊把箭收起來。「十三皇子是要休息了嗎?」

    「我不累,你累的話就到一旁休息去!」

    嚇,他哪敢啊?!又不是給老天爺借瞻。

    十三皇子走過來,瞅著他,眼睛瞇成一把劍,刺進小路的眼。「你剛才為何認為我要殺你?!」那徐徐緩緩的低沉嗓音,催得人寒毛直豎,明明是溽暑的氣候,小路卻渾身冷得直打哆嗦。

    「因為派事的總管說,十三皇子性情殘暴孤僻,不與人為伍,鎮日與刀劍自娛,嗜武好鬥,只要他一不高興,服侍他的人隨時可能命喪他的劍下。」小路顫聲說道。

    「是嗎?」李璽幽幽的眼神,嘴角含著一抹冷笑,世人是這樣看待他的嗎?

    小路也是單純的性情,看不出主子的幽悶,還一直補充派事總管好心提醒他的話,那些有關十三皇子的身世。

    「他還說十三皇子原是不得寵的昭儀所生,可那昭儀在生下皇子不久,因受不了冷宮的孤寂淒清,留了遺書就上吊自盡了,昭儀在遺書裡只求皇上善待她的兒子,但後宮佳麗無數,膝下子嗣何其多啊,能留下十三皇子在宮中算不錯了,哪還談得上善待兩字,所以十三皇子從小是沒爹疼也沒娘惜的,像個孤兒,長大後當然不像個正常人……」

    「夠了!」小路被一聲怒吼喝住。「再說,我就真把你給殺了!」那聲音透著隱藏多年的忿懣。

    小路聞言,雙膝立刻落地,膝蓋落地總比人頭落地好些。嘴巴閉得死緊,至於派事總管所說的後半段就吞回肚子裡去,那是有關十三皇子如何鍛煉武藝,勤練各路功夫,希望能獲得皇上的關愛,然而卻始終不可得,於是性情是愈加鬱鬱寡歡了。

    小路忽然想起最近在京城裡聽到的傳聞,也許十三皇子會有興趣。

    「皇太子,你知道嗎?聽說現在江湖中每個人都在找一個叫『陰女』的姑娘耶!」

    十三皇子像沒聽見似的,逕自從箭袋裡抽起一枝,又是跨步拉弓瞄準,試圖借這樣的動作消弭方才心中的怒氣。

    「皇子您也許對女人沒興趣,」這是宮裡人盡皆知的事。「但是如果你練成了『太極玄功』,皇上可能會對你另眼相看哦。」

    李璽手中原本拉滿弓要射出去的箭,忽然一陣心悸,亂了方寸,居然射歪了。

    當夜,李璽立刻召來國師,問清有關江湖中傳得沸沸揚揚的「陽男陰女」傳說。

    遍觀京城之中,唯有國師博學多聞,上通天文下通地理,善觀星像風水,而且他是娘生前的知交,待他如子,也是宮中唯一能商量事情的人,願意幫他的也只有國師了。

    兩人辟室密談。「沒錯,是有『太極玄功』的武林絕學,但是當今天下沒人能得,因為無人能上得了山巔過得了水湄,所以秘笈始終是秘笈。」國師分析傳聞之事,並非子虛烏有。

    「我想得到秘笈!」

    國師掐指一算,算計的正是李璽的生辰八字。「你是陽年陽月陽日陽時出生的沒錯,但是,要得到『太極玄功』必須先得到『陰女』。」國師鄭重地告訴他。

    「真的有陰女?!」昨天小路也提到這兩個字。「為什麼陰女會跟太極玄功扯上關係呢?」

    「太極也,陰陽也。」國師拂著白鬚,老神在在地說。「有陽即有陰,既有陽男,則必有陰女,陰年陰月陰日陰時降生的女子,是為陰女,按照天干地支的運行,六十年才得一回這樣的八字,所以陰女體內含有六十年的日月精華,對練武的人來說,那是內力真氣,一夜交合即可得的紮實功力。」

    李璽接著說:「有了一甲子的內力,太極玄功即唾手可得了。」

    國師五指一推算,似乎日月星斗全在他的一掌之間,織女星屬陰,坐落在北方。「要找陰女,宜往北行,事不宜遲,你速往北走。」再掐指一數。「出關外,陰女就不遠了。」宮中爾虞我詐,各路人馬耳目眾多,為防隔牆有耳,消息走漏,洩了天機,國師很謹慎小心地說:「十三皇子請先上路,詳情我會飛鴿傳書給你。」

    李璽不解國師在防什麼,但相信其中必然是有所顧忌,只是茫茫人海,他去哪裡找陰女呢?不禁面露難色。「那陰女長什麼樣、姓名為何?」

    國師卻沉吟了,嘴中默默呢喃,良久才說:「天機不可輕洩,你先行出發,一切靜待我的飛鴿傳書。」

    國師臨走時又說:「還有一件事要提醒十三皇子,宮中所有的皇太子中只有你是陽年陽月陽日陽時出生的,這件事恐怕瞞不了他人,為免引起其他皇子的妒意擾事,請務必要低調行事,否則不但會引來殺機,恐怕還會連累陰女的生命安危,切記!」

    於是,李璽連夜帶著笨頭笨腦的隨從小路微服出發,往北而行,追尋陰女的芳蹤。  
活著,就要善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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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23 08:35:15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暮色時分的五里坡上,橫躺著幾個人,身體呈大字型睡得跟死豬一樣,在幽然如詩的靜謐晴空下,忽然傳出一陣陣咕嚕咕嚕的劇響,不知是哪個人的大腸小腸睡不著覺,卯起來大唱空城計。

    一位個頭嬌小的娃兒,爬起身來哼叫著。「哎呀,老大,我的肚子好餓啊!」

    「有沒有搞錯?我剛剛才從家裡帶一堆東西給你們吃過,都還不到一個時辰又餓了,你是飯桶啊!」說話的是其中個頭較高的一位,清清俊俊的臉蛋兒,可惜被東一塊西一片的黑炭灰給遮去了大半的清麗美顏。

    她叫谷小觀,是這票小蘿蔔頭的首領,因為專司餵飽他們的肚皮。

    接著另一個人的肚子也附和似地發出同樣的咕嚕聲,像被傳染了一樣。「老大,我也餓了。」跟著四、五個毛頭小孩紛紛翻起身來,抱著肚子喊餓。

    「受不了你們!」谷小觀每天在家裡有做不完的家事,想說在五里坡上打個盹兒,卻又被吵得睡不著了,唉,誰叫自己是他們這堆小飯桶嘴裡的老大呢?「好了,別再吵,我去抓幾隻野兔回來祭拜你們的五臟廟,這可行了吧!」

    「老大,這附近的野兔大概都被你抓光了。」他們已經連續吃了好幾天的野兔餐了,就算有漏網之兔,恐怕也早已逃之夭夭了。

    說的也是,谷小觀歪著頭愁煩去哪兒弄東西餵這些小嘍之際,忽見空中飛來一隻鴿子,靈機一動,掏出自製的小彈弓,再從地上撿起一粒小石子,瞄準了,射出去——

    「中!」出聲大喊,果然正中目標。這群娃兒欣喜地又跳又叫,晚餐有著落了。

    「老大,這只鴿子腿上還綁著一張紙條呢!」將鴿子撿回來的小毛頭,好奇地拆開圈在鴿子右腿上的紙環。

    「紙條?!正好,拿來起火!」

    只是,誰會那麼無聊,在鴿子的腿上綁張紙條,怎麼不扎個蝴蝶結比較漂亮呢?哇,紙條上面該不會寫著鴿子的主人名字吧,哈,以為這樣就沒人敢動他的鴿子了是吧,哼,所謂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谷小觀在心裡偷笑,嘿嘿,我就給他來個毀屍滅跡。她真是讚歎自己的聰明才智啊。

    有了紙條引火,再撿些干樹枝,火很快就生起來,鴿毛也拔得差不多,只是拔光了毛的鴿子,只剩一點點肉,根本不夠他們幾個人分食。

    「老大,這麼丁點的小鴿子,不夠咱們塞牙縫的。」這些孩子正值吃得多長得快的時期呢,家裡的東西老是不夠吃,也之所以他們喜歡跟著老大,因為老大不僅待他們好,而且武功高強,很會抓野兔,現在連鴿子都逃不出她的手掌心,他們更決定要效忠老大。

    「好好好,我再去河裡抓幾條魚來給你們吃,這樣總夠了吧。」說完,像猴兒似的翻幾個觔斗,就消失在山坡下的樹叢中了。

    小牛邊烤著鴿子邊望著樹叢。「老大真好,等我長大了,一定要娶老大當老婆,這樣就永遠不愁吃了。」

    「我也要娶老大!」

    「我也要!」其他幾個也不甘示弱地揭竿起義。

    為了平息眾議,小牛只好出來主持正義。「不用爭了,你們忘記老大曾經說過,她在等一個『很特別的男人』來找她嗎?」

    幾個小鬼立刻噤若寒蟬,是啊,以前老大就告訴過他們,老大的娘曾跟老大說過,將來會有一個很特別的男人來找她,所以老大每天下午都會偷溜出來,到村子口的五里坡上,一來帶東西給他們吃,二來等待那個特別的男人出現,只是一等就等了十八年,結果,連個鬼影子也沒等著。

    忽然,一陣達達的馬蹄聲自「五里坡」下面傳來,幾個毛頭小子霍地站起來,露出充滿生機的眼神。「生意上門了!」一一滑下山坡,只有小牛臨下山前還不忘抓起烤了半熟的鴿子。

    李璽和他的隨扈小路馬不停蹄趕著出關,途中曾收到國師捎來的飛鴿傳書,有了新的指引,國師說出了關外,有一村落,村子裡女人多過男人,也就是陰盛陽衰,陰女應該在其中。但是國師卻沒有告知村落的名稱,一切仍是模糊不清,然而他們仍沒日沒夜地奔馳,往北而行,卻不知出了關外是何天地,大概得找個人問路,先弄清楚那個陰盛陽衰的村子在哪裡才行。

    只是身陷在這個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荒郊野地之中,何來人兒可問?正愁著,突然跑出幾名毛頭小子,擋在路中間,攔住了去路。

    李璽緊急拉住馬韁,防止那幾名孩童命喪馬蹄之下,馬嘶聲長揚於空,劃破暮色裡小山路上的寧靜氛圍。

    小路的馬術不如主人俐落,一時控制不住馬匹,整個人從馬背上跌落下來,摔個四腳朝天,疼痛不已,滿臉怒氣沖沖地衝到那幾個不知死活的小毛頭跟前數落。

    「小鬼,你們是活得不耐煩呀,沒聲沒響就衝到路中間來,找死啊!」小路氣得直想把那幾個渾身髒兮兮的小毛頭吊起來毒打一頓,代他們的爹娘好好教訓一下。

    然而,那些個小鬼頭並沒有被小路的大聲喳呼給嚇跑,反而排成一橫列,把整條小狹路全給佔了,還齊口大喊。「此樹是我栽,此路是我開,欲打此路過,留下買路財。」說得倒是鏗鏘有力。

    李璽在京城裡待久了,雖然不常到江湖上走動,但是碰上年紀這麼小的強盜,也是頭一遭,今天算是開了眼界。

    小路走過去,對著一個身高約只及他腰身的小鬼,動手就猛敲他的小腦袋瓜,咚咚咚!「小鬼,毛都還沒長齊,好的不學,倒學當強盜來,我把你們統統抓去衙門——」

    「哎呀,好痛!」慘叫的人正是小牛。

    三、四個小毛頭勒索不成,立即圍成一圈,一陣交頭接耳後,其中一個較瘦小的便說:「還是請老大出來吧!」大家一致同意,轉頭往身後的草叢堆裡叫喊。「有請老大!」

    原來他們的幕後還有主使人?李璽的目光也隨著望過去,心裡不免好奇,是誰把這些可愛的小孩子帶壞了,唆使他們去當強盜,這個傢伙真該死!

    不久,草叢裡晃晃悠悠地走出來一位渾身污泥的泥巴人,胸前斜背著一個小竹簍子,眼睛發出光芒緊盯著竹簍上手還探到裡頭去摸著,好像裝了什麼寶貝似的。

    李璽皺了眉,一時無法從那身模樣看出此人是男是女?那臉上的表情更是費解,因為五官之外佈滿泥土,簡直像是從泥沼中跳出來的泥鰍,這樣的泥巴人居然被那些天真無邪的孩子喚為「老大」?

    谷小觀一走出來就鬼吼鬼叫。「吵什麼吵呀,池裡的魚都被你們給嚇跑了。」嘴裡說著話但眼睛仍沒離開那只簍子。

    聽了聲音,李璽已猜出了那位渾身沒一處乾淨的老大是男是女了,只是眉頭不禁皺得更緊,搖了搖頭,歎為觀止地望著那位泥人。

    「喂,叫老大出來做啥?」她忙著想多提幾尾魚,還不是為了餵飽他們的肚子,這年頭老大真是難為。

    「老大,他們不肯留下買路財!」那幾個小孩說得像被人給欺負了投狀似的。

    原來如此啊,谷小觀這才抬起頭來,兩顆黑溜溜的大眼瞧向李璽,上上下下地仔細打量一回,確定是只肥羊才走過去,雙手攔腰一插。「是你不肯付買路財的?」就算聲音不夠嚇人,氣勢也夠凶了吧?

    小路見谷小觀大剌剌地走近皇子,不帶絲毫禮數,立即怒吼。「放肆!」腰上的劍隨即出鞘,刀尖劃出一道光芒。

    李璽手一揮,示意小路住口,教他別洩漏了身份。江湖多險惡,防人之心不可無。

    小路護主心切,心急口快直呼。「皇……」李璽咳了一聲,他才知自己失言了,急忙改口。「少爺。」便不敢再多嘴了。

    「少爺?!」谷小觀兩顆滴溜溜的眼珠子馬上翻直了眼,豎起耳朵,早已無暇胸前的小竹簍子,所有的注意力全集中在李璽身上。「你是少爺?!」

    李璽見此人瘋言瘋語,根本無意搭理,倒是小路贖罪似的趕忙答腔。「對啊,他是我家的『少爺』,你可別亂來。」

    「亂來?!哈,我高興都來不及了,怎麼會對『黃少爺』亂來呢!」谷小觀整個人忽然像只哈巴狗似的,笑咪咪地看著李璽。

    李璽被她那張把泥濘當胭脂花粉塗在臉上的滑稽神情看得挺不自在的,這位姑娘真是唐突莫名,這樣毫不遮掩地盯著人瞧,也不怕失了身份。他回過身去,刻意避開她的直視。

    小路當然明白她為何自稱「黃少爺」,都是自己方才一時心急口快,差點露了餡,那一聲「皇」字,被她誤以為是姓氏的「黃」了,這個瘋丫頭!

    他挺身而出,站在谷小觀和主子中間,不讓她太靠近皇子,這個女人瘋瘋癲癲的,皇太子是鑲金粉的,可不能教她胡來。

    「誰讓你直呼皇……少爺!」這個魯莽的民女,一點也不知禮節。「還不快跪下!」

    谷小觀可是個機靈的人。「跪下?!」她嘿嘿笑了兩聲,向著李璽說。「喂,跟你說話還得跪下呀,你又不是太上皇!哈……」小毛頭們也跟著他們的老大笑嘻嘻,有老大撐腰,他們什麼也不怕,完全是一派地頭蛇的模樣。

    小路被這些草民氣死了!「你們——」

    「不得無禮!」李璽喝住小路,因聲音過於威嚴,也嚇了谷小觀和眾位小嘍一大跳。

    臨行前國師吩咐過,要他行事低調,免惹事端,何況他也不想浪費太多時間在不相關的人身上。「小路,找人要緊,別惹是生非。」

    小路聞言隨即打躬應是,對著谷小觀哼了一聲。

    谷小觀生性活潑開朗,可不會小鼻子小眼睛和小路一般見識,倒是仍巴著李璽問道:「黃少爺要入村嗎?我來帶路吧!」

    李璽望著滿身泥巴的谷小觀,上下打量一番,眉又縮起來,儘管他極力要在爛泥堆滿的五官裡找到發出聲音的嘴巴,可惜徒勞無功,因為那張臉實在太髒了。

    「我家少爺不姓黃!」小路簡直被她的低智能打敗了。

    「哦?不姓黃?那你為何一直叫他『黃……少爺』呢?」谷小觀很和顏悅色地說著,但眼神始終盯著李璽看,這樣俊秀的長相,很合她的意,她頻頻點頭,一邊揮動手背,輪流擦拭臉蛋,偏偏她的手背更是污黑,越擦臉越髒。

    小路被問得答不出話來,因為自己的不慎,害得皇太子被亂竄改姓氏,這如果是在宮中,他大概要被處死一百次都不夠。

    幾個小嘍覺得不對,平時老大對於那些想入村的人就算沒要到過路費,也會凶巴巴的嚴加拷問一番,怎麼這回的態度完全不同呢?

    「老大,你對那個人講話幹麼客客氣氣的?」完全沒了平常那股凶悍勁兒,小嘍好奇的問道。谷小觀先對小毛頭們噓了一聲,再回頭向李璽說:「黃少爺,你先等一下,別走哦!」接著便把幾個小蘿蔔頭拉到一旁去,盡量細聲細氣地說明老大的待嫁女兒心。

    「你們沒聽到那個老伯叫那個年輕人『少爺』嗎?」雖然她已經盡可能細聲細氣、小小聲說話了,但是對於在山谷間長大,平日又慣於站在山的這頭呼喊那頭,每天唱歌練嗓門,說話向來是用丹田發音、大聲大氣的,再怎麼放低音量恐怕幾里外的人也聽得到她的悄悄話。

    「聽到啦,那又怎樣呢?」小嘍們十幾隻眼睛全掛在谷小觀那兩片嘴唇上,卻越聽越迷糊,完全不懂老大的意思。

    谷小觀趁回話空檔又瞥過眼去,對著李璽一陣猛笑,頻頻表示好感,可把向來嚴肅的李璽給弄得不知如何回應才好,索性挪開眼去,不看「那堆泥土」,若不是還要依賴她指路入村,他才不會還留在這兒浪費時間。

    她的左右手各攬住一位小部下,滿心歡喜地說:「老大不是告訴過你們嗎?老大的娘臨死前曾說,將來會有一位很特別的男人來找我,那個人就是我命中注定的相公,我對未來的相公當然要客客氣氣的呀,不然將來怎麼相夫教子。」

    右手邊的小朋友眨著俏皮的單眼皮望著她問:「那個騎馬的人,是老大的娘說的那位『很特別的男人』?」

    谷小觀自信眼光沒看錯。「當然,他是少爺耶!還不夠特別嗎?咱們關外可沒什麼少爺呢。」她認識的男人不是打獵砍柴的就是牧羊種田,不是平常得不能再普通了,就是普通得不能再平常,沒啥特別可言。

    小路忍俊不禁地笑著對李璽說:「皇……」哎呀,他這張笨嘴怎麼老是改不了口。「……少爺,那個泥巴人居然是個姑娘家,嘖嘖!而且還妄想嫁給皇……少爺你呢。」

    李璽凌厲的眼神懲罰性地投向小路,這一趟出宮他可不想節外生枝惹麻煩,他的心裡只急著找到「陰女」,其餘的,全沒心思。

    谷小觀除了伶牙俐嘴,耳朵也挺尖的,她逮了小路的語病。「又說不姓黃,卻一直叫他黃少爺,你很奇怪哦!」

    「你——」小路氣在心裡,那憤怒的眼神幾乎要將谷小觀燒掉。

    谷小觀卻是滿臉自在灑脫。「哇,老伯,幹麼發那麼大的火?」

    又叫他「老伯」,小路氣得幾乎要跳腳,看看十三皇太子,居然也沒什麼意見地聳聳肩,無意替他主持公道,而且還勸他。「這麼大年紀的人,還跟個黃毛丫頭鬧脾氣!」臉一轉,就再度躍上馬鞍,準備入村。

    「等一等,黃……少爺。」鬼靈精怪的谷小觀學著小路的語氣叫他,暗笑兩聲,咋著舌,她可從來沒這樣溫柔地跟人說過話呢。「我今年已經十八歲,不是黃毛丫頭了,還有,你們要進村子是吧,我來帶路,關外我人面熟,幫你們找人絕不成問題。」

    「不必了!」小路賭氣地回絕。

    李璽倒是覺得可行,在這裡人生地不熟的,有個人協助,也許可以快些找到陰女。

    「小路,不得無禮!」李璽禮貌性地露出難得一見的牽強笑容。「那就請你先帶我們到客棧吧。」「沒問題,我最喜歡幫助人了!」尤其是「很特別的男人」,他一定就是娘說的那個人了,嘻嘻!等了十幾年,終於教她給等到了。

    李璽這時才想起來不知該如何稱呼這位活潑機靈的小姑娘,使個眼神,要小路代為請問對方。小路隨即意會主人的心意,只是他的氣還沒消呢,很不悅地開口問道:「喂,髒丫頭,你叫什麼名字?」

    谷小觀一點也不在意小路那樣喊她,還故意挑挑眉,抓抓臉上的泥巴團,扯掉一坨,甩在小路面前,然後皺皺嬌翹的鼻子,思索了一會兒才說:「他們都叫我『老大』,不如你就跟著他們叫吧!」

    「什麼啊?!」小路從沒見過口氣這麼大的姑娘。

    谷小觀拍拍屁股,蹬得一跳,調皮地自動跳上李璽的馬背上,主動抱住李璽的壯腰,教甚少接近女色的李璽忽地全身緊繃。

    谷小觀探頭向前,對著坐在前方的李璽說:「嘻嘻,我是鬧著你們家老伯伯玩的啦,我叫谷小觀,你呢?」

    他幾乎是渾身僵硬不敢妄自亂動,就怕和後面的那個怪怪小姑娘有什麼接觸。「請你放開手,我不太習慣被這麼抱住——」

    「不抱住你,萬一我跌落馬下,可怎麼辦?」說完將他抱得更緊,幾乎她的前胸就貼在他的背後,密不可分。

    李璽僵硬地挺直了背脊,在心裡暗暗搖頭,努力說服自己,只是請她帶個路而已,就忍耐一下吧,反正村子應該不會太遠了。

    「喂,你還沒告訴我你叫什麼哪?」

    她斜著頭,臉頰挨著他的左手臂,一張伶俐的小嘴嘰哩呱啦地說個沒完,這個姑娘的話還真多。

    在宮裡,沒有人不知曉他的身份,所以沒那習慣自我介紹,今天還算頭一遭。「我叫李璽。」

    「李璽!」谷小觀在嘴裡輕輕地念著,那聲音大概只有她自己聽得見。

    馬兒正要起跑時,忽看到那些小毛頭們衝過來叫老大,他瞥見其中一個手裡拿著一隻烤了半焦的東西,瞧那模樣好像是鴿子……他突然有股不祥的預感,急忙回頭大喊。「小路!老爺子的飛鴿……」他的聲音像被寒意給凍結了,喉嚨幾乎發不出聲來。「應該今天會到達吧?!」

    小路還沒意會過來。「是啊!」當他隨著主人的眼神望去,看到那個手裡拿著一隻看來很像鴿子的小孩時,才慘叫一聲。「啊——」

    谷小觀見他們兩人大驚小怪、臉色發白的模樣,不禁眨著一雙無邪的瞳鈴大眼,好奇地問李璽。「說到飛鴿我才想起來,怎麼會有人笨到在鴿子的腿上綁紙條呢?」

    李璽抑住快爆發的火氣。「你有看到那樣的鴿子嗎?」希望事情不是如他所想像的那樣。

    谷小觀仍一派天真地說:「有啊!」

    「那鴿子在哪兒?」李璽的聲音透著焦急,沒了國師的飛鴿指示,他去哪兒尋找陰女?

    「烤了,可惜太瘦小,不夠他們塞牙縫。」她還不忘批評主人沒把鴿子養肥一點。

    「你!」李璽轉過身去,舉起手來,一掌就朝著谷小觀的腦門打去,忽然他的手被一顆碎石擊中。有人出手阻止!他收回手,四下一陣張望,未見任何動靜,但心中已有警覺。

    忍住欲爆的怒意,一字一句地問她。「那張紙條呢?」

    谷小觀壓根兒不知道剛才和她擦身而過的危險。「燒掉了啊!」她得意地補充著。「還好有那張紙條,否則那些干樹枝可沒那麼容易起火呢。」

    少了國師的飛鴿指示,他要如何去尋找陰女呢?這個丫頭根本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不用勞煩了,下去吧!」有人暗中保護她,算她走運了。「小路,我們走!」

    「喂喂——」谷小觀莫名其妙被甩掉,還不知道自己是哪裡做錯了。「會不會是我剛才抱他抱得太用力了?!」

    在她還愣頭愣腦地分析不出原因時,突然有人一手抱住她的腰、一手抓住她的下巴,嚇了她一大跳。

    「剛才他們跟你說了些什麼?」風蕭遙瞅著那張泥巴臉審問。

    谷小觀的下巴被摳得緊緊的,好痛啊!但是那個人的力量又奇大無比,掙扎了半天也掙脫不了,氣得挺起胸來撞過去。「我幹麼要跟你說!」

    兩人的身體原就挨得近,那一雙柔軟微凸的胸乳一挺過去就撞上了風蕭遙。

    居然是個姑娘家?!風蕭遙吃了一驚,趕忙放開手。「你是個女的?!」

    「廢話!」谷小觀邊揉著疼痛不已的下巴邊凶巴巴的回嘴,神經大條的她,幾乎沒有察覺到自己的胸乳被偷襲。

    風蕭遙仔細地端詳谷小觀,上下左右各個部位一一鑒定過後,噗哧一聲。「還真看不出來,沒見過姑娘家長得這般烏漆抹黑的。」

    谷小觀氣得兩手又再度插上了腰。「我長得烏漆抹黑關你什麼事!」

    風蕭遙心裡不禁想著,哇,如果那個陰女長成這副德行,是該殺了她,還是和她發生一夜情?嗯,他可還沒飢不擇食到連黑炭也吞得下去,嘿嘿,恐怕連李璽也會自動放棄一甲子的內力。

    「喂,黑妞,剛才李璽為何要對你下毒手?」若不是他及時阻止,她那顆小腦袋瓜早開花了。

    谷小觀很氣他那樣叫她,口氣很沖地說:「下什麼毒手?他是我未來的相公,怎麼會對我下毒手?胡說八道!懶得理你。」轉身要走。

    「你要去哪裡?」風蕭遙好奇地問她。

    「去客棧找李璽。」心直口快的谷小觀,話一說出口了,才「啊!」了一聲,說溜嘴了。

    「你好陰險啊!」居然套她的話。

    風蕭遙一副奸計得逞地笑著,自己上了馬後,看著一臉懊嘟嘟的谷小觀,這女孩生氣的模樣,還挺可愛的。「喂,黑妞,你要去客棧是吧!我載你一程吧!反正順路。」說著,他的手一伸,要將她抱上馬,卻遭谷小觀揮開。

    「拿開你的髒手!要去客棧我自己有腳會走,誰要坐你的馬!」一臉不屑地對風蕭遙哼了聲,大步一邁,真的跑走了。

    哇,好個倔強的丫頭!

    風蕭遙回頭問那些一直站在旁邊的幾個小毛頭。「她是誰?」

    「她是我們的老大。」小牛回答。

    「老大?」她除了那張嘴巴有點骨氣以外,就剩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也配學人家當老大。「你們為什麼稱她老大?」

    「因為我們家裡都很窮,肚子老是吃不飽,老大心疼我們,她每天傍晚做完家裡的粗活,就會溜到五里坡來,順便帶東西給我們吃。」

    「對啊,而且那些東西都讓我們吃完了,她自己都沒有吃。」有一個小蘿蔔頭也不甘寂寞地急急開口。

    風蕭遙一聽這些小孩對她的推崇,不免又回過頭去看看才跑不了多遠的谷小觀。看不出她除了倔強之外,還挺有愛心的。

    有個小朋友拉著風蕭遙的袖子說:「你不會像剛才那個叫李璽的人那樣吧,老大只不過烤了一隻鴿子,他就要偷襲老大的頭,好壞哦。」

    鴿子?一定是給李璽的飛鴿傳書。李璽這個人喜怒無常,他在宮中時早有耳聞了,那丫頭傻不愣登的,惹上了李璽,怎麼死的都不知道,不能讓她去送死。

    「她叫什麼名字?」

    幾個小毛頭同聲回答。「谷小觀!」

    跳上馬背,吆喝一聲,馬蹄達達地奔向在前頭跑得滿身大汗的谷小觀,快接近她時,風蕭遙伸出手去,一把將谷小觀撈上馬。

    「坐好了,谷小觀。」

    「你放開我——」她的兩隻手拚命地捶打風蕭遙的胸膛,就是不讓他抱住。

    風蕭遙任由她打去,快馬加鞭,揚長而去。

    由於速度加快,兩手騰空的谷小觀,有幾度險險掉下去,嚇得反而死命地抱緊風蕭遙的身體,整張臉都埋進他的胸膛裡去了。

    風蕭遙嘴角掛著一抹笑意,這個黑妞真是既倔強又逗人的。

    「別抱得那麼緊,我快不能呼吸了。」

    谷小觀氣得故意用頭去頂他的胸口。「哼,死了活該!」

    兩人揚長而去後,留下那一票小嘍囉望著他們的背影說:「他會不會才是老大的娘說的那個『很特別的男人』?」

    因為,他們看到風蕭遙的手護住谷小觀的背,下巴貼著谷小觀的頭髮,很小心地保護著他們的老大……  
活著,就要善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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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23 08:35:51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關外就只有那麼一百零一家客棧,位置正好就在市集中心,總是人來人往、熱鬧滾滾的。

    到了客棧外,風蕭遙見谷小觀毫無下馬的動作,低頭一看,嗯?!居然睡著了,還枕著他的胸口睡得一臉甜美,兩只手不知何時交叉抱住他的脖子,連睡了都沒松手。

    看她睡得如此入眠,他實在不忍心喚醒她,將馬匹停在路旁,偷偷欣賞她的睡容,那雙濃密的劍眉和翹挺的鼻梁骨,說明了她性格裡的倔強與固執,細薄的唇片即使沉睡中也抿得緊緊的,像在跟誰賭氣似的,單薄的眼皮後面是一雙清亮秀麗的眼瞳,透露出她的單純無瑕,這樣細致又不失純真的容顏似乎會攝人魂魄,教人越看越喜歡,竟不想將眼神移開。

    一隊從沙漠裡走來的商旅,駝鈴聲叮叮當當地從他面前走過去,吵醒了谷小觀。

    看到眼熟的市集。“客棧到啦!”打個呵欠。“今天一大清早就起來劈柴,剛才打個盹,現在精神多了。”

    “劈柴?!你劈得動嗎?瞧你的腰細瘦得恐怕沒木頭粗吧。”還有,他從沒瞧過姑娘家這麼大咧咧地打呵欠,遮都不遮一下。

    谷小觀猛地一震,好像現在才發現風蕭遙的存在似的。“喂,你干麼把我抱得那麼緊,我快不能呼吸了,放開啦!”口氣很凶。

    風蕭遙嘴角一抿,用眼神引導她的目光到那兩只死命抱住他脖子的手。“我才被你勒得快不能呼吸呢。”

    咦?!她的手怎麼會掛在他的脖子上?她臉頰上紅一陣綠一陣,又羞又氣。“剛才睡著時沒勒死你,真是可惜!”

    “一下子緊緊地抱住我,一下子又狠心要勒死我,哇,你一定是對我又愛又恨。”風蕭遙很喜歡逗弄懷裡這個有趣的黑妞谷小觀。

    她氣得用力推開風蕭遙的胸膛。“閉上你的狗嘴,誰對你又愛又恨?!去死吧!”她要翻身下馬,卻被風蕭遙的兩條手臂圍圈住整個身軀,根本就動彈不得。

    “像我這麼‘特別的男人’,你真捨得勒死嗎?”

    谷小觀變臉了。“我警告你,別亂用那五個字眼!”娘說的那個會來找她的男人不會是他吧!她拚命地搖頭。

    風蕭遙見她臉色蒼白,像是被什麼嚇著了。“你怎麼了?頭在痛嗎?”瞧她頭搖得像博浪鼓。

    “你來關外做什麼?”她拎著一顆不安害怕的心傾聽著答案。

    風蕭遙向來是坦蕩蕩的,何況面對一位如此可愛逗趣又愛生氣的關外小姑娘。

    他的嘴靠近谷小觀的耳朵時,谷小觀本能地閃躲,不讓他接近,風蕭遙只好整個上半身壓過去,谷小觀仰躺在馬背上,無路可退了,他才壓低聲說:“此事事關重大,我來找一位姑娘。”

    谷小觀哀叫一聲。“啊——”救命啊,他真的是來找我的,不禁嚇得跌下馬去,幸好沒事,連忙三步並兩步地往客棧跑去,還頻頻回頭說:“我不是你要找的人!”

    進了客棧,她躲在門後,往外偷瞄,確定風蕭遙沒跟蹤她進來,才臉色倉皇地拍撫著自己怦怦亂跳的胸口。

    轉身看到李璽坐在靠窗的位置,她雙手合十,嘴裡念念有詞。“一定是娘弄錯了。”

    那家伙吊兒郎當的又滿臉不修邊幅,像個土匪似的,看李璽多尊貴,少爺的氣質就是不一樣,他才是姑娘家心目中的理想對象。“喂,李璽——”

    “你走開,別出現在我的面前。”

    唉,偏偏他對她不怎麼友善,真是不明白為什麼?

    谷小觀看著他的臉,像覆蓋著一層雪,冷冰冰的,便轉過頭去問小路老伯。“喂,你們家少爺在生誰的氣啊?”

    小路搖搖頭。“你這種少根筋的人,幸好這兒不是宮裡,否則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什麼‘公裡’?咱們這兒只有個‘五裡坡’。”

    小路受不了這個鄉巴佬,擺明了跟她說。“我們少爺在生你的氣!懂了吧。”

    “生我的氣?我才剛跟他認識而已耶,大家又還不熟……”況且,自己喜歡他都來不及了,怎麼會去惹他生氣呢,嘴裡喃喃地念著。

    小路被她的癡傻打敗了。“因為你在還沒跟我家少爺見面之前就得罪他了!”

    “怎麼可能?”她雙手抱胸,一副不以為然。

    小路也火了,大聲對著她嚷嚷。“因為你烤了少爺的鴿子!”

    谷小觀如夢初醒。“啊!原來那只綁著紙條的鴿子是你們家的!”她先是一愣,接著掩住嘴呵呵地笑,有點不好意思地說:“怎麼這麼巧啊?”腦子裡一邊轉著該怎麼補救,她可不想因小失大,因為一只瘦小的鴿子,失去一個俊帥的理想對象呢。

    機靈的她很快就有了法子,追進客棧去,拉住李璽的手。“喂,李璽!”還直呼他的名諱。

    李璽被她突然的舉動嚇了一跳,怎麼這個煩人的姑娘還沒走人呢?難道真要他發脾氣?

    “我賠你一只鴿子就是了嘛,別生氣了,乖!”

    她以為她是在哄那些小毛頭啊!李璽怒目一橫,國師也許已經算出陰女的下落或是名字了,如果不是她把飛鴿烤去吃,也許他早就找到陰女了!這筆帳不跟她算,已經便宜她了,居然還敢來煩他!

    “我再說一遍,你馬上給我消失!”冷漠的眼神猶如一把利劍,刺向谷小觀。

    谷小觀的嘴巴嚇成了圓型,兩眼發直,整個人像元神出竅似的呆望著他。

    小路擔心十三皇子如果真的脾氣發作起來,場子就難收了,連忙拉著被嚇傻了的谷小觀往外走,逃命去。

    還沒走到門口,那個兩眼直瞪、肢體僵硬的谷小觀突然冒出一句。“哇,好厲害喔!”小路聽了,差點沒跌倒在地。

    “你阻礙了皇……”小路一急差點又說溜了嘴。“少爺找不到陰女,罪該萬死,還愣在這兒做什麼,還不趕緊逃命!”

    聞言,谷小觀有點失望的噘著嘴。“原來你是來找‘鷹女’的哦……”那她怎麼辦呢?她等了那麼久,以為等到了她的“特別的人”了說。

    “小路!”李璽喝住小路,這家伙居然當著客棧裡這麼多人的面前把陰女的事給說出來。

    這回換小路全身發抖了,知道自己又說錯話,看來小命不保了。

    谷小觀不明所以地望著他。“哇,天氣這麼熱,你怎麼冷得直打顫?”

    小路用手封住了嘴,不敢再多言了。

    事情也許還有轉圈的余地,谷小觀可是不輕易打退堂鼓的,一個箭步又來到李璽身後。“‘鷹女’恐怕比較難找,不知你喜不喜歡‘雀女’?”

    “沒你的事!”李璽不知道她在瞎說些什麼。

    “雀女?咦,沒聽說過這個名號。”小路的好奇心讓他不小心又開口說話。

    谷小觀兜到李璽面前,用手背揩去臉上的泥巴,想露出她清麗的容貌。“我家西廂的屋簷下,有好多麻雀在那兒結巢,所以你可以稱我為‘雀女’,而且麻雀比老鷹可愛多了!”她是在自我推薦。

    噗哧兩聲,一聲來自小路,一聲來自剛走進客棧的風蕭遙。“哈,我好像只看到一個‘泥巴女’!”他在外面偷聽了很久,本來是不想現身的,但是那個笨丫頭傻呼呼的,一點危機意識都沒有,非要黏著李璽,日後怎麼死的都不知道,他既然已經救過她一次,只好再麻煩下去救到底了。

    谷小觀一聽那聲音,不必看人也知道是誰來了!“就算我是‘泥巴女’,也不會嫁給你這個土匪!”

    風蕭遙被她的話嚇住了。“我有說要娶你嗎?”實在搞不清楚這個瘋丫頭究竟在想什麼?是不是關外的姑娘都像她這樣敢愛敢恨又愛恨分明。而且她居然說他是土匪?他哪一點像土匪來著?“你——”谷小觀氣得想咬人,轉過身去看李璽,怕他吃醋了。

    可李璽一點反應也沒,看都不看一眼,甚至還懶懶地站起身走上樓去。谷小觀在背後噘著嘴,很委屈地說:“李璽,等我去把臉洗干淨了,再來讓你瞧瞧,什麼叫‘窈窕淑女’。”她頭一甩、氣沖沖地跑出去。

    風蕭遙促狹地說:“那可得刷用力點!”

    “如果李璽不要我的話,你要負全部責任。”谷小觀又走回風蕭遙面前放狠話。

    “那我就委屈一點,帶你回去當紀念嘍!”傻丫頭,你以為李璽是何許人?他會要你?他要的是權勢,不是女人。

    “哼,誰要當你的紀念品!”用力推開擋住大門的風蕭遙,還附贈了一記狠瞪,才沖出大門去。

    谷小觀沖出客棧後,店小二站在櫃柏後面,托著下巴望著門外。“這個谷丫頭真是帶種,如果是別家的姑娘在大庭廣眾之下,被人這麼公然羞辱,早就投井自殺一百次了。”

    風蕭遙的眼光一直尾隨她的背影,這丫頭是挺有傲骨的,很合他的味兒。

    掌櫃的一臉慵懶地說:“你看她會不會去自殺?”

    店小二的嘴還沒張開回答,就看到一個人影疾速沖出門去。“哇,誰啊?飆這麼快!”

    “打算把谷丫頭帶回家當紀念的漢子嘍!”掌櫃倒是看得很清楚。

    店小二搗著嘴笑說:“我看谷丫頭和那個漢子斗起嘴來唇槍舌劍,旗鼓相當,兩個人倒是挺速配的。”

    客棧內響起一陣哄笑聲。

    ???

    村子後的樹林裡,平時人跡罕至,有一回谷小觀撿拾柴火,走過了頭,差點迷路出不來,卻意外發現一個清涼如冰的山泉湖,那湖被幾棵老榕樹濃密密直長及地的樹須遮住了,所以一般人不易察覺。

    自此,那池湖水便成了谷小觀媲美楊貴妃的華清池,三天兩頭就往湖裡跑,既可消暑又可潔身,浸泡在其中,是最讓她愉悅的一件事。

    但是今天不同,她的心情壞透了,愉悅不起來,步伐踩得用力且凌亂,邊走邊罵人。“那個死土匪,長著一張爛嘴!天打雷劈的殺千刀!頭頂長瘡腳底流膿,全身壞透了!”

    她沿途就一邊咒罵著風蕭遙,一邊脫掉身上那些髒衣服,大力地甩掉,好像自己之所以會被罵全是它們的錯似的,走到湖岸旁時,整個人輕飄飄的,毫無拘束,因為身上已是一絲不掛了,由於太生氣了,也忘了注意周遭有沒有人。

    她就那樣赤裸著身子,對著湖水,賭氣似的開罵。“居然敢說我是‘泥巴女’!哼,本姑娘這就把我這張舉世無雙超級無敵霹靂的美麗臉孔洗干淨了,教你風蕭遙瞧瞧我‘關外第二美人’谷小觀,可不是浪得虛名的。”她因為疼愛妹妹,所以把“關外第一美人”的封號讓給妹妹,自己屈居第二。

    湖水映著日光,反射到岸上那具雪白的身軀,那吹彈可破的少女肌膚,雖細瘦無肉,卻玲瓏有致,散發出誘人而不自知的魅力。

    赤身露體的谷小觀站在湖岸邊罵夠了也罵累了,才縱身一跳,曼妙而輕盈的身軀,撲通一聲,像條美人魚似地潛入湖面下,悠游自在地與湖水共舞,半晌,才浮出臉來呼吸,一張原本沾滿污泥不見五官的黑瞼,已被湖水洗淨,清滌出一臉姣美的容顏。

    “哇,好舒服啊!”這湖水似乎能讓人忘卻煩惱似的,她一邊悠游地戲水歌唱,一邊露出兩只雪白的手臂,輕輕柔柔地交互搓洗著,烏紗細絨似的黑發,如瀑般地垂放她胸前,兩手為勺舀起水來清洗發絲,任憑湖水溜溜地順著發梯滑落下來,她輕盈地笑玩著,宛若山中精靈。

    在湖裡開心嬉戲如魚得水的谷小觀,玩累了便游到岸邊,趴著休息,腦子裡想著令人嬌羞的念頭,臉上展露出某種詭譎的笑容。“如果李璽也在這兒該多好,嘻!”畢竟是心思單純的姑娘,藏不住喜悅的想望。

    “看來你挺喜歡李璽的嘛!”

    “嘻嘻,對啊!”她偏著頭綻著羞答答的笑容,心裡開始幻想著她和李璽在湖中同游共嬉水的幸福景況,哈,好一幅永浴愛河的畫面啊,兩人郎才女貌就像鴛鴦戲水一樣吧!

    咦?!剛才那說話的聲音低低沉沉的,又帶點輕浮,怎麼有點像風蕭遙的聲音?原本歪著頭,下巴支在手背上發呆,幻想著愛情的谷小觀,忽然全身驚動彈起,神智拉回到現實來,頭一抬,眉一壓,唇一抿,睜大杏眼開始四處梭巡。

    “是誰?”按理說,他不可能知道這裡的,這個森林中的小湖只有她知道。一定是聽錯了,大概是自己在跟自己說話,她經常這樣。

    微風吹拂過湖面,起了小小細細的波紋,樹林裡一片靜默。

    沒人回答。她張望四周又尋找一遍,除了湖就是大大小小的榕樹。

    最近她心裡頭老是惶惶躁躁的,做什麼事都會閃神出錯,不似平時機靈,整個人像生了病似的,磁場就是不太對。

    還是起來穿衣服回家了吧,今天也夠累的。

    當她的身體浮出水面時,風吹得榕須婆娑作響,襲上身來,有點涼意,她速速離開湖水,爬上岸邊,尋著方才來的時候,丟得遠遠近近不同處的衣衫。

    “你刷得夠干淨了嗎?”

    真的是那個土匪家伙!她的耳朵豎了起來,那聲音如此真切,猶如在她身旁,循音找去,原來在她的頭頂上面,就在湖畔邊枝葉最茂盛的一棵老榕樹上,濃密的榕須中有個人影,他就躺在一根橫陳到湖面的枝干,蹺著二郎腿,閉著眼,根本就是在假裝睡覺。

    終於找到你了!谷小觀氣惱地指責樹上的人。“喂,你到底想怎樣?干麼老跟著我?”挺起酥胸插起腰來。

    風蕭遙並未被她的吆喝聲吵到,仍舊緊閉雙目,繼續作假寐狀。

    嘖嘖!“我想怎樣?好心告訴你,男人是禁不起裸體的誘惑。”

    哎呀!糟糕,春光外洩了!一氣之下,竟忘了她自己一絲不掛的身軀,正暴露在一只色狼的危險中!“下流!”

    谷小觀趕緊雙手抱胸,邊找著衣物,邊瞄向上頭,幸好風蕭遙的眼睛還閉著。

    “擋得了上面,遮不了下面。”

    一聽,她的臉頰霎然全紅了,急忙蹲下身來,就著湖畔的長草遮掩,心裡著實又氣又怒,指著上面的人直罵。“敢看本姑娘洗澡,有種就別下來,否則非把你的眼睛挖出來不可。”

    “我只是想提醒你,別老光著身體,會著涼的。”

    哼!貓哭耗子假慈悲!谷小觀趁著對方的眼還沒睜大時,匍匐前進,就在那棵老榕樹下抓到她的衣服,眼睛盯著上頭,手忙腳亂地將衣服穿回去,一時還沒空檔展開她無人能及的罵功。

    “不急,慢慢穿,該看的也都看得差不多了。”

    “什麼?!”穿好衣衫的谷小觀氣得卯起來要爬上那棵樹,恨不得將風蕭遙生吞活剝了一樣。

    “你功夫這麼差,就別忙了。”但見他翻個身,咻的一聲,像落葉一樣輕飄飄地著地,毫發無傷,直挺挺地站在地面,而她則才爬了一半不到的樹,像只笨猴子似的,很蠢的掛在那兒。

    可惡,根本是在耍著她玩。如果她再慢慢爬下來,肯定又被嘲笑,干脆也縱身一跳吧。

    “啊——”一跳下來才發現,原來自己離地那麼遠啊,照她這種跳法,難保不會摔得頭破血流,她本能地大喊。“救命啊——”

    她閉起眼睛,不敢看,想像自己跌成四腳朝天的德行,而且是在一個下流胚子的面前,說話損她還偷看她洗澡,又用話刺激嘲諷她。啊!這麼錯綜復雜的情緒,絕不是一般人所能理解的。

    “喂,你到底要不要下來啊,我的手很酸了。”

    哼,他在說什麼廢話!她不是已經被他氣得失去理智從樹上跳下來了嗎?還在那邊納涼催人去死,就算她摔得面目全非也是她家的事,關他的手什麼事?鬼吼鬼叫的!

    不過,有一點倒很奇怪,從那麼高的樹上跳下來,自己又沒練過輕功,應該會摔得很大力才對,可是她怎麼一點也不痛?

    先慢慢睜開一只眼睛瞧瞧傷勢,舉起手來看看,咦?還可以動,再看看腳,咦?沒殘廢,居然一滴血也沒流,一點傷也沒有,怎麼可能?

    “我什麼時候會武功了?”她又自言自語。

    “不是你有武功,是我接住了你,所以才沒摔成一堆肉醬。”

    嗯,好惡心啊!居然說她那完美無瑕的身體是一堆肉醬?

    她的背一弓,身體就離開風蕭遙的臂彎裡,腳才真正落了地,心裡也輕松地吁一口氣。呼,踩在地上的感覺真好。

    “沒想到才出中原,就很榮幸地親眼目睹‘關外第二美人’的裸泳,還抱在手裡發燙,幸好我定力夠,否則大熱天裡飛來這麼火辣的艷福,不流鼻血都難。”

    谷小觀雙手插在腰際,這是她開罵逼供的准備動作。

    “你到底是誰?可不可以離我遠一點?”

    這個一出現就和她犯沖的人,現在仔細看他,才發現他的腰間有把劍,那劍是中原人用的武器,關外才沒那種小裡小氣的東西,這裡的漢子們習慣要大刀,殺人之外,還可以拿來殺雞宰鴨很實用。他的臉很白,不知是因為那身黑衣勁裝而映得發白,還是他本來就面色白淨,總之,沒有關外人的黝黑健壯,他神神秘秘、鬼鬼祟祟的跟蹤她,到底有何意圖?

    風蕭遙雙手抱胸,背倚著方才那棵樹干,語氣驕傲的說:“中原有個人人聞風喪膽、價碼最高的殺手,外號‘江湖一點紅’的殺手風蕭遙就是我。”他用一種很藐視人的眼神瞄向她。“不過,我想你可能沒聽過。”

    太傷人了,根本就是在嘲諷她沒闖過江湖,孤陋寡聞嘛!她豈能讓他得意忘形,就算他再強再厲害,那也是在中原,而這兒是關外,可是她的地盤,不容他在此撒野。

    “哼,只問你名字而已,別廢話一堆。”誰管他是“江湖幾點紅”,聳不啦嘰的外號,惹人發笑教人想吐而已。

    “咱們這兒可是關外不是中原,管你是紅幾點,嚇不了人的,老實說,你干麼老跟在我屁股後頭?”

    “我是怕你想不開鬧自殺了,才跟過來瞧瞧,誰知道你一進了林子就大膽演出,衣服一件一件地脫,哇,害我鼻血來不及流,用噴的。”風蕭遙就是喜歡逗她,平時在逍遙湖垂釣飲酒,修身養性,就是少了一個人說話,如今走一趟關外倒是找到練舌斗嘴的對象了。

    “誰說我要自殺了?!分明就是你心懷不軌,想偷看本姑娘洗澡!”

    風蕭遙要賴地說:“看都看了,不然換我脫給你看?”作勢要脫去衣物。

    谷小觀趕忙捂住眼,轉過身去,大罵。“下流!”她怎麼那麼倒霉遇上了一個無恥之徒。

    風蕭遙暗自竊笑,好久沒那麼開心了,本以為此趟受二皇子之托除掉陰女可能是件窮極無聊的任務,沒想到出現一個逗趣又倔強的谷小觀,讓他的關外之行有趣極了。

    “反正我衣服也脫了,不如我就吃點虧,陪你洗個鴛鴦澡?”雖然他喜歡捉弄這個傻氣又刁鑽的丫頭,但是他的心裡卻清楚地知道谷小觀顯然比較喜歡李璽,這一點讓他的心裡頗不好受。

    “做你的大頭夢!”她又被激怒得轉過身來,氣得臉色發紅發脹。這個風蕭遙太過分了。“你那張臭嘴巴敢再亂講話,當心我把它撕爛!”

    “如果說這話的是李璽,你捨得撕嗎?”這句話聽來有點不是滋味,酸酸的,像吃了醋。

    但是,谷小觀卻當風蕭遙還在損她。“關你屁事?”

    “姑娘家講話秀氣點,別那麼粗魯,我想李璽不太喜歡的。”這個野丫頭天不怕地不怕的,壓根兒不清楚自己碰上了什麼人、會招惹上什麼麻煩?天真得教人替她擔心。

    谷小觀聽了,臉上掛著憂慮。會嗎?李璽不喜歡她這樣嗎?可是她從小講話就這麼大聲,心裡有什麼就說什麼,這樣不好嗎?忽然念頭一轉,也許只是風蕭遙又在消遣她。

    “你別拿李璽來壓我,我從小就這麼來著,喜不喜歡是別人的事!”嘴裡雖然這樣說,心裡仍不免偷偷的擔心。

    風蕭遙大笑幾聲。“好,有種,不愧是關外兒女,直爽!”不像中原女子別別扭扭的,講話口是心非,永遠搞不懂自己真正要的是什麼?

    越是認識谷小觀這個人,就越是有一股莫名的悸動,不知不覺地在體內發作,在他這個人見人怕的冷血殺手的心裡熱起來。

    “去!”谷小觀哼的一聲,那聲音完全是從鼻子出來的。“誰稀罕你的贊美!”嘴巴翹得老高,很不屑似的,其實心裡也是偷偷高興著。

    這個拗丫頭,跟他聊了這麼久的天,還喂喂喂的猛叫,他不是自我介紹了嗎?還是她的心裡只有李璽,真教人傷心,虧他那麼關心她。唉,還是去辦正事吧,早點找到陰女,事情也可以早點了。他走了幾步,還是忍不住想勸她一句,回過頭去,她衣袂飄逸飛揚地站在那兒,那模樣就是吸引人。

    他凝視著她。“谷小觀,”她回眸一望,好個美目盼兮,可惜卻鍾意於他人。風蕭遙肅著一張臉。“聽我的勸,別愛上李璽!”

    這個人真是莫名其妙,管她愛上誰?

    “喂,我告訴你,就算我不愛李璽,也不會愛上你這個不修邊幅、一臉土匪相的殺手!”

    風蕭遙怔忡了。“我一臉土匪相?!”他摸了一下長年未曾修剪的發須及絡腮胡,這是谷小觀不喜歡他的原因嗎?

    “好,我就讓你這個‘關外第二美人’瞧瞧‘中原第一美男子’的真面目!”

    一記旱地拔蔥,咻一聲,人就不見了。

    嚇!那是她方才進林子時,邊走邊說的話,他也聽到了,再往前想一點,糟了,那她邊罵他邊脫衣服,他……也看到嘍!哎呀——她雙手緊緊地環抱住自己的身體,眼光搜尋著林木深處,好像有只銳利的眼睛就躲在暗處偷看,可惡的家伙!

    回家的路上,谷小觀一直思索著風蕭遙回頭對她說的那句話,他為何要勸她別愛上李璽呢?他跟李璽又是什麼關系?

    想得頭快裂了,還是回去睡個覺,補點腦力,明天再發憤圖強想個夠吧!  
活著,就要善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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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23 08:36:25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走出了樹林,風蕭遙氣吸丹田,做個深呼吸,乾燥的空氣,被強力吸入體內,屏氣凝神,將全身的注意力集中於耳部,約可收納百步之內的任何聲響,他全神貫注地傾聽,尋找附近的溪流水聲。

    沿著溪水潺潺之音,他找到了一彎河流,取出繫於腰間的利劍,以河面為鏡,削去長髮長鬚,還他帥氣英俊的面貌,豈能教那個傻丫頭當他是土匪之相的討厭著。

    一撮撮冗長的發須隨著河水,漸流漸遠,低頭看著河水映照出那個昔日風流惆儻的風蕭遙,他信心滿滿地忖度著。「一定要讓那丫頭看一眼就愛上我。」

    正當他洋洋得意之際,忽聽到一陣急切的呼喊聲。

    「救命呀!」

    驚慌而無助的求救聲,顯然是女音。

    判斷聲音來源,似乎來自於他身後的河谷,他施展輕功火速趕去。

    「嘿嘿嘿,來,大爺我幫你把身上的衣服脫下來,順便也洗一洗……」

    「別過來!」被逼得狗急跳牆的女子,驚慌之中想到搗衣的洗衣棒,連忙拿起來自衛,朝眼前色眼瞇瞇的惡人揮舞。

    「我好怕喔!哈哈哈——」留著絡腮鬍的惡人笑起來滿臉橫肉亂抖,不停地淫笑,還回頭對他身後的幾名嘍說:「你們想不想看這位洗衣姑娘光著身子洗自己的衣服啊?」

    「想,好想喔!呵呵……」那些人眼睛賊兮兮的,還露出噁心的笑容,頻頻擦拭著嘴角不經意流出來的口水。

    「姑娘,你就做做好事吧,他們很久沒看過女人的身體了,來,別跑呀!」留著絡腮鬍的男人似乎不急著奪下洗衣女子手中的搗衣棒,即使那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因為那姑娘害怕的尖叫聲,很挑逗他的感官。

    他們一步步逼過來,女子一點點往後退,走沒幾步就被散落滿河谷的鵝卵石絆倒了,洗衣棒掉下來,還砸到她的腳,痛得她連爬都爬不動了。

    「哎呀,大爺心疼,」那惡人淫笑著靠過去。「早叫你別亂動的,要動也是動手脫衣服!」

    說著他那兩隻毛茸茸的魔掌就伸過去了,粗暴地撕扯下洗衣女子粉色的前襟,露出半截肚兜。「救命呀——」

    「你省省力氣吧!」絡腮鬍的惡人望著唾手可得的美色嘿嘿大笑,預料再一下子,這個可人的小姑娘,將會光溜溜地被他抱在懷裡了。

    可,此時忽然傳來一句。「你也省省力氣吧!」惡人猛地抬起頭來。

    「是誰?敢管本大爺的事!」

    「憑你還不配知道我是誰!」嘖嘖,那堆猶如長在草叢之中的橫肉氣成了一臉的猙獰,小孩子看了都要作噩夢的,而且連作三天三夜。「原來留絡腮鬍真的那麼難看,難怪那丫頭那麼討厭我。」他早該在離開逍遙湖時就剃掉的,否則或許谷小觀現在已經迷他迷得茶不思飯不想。

    語畢,風蕭遙像一道狂風從天而降,陀螺似地在幾名歹徒之中狂飄而過,旋風邊緣飛出一件一件的衣物,當那些歹徒們看得眼花撩亂之際,身上的衣服早已被脫得精光,最後「那陣風」停在洗衣女子的身旁。

    「姑娘,你認識這幾個暴露狂嗎?」

    那平地刮起的旋風教洗衣姑娘也看得目眩,根本無暇注意其他,直到風蕭遙開口問她,才回過神來。

    「啊!」定睛一看,剛剛那些色迷迷想脫下她身上衣服的惡人們,竟然脫人不成反被脫,個個赤條條地站在她面前。

    她忙不迭地躲到風蕭遙身後,顫抖地說:「我不認識他們!」

    風蕭遙兩手一攤。「既然大家都不熟,那也沒什麼好聊的,後會有期了!」他拉著洗衣姑娘的手便要離去。

    「站住!」那個絡腮鬍的兩手護住下半身的命根子,表情凶悍的像直要把人給吞掉似的。

    洗衣姑娘想快快逃離,但是風蕭遙卻停下腳步。

    他一臉的厭煩不耐,為什麼會有這麼自不量力的人呢?太惹人討厭了,他連頭都不想回,只是冷冷地說:「今天我心情好,不想殺人,你們最好別惹我生氣,否則下次狂風再起,剝掉的不是衣服,而是——你、們、的、皮!」

    幾個較膽小的小嘍嚇得屁滾尿流,不敢再多留下來一刻鐘,那個帶頭的絡腮鬍頑固了點,但是看到手下一個個逃命去,他才發覺苗頭不對了。「噯,你們等等我!」最後還是決定留條小命,多吃幾年閒飯。

    洗衣姑娘感激萬分。「多謝大俠相救!」

    「大俠?!」風蕭遙冷笑兩聲,他這個人亦邪亦正,凡事率性而為,那樣正氣凜然的稱呼,他可消受不起。

    「我剛才說過,今天心情不錯,又路過此地,所以只是順便而已。」意思是說下回他不一定會這麼做。

    但是不管風蕭遙怎麼說,那位洗衣姑娘都當他是謙虛客氣的說詞,真正行快仗義的人不會說自己是個「大俠」,心裡頭對他只有更加的欣賞。

    她羞怯地說:「幸好遇上大俠拔刀相助,否則小女子已經……」說著才發現方才被歹徒扯開半敞的褻衣,臉色倏地翻紅,趕忙以手遮掩。

    風蕭遙無意佔她便宜,只是他的眼睛又沒瞎,該看的早就看得一清二楚了,連那姑娘胸前乳溝處垂掛著一條形狀奇怪如鍾又似鼎的古玉飾物也沒放過,不過,他真的毫無邪念,趕忙將頭別開去,脫下自己身上的羊皮外衣。「你快穿上。」

    她既羞又喜地接過手,衣服上有他的氣息,一股濃烈的男人味,將之遮在胸前,彷彿貼著他的身體一樣,臉無端躁熱起來,頭垂得低低的,不敢正視他,連聲謝字都不敢說出口,一顆心怦怦亂跳。

    「姑娘,你還好吧?!是不是哪裡不舒服?」風蕭遙看她的模樣有點不太對勁兒。

    風蕭遙越問,她的頭低得越是厲害,姑娘家的心事,怎能說出口?

    看到天色漸漸黯淡下來了,他得趁天黑前回去,明日再去找谷小觀,讓她見見「中原第一美男子」的真面目。

    「在下要回客棧了,告辭。」

    不過他離開前,還是好心地提醒她。「天快黑了,姑娘還是快回去吧。」否則,萬一那些歹徒又踅回來,他可不會再跑回來救她。

    「謝謝大俠的關心。」她窩心極了,望著他離去的背影,手裡撫著那件羊皮衣,她的心湖起了波浪。

    本來以為今天只是平凡中的一天,沒想到遇上了歹徒,險些遭受侮辱,就在危急當頭她還直後悔今天不該出門,但是由於「他」的出現,這一切都值得了。

    風蕭遙走了之後,她還在原地發呆了許久、許久。

    ???

    天才濛濛亮的時候,谷小觀就被二娘喚起來劈柴,冬天快到了,她必須把整個冬季所需要的柴火準備妥當,關外的寒冬,冷起來會要人命的。

    打從秋風在她們家門庭前打旋那天起,她每天除了劈一些當天要用的柴火之外,還會多劈一點留著冬天時備用,只是今早體力有點不濟,劈柴時猛打著呵欠,一個不留神,那柴刀可差點把自己的腳給劈成兩截,嚇得在一旁燒煮早粥的二娘驚叫失措,險些翻倒了整鍋熱粥。

    「谷小觀,你想嚇死老娘啊?別劈了,去叫水靈起床!」二娘一向待她不友善,呼來喊去像使喚個下女似的,幸好她天生樂觀開朗,多做些粗活也不以為苦,但她並不是一味地讓二娘頤指氣使,有時太過火了,她也會跟二娘插腰對罵,而水靈妹妹總是夾在中間,不知要護親生的娘,或是最挺她的姐姐。

    「哦!」揉揉惺忪的睡眼,大清早的她沒精神和二娘對抗,就當是敬老吧。

    她昨晚一夜都沒睡好,因為作了個怪夢,那夢本來是很幸福的,夢見李璽騎著一匹白馬來找她,就在她要撲過去時,李璽卻變成了風蕭遙,他還嘿嘿嘿地笑著說:「谷小觀,我才是你命定的夫君!」她嚇得醒過來,天也亮了,沒多久就被二娘喚起來幹活了。

    那個土匪殺手簡直陰魂不散,連她的夢都敢闖進來騷擾!真倒霉,怎麼會遇上這種連在夢裡都像土匪的人呢?

    她看著那只差點被自己給劈斷的腳,又自言自語地說:「算你走運!」打了一個呵欠,才慢吞吞地往水靈的房間走去。

    水靈小她兩歲,是二娘生的,二娘是娘去世後,爹再娶的,後來爹也去世了,所以整個家就只剩下她們三個女人。

    二娘很疼水靈,捨不得讓她做些家事粗活兒,說是怕她的手會變粗變大,影響將來嫁給好人家當少奶奶。雖然水靈和她是同父異母的姐妹,但兩人很親,水靈明白她的個性好動又好玩,天生靜不下來的性子,因此,即使她每天被二娘虐待得從早忙到晚,也不曾嫉妒水靈妹妹的好命,因為她是疼水靈妹妹的。

    然而越是被寵著,她知道水靈心裡就越想幫她分擔家務,不忍見她家事一手包,忙到沒空出去玩耍,所以就常趁二娘和她不注意時,偷偷拿了衣服到河谷去洗,減輕她的工作量,就是這樣,她才疼妹妹疼入了心坎。

    晃著一顆不甚清晰的腦袋瓜來到了水靈房間的走廊前,谷小觀先掀開一小縫窗,瞧見水靈坐在床沿上,手裡撫著一件皮衣,一會兒拿來臉頰磨蹭幾下,一會兒又拿到鼻前聞聞,整個人像中了邪似的。

    谷小觀忍不住開了房門走進去,在她面前轉兩圈,可水靈妹妹卻像是根本沒瞧見她似的,她又伸出五指到水靈的眼前揮一揮,仍引不起水靈半點注意,只是一味地捧著那件皮衣又聞又抱的,像嗑了鴉片一樣。

    「別再搓了,再搓下去,那羊皮衣服早晚要被你搓破洞的。」

    「哪裡破了洞?在哪裡?」水靈上上下下地翻找著皮衣,緊張兮兮的。

    谷小觀覺得不對勁兒,水靈從沒這樣失魂落魄過,該不會被什麼東西驚嚇到了吧!

    水靈是個溫柔可人的小姑娘,性情和她大相逕庭,是個嫻淑婉約的姑娘家,不似她大咧咧的,像個猴兒。「水靈,你是不是看了什麼不該看的東西被驚嚇到了?要不要姐姐帶你去街上王半仙那兒鎮鎮驚?」

    水靈回過神來。「好,你陪我到街上去一趟。」說著臉就燒起來,紅通通的,像蹲在爐火邊烤了很久似的。

    「真的受到驚嚇了啊?!」谷小觀伸手去摸摸水靈的額頭,還好沒有發燒,否則二娘又要哇哇叫了。「好,吃過早飯後,我就帶你去王半仙那兒,別讓二娘知道。」

    水靈又把那件羊皮衣抱在胸口,表情很怪異,一副幸福滿足的模樣,不像是受到驚嚇。那種表情她也有過,就是昨天,當她和李璽同坐在馬上時,臉頰貼著李璽寬敞結實的背,兩手抱緊他的腰時,差不多也是那樣的神情吧。

    「不是去王半仙那兒。」水靈離開床沿,走向谷小觀。「去客棧。」

    「王半仙的攤子什麼時候搬去客棧了?」谷小觀不解地搔搔頭。

    水靈跟姐姐撒嬌地說:「我不是要去找王半仙啦!」

    谷小觀更不解了,水靈妹妹平時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尤其是客棧那種龍蛇雜處的地方。

    「那地方很亂的,你去那兒作啥?」她馬上產生一股保護妹妹的意識。

    水靈小小聲地說:「找一個人。」

    「誰啊?」谷小觀覺得水靈妹妹今天的言詞很神秘喔。

    水靈坐下來,終於把那件羊皮衣拿開胸口,放置在桌子上,輕輕地呼了口氣,準備細訴心中的秘密。

    「姐姐,我昨天遇見了一位大俠……」水靈才一開口,臉就先紅了。

    「那個大俠住在客棧?」谷小觀馬上聯想在一起。

    水靈點點頭。「你一定要陪我去哦,」她焦急地握住姐姐的手。「拜託嘛,我一個人真的不敢去。」水靈從小就害羞內向,容易緊張,一碰上不認識的人就手足無措,經常話還沒說,臉就紅了,但是她現在居然主動要去客棧找一個昨天才認識的「大俠」,哇,這太不尋常了!究竟是水靈轉了性,還是頭殼壞掉了?

    「你先跟我說,那個『大俠』是誰?」他必定是生得一表人才,長得英俊瀟灑又擁有無敵的魅力,才能教水靈妹妹心神如此不寧、眼神如此癡呆,咦,那種會令女孩兒家臉紅心跳的男人,她昨天不就遇見了嗎?

    水靈一五一十地向姐姐細訴了昨天下午在河谷的驚險和奇遇,臉上的表情一下子是害怕驚慌,一下子又喜悅害羞,尤其是說到那段大俠脫下羊皮衣為她遮住胸前的裸露時,那神情說明了她的心在那一刻裡已經奉送出去了。

    谷小觀用一種羨慕的表情看著水靈,妹妹雖然小她兩歲,卻比她早熟,而且身形也發育得比她好,她是指該凸該翹的那些地方,至少一眼就能看出是個姑娘家的模樣,哪像她還要梳洗乾淨了,才能證明她是女兒身。

    「哎呀!」谷小觀突然沒預警地大叫一聲。

    不妙了!她忽然有個很不好的聯想,水靈妹妹剛剛提到了「客棧」,還提到她昨天遇見一個「大俠」……那麼水靈嘴裡說的大俠,他會不會剛好是李璽呢?

    「姐姐,你怎麼了?!」水靈被谷小觀的叫聲嚇了一跳。

    「水……靈……妹妹。」谷小觀開始結巴起來,全身沁出冷汗。

    「姐姐,你是不是又被口水嗆到了?」姐姐常因為性子急,說話又快,所以老被口水給嗆了。

    谷小觀拚命地搖頭,話卻像卡在喉頭一樣,擠不出半句來,水靈急得團團轉。「我去倒杯水給你喝。」谷小觀拉住妹妹的手,不讓她去倒水。這個時候,她不希望水靈對自己太好了,因為水靈很可能是她的情敵。

    她拍撫自己的胸口幾下,極力要將不安定的情緒給安撫下來。

    「你告訴姐姐,那個『大俠』他……」該怎麼形容李璽呢?為什麼一想到李璽,她就變得呆呆的呢?「這麼說吧,那個大俠他是不是個男的?」

    「姐姐——」水靈踩了一下腳,聲音很是嬌嗲,要是男人聽了,怕骨頭都會酥散。

    「我太緊張了!」大俠當然是個男的。

    水靈不懂姐姐在說什麼。「你緊張什麼?」

    對啊,她在緊張什麼?自己長得不比妹妹遜色呀,就算不是國色天香,至少也有個國色「地」香。「我是怕你年紀輕不懂事,被無聊男子給騙了。」她的腦子裡突然浮現出一張狡猾的臉孔,那個在湖邊偷看她洗澡的風蕭遙,用「無聊男子」這四個字罵他,算是客氣了。

    水靈立即斬釘截鐵地說:「他才不是無聊男子呢!」

    當然啦,李璽怎麼會是無聊男子,如果無聊男子都長那麼迷人,她就算被騙了,也心甘情願,就怕人家不想騙她,還叫她滾遠一點,唉!

    水靈見姐姐唉聲歎氣,神情落寞,不知在難過什麼?她便自己形容起大俠的長相來。

    「那位大俠長得高大英俊,有點不苞言笑,卻是冷酷而帥氣。」水靈妹妹羞答答地掩嘴而笑,臉又紅了一大半。

    「啊?!」那不就是李璽了嗎?毀了。

    「嗯……」水靈偏著頭,臉上綻放出少女矜持的微笑。「而且他很俠骨……柔情……」

    哇,俠骨柔情?!李璽對水靈妹妹「俠骨柔情」?!對她卻凶巴巴的!太過分了!再怎麼說她也是關外第二美女啊,只是不小心吃了他一隻鴿子而已嘛,沒理由差這麼多啊!

    谷小觀像洩了氣的球,嘴裡不停地喃喃自語。「俠骨柔情……俠骨柔情……」

    水靈只急著想知道姐姐到底陪不陪她去客棧。「姐姐,你會陪我去客棧吧?!」

    現在換成谷小觀失魂落魄了。「去啊,怎麼不去?去看看『俠骨柔情』長什麼樣子。」

    門外二娘大聲喝叱一聲。「什麼俠骨柔情?!吃飯了啦!」

    谷小觀被二娘那麼一嚇,三魂七魄全散了。

    看來是她得去找王半仙收驚了。

    ???

    谷小觀根本沒有心情吃早飯,隨便扒了幾口,就急著要出去,二娘要她再去多砍點柴火,她臉上蒙了一層怒氣。「我現在不想砍柴,想砍人。」砍那個大小眼的李璽。

    那番話把二娘嚇死了,以為她跟人結仇了,又念了一大本的金剛經給她聽,聽得她耳朵都長繭,才准她們出去。

    谷小觀很快就帶著水靈來到那一百零一間客棧,一進客棧的門,店小二還沒過來招呼,眼尖的她馬上瞄到坐在窗欞旁正吃著東西的李璽和小路。

    她心裡那股不平衡的情緒還沒消呢,大剌剌地走向他們,劈頭就對李璽說:「喂,李璽,我想看看你的『俠骨柔情』!」

    好端端吃著早餐的李璽,連眼皮都懶得抬起來瞧一眼,因為光聽那聲音就知道是誰大駕光臨了,他的額角已經開始隱隱作痛。

    小路嘴裡正好喝口熱粥,被她突來的一吼,呼嚕兩下,便吞下那燙嘴的粥,一邊忙著用手朝嘴巴裡揚著風,一邊又要訓斥谷小觀的無禮。「要跟你說幾次才明白,不準直呼我們少爺的名諱!」

    谷小觀哪有心思理睬少爺旁的小廝,她兩眼直直地盯著李璽,就不信他還吃得下飯,為了讓他正視她的存在,一屁股就往李璽對面的椅子坐下,臉上蒙了一層醋意。「你不是很『俠骨柔情』的嗎?」她就是不放棄,非見識一下妹妹嘴裡說的俠骨柔情不可。

    小路湊過來想幫李璽擋一下那個瘋丫頭的瘋狂行徑,卻遭谷小觀用力一推,跌個四腳朝天,倒在地上疼得哇哇叫。「少爺小心,那個瘋丫頭還挺有點蠻力的!」

    谷小觀聽了更火大。「幹麼小心我?我又不是壞人,只不過是烤了一隻鴿子而已嘛,就跟我生那麼久的氣!」她嘟著嘴,越說越氣。

    連個早飯都不能好好吃一頓,這個專搞破壞的丫頭到底想做什麼?李璽火爆的性子再也忍不住了。

    桌子一拍,啪!「你到底有完沒完?!」

    現場一片鴉雀無聲,連正準備要上菜的店小二也不敢靠過去,怕被颱風尾掃到。

    正走下樓來的風蕭遙滿臉不悅,壓低的眼角充滿怒意燒向十三皇子,李璽居然對他喜歡的谷小觀這般凶悍?若不是礙於身份,為了保護心愛的女人,他的劍早穿過李璽的咽喉了。

    一直躲在門口不敢進去的水靈,見到走下樓的風蕭遙走向姐姐,她才趕忙踩著小細步過去拉開谷小觀。「姐姐……」

    谷小觀一看到水靈妹妹就更生氣了,指著李璽就說:「你對我妹妹就『俠骨柔情』,對我卻凶巴巴的,你……你……」她氣到頭也昏了,舌頭也打結了,妹妹又在旁邊吵。「姐姐,我說的大俠不是指他耶!」

    「啊?!谷小觀的手還指著李璽的臉,渾身的怒火幾可燒掉整間客棧,一張利嘴正咄咄逼人地戳向李璽。

    然而,這時候水靈妹妹竟然說……她的腦子有點來不及意會水靈妹妹方纔那句簡單得連三歲小孩都明白的話。

    小路已經從地上爬起來了,一把將谷小觀那只指著十三皇子的手用力地撥開,語帶威脅地說:「你最好一輩子待在關外,否則,只要一腳踩進中原,就斷你一腿,兩腳踩進中原,就斷你一雙。」

    谷小觀馬上縮回腳,跳上椅子,屈膝蹲著,一臉無辜地看著李璽。

    水靈妹妹出面替姐姐圓場。「這位公子,很對不起,我姐姐她不是故意的。」

    谷小觀把妹妹拉回來。「你幹麼跟他對不起?!他本來就是凶巴巴的。」虧她還那麼喜歡他。

    這時,風蕭遙走到谷小觀面前,故意語帶嘲諷地說:「原來你們是姐妹啊,怎麼同一個娘生的,氣質差這麼多?」這是他另一種救她的方法,總之,他絕不能眼睜睜看著喜愛的人被李璽糟蹋,雖然她很潑辣,但他就是不捨。

    蹲在椅子上的谷小觀先是一愣,哪裡冒出來一位美男子?湊近一看,才發現原來是剪掉了土匪頭、刮掉了土匪鬍鬚的風蕭遙,害她差點不認得了,但她又隨即恢復潑辣,一腳踹過去,喝道:「閉上你的狗嘴!」

    武功高強的風蕭遙若被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谷小觀給踢中了,那還當什麼殺手?他及時閃過,蓄意引開谷小觀的注意力,邊跑邊說著風涼話。「老天爺真是不公平,把妹妹生得千嬌百媚、溫柔婉約,但是姐姐就慘了,姑娘家沒氣質就算很可憐了,我第一次見到她時,連她是男是女都搞不清楚呢!」

    谷小觀哪能忍得下這種批評,氣得跳下椅子追著風蕭遙猛打,將原本氣氛冷清的客棧炒得紛鬧不已。

    就在谷小觀追著風蕭遙繞著客棧滿場跑的時候,李璽的眼睛就沒離開過水靈身上,暗中觀察了好一會兒,心裡默默期望著,如果她是陰女那該多好,即使要和她行周公之禮也是一件很美的事。

    與其在心裡臆測半天,不如上前查問明白。李璽走過去瞅著水靈問道:「姑娘,你可知道自己的出生時辰?」

    水靈愣愣地望著心裡喜歡的人,他竟連看都沒看自己一眼,卻和姐姐一路打打鬧鬧,好不熱絡,心裡不禁有點嫉妒。忽然,那個被姐姐誤認的人走過來和她說話,而且一開口便問她生辰八字,她覺得很奇怪,因為從沒有人問過她的生辰八字,除了王半仙。

    「我不是來收驚的。」她以為只有替人收驚,才會問到對方的出生時辰。

    李璽還想再追問點什麼,但此時谷小觀卻放著風蕭遙不追了,跑過來興高采烈地說:「李璽,你怎麼不問問我的出生時辰?」她的臉就擋在水靈和李璽之間,刻意遮住水靈的臉蛋,存心教李璽只看到她,還不問自答地報上自己的出生時辰。「我是丁亥年正月初八戌時出生的……」

    「我沒興趣知道!」

    她都還沒講完就被李璽一口回絕,不禁噘著嘴,氣惱地瞪著李璽。

    風蕭遙站在一旁心疼著,這丫頭就這麼死心眼嗎?他已經改頭換面恢復昔日的俊挺模樣了,難道她一點也不心動?

    「哇,你怎麼知道自己的出生時辰?!」小路挺好奇的,沒幾個人會將自己的出生時辰,記得倒背如流,這個姑娘真是怪得舉世無雙。

    「我從小就背下來了,因為我娘說——」

    「小路!」李璽阻斷了谷小觀的話,找人心切的他,沒心情聽她在那兒閒扯淡、瞎蘑菇,轉開身去向小路說:「你去外面等老爺的東西。」說著斜過眼去,睨了谷小觀一眼。「別教那種餓鬼投胎的野丫頭又給抓去烤了!」

    「是的,少爺。」小路掩著嘴偷笑,瞧瞧谷小觀那快氣炸的腮幫子,鼓得像吃壞肚子脹氣一樣,最後還是忍不住大笑出聲。

    谷小觀有點難過了。「李璽,你就那麼討厭我嗎?」沒想到烤了他一隻鴿子竟然要付出這麼大的代價,那是關係她一生幸福的事呢。

    風蕭遙心裡也想問谷小觀同樣的問題,為何她的注意力始終不在他身上呢?

    就在李璽要回房前,谷小觀一個箭步攔在他面前。「喂,你看清楚我有什麼不一樣?」

    李璽連眼睛也沒抬一下,閃過她擋路的身體,依然是一副冷酷模樣,沒表示任何意見。

    谷小觀仍是不死心,又兜回他面前,這次她決定開門見山地說出來。「我已經洗過澡了耶!」輕盈的身軀在原地轉了一圈。「你瞧,我不是昨天那個『泥巴女』了!」兩手雲袖往上擺,臀部一翹,擺出一個她自認為很有女人味的姿態。

    碰到這種麥芽糖似的姑娘,連冷酷的李璽也要搖頭自認沒轍了。

    「那又怎樣?」這姑娘的性情倒挺堅強的,一般姑娘被這般羞辱,大概不想活了,而這丫頭卻越挫越勇,這一點令他不得不佩服,然而他對她一點興趣也沒,倒是覺得她妹妹很不錯。

    谷小觀睜大了眼睛。「怎樣?」她伸出了食指,不過這回指的是自己的臉。「我專程為了你去把身體洗得乾乾淨淨,露出平常不為人知的美貌,你應該要有一種驚艷的感覺的啊!」

    風蕭遙聽了,心都涼了,因為谷小觀對李璽講的每句話,都跟他想對谷小觀說的一模一樣,那麼谷小觀對李璽的心意,是不是也和他對她的情意一樣深?為什麼?他哪點比不上李璽呢?

    李璽很認真地上下打量她一回,淡淡地說:「你現在比較像個人了。」少了泥巴,多了點人味。

    「喂,你——」谷小觀沒想到聽到的竟是這樣無情的答案,難過得說不出話來。

    風蕭遙又何嘗忍心見她被李璽如此欺凌,就算要欺凌,也該由他來,至少他對谷小觀的欺凌,都是基於想保護她的善意謊言。

    為了替谷小觀解除難堪僵局,風蕭遙只好使出絕招,先置之死地而後生,他故意撇著唇角,露出一臉的淫笑。「嘿嘿,你還是沒穿衣服好看些!」這招雖然毒了點,但應該有效。

    谷小觀果然猛地回頭怒瞪著他。「你居然說出來!」這個偷窺狂竟然把這種事說出來,還故意當著李璽的面把兩個人的關係說得那麼暖昧。

    她又急忙回頭去跟李璽解釋。「你別聽他胡說八道——」然而李璽只是斜著眼瞄了她一下,很不在意的離開了。

    所有的怒氣一股腦兒全聚到她的兩隻手,十根手指的骨頭早已氣得軋軋響,這時候她只想做一件事。

    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兩手勒住風蕭遙的脖子。「我掐死你這個無賴——」她咬牙切齒恨不得將風蕭遙的脖子掐斷。

    「姐姐!」水靈連忙走過去阻止姐姐的暴行。

    谷小觀氣得快要喪失理智。「水靈妹妹你走開,我今天非宰了這個無賴不可!」

    風蕭遙文風不動地站在那兒讓她掐住,眼睛卻盯著那個遠遠走去的身影——李璽,眼角閃過一絲冷光。  
活著,就要善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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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23 08:36:58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姐姐,你快放手!」柔弱無力的水靈扳不開姐姐那雙劈起柴來孔武有力的手,直擔心姐姐會傷了心裡喜愛的人。

    谷小觀使出劈柴時的力氣,抓狂地大吼著。「你死定了!」根本沒把水靈的話聽進耳裡。

    風蕭遙卻一點也沒受身旁兩個你拉我扯的姑娘影響,他的注意力全擺在遠處樓梯口上,此時小路走進來,手裡抓了只鴿子,面露喜色地喊住正走上樓的李璽。「少爺,飛鴿傳書來了!」李璽回頭對小路咳了幾聲,暗示他別大聲嚷嚷,眼睛快速掃過樓下用餐的人群,風蕭遙忙將目光移回來,眼角仍沒放過拿著飛鴿走上樓去的人影。

    待他回過神來,才發現身旁那個吵得快把客棧屋頂給掀了的谷小觀。

    「人都走了,你還沒鬧完啊!」她那點力氣,連只螞蟻也掐不死,他的手隨便一揮,便要教那個純情得近乎有點「蠢」的笨丫頭甩到十萬八千里外,哪容得了她在那兒叫囂,只是……他這個號稱殺人不眨眼的冷酷殺手竟然有點下不了手。

    谷小觀已經被他激怒了,而且怒不可遏。「老娘告訴你,」她學起二娘的罵人口吻。「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她整個人跳到風蕭遙身上纏鬥著。

    風蕭遙就這麼任她發瘋著,他很少如此有耐性的,自己也嚇了一跳。

    水靈著急了,當姐姐自稱「老娘」時,就表示事態真的嚴重了,每回姐姐和娘吵嘴時,就聽兩個她最親的人,在那邊老娘來老娘去的互相叫罵,之後姐姐就會丟下她,失蹤好幾天,所以她知道當姐姐自稱老娘時,就是氣到了極點的時候了。

    再不出面阻止,後果恐怕會難以收拾。「姐姐,你不能殺他!」其實她的心裡還有一點嫉妒呢,姐姐怎可趴在他身上?

    「水靈,你不要阻止我,今天我一定要替江湖除害!」她知道妹妹向來好心腸,好人壞人分不清。風蕭遙抿著嘴角偷笑。「你確定你有那個本事?」這時他發現掛在身上的谷小觀有點撐不住快滑下去了,他的兩隻手掌還暗中扶著她的臀部。

    谷小觀完全沒有察覺到他的手掌就在下方,還瞪大了眼怒吼著。「我跟你拚了!」

    「姐——」水靈趕忙拿出手中的羊皮衣,擋在姐姐和風蕭遙之間。「姐,這位大俠就是好心救我的人!」

    谷小觀手忙腳亂地扯開那件礙事的羊皮衣,耳裡雖已聽到水靈的話,但一時沒搞懂話的內容,她的手自動又掐住風蕭遙的脖子了。

    風蕭遙突然瞧見一樣眼熟的東西。「咦?我的羊皮襖子!」

    「你說什麼?」谷小觀的理智正在慢慢回復當中,她記得水靈說過那件羊皮衣服是一位大俠的。谷小觀甩甩頭,一時無法接受剛才聽到的答案。「這襖子怎麼可能是你這個無賴的?」轉回頭去看水靈。「水靈妹妹,你跟他說這件羊皮襖子的主人是誰?」無賴就是無賴,半路認襖子。

    可,她卻看著水靈妹妹那張薄而紅的嘴唇,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說著:「姐姐,他就是那位救我一命之恩的『大俠』。」

    谷小觀差點從風蕭遙的身上跌下來,幸好風蕭遙的手一直偷偷扶住她。

    「水靈,你說——」她的手還沒離開風蕭遙的脖子,因為她的腦子無法接受自己即將說出口的話。「你說——」有點口吃。「他就是——那個『俠骨柔情』的『大俠」?!」她的臉不知為什麼脹得紅光滿腮。

    水靈的臉,也是一片紅潮,但不同於姐姐,她是因羞赧而紅了臉。

    雖然水靈妹妹沒有表示什麼,但谷小觀光看妹妹的那張大紅臉,已經知道答案了,女人家只在看到自己心愛的男人時,才會露出那種失措的嬌羞。

    「姑娘,謝謝你專程送羊皮襖子來給找。」風蕭遙對水靈展現出少有的翩翩風度,那樣的風蕭遙是谷小觀沒見過的。

    谷小觀咦了一聲,心裡納悶地自問著。「為什麼男人見了水靈都變得溫文有禮,連那個土匪殺手風蕭遙也有這麼君子的一面?」她好嫉妒呀!

    「要說謝謝的人是我。」水靈細細的聲音,像蚊子一般。「對不起,我姐姐她……」一邊壓低聲音跟谷小觀說:「姐,別對大俠無禮,快下來啦!」

    谷小觀恨恨地瞪了風蕭遙一眼。「大俠?!」噘著嘴滿臉氣惱地要從風蕭遙的身上跳下來時,卻發現好像有東西卡住她的下半身,回頭一看,居然有一雙魔掌貼住她的臀,她不禁臉紅脖子粗地大聲怒喝。「放開我!」

    風蕭遙聳聳肩,將母老虎放下來,免得真被咬上一口。

    他們兩人終於分開了,水靈這才得空,站到他面前來,可話還沒說,臉便先紅了。

    「我是專程來謝謝大俠的救命之恩,還有送還你的羊皮襖子,冬天近了,眼看季節就要變冷了,你要小心身體。」說完臉更紅了。

    風蕭遙沒說什麼,逕將羊皮襖子穿上身,眼角忍不住偷瞄一眼谷小觀,看到她一臉不屑地瞅著他。

    「你啊,冷死了活該!」她不能忍受水靈妹妹對他的關心,怎麼會有這樣奇怪的心情呢,難道她並不是真像嘴裡說的話那麼無情?

    雖然姐姐總是對風蕭遙喊打喊殺的,但是水靈看得出來,風蕭遙沒有半點怨氣,她心裡有點吃味地問道:「姐姐,你認識這位大俠?」

    「誰認識他誰就倒霉!」她嘴裡依舊不饒人地嘟嚷著。

    被谷小觀那麼一鬧,整個客棧熱鬧烘烘的,而風蕭遙不想惹人注目,引來不必要的麻煩,還是閃人吧。

    「我有事先走了。」看方纔的狀況,李璽必是收到來自國師的指示了,他得開始有些行動。

    他轉身走出客棧大門,谷小觀竟一反常態的追上來擋住他的路,仰望他的那張臉白皙嬌俏,令人無法將視線移開。

    「你到底來關外做什麼?」一定沒啥好事的,如果沒記錯的話,他好像自稱什麼「江湖一點紅」的殺手,那是專做殺人的生意嘍,冷血的傢伙,可不能讓水靈跟他太接近了。

    「不關你的事!」風蕭遙只是緊緊地注視著她的俏臉,不想透露太多消息。

    不關她的事?!谷小觀繞著風蕭遙打量,兩個人就這麼互相瞄來瞄去,像兩隻鬥雞。

    忽然風蕭遙的嘴湊近到她的耳邊,低聲地說:「你這樣看我,我會忍不住聯想到你在湖邊的裸體。」他的語氣充滿了曖昧。

    「閉嘴!」谷小觀的臉霎地脹紅,不知是被氣紅,還是羞紅的。

    風蕭遙得意地離去,留下谷小觀和剛步出客棧的水靈。

    谷小觀越想越不對,他曾在湖邊說過一句話。「我勸你別愛上李璽!」難道他的出現和李璽有關?

    她邊看著遠去的風蕭遙邊想事想得入神,連水靈走近了也沒察覺。

    「姐姐,你跟那位大俠好像很熟,你們是什麼關係?」她吃醋了。

    谷小觀拉著水靈的手,露出一臉嫌惡的表情。「誰跟他熟?我鄭重再說一次,我跟他一點關係也沒有,以前沒有,以後——」她猶豫了一下,看著水靈,她的嘴巴硬是說著狠話。「以後也不會有。」

    「那現在呢?」水靈還是不放心地追著問。

    「現在更不可能有任何的關係!」在今天以前,她想要發展出關係的對象是李璽,從來就不是土匪相的風蕭遙,不!不能說他像土匪了,今天的他,樣子變了,居然還挺符合水靈妹妹說的「俠骨柔情」。

    她的心抽動了一下,像被什麼給紮了。「天啊,我竟然也覺得他有點『俠骨柔情』。」谷小觀又在自言自語了。

    「姐,你在說誰?」水靈拉著谷小觀的手臂窮追猛問。

    谷小觀迴避地說:「沒什麼,我只是在自言自語啦!」

    水靈不死心地直套谷小觀的話,谷小觀則嗯嗯啊啊的不想說明自己對風蕭遙的怪怪感覺。

    ???

    回到客房內,李璽迫不及待從飛鴿的腳上取下紙條,小心翼翼地展開細讀。

    由於尋找陰女的事毫無進展一切只能依賴國師的指示,這種尋人法根本是大海撈針,有時靜下心來時,不禁懷疑「陰女」真的存在嗎?

    「十三皇子,國師這次有什麼新的指示?」小路很好奇地問。

    李璽歎口氣。「說了等於沒說。」將紙條丟在桌上,眉頭緊皺著,走到窗前,看著樓下熙來攘往的街景人潮,心情一陣亂,自己究竟跑到這個鬼地方來做什麼?

    小路拿起那張紙條來看,但是看了老半天還是沒弄懂國師的指示,心裡開始覺得奇怪,為什麼那些字分開來看,他都認識,但是合起來可就教人看得霧煞煞了。不過十三皇子可不同了,少說也讀了幾牛車的書。

    「十三皇子,國師到底在講什麼啊?」

    李璽覺得自己像只無頭蒼蠅,永遠也找不到陰女。倚著窗欞沒精打采地說:「國師是說,照他的推算,陰年陰月陰日陰時出生的人,氣太弱了,有五鬼索命,不容易生養,除非一出生就有『玉玲瓏』鎮邪避凶,才有活命的機會。」

    「什麼是玉玲瓏?」

    李璽瞪一眼無知的小路。「玉玲瓏是由罕見的古玉精雕細琢而成的樂器,其音如鶯,其形如鼎,可佩於腰際或戴在頸項間。」

    小路雖然書沒讀多少,倒還能舉一反三。「所以說陰女的身上應該戴著一塊玉玲瓏,太好了,那咱們就去找身上有戴玉玲瓏的姑娘啊!」

    「怎麼找?把關外全部的姑娘都抓起來,一個個剝光她們衣服,看誰的身上有戴玉玲瓏?」他是皇子,不是登徒子。

    忽然門外響起一聲輕響,李璽眉頭一皺。「有人!」待他開門一探時,門廊上空蕩蕩的,地上連只螞蟻也沒有。

    確定沒人後,小路才吁了口氣。「十三皇子,你太緊張了。」

    是嗎?李璽分明聽見衣物拂過樹葉發出來的聲響,剛才外面的確有人在偷聽。

    翻上屋頂躲過李璽耳目的風蕭遙,臉色大驚地消化方才聽到的消息。「難道是她?!」

    ???

    晚飯後的時光,是谷小觀一天裡僅有的空閒機會,她總愛爬到屋後的樹梢上乘涼,現在雖然已經深秋了,風吹得緊,但她仍不改其樂,好像只要待在那上面,就有一股悠悠然的好心情。

    「姐姐。」水靈在樹下叫她。

    她俯身下探。「咦?!水靈,你怎麼偷跑出來啊!」妹妹這時候應該在西廂房裡學刺繡,為了將來嫁個好人家,二娘總是說:「水靈,你別學你姐姐,她呀,玩野了,沒藥救,將來能不能嫁得掉就指望老天爺保佑了!」

    水靈還以為她會生二娘的氣,天知道不用學刺繡她有多高興,她倒寧願躲在樹上的小天地裡,悠哉地數著星星,吹著微風,聆聽樹葉的聲音,她整個人便會覺得好幸福。

    谷小觀動作俐落地三兩下就下來了,一陣東張西望,確定四周沒人才說:「你跑來這兒讓二娘看到,我就慘了。」二娘鐵定又會說是她帶壞妹妹,少說也要處罰她多劈個三捆柴。

    看水靈噘著嘴,滿臉的憂愁,還敢在刺繡的時間偷跑出來,這樣的精神和行為,大概是水靈活了十六年的頭一遭吧,一時之間,谷小觀以為妹妹開竅了呢!

    「找我什麼事?」谷小觀壓低嗓門,小小聲地問妹妹,以免被屋內的二娘聽到了。

    「姐……」水靈慾言又止。「姐……」還是說不出來。

    谷小觀最受不了水靈妹妹說起話來吞吞吐吐的。「你說話也會便秘喔。」妹妹就會藏心事,不像她一根腸子通到底,有話直說,有屁快放,絕不拖泥帶水。

    水靈很不解,即使姐姐說起話來粗裡粗氣的,毫無姑娘家該有的溫柔嫻靜,卻一點也不影響到她的好人緣,村子裡喜歡姐姐的人永遠比她多,雖然喜歡姐姐的不是小孩就是一些叔叔伯伯,但還是教人嫉妒的。

    就是因為姐姐身上有一股吸引力,那是她所沒有的,心裡才會擔憂,事到如今她不能再矜持了,就開門見山的說出心裡話吧。

    「姐姐,你老實說你喜不喜歡那位『大俠』?」姐姐長她兩歲,早就該論及婚嫁了,若不是娘私心將她留在家裡幫忙家務做粗活,姐姐可能已經是幾個孩子的娘了,她現在也不必擔心姐姐可能會跟她搶同一個男人。

    谷小觀抿起嘴唇,斜眼瞟著妹妹。「我會喜歡那個土匪?!」雖然他現在已經不像土匪了。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已對他有所改觀,但她知道水靈會這麼問,一定是心裡喜歡著風蕭遙,水靈是她唯一的妹妹,她又怎會跟她搶男人呢?「別鬧了!」她故作瀟灑狀。

    原本全身緊繃的水靈聽了如釋重負似地說:「太好了!」突然像想到了什麼,忽然拉住谷小觀的手,向上舉起,朝著天空。「我要你發誓,絕不跟我搶我的大俠。」

    「我的」大俠?谷小觀睜大了眼看著水靈,聽了心裡不是很舒坦。「要為這種芝麻小事發誓,會不會太無聊了?」她的表情有點抗拒。「水靈妹妹,雖然你沒有姐姐漂亮,但是起碼比姐姐年輕兩歲嘛!他肯定會喜歡你的,不必那麼麻煩了。」

    「可是……姐姐,我真的好喜歡那位大俠。」

    谷小觀嚥了口唾沫,怎麼才剛下肚的晚飯在胃裡直起一股醋酸味兒,硬是嚥不下去。哎呀,她該不是在吃風蕭遙的醋吧?!呵呵,不可能的,她倏地猛搖起頭來,想將他搖出腦袋,她討厭他都來不及了,怎麼可能會吃醋?

    「水靈,我可不可以麻煩你一件事?」谷小觀皺起柳眉。

    水靈的臉色又憂愁起來。「你不是不喜歡我的『大俠』嗎?」

    「又來了!」水靈這麼緊張,如果她真的喜歡風蕭遙,那水靈該怎麼辦?谷小觀故意裝出快吐的表情。「可不可以麻煩你,別在我面前叫他『大俠』,我真的會忍不住……」

    「愛上他嗎?」水靈接著說出她心裡害怕的事。

    「忍不住……把晚飯全吐出來了。憑他,也配當什麼大俠,真不知你的眼睛是被什麼給遮住了?」她撫著肚子,好像裡頭真的起了一陣翻攪。

    噗哧!水靈被姐姐罵得笑了,因為她可以千真萬確的肯定一件事,姐姐不喜歡她的大俠。

    看到水靈妹妹笑得開心,她的嘴也咧成一彎微笑,只是有點強顏歡笑,心裡就是快樂不起來,但不敢透露出來,仍耍寶地逗著水靈。「哇,虧你還笑得出來,那麼噁心的傢伙你居然還愛得下去!」谷小觀拍拍胸口,作勢把想吐的東西又吞回去。

    水靈仍是笑得燦爛,對於姐姐的批評,一點也不以為意。確定了姐姐的心意後,她倒是擔心起姐姐來了。

    「姐姐你是不是喜歡那個李璽,我覺得他好像很冷漠,對你又好凶喔……」至少不像她的大俠那般溫柔。

    一談起李璽,谷小觀的精神就來了,不再去想風蕭遙的事。

    「沒關係,有一天我會融解他的冷漠,讓他愛上我的,他遲早會發現我的優點。」她不斷地說服自己,李璽才是娘說的那個特別的男人,風蕭遙只是來鬧場的,而且水靈妹妹又那麼喜歡他,自己何必再去多想呢!

    「他知道你喜歡他嗎?」水靈很好奇。

    谷小觀回過神來,僵硬地笑著說:「我暗示過他。」

    「真的?」或許她也該暗示一下她的大俠。「怎麼暗示?」

    谷小觀先是露齒一笑,繼而又是呵呵呵地傻笑起來。「沒什麼啦,我只是說我從小就立志要嫁給少爺!就這樣而已。」

    水靈咋舌。「這樣還算而已!姐姐,你根本是在明示他了嘛!」

    「這樣不好嗎?」谷小觀覺得喜歡一個人就要讓對方知道,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就算明示也無所謂吧,讓他明明白白知道我喜歡他也沒什麼不好啊!」

    水靈很不以為然地說:「難怪他對你那麼凶,他一定是覺得你太露骨、太不含蓄了,沒有一個男人能接受這樣的姑娘家。」

    「愛一個人不能講出來,那他又怎麼會知道你愛他呢?」谷小觀不習慣做事情拐彎抹角,或是猜來猜去的,你猜我在想什麼,我猜你在想什麼,哇!累死人了,大家都有嘴巴,幹麼不說出心裡話來呢?

    「姐姐,感情不是像你在劈柴那樣,一刀兩塊,它是要越含蓄才會越香醇濃馥的。」水靈知道姐姐性子直。

    「哇,好難瞭解喔!」她的頭又開始癢起來。

    「姐姐,試著用眼神來表示,讓對方感受到你的愛意。」

    「眼神?」

    「是的,只有眼神是騙不了人的。」水靈就是覺得姐姐雖然嘴裡說著喜歡李璽,但是她的眼神並沒有流露出任何的愛意,倒是在客棧時,她看風蕭遙的眼神,飄忽不定,兩人之間似乎有股情意在流動著。

    谷小觀她嘟著嘴上臉哀怨地說:「李璽對我的眼神,連三歲小孩都看得出來,就是擺明了不喜歡我。」腦海裡突然閃過風蕭遙和她說話時的神情。「倒是有一個人看我的眼神和行動怪怪的,哎呀,他該不會是在暗示什麼吧?」谷小觀突然渾身戰慄著。

    水靈又緊張了。「誰?」

    谷小觀趕忙又嘻嘻哈哈地裝瘋賣傻。「我騙你的啦,瞧你緊張的。」

    水靈還是不放心。「姐姐,你可不可以幫忙撮合我和風大俠?」

    「啊?!」谷小觀張大了嘴,下巴差點掉下來。

    「拜託嘛,人家真的很喜歡他呢!」水靈一撒起嬌來,別說男人拒絕不了,連她都受不了地咬著牙答應,縱然心裡百般不願。  
活著,就要善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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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23 08:37:31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冬天要來了,二娘吩咐谷小觀要做的活兒也就越多,她忙得差點沒時間拿東西去給那些小嘍吃。「他們大概等得餓壞了!」她從灶房裡夾帶了好多包子和醃菜乾,放在衣袖裡,趁二娘不注意時偷偷溜去五里坡。

    遠遠的,小牛他們就看到她了,大聲呼叫著。「老大!」還拚命地對她揮手。嗯?他們今天的精神不錯喔,平常餓到這時候,個個都已經癱軟在地上,等著她來嗷嗷待哺了。

    「快來吃吧,老大今天多帶了些醃菜乾來!」

    「我們不餓了!」小傢伙們同聲回答她。

    可真難得啊,她心疼地摸摸幾個小蘿蔔頭。「在家裡吃飽啦?」

    小蘿蔔頭們搖起頭來還挺一致的。「是有人替老大帶東西來給我們吃了!」小牛還補充道:「而且還是醃肉乾哦,好好吃喔!」

    連她聽了都想流口水了。「醃肉乾?!有這麼好的人?是誰?」

    小牛搶先回答。「就是那天騎馬載老大去客棧那個『特別的男人』啊!」

    谷小觀瞪大了眼,露出驚訝的表情。「風蕭遙!」他有這麼好心?會拿東西來給她的小部下們吃,還是醃肉乾!連她一年都難得吃上幾回呢!

    之前,她一直以為他是個冷血殺手,沒想到殺手也有善良的一面,她真的是錯看他了,但是他偷窺她洗澡是千真萬確的事情,就算他是好人,也只能算是個下流的好人!

    「他來找我?」就知道他看她的眼神怪怪的,一副對她有好感的樣子。谷小觀嘴裡不屑地問道,可心裡居然有點喜孜孜的。

    「不是!他是要找老大的妹妹。」

    谷小觀險些沒跌下五里坡去。「他要找水靈?!」

    「是呀,他一來就問我們:『你們老大的妹妹住在哪兒?』」

    谷小觀搗著心口,似乎受不了這突然的轉變。「這怎麼可能?他明明喜歡的是——」

    「水靈姑娘!」

    風蕭遙不知何時站在她的背後。

    谷小觀猛然轉過去面對著他,就不相信當著她的面,他還說得出違背心意的話。「你再說一遍。」他的眼神明明是……

    「我喜歡水靈姑娘。」

    他真的又說了一遍!氣死人了!

    「你再說五十遍!」她被他氣得有點語無倫次了。

    今天的風蕭遙神情冷漠,像個真正的冷血殺手,不過他不是用劍殺人,而用無情的話來傷她的心。

    「如果要你說五十遍你喜歡李璽,你大概也不會拒絕吧!」唉,世事多紛擾,他原先還盤算著殺掉陰女之後,他真的要退出江湖,而且帶著喜歡的人一起回去逍遙湖,以谷小觀活潑逗趣的性情,逍遙湖有她在,隱居生活一定熱鬧可期,本以為想完成這個心願最大的阻礙是李璽,可現在又多了一樁,如果谷小觀的妹妹真是陰女,那麼他又非殺她的妹妹不可,屆時,谷小觀只怕恨他這個殺妹仇人入骨,又怎可能和他回去逍遙湖呢?唉!風蕭遙啊風蕭遙,你是注定要當個孤獨的殺手了。

    冬天提早降臨在風蕭遙的眼神裡。哼,就當是她自作多情好了!

    谷小觀也冷著一張臭臉。「我喜歡誰不用你管!」她氣忿得轉過身去,不想再看到他。在她以為自己喜歡李璽時,他陰魂不散地藉機接近她,老是用那種曖昧的眼神看她,讓她會錯了意,以為他對自己有愛意,才想對他好一點,他卻對水靈產生興趣,太過分了!

    風蕭遙見她那張清秀的小臉蛋被自己氣得圓鼓鼓的,煞是可愛。他不落痕跡地走過她的身邊,嘴角銜著一抹得意的笑。性情單純直率的谷小觀把醋意全寫在臉上,她對他真的改觀了嗎?

    手裡提著從溪裡捉到的魚,遞給小牛。「這些應該夠你們吃上好幾天。」

    小蘿蔔頭們又齊聲道:「謝謝老大的『特別的男人』!」

    「不准亂叫!」谷小觀打翻了醋罈子,發飆了。

    「特別的男人?」風蕭遙頭一次聽見這樣怪異的稱呼。

    「反正不是你!」

    風蕭遙對著小牛他們聳聳肩。「我知道了,那個特別的男人是李璽。」

    谷小觀氣得直跺腳,搞不懂他今天為何反常了,一直要把她推給李璽?難道他真的喜歡上水靈了?

    「你找水靈做什麼?」

    風蕭遙拍拍手上的泥巴,輕輕一笑。「呵呵,水靈姑娘溫柔婉約端莊又美麗,是男人都想找她的。」

    「原來你喜歡的人是水靈,我以為——」誰說眼神是騙不了人的,風蕭遙的眼神比嘴巴還會說謊。

    「以為什麼?以為我喜歡你嗎?」

    「誰稀罕你喜歡!」谷小觀不服輸的拗脾氣又發作了。「你比起李璽可差遠了!」

    風蕭遙沒再挑釁了。這樣也好,如果真的讓她喜歡上他——一個殺妹仇人,不是等於陷她於痛苦的深淵嗎?他不忍谷小觀受這種折磨,就讓她恨他,繼續喜歡李璽吧。

    谷小觀見風蕭遙竟然無語,似乎是放棄了,一點也不想去挽留她的心,她的心忽然就像失去重心一樣,一直往下沉。

    想起昨天水靈還央求要她幫忙,撮合風蕭遙去喜歡她,呵呵,好苦的笑。

    「水靈在家裡等你,我帶你去找她。」她的聲音失去了抑揚頓挫,像一池無波無紋的湖面那般平靜。

    沿途兩人保持一定的距離,谷小觀走在前,風蕭遙殿後,誰也沒有開口說話,只是各懷心事安安靜靜地走著,這大概是他們認識以來,頭一次沒有鬥嘴吧!

    直到家門口,谷小觀終於忍不住問他。「你為什麼都不講話?」

    看她明顯的賭氣表情,撞擊著風蕭遙的心口,她居然開始會在乎他了,也許還不到喜歡的程度,但至少會在意他了。風蕭遙一則以喜一則以憂,他必須盡快確定水靈姑娘究竟是不是就是李璽要找的陰女?

    「水靈姑娘的房間在哪兒?」

    他急著要知道答案,偏偏聽在谷小觀耳裡又是另一回事。「你一開口就是水靈——」此時水靈剛好出來,一見風蕭遙來了,心裡一高興,臉就紅了。

    「姐,你真的帶風大俠來了。」

    谷小觀無功不受祿。「是他自己要來找你的,與我無關。」她冷著一張臉對風蕭遙說:「咯,你喜歡的人已經站在你面前,現在可以說你找水靈做什麼了吧?」

    風蕭遙不想有人在場,尤其是她,會擾亂他的心。「我和水靈姑娘之間的事,不用閒雜人等過問。」風蕭遙耐著性子請她離開。

    「你——哼,誰愛過問你的屁事!」谷小觀身子一扭,往外走去,並且大力地將水靈的房門關上,好像房門跟她有仇似的。

    谷小觀一走,水靈羞紅著臉,她如果沒聽錯的話,剛才姐姐好像說:「你喜歡的人已經站在你面前了」,那個人不正是指她嗎?

    正當水靈忸忸怩怩不知如何開口時,風蕭遙霍地抓住她的肩,兩眼炯然地問她。「水靈姑娘,那天我在河邊救你時,見你胸前戴著一條很漂亮的飾物,那是……」

    「喔,那是『玉玲瓏』,你也覺得很漂亮嗎?」水靈的手忙著伸往內衣裡層,拿出玉玲瓏給風蕭遙看看。

    「真的是『玉玲瓏』!」風蕭遙抬手去握住水靈掛在胸前的玉玲瓏,另一手握緊拳。

    那麼水靈姑娘真的是陰女?!

    風蕭遙的手慢慢地從水靈的肩往上遊走,到了頭頂的天靈蓋,只要他出掌一擊,陰女就沒命了,李璽的權利慾望將無以為繼,而谷小觀將會恨他一輩子,想到這點,他的手猶豫了。如果他不殺水靈,那麼還有另外一條路,奪走水靈的初夜,可是他又要如何面對心愛的谷小觀呢?

    正當他的掌要落在水靈的天靈蓋時,房門突然又被打開了。

    「不准你對水靈動手動腳!」

    谷小觀衝進來,霍地將水靈拉開,因為她不能忍受風蕭遙對別的女人親親熱熱,即使是她的妹妹。

    風蕭遙的手馬上收回,那個殺人的念頭一碰上谷小觀那張天真無邪的清純表情,便消失無蹤了。

    她充滿醋勁地瞪了風蕭遙一眼。「我還是將房門打開好了,免得你這個下流胚子對水靈妹妹毛手毛腳。」

    水靈臉都紅了。「姐姐,你別亂說話啦!」

    谷小觀還是不放心。「我就站在門外守著,你別亂來!」一屁股就坐在門檻上,其實她真正要防的是兩人在房裡卿卿我我,一想到此,她就妒火中燒。

    風蕭遙看一眼谷小觀,那只殺人如麻的手,竟然不聽使喚地下不了手,或許是他心裡抗拒著,不想讓谷小觀見到他殺人吧,他實在不想讓她看到自己邪惡的一面。

    罷了,來日再找機會下手吧。「我走了。」

    他一走,留下兩姐妹面面相覷,滿臉莫名。

    「他有沒有對你怎樣?」谷小觀問水靈。

    「沒有啊!」

    那你有沒有對他怎樣?這句話谷小觀只問在心裡,她的醋意還沒消呢。

    ???

    一早,李璽和小路走訪市集裡每一家賣玉石的鋪子。「十三皇子,小路想這個方法不錯吧。」

    既然玉玲瓏是個罕見的古玉,那麼鋪子的掌櫃將它賣給了誰一定不會忘記的,這樣一來,他們就可以循線找到擁有玉玲瓏的姑娘,也就是陰女了。

    問了好幾家古玉鋪子,卻沒人賣過玉玲瓏,有的店家甚至連見都沒見過呢!唉,就在李璽心灰意冷、正想放棄時,終於有個掌櫃的說:「我是沒賣過這麼珍貴的古玉,不過,有一回我到中原進貨時,聽一個大掌櫃的提起,說咱們關外有人向他買過玉玲瓏這麼一件事。」

    「你還記得是誰買的嗎?」李璽睜大眼,注視那掌櫃的。

    掌櫃的搔搔頭,態度猶豫、欲言又止的模樣。

    小路立即機靈地掏出一錠銀兩,放到那掌櫃的手中。「你仔細回想一下。」

    掌櫃的見錢眼開,再久遠的記憶也全部回籠了,咧著嘴笑呵呵地說:「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好像是住在樹林邊的谷老爺子。」

    李璽接著問:「那位谷老爺子家裡可有女兒?」

    掌櫃的忙著將那一錠沉甸甸的銀兩收入袖袋內,現在李璽問什麼,他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哪。「當然有,而且還生了兩個呢,一個是大老婆生的叫谷小觀,一個是二姨太生的叫谷水靈。」

    李璽倒抽口氣,沒想到谷小觀和她妹妹其中有一人,可能正是他要找的陰女?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隨後李璽又叫小路掏出一錠銀兩給掌櫃的。「如果有別人來問起玉玲瓏的事,你絕不能透露半句。」

    掌櫃的開心極了,眉開眼笑地捧著銀兩。「你放心,我保證一個字也不會說出去。」

    李璽轉身要出店門時,斜過眼去瞧那掌櫃的捧著兩枚銀兩笑得合不攏嘴。這麼嗜錢如命的人,口風怎麼會緊呢?回身出手,一記鎖喉扣,那掌櫃笑嘻嘻地捧著銀兩,卻已是一命嗚呼了。

    「只有死人才不會說話。」

    小路渾身打了個哆嗦,這是他第一次見十三皇子動手殺人,就為了要封掌櫃的嘴。

    「發什麼愣?」李璽喝出聲,小路趕忙回過神來。「沒事!」心裡可害怕了,關於陰女的事,他知道的不少,會不會也有生命的危險?

    「小路,幸好你的腦子機靈,想出這個好法子。」李璽在往谷家的途中心情出奇的好,因為陰女就快要找到了。「如果我能順利獲得陰女體內的內力,取得太極玄功的秘笈,屆時父皇可要重新立太子了。」一想到權位即將到手,李璽笑了。

    小路可膽戰心驚了,十三皇子性情喜怒無常,他開始擔心自己的小命哪一天會不保。

    李璽拍一記小路的背。「到那時,我會好好的封賞你的。」

    小路馬上跪下。「這是小的應該做的。」只要不殺他就阿彌陀佛了。

    「哈哈哈——」李璽狂笑著,一掃昔日暗晦度日、等待時機的郁卒。

    ???

    快接近谷家時,李璽看到風蕭遙遠遠走過來,隨即拉著小路隱身到林子裡,避開風蕭遙。

    他一直覺得好像曾在哪兒見過風蕭遙,但是又想不起來,尤其在風蕭遙剃去滿臉鬍鬚露出整張面容後,那個感覺就更強烈了。

    「他會不會也是來找陰女的?」

    「十三皇子如果擔心,何不將此人除掉呢?」小路建議著。

    李璽鎖住眉頭。「這個人步履輕盈,走路踩地無印,他的武功不在我之下。」

    糟了,他剛才一定是去谷家!李璽施展輕功直驅谷小觀家中,小路在後面辛苦地追趕著。

    二娘坐在廳旁的太師椅上喝著參茶,突然就見一位年輕人從天而降立在大門口,她被嚇得嗆到了,連咳了好幾聲,原是要開口罵人,但見那年輕人穿著不俗,非富即貴之相,便先按捺住火氣。

    李璽先開口問道:「你是谷大娘吧?」

    「可以算是。」照理講谷小觀她娘才是谷大娘,但是她娘已經死了好多年,所以她這個谷二娘應該可以順理成章地做谷大娘了。

    這時小路已經趕到了,氣喘吁吁地說:「少爺,你也等等我嘛!」

    少爺?二娘聽到有人喊他少爺,就知這年輕人是有錢人了,臉上立即堆滿了笑容。

    「這位少爺,你要找誰?」心裡開始盤計著,如果水靈能嫁給這位少爺,那她一輩子就不愁吃穿了。

    「我要找你的女兒!」

    二娘小心謹慎地追問,就怕得罪了有錢的少爺。「請問你找我家女兒有什麼事?」

    小路見十三皇子的眉頭又皺了起來,忙吆喝著。「老太婆,你少廢話,快把你兩個女兒叫來,我家少爺有事要見她們。」

    二娘連忙往廳內大聲喊著。「水靈,快出來,有位少爺來找你了!」她私心地只叫了自己的女兒,就怕這等好康的被谷小觀給佔了。

    「還有另外一個。」小路提醒二娘。

    「小觀,你也順便倒茶出來請客人。」二娘哈著腰打躬作揖地請李璽上坐。

    正在水靈房裡的谷小觀,以為是風蕭遙又兜回來了,飛也似地衝到大廳。

    「李璽?!」臉上難掩失望之情。

    奇怪了,李璽來找她,她應該很高興才對,但是她卻一點也笑不出來,好像整顆心都被風蕭遙佔滿了。

    水靈較慢出來,但是她一出現,李璽馬上從座位上彈起,眼睛盯著她的胸前凝視。

    小路也看到了,悄悄聲地對李璽說:「少爺,你看。」

    那一條方才拿出來給風蕭遙看的玉玲瓏還垂掛在水靈的衣衫外。

    是姐姐喜歡的人呀。「姐姐,他親自來找你哪。」水靈替谷小觀高興。她們姐妹倆喜歡的人都來找她們,太圓滿了。

    如果是幾天前,李璽來找她,她會開心得想尖叫,現在那份熱情和激動已經不見了,谷小觀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整個人掛念著風蕭遙。

    「李璽,你找我什麼事?」她懨懨地問著。

    「我不是找你,我是來找水靈姑娘的。」李璽的眼睛一直沒離開過水靈胸前那塊玉玲瓏。

    谷小觀忽然大喊。「難道你也喜歡水靈?」是不是全天下的男人都不喜歡她谷小觀呢?

    二娘走過去推開谷小觀,拉著滿臉驚訝的水靈到李璽面前來。「這位少爺你有眼光,咱們家水靈溫柔嫻淑又端莊,你光看這雙手就知道我有多疼她,白白嫩嫩的,我一點活兒都捨不得讓她做呢!」二娘的意思很明白了,就是希望他別忘了丈母娘替他養老婆的恩情,來日要報答。

    谷小觀今天被雙重刺激,整個情緒瀕臨崩潰邊緣。「李璽,你不是說要找什麼『鷹女』的嗎?現在怎麼又來跟風蕭遙搶水靈了?你不喜歡我就直說嘛,何必要牽扯一堆謊言來騙人呢?」她最討厭男人說謊了。

    李璽聽她提到風蕭遙,心裡更確定此人真是來跟他搶陰女的,他必須先下手為強。

    「谷大娘,請你把水靈姑娘嫁給我。」立刻從袖袋裡拿出一張銀票。「這是聘金。」

    谷小觀倒退三步,整個人失魂落魄,她不明白為什麼她喜歡的男人都不愛她,卻偏偏同時喜歡上她的妹妹,難道像她這樣不夠溫柔婉約,雙手又不夠細嫩的人,永遠都不會有男人喜歡嗎?

    谷小觀拔腿往外衝去,眼淚飆了下來,她內心吶喊著。「娘,那個特別的男人為什麼還不來找女兒?」以前再怎麼苦怎麼窮,她從不自憐自艾,現在,她真的覺得自己很可憐,好想哭。

    二娘一看到銀票整個人都傻了。「好,沒問題。」

    「不!」水靈激烈地反抗。「娘,女兒已經有心上人了!」

    「你居然敢頂撞娘?!」二娘撫著胸口喘氣,一副要發病的樣子。「你是娘的心肝寶貝,一向最乖巧聽話的,今天居然……一定是谷小觀那丫頭帶壞你的!」

    水靈替谷小觀辯白。「娘,這件事跟姐姐無關。」她從二娘的手中奪過銀票,交還給李璽。「喜歡你的人是姐姐,不是我!」

    李璽豈會輕易放棄。「我喜歡的人是你,不是谷小觀。」

    二娘也急得插嘴。「噯,我的傻女兒啊,這個有錢的少爺喜歡的是你,你幹麼一直要推給你姐姐。少爺,咱們水靈嫁定你了,我作主。」又把李璽手中的銀票拿過來。

    水靈又搶走銀票,塞還給李璽。「可是我不喜歡你,我喜歡的人是風蕭遙!」平時溫順的她也難得倔強地轉身回房,不想再和他們爭辯了。

    二娘嘴裡念著。「誰是風蕭遙?他有錢嗎?」

    小路馬上回答二娘的疑問。「我不知道他有沒有錢,我只知道咱們少爺家是中原最有權有勢的,如果水靈姑娘嫁過來,老太婆你就有享不完的榮華富貴!」

    「真的?!」

    李璽的耐性快消磨殆盡了,將銀票再度拿給二娘。「我很有誠意想娶你女兒,但是我沒有太多的耐性,現在不管你用什麼方法,馬上去說服水靈姑娘嫁給我,否則我只有用強硬的方式,讓生米煮成熟飯。」他不能再等了,今晚就要奪走陰女的初夜。

    二娘看著白花花的銀票,點頭如搗蒜。  
活著,就要善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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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23 08:38:03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谷小觀飛快地往前奔跑,一直跑,一直跑,撞到了路人,爬起來再跑,她只想到一個心不會那麼痛的地方。

    不知不覺中,來到了森林裡的湖畔邊,趴在一棵大榕樹幹上,傷心欲絕的臉龐低垂著,任由淚水啪啦啪啦地傾演而出。

    「嘖嘖嘖!」一種舌尖擦過齒間的聲音響起。「好可憐啊!」

    「誰?」抬起一張爬滿淚水的臉龐。「是誰膽敢吵擾本姑娘!」

    「哦,那我先睡一下,等你哭完了再通知我。」

    她認出那是誰的聲音了,下意識地抬起頭,瞄向榕樹上,果不其然,那個惹她傷心的罪魁禍首風蕭遙就躺在其中一根樹幹上,悠悠哉哉地假寐。

    「你給我滾下來!」她被他氣得整個人快炸了,他居然還有那個閒情在樹上睡大頭覺,她不會讓他那麼好過的。滿腹的妒意,一見到他,很奇妙地轉化成怒氣,而且不發不快。

    風蕭遙倒是很聽話地一躍而下,兩手交叉抱胸,擠個八字眉,裝成一副很同情她的模樣,可憐兮兮地瞅著她。「不喜歡你的人是李璽,幹麼對我發脾氣。」

    他哪裡知道她早就不在意,李璽不喜歡她無所謂,真正教她生氣的是連他也不喜歡她。

    「關你屁事?」她正有一肚子的火沒處洩。

    風蕭遙點醒她一件事。「早跟你說過了,別愛上李璽的。」天下的男人何其多,眼前不就有一個,很值得她用心去對待的人嗎?

    「我就是喜歡李璽,怎樣?」她不知為何會說這種口是心非的話,自己真正喜歡的人明明就是他,卻忍不住說著賭氣的話。

    風蕭遙收起吊兒郎當的模樣,一臉黯然,這是最讓他難過的地方,即使李璽不愛她,谷小觀卻仍不死心。

    「我不想怎樣。」自從知道陰女是水靈之後,他和她就注定要成為仇人了,他除了羨慕李璽就是嫉妒了。「希望他終有一天會被你的愛感動。」

    谷小觀走過來,靠得他很近,她的臉幾乎就要碰到他的胸口,睜大眼睛很仔細地端詳著他。

    「你有這麼好心?」

    她的目光幾乎要看穿他藏在眼神背後的真情。

    「不對哦,你是個殺手,又叫我別愛上李璽,現在你的眼神又充滿了敵意。」她忽然想通了。「你是不是想對李璽不利?」

    風蕭遙喟歎著,怎麼她只看得到對李璽的敵意,卻看不見對她的愛意?風蕭遙皺起眉頭,閉緊雙眼,很是無奈。

    「人家都說不喜歡你了,你為何還要擔心他的死活呢?」

    谷小觀很緊張地嘶吼著。「反正我不准你殺他!」剛才李璽也向水靈表明愛意,如果在李璽和風蕭遙之中,水靈選擇了李璽,那麼風蕭遙不就空出來,那她就有希望了,所以,「你絕對不能給我殺李璽,否則我跟你沒完沒了!」

    然而,她這麼認真用力、全心地捍衛著李璽的生命,聽進風蕭遙的耳裡著實不好受,他的心坎裡像刮起一陣秋風,涼颼颼的。

    儘管他的眼神充滿了柔情,谷小觀卻全然未察,只是不斷地對他放話護衛李璽,他苦笑了。

    「喂,你有沒有聽見我說的話?」谷小觀仰起頭來,蹶著唇審問他。

    風蕭遙問自己,為何這張純真可愛的臉龐,老是對他凶巴巴的呢?

    「希望李璽值得你這樣對他。」這話裡有多少的妒意啊。

    谷小觀只希望李璽能賣力一點去追求水靈就夠了。「當然值得,我一生的幸福還得靠他呢!」

    風蕭遙卻全然會錯了她的話意。「那就沒什麼好說的了,我還是去做我該做的事吧!」反正谷小觀就是討厭他,不論他做什麼都改變不了,那麼就算他殺了水靈,也只是討厭之外,多了仇恨,他和她之間真的是越走越遠了。

    「我不管你要做什麼,只要別殺了李璽就行了。」經過剛才對風蕭遙發了一頓脾氣之後,她的心情好像平靜許多了。

    回到家,已過了晚飯時間,她卻連飯都沒煮,一定會被二娘罵得狗血淋頭,偷偷摸摸地要到灶房去察看時,卻被二娘的聲音嚇了一大跳。

    「你不用去煮晚飯,我今天太高興了,高興得吃不下任何東西。」二娘看著那張銀票肚子就飽了。

    谷小觀不知道二娘在高興什麼,倒是擔心妹妹還沒吃飯。「那水靈呢?她也不吃嗎?」

    「說到水靈我才生氣,她一定是被你帶壞了,連我的話都敢不聽,這張銀票差一點就飛走。」嘿嘿,二娘笑得露出兩排黃板牙。「最後我只好同意那個少爺強押水靈去當少奶奶。」二娘還掩著嘴笑得極暖昧地說。「喔,那個大少爺好猴急呀,說今晚就要和水靈生米煮成熟飯呢!」

    谷小觀大聲咆哮。「二娘?!」

    手裡捧著銀票又聞又看的二娘被谷小觀嚇了一大跳。「你這個死丫頭叫魂啊!差點被你嚇死了!」

    「天底下怎麼會有你這種母親?你荼毒我這個同父異母的女兒也就算了,水靈可是你親生的女兒耶,你居然出賣她,二娘,你是不是頭殼壞了?!」

    二娘駁斥道:「我是為了她好,你懂不懂?」嫁給少爺當少奶奶哪一點不好?

    谷小觀怒瞪著二娘。「你真的沒救了。」但是水靈還有救,她必須趕快去客棧救水靈,不能讓她的清白就這麼毀了。

    火速地衝出去,才想到李璽的武功高強,自己怎麼打得過他呢?

    對了,去找風蕭遙!谷小觀馬上轉彎跑回去樹林裡搬救兵。

    ???

    嬌喘吁吁地來到了樹林裡,湖畔邊那棵風蕭遙常爬上去的老榕樹,找了老半天,連個鬼影子也沒有,連週遭的幾棵樹也找過了,整個林子裡除了她,沒有別人了。

    「他又跑去哪兒了?」她才離開一下子,他就不見人影了。

    她累得頹坐在湖岸旁,以雙手為瓢,舀起水來洗臉,邊洗邊噘著嘴罵著風蕭遙。

    「不想看到他時,走到哪兒都碰到他,如影隨形的,甩都甩不掉,真正有事急著要找他,他卻像夏天的朝露一樣,被太陽給蒸發了。」

    「誰說我給太陽蒸發了?」湖水中忽然飛竄出一個赤身露體、全身濕淋淋的人影,咻——他的身子飛過她的頭頂,陽光照在那身古銅色的肌膚上,發出眩目的光芒,一下子就飛到她的身後,背對著她穿衣套鞋。

    谷小觀直覺地轉過臉去,急著要跟他說話,不慎看到風蕭遙渾圓又結實的屁股。「啊!」一驚叫,趕忙別開一張羞答答的臉,心裡暗自想著,原來男人的背面長這樣的,不知道另一面又是怎樣的風光?

    風蕭遙彷彿會讀心術似地說:「要不要也看一下另一邊的裸體啊?這樣大家就扯平了。」上回他也被迫欣賞她的裸泳,不是嗎?

    「哼,誰稀罕!」她才看背面就臉紅心跳了,風蕭遙若再轉過身來,她肯定噴鼻血了。

    風蕭遙早已穿妥衣物,兩手抱胸,調侃地瞅著蹲坐在地上的谷小觀。這丫頭呀,一張嘴什麼大膽話都敢說,心裡其實只是個羞答答的小姑娘而已呢。

    谷小觀不服被風蕭遙看扁,倏地站起來,心裡盤算著他差不多也該用衣服遮住該遮的地方了吧,豁出去地轉過身瞪著他。「喂,你死去哪兒了?」

    「你的語氣聽起來,好像我們是老夫老妻哦!」風蕭遙促狹地反嘲她。

    她吐吐舌,滿臉不屑。「誰跟你老夫老妻?!」

    風蕭遙聳聳肩,一臉無奈地轉身便要離開。

    谷小觀急了。「你要去哪兒?」

    「你那麼討厭我,我立刻消失可以吧!」他自我解嘲地說著。

    「不行!」她可找了他老半天,豈能再讓他消失。

    風蕭遙對她今天的反應顯得很有興趣。「咦?!不對哦,你居然主動來找我——」挑著眉眼,饒富興味地繞著谷小觀看了一圈。「你該不會喜歡上我了吧?!」

    「放、你、的、狗、屁!我會喜歡你?!哈、哈、哈!」她兩手插腰,上半身趨近風蕭遙,故意朝他的臉,大笑三聲。

    風蕭遙佯裝被她突如其來的動作給震住,臉上露著驚詫。「你的嘴湊得這麼近,我還以為你想吻我!」

    谷小觀馬上跳開,脹紅了臉,好像自己真的和風蕭遙碰了唇似的。

    可惡!她一直努力要學水靈那樣做個溫柔婉約的淑女,他為什麼一定要用這種輕浮的態度來和她講話,徹底破壞了她的努力。

    「我呸!」

    「姑娘家講話別那麼粗魯,當心你的李大少爺會不喜歡的。」他邊說邊舉起衣袖,拭去被她吐了滿臉的口水。

    說到李璽,她才想起正事。

    「走,快跟我去客棧!」還主動伸手去拉住風蕭遙的大手。

    風蕭遙低頭注視著她那冰冷的小手,整個人怔愣了一下,這可是兩人身體的第一次親密接觸。看她使出吃奶的力氣還拉不動他,真是沒三兩力氣,嘴角不禁浮起淺淺的笑意。

    「去客棧做什麼?」雖然嘴裡這麼問著,但並沒有放掉谷小觀難得主動拉住的小手,忍不住又想挖苦她。「看了我的裸體後,慾火焚身了,等不及要去客棧嗎?這麼急的話,不如就在樹林裡吧!」

    谷小觀整個人從頭紅到腳,她長這麼大還沒聽過這麼露骨的話呢,惱羞成怒地叱罵。「去你的大頭鬼啦!思想邪惡!齷齪、下流!」為什麼他會這麼無恥呢?竟然對一個清純可愛的小姑娘講出那樣不堪入耳的話,就算他不喜歡她,也不必這樣欺負她嘛!

    只見風蕭遙一派瀟灑地說:「那就別去客棧嘍,這種事要你情我願才行,我這個人還有點原則,絕不勉強人家的。」嘴裡雖然那樣說著,但他還是沒放掉谷小觀的小手,抓得很緊,好像這輩子都不願放了她。

    「我要帶你去客棧是為了妹妹。」谷小觀知道自己這麼做是在玩火,明知水靈喜歡風蕭遙,她又帶風蕭遙去救水靈,到時水靈只會愛風蕭遙愛得更狂,根本不可能放棄,那她不就更沒希望了?

    風蕭遙皺著眉說:「我和你去客棧,關水靈姑娘什麼事?」

    「你不知道我妹妹很喜歡你嗎?」他一定要故意這樣耍她嗎?

    看著那張嘟著嘴的小臉蛋,風蕭遙想著,你也不知道我很喜歡你吧?!

    「那不關我的事!」他顯得意興闌珊。

    「我叫你去,你就去!」不知道為什麼,她老覺得可以在風蕭遙面前任性撒潑,他都不會生氣。

    「喜歡我的人是你妹妹,又不是你,你幹麼那麼緊張?」風蕭遙的手還一直握住谷小觀的手,捨不得放掉似的。

    谷小觀氣不過地脫口而出。「如果不是李璽強把水靈帶去客棧,我才不會來找你。」

    風蕭遙整個人一僵。「糟了!」這才放了谷小觀的手,又急又凶地吼著谷小觀。「這麼重要的事,你怎麼不早點講?!」說完,立刻施展輕功趕去客棧。

    谷小觀靜靜默默地看著風蕭這消失在她眼前,她卻全身抖得厲害,心口好緊,快呼不過氣來,好難受啊,喉間梗著一股氣,竄上了鼻子,好酸,眼淚忽然就流下來了。

    原來……原來他是那麼在意水靈……

    ???

    風蕭遙趕回客棧時,已是靜夜星空、月牙高掛了,街上冷冷清清的,少了白天的熱鬧嘈雜,多了一份幽靜,附近除了遠遠傳來幾聲狗吠,一個人也沒有,家家戶戶都掩門就寢了。

    風蕭遙躍上了客棧的二樓屋頂,從面街的第二間房,悄悄地移到第一間,攀住牆,頭在下腳在上,順沿外牆的壁面緩緩移到窗子外,他就這樣倒吊,監視屋內的一舉一動,耐心地等著,等待獵物出現。

    他不得不佩服李璽的謹慎小心,將房裡弄得黑漆漆的,教他看不清楚陰女的正確位置,難以下手,雖然窗外的月亮高掛夜空,但光線畢竟太微弱了,他手裡的獨門暗器「鐵線針」,再怎麼致命見血封喉,只怕也無用武之地了。

    「李少爺,你不要逼我!」

    是水靈姑娘的聲音,看來李璽也太猴急了吧,不過似乎還沒得逞,他還來得及除掉陰女。

    水靈姑娘,對不起了!雖然知道水靈好像很喜歡他,偏偏他鍾意的人是她的姐姐谷小觀,可笑的是,谷小觀卻愛李璽愛得要命。唉!沒想到從來不碰感情的他,到了關外就失去方寸。不過,此刻的他,絕不會感情用事,更不會因為水靈是谷小觀的妹妹而手軟,他的任務就是「暗殺陰女」,只要與這件事牴觸的,皆要摒棄於心思之外。

    他蓄勢待發地舉起手中的暗器「鐵線針」,可是由於屋內實在太暗了,讓人難以辨識兩人的位置,不利於下手。

    他的腳尖勾住屋頂上的瓦片,吊著身體倒懸在窗外,已經夠吃力了,那床上的兩個身影又翻來覆去的,教他手中的鐵線針一直無法精準地射中水靈。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風蕭遙的壓力越來越大,臉上的汗珠像雨水般地滴下來,他手中的鐵線針必須要趕在李璽之前「進入」水靈的身體裡。

    「李少爺,你若再苦苦相逼,我……我就……咬舌自盡!」黑暗中傳來水靈害怕卻又飽含堅定的聲音。

    「你不能死!」李璽在她咬舌之前,點了水靈的穴道。「你不肯乖乖就範,我只好點住你的穴道,水靈姑娘,雖然我將用這下流的手段得到你,但你要相信,我是真的喜歡你。」

    水靈動彈不得,眼淚不可抑制地洩下,李璽展現出難得的柔情,輕輕吻去她臉頰的淚水。「不要哭了,嫁給我你將會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享不完的榮華富貴,放心地交給我——」

    「休想!」瞬時,風蕭遙破窗而入,對著李璽吆喝著。他再不現身,六十年的內力,李璽就要手到擒來了。

    「誰?」李璽連忙披起才脫下的衣物遮身。

    風蕭遙手指一彈,桌上的燭檯燈被點燃了,燭火燒出了一室的明亮。他才慢條斯理地說:「是我,風蕭遙。」看來他要殺水靈之前,必須先救她。

    李璽躍下床沿,燭台的燈火照出他一臉的怒氣。「你找死!」他殺氣騰騰地拿起放在床頭的寶劍,朝風蕭遙的心口直刺而來。

    風蕭遙使出手中的「鐵線針」,射中了李璽的手背。「啊——」劍當唧落了地。「使用暗器算什麼英雄好漢?!」

    「哈,你太看得起我了,我本來就不是英雄好漢,倒是你,人家都要咬舌自盡了,你還不死心,硬要強逞獸慾,你又算是哪門子的英雄好漢?!十三皇子。」

    李璽一驚,這人居然知道他的身份。「你到底是誰?」

    「我現在很忙,沒空跟你解釋。」他要救水靈,然後又得趁谷小觀沒來前殺了水靈,時間很趕的。「李璽,我不想傷你,你快放了水靈姑娘。」

    「想救水靈,先過我這一關。」

    兩人赤手空拳的在房間內決戰,李璽招招致命,風蕭遙一再閃避。畢竟,他是個皇子呢,可傷不得的!  
活著,就要善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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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23 08:38:37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谷小觀還是趕來客棧了,她在心裡也做了萬全的心理準備,打算以最堅強的微笑祝福風蕭遙和水靈,畢竟一個是她最愛的男人,一個則是她最疼的女人,雖然即使他們的結合,最痛苦的人是她。客棧已打烊了,大門深鎖,她正要上前敲門叫醒店小二時,忽然冒出一個人影擋在大門前面,大喊一聲。「不准進去!」

    黑暗中看得不是很清楚,待視線稍微明朗時,她才認出那只好狗不擋路的壞狗。

    「小路?!」但見他張開雙臂,擎天一柱似地橫阻在谷小觀面前。

    她杏眼一瞪。「小路?你幹麼不讓我進去?」

    「我家少爺果然神算!他說你一定會來鬧事,所以要我等在這兒攔你。哈哈,沒想到你真的來了!」小路忍不住打了個呵欠,夜真的深了。

    谷小觀從樹林子跑到客棧來心裡已經很不高興了,聽小路一說更是氣血直衝腦門。「我是來鬧事的?!李璽他要玷辱我妹妹,我這個姐姐來救妹妹叫鬧事,他媽的說的是什麼歪理?」她氣得髒話又飆出嘴。

    小路見她氣沖沖還當她是得不到李璽的青睞,所以吃醋加嫉妒就變成了恨火。「我知道你很喜歡我家少爺,」雖然她的癡情有點傻氣,倒滿令人感動的,他搖著頭歎息。「唉,可惜你不是陰女。」

    谷小觀根本不甩那一套無稽的說法。「李璽說謊也就罷了,怎麼連你也這麼說。」

    「不管你信不信,等他們生米煮成熟飯之後,就知道了。」小路臉上露出暖昧的表情。

    「什麼?!李璽他真的對水靈下手,他……」她驚訝得說不出話來,看他一表人才、彬彬有禮,像個正人君子,沒想到居然真的會做出這等卑鄙下流的事。

    小路嘿嘿兩聲,笑得很暖昧。「……正在床上『煮飯』。」

    「我不能讓他欺負水靈,水靈才不是什麼陰女啦!」

    小路死命地攔住谷小觀,絕不讓她越雷池一步。「哎呀,你嫉妒也沒用,誰叫你身上沒有戴玉玲瓏呢?」

    「玉玲瓏?!」她的臉上露著震驚。

    小路歎口氣,安慰她說:「是啊,就是因為水靈姑娘胸前戴著那塊玉玲瓏,我家少爺才確定她就是我們要找的『陰女』,你也別太難過了,這一切都是命!不是你長得不好看。」

    谷小觀霍地站起來。「那我就更要進去阻止李璽,因為那塊玉玲瓏是我的!」

    「哈哈,你現在才編這個謊話會不會太遲了?」小路以為她是因為吃醋才胡亂瞎說一通。

    谷小觀眼珠子轉了轉,許久沒用的腦子也動了幾下,把小路方才說過的話,徹底地思索一遍,她突然豁然開朗了。

    「原來,我才是真正的『陰女』啊!」

    小路被她的動作嚇了一大跳,站起來皺著眉問她。「你在說什麼?」這丫頭真是大愛少爺了,才會幻想自己就是陰女吧。

    「那塊玉玲瓏是我娘從小就給我戴著的。」谷小觀極力解釋。

    「你別空口說白話,這檔子事可不能亂扯的。」小路還是不相信。

    谷小觀懶得多費唇舌,急著要闖進客棧去。「我得去阻止李璽。」卻遭小路硬給攔著。「不行,你不能去壞事。」

    她又急又氣,兩手插著腰,瞪著聳立在眼前擋住去路的小路。「要不咱們現在去問水靈,問她那塊玉玲瓏有什麼作用?她一定不知道。」

    國師說過,那塊玉玲瓏是幫陰女鎮魔避邪的,谷小觀絕不可能知道。小路便問她。「那麼你說說看,玉玲瓏是做啥用的?」

    谷小觀被逼急了。「你記不記得,我曾經在客棧裡說過我的出生時辰,你還問我,怎麼有人沒事記自己的出生時辰記得那麼牢?」

    被她這麼一提,小路倒想起來了,是有這麼回事,他依稀還記得谷小觀說的出生時辰呢。

    「我現在告訴你,那是因為我的出生時辰跟別人不同,而且是很爛,六十年才一次的壞時辰,偏偏我就選在那時候出生,所有算命的都說我活不過十天,連王半仙都這麼說,除非身上戴著玉玲瓏鎮魔避邪,才能活命呢,所以我爹才去中原買了那塊玉玲瓏給我戴上,我娘臨終前還不斷地叮嚀我,絕對不能讓玉玲瓏離開我的身體。」

    「那你為什麼沒聽你娘的話?」小路似乎很有興趣看她怎麼把故事往下編。

    「今年初,水靈及笄禮時,我沒什麼禮物送她,她說喜歡我身上的玉玲瓏很久了,問我可不可以送給她。我想玉玲瓏已經保佑我長到十八歲了,水靈又那麼喜歡,我又不忍拒絕,所以才拿下來送給她。唉!早知道那塊玉玲瓏關係到我一生的幸福,說什麼我也不送人。」好像把美好幸福的人生也送出去一樣,她真是後悔,落得現在還要跟小路解釋個老半天,也不曉得房間裡的李璽和水靈生米煮成熟飯了沒?

    小路聽得半信半疑,摸摸頭、搔搔耳朵。「是不是真的啊?」

    谷小觀氣不過。「你以為我在講古啊?」使出劈柴時的蠻力,使勁要將小路推開,兩個人在客棧大門口,你推我擋,誰也不讓誰。

    忽然,啪啪啪的,有只鴿子振動著翅膀飛到屋簷來,小路一看。「國師的飛鴿!」急著去抓住鴿子時,大門就露了空,教谷小觀給闖進去了。

    「喂喂——谷小觀,你不能去呀!」他越急就越抓不到鴿子,弄得「鴿飛人跳」。

    ???

    房裡的風蕭遙和李璽還在如火如荼地纏鬥著,兩人的武功不分軒輊,打了幾回合了,誰也傷不了誰,倒是消耗了不少元氣。

    忽然,谷小觀衝進來,扯著嗓門大聲嚷嚷。

    「住手!」

    兩個人同時停止動作,凌厲的眼神瞄一下谷小觀,又互看一眼,之後,又開始你一拳我一腿地打起來。

    被一個人忽視還可以忍,同時被兩個人視若無睹,就太打擊人了。

    「我叫你們不要打了!」

    風蕭遙和李璽依然打個沒完沒了,壓根兒把她的話當作耳邊風。

    谷小觀渾身氣得發抖。「太過分了,居然把我當隱形人。」她霍出去了,冒著生命危險闖入兩人的打鬥之中。「我就不相信你們會不理我!」

    當她往兩人中間一站,李璽出手絲毫沒有停下來,一掌就直衝著谷小觀的正面而來,幸好風蕭遙隨即將她拉到身後,擋住那一掌,谷小觀才沒被打成碎片,但是她不死心,又兜回去,這回李璽就不客氣了。「你找死!」致命的一掌眼看就要落到谷小觀身上了。

    為了保護谷小觀,一直沒有採取攻勢的風蕭遙不能不出手還擊了,一掌正中李璽的胸口,李璽吐了口血,倒退幾步,打鬥才停下來。

    不知死活的谷小觀還上前指責李璽。「你為了得到陰女就可以不擇手段嗎?」

    李璽揩去嘴角的血漬,狠狠地瞪向風蕭遙,眼神裡充滿殺機。「想得到陰女的人,不是只有我。」谷小觀轉過身去,逼視著風蕭遙。「你也想要得到陰女?!」

    風蕭遙只是默默地看著谷小觀,沒有回答。

    谷小觀氣得跺腳。「難怪你們兩個都喜歡水靈,不喜歡我,原來你們一直以為水靈是陰女?!」

    李璽沒答腔,心裡惱火著,這個小路到底在幹什麼?叫他攔住谷小觀,一點小事都辦不好。

    風蕭遙則暗中移出袖裡的「鐵線針」,不能再猶豫了,必須快點執行任務,趁李璽不注意下手,就算谷小觀會恨他殺了水靈,他也是非做不可。

    就在他下定決心,朝被點了穴道躺在床上的水靈彈出鐵線針的同時,谷小觀突然走到床沿去,眼看鐵線針就要射中谷小觀,風蕭遙心一慌,右手揮出一記掌風,那根鐵線針受了風力影響,才射偏了。險些殺了自己心愛的人,風蕭遙嚇出一身冷汗來。

    毫不知情的谷小觀走到床沿,望著動彈不得的水靈,霍地轉過身來,鄭重地宣佈。「水靈不是你們要找的人,」她的眼神特別瞥了風蕭遙一眼。「我才是陰女。」

    從來就不笑的李璽聽了她的真心告白後,竟然大笑三聲。「哈哈哈!」

    她在意的人是風蕭遙,他不是來找陰女的嗎?她就是他要找的人啊,心裡期待風蕭遙地回頭喜歡她。

    然而,風蕭遙卻冷著一張比冬天還酷寒的臉,目光凌厲地注視著谷小觀。「你真那麼喜歡李璽嗎?為了得到他的喜歡,你連這種謊話都編得出來!」

    「我——」怎麼會變成這樣?她沒有說謊!她也不是喜歡李璽!風蕭遙,你這個笨蛋!

    李璽也忙著撇清。「別推給我,我看到她頭就痛!何況我也不相信她是陰女!」

    「你們——欺人太甚了!」說得好像她是個惹人嫌又討人厭的姑娘,教他們踢來踢去,誰也不想要,太過分了!更令她傷心的是連風蕭遙也不相信她的話,瞅著風蕭遙,眼淚抑止不住奔流出來。「我最恨別人不相信我說的話!」她轉身衝出房門去,連水靈都不想救了。

    可,才到門口,又遭小路給攔住。

    一見到小路,李璽便發飄了。「小路,我不是叫你看住她,別讓她進來的嗎?」他的頸項間青筋暴露。

    小路一手抓住谷小觀,另一手握著一隻鴿子和一張紙條,這回絕不能再讓她跑掉,因為他要將功贖罪。

    「少爺,她真的是陰女!」

    風蕭遙和李璽的表情一陣錯愕了;為何連小路都這麼說?

    風蕭遙手裡那枝泛出冷光的鐵線針原來是一直對著水靈的,此刻他的手居然有點抖,當一個殺手要對獵物下手時,絕不容遲疑或顫抖,否則他就當不成殺手了。如果谷小觀真是陰女,他的手只要輕輕一彈,鐵線針將會射中她的咽喉。老天爺啊,希望這是一場誤會,谷小觀絕對不能是陰女!

    李璽回過頭來,看著小路。「你怎麼知道?」

    小路拿出紙條。「這是國師剛才到的飛鴿傳書,國師已經算出六十年才輪一回的陰年陰月陰日陰時了。」

    李璽接過紙條,上面寫著:丁亥年正月初八成時出生之女為六十年才降臨人世一回的極陰之女。

    小路臉色發白,小小聲地對李璽說明。「十三皇子,你還記得嗎?上回在客棧裡,谷小觀有提過她的出生時辰,就是丁亥年正月初八戌時。」

    李璽怔忡了,他無法接受這麼大的轉變,一時不知如何反應,谷小觀是陰女?!

    風蕭遙的腦子頓時像炸開來似的,無法思考。谷小觀是陰女?!那只拿著鐵線針的手,抖得更厲害。他此趟來關外的目的不就是要暗殺陰女嗎?此時陰女就在他眼前啊,正是下手的最佳時機啊,風蕭遙你在猶豫什麼?現在他要殺她,易如反掌,但是,他的手卻緊緊抓住鐵線針,就怕它會不小心飛出去,射中了谷小觀。老天爺在跟他開玩笑嗎?他愛上的人,竟然是二皇子要他去殺的陰女!

    谷小觀用力甩掉小路的手,狠狠地瞪一眼風蕭遙。「現在你相信了吧!」奪門而出,淚水早就爬滿她的雙頰。

    李璽還是不相信,走到床沿,解開水靈身上的穴道,問她。「你身上為何會戴著玉玲瓏?」

    啪一聲,水靈摑了李璽一巴掌,報剛才對她非禮暴行之仇,李璽自知理虧沒有還手。

    水靈狠狠地瞪著他,咬牙切齒地說:「那是姐姐送給我的。」

    風蕭遙一聽到水靈的話,回身立刻去追谷小觀。要他去殺谷小觀,無疑是拿刀割自己的心頭肉,他是絕對下不了手的,二皇子不是曾說過:「如果你真的下不了手,那麼就奪走陰女的初夜吧!」他要谷小觀好好地活著,所以必要的時候……

    才衝出客棧門口沒幾步遠,谷小觀就放慢了腳步,剛才奪門而出是要表現她的骨氣和怒氣,報復他們先前對她的蓄意忽視,現在他們兩個知道她才是陰女,應該會搶著來對她獻慇勤了吧!只是她已經走很慢了,怎麼還沒有人叫住她呢?忍不住頻頻偷偷回頭瞄著,漆黑的街道上,一個人影也沒有!她索性整個人轉過身來,正大光明地站在大街上瞧著客棧門口,咦?!風蕭遙竟然沒追出來?!她嘟起臉,皺著眉,氣得直跺腳,對著空無一人的街頭怒喊著。「風蕭遙,我以後再也不理你了——」當她喊得一張臉皺得跟包子似的時候,突然有人在她的背部點了兩下。「啊!」那是她最後發出的聲音,接著人就昏了。

    ???

    山清水明的僻幽小居,門廊上懸著一塊木頭,上面刻著三個字——「逍遙居」。屋主正是一心想退隱江湖的風蕭遙。

    暖榻上平躺著一位姑娘,睡得好香好甜,嘴角還露出淡淡的微笑。風蕭遙守在她身旁,凝視了一夜,時而俯身聞問她身上清新的香味,時而探手撫觸她誘人的雙唇,一整夜,他都在和自己的理智搏鬥。可是,當面對著自己所愛的女人,散發出強烈吸引他的軀體,他反而卻步了,是害怕她醒來後會恨他,恨他無情奪走她的貞操,害她再也不能嫁給她喜歡的男人了,那麼他對她的愛,不正毀了她一生的幸福?

    風蕭遙緊握的雙手,不敢輕易抱她,即使心裡是那麼渴望著她的身體,緊抿的雙唇、乾渴的喉,他在心裡訴說了幾千幾百回。「原諒我吧,我是因為太愛你,才會這麼做的。」

    他輕悄悄地動手解開她身上的衣裳,深怕驚醒了睡美人,屏住氣息,輕柔地褪掉她全部的衣衫後,露出迷人的裸體,那是他曾見過的。他的手,發燙著,輕撫著玲瓏有致的腰身,慢慢畫過那峰谷之間的誘人線條,他的上半身不由自主地欺上前,緩緩趨近她的唇,禁不住想一親芳澤。

    「哈——啾!」

    谷小觀的鼻子被風蕭遙一早冒出來的鬍髭,搔得打了個噴嚏,人就醒過來了。

    眼睛一睜開,風蕭遙那張俊挺的臉龐就在她鼻尖前。「咦?!你怎麼會在這兒?」

    風蕭遙沒料到她那麼快就醒來了。「這裡是『逍遙居』。」他還沒動手呢!

    谷小觀環顧四周,陌生的陳設。「我怎麼會在這兒?」一陣風襲來,她打了個哆嗦,渾身發冷,好像沒穿衣服似的,縮緊肩,雙手下意識地想拉緊衣衫御寒,卻拉不到任何的衣物,大驚,發現自己身上竟然一絲不掛。

    縮退到床尾去,雙手環抱於胸前,臉沒紅,氣先來,杏眼一瞪。「風蕭遙,你竟然也學李璽對水靈那樣。」

    「我沒有——」

    「我不想聽你解釋了,」氣忿之下,隨手抓到旁邊的衣服慌慌張張地披上。「沒想到你也是個偽君子。」虧她還一直暗戀著他。

    風蕭遙不否認自己的意圖。「我本來就不是什麼君子。」但他的所作所為都是為了讓她活命啊!「算我看錯人了!」

    谷小觀氣憤地跳下床榻,邊穿衣服邊往屋外跑去,嘴裡還嚷嚷著。「我討厭你——」

    「小心啊!」

    忽然,屋外傳來一聲「撲通」。

    風蕭遙雙眉緊鎖,來不及了,谷小觀已經掉進逍遙湖。

    「風蕭遙,我恨——」話還沒說完,人就沉下去了,湖面上冒出幾顆泡泡。

    風蕭遙趕緊跳下去英雄救美,不久,兩個人浮出水面,成了落湯雞的谷小觀一肚子的火氣。「你不要碰我——」每一聲都是嘶吼。風蕭遙一放手,她又沉下去了,人一氣起來,會忘了怎麼游泳的。

    最後風蕭遙不管她有多生氣,還是硬將谷小觀拉上岸來,兩個人渾身都濕答答了。

    風蕭遙怕她著涼了,忙著拿來他的衣服給她換上。

    「誰要穿你的爛衣服!」谷小觀已經氣到哭出來了。為什麼她會愛上一個怪怪的男人,家門口就有一窪大湖泊。

    風蕭遙最怕女人哭了,看她又氣又急又哭的樣子,也不勉強她了,便在旁邊生起一堆火,心裡倒偷笑著,這丫頭真會耍寶,有橋她不走,偏要跳下去證明她會游泳,這樣的怪胎,跟他真是絕配。

    火堆雖然生起來了,但是要曬乾她的衣服,恐怕還要一段時間,他便又慫恿著說。「你再不換上我的衣服會著涼的。」

    谷小觀吃了炸藥似地說:「我就算會冷死,也絕不穿你的衣服。」

    風蕭遙坐到她身旁,將衣服披在她身上。「倔強會死人的。」

    谷小觀忿忿地撥掉衣服,他就撿起來替她披上,谷小觀再撥掉,他又撿起來,這樣來來回回好幾次,倔強的谷小觀最後才噘著唇,一張粉臉兒堆滿了氣。「你先老實說,剛才我睡著時,你有沒有對我——」講不出來的話,看她的那張紅霞似的臉蛋就知道了。

    原來她那麼在意,風蕭遙惴惴難安地臆想著,他若真奪走她的初夜,重視名節的她會不會真的跳湖自殺呢?如果是這樣,那不適得其反?

    「沒有。」幸好方纔,她剛好打了個噴嚏醒來。

    「沒——有?!」她瞪著銅鈴大眼瞅著風蕭遙,不敢相信耳朵所聽到的話。他先點昏了她的穴道,再千里迢迢地帶她回到逍遙居來,一整夜的時間她都昏昏沉沉不省人事,這麼好的機會他居然什麼事都沒有對她做,這個笨蛋!

    現在的谷小觀比剛才醒來時更生氣了,是她的身材不好?不夠吸引他?還是他一點也不喜歡她,即使她是陰女也一樣,他根本就不想碰她身體的任何一部分,連腳趾甲都不想。

    身為一個女人還有什麼比這個更讓人難過又生氣的。「我不想再看到你了!」

    風蕭遙見她還在生氣,心裡更是著急。「我真的沒有對你怎樣!」

    谷小觀看他說得那麼真,一點也不像在說謊。「嗚——」她終於哭了起來,就是沒有對她怎樣,才教人生氣呢!

    「我要回家啦!」她又哭又鬧地站起來要離開。

    一聽到她想回去關外,風蕭遙的手一伸出,就勾住她的腰,將她摟回來,冷著臉說:「不行!」

    「為什麼不行?」兩個人又槓上了。

    「你哪裡都可以去,就是不准回去關外。」因為李璽就在那兒等著她。

    「你說不行,我就越是要回去!」她就是要氣他,這個大笨蛋,究竟要到什麼時候才知道她的心情啊!

    「我是為了你好,才不讓你回去的。」

    「哼,我與其留在這裡讓你欺負,不如回去關外找李璽,他現在一定找我找得快瘋了。」她又故意拿李璽來激怒他,看他會不會吃醋。

    但是風蕭遙並沒有她想像中那樣生氣,連吃一點點的醋味都沒有,倒是很沉著冷靜地說:「你真的那麼喜歡李璽?」

    她心裡難過地想著,如果風蕭遙不會吃李璽的醋,那就表示真的不喜歡她了,那麼她就再下猛一點的藥吧。

    「以前李璽對我凶是因為不知道我就是他要找的女人,現在他一定迫不及待地想要對我好,擁有他的愛,我一定會很幸福的。」她雙手合十地倚在臉頰上,頭還故意斜一邊,裝出幸福小女人的模樣來激他。

    風蕭遙閉上眼,沉思半晌,一臉的冷酷,幾要結霜。她從一開始就那麼愛李璽,嫁給李璽,彷彿就是她的夢想,她一輩子的幸福,而最希望她幸福的人就是他了,既然不能給她幸福,為何又要破壞阻止她的幸福呢?

    那只摟住她的腰的手慢慢鬆開了,風蕭遙撇過臉去,鎖緊滿心的不甘說:「你回去吧,回去尋找你的幸福。」

    谷小觀萬萬沒有想到他會說出這樣冷淡的話,眼淚倏地掉下來,一滴、兩滴、三滴……心也淌著血,一滴、兩滴、三滴……

    背過身去擦掉眼淚,咬牙切齒地說:「好,我馬上回去嫁給李璽!」風蕭遙,你不要後悔!

    當她咬緊雙唇,霍地轉身要走時,風蕭遙及時拉住她的手。

    「等一下。」那聲音裡流露著不捨。

    谷小觀心裡吶喊著。「快留我下來,說你愛我呀!」

    但是她並沒有馬上回頭,仍佇立在那兒,等他開口求她留下。

    說啊!快說啊!

    「如果你一定要走的話,我送你回去!」他怎麼也不放心讓谷小觀自己一個人回去關外,萬一途中遇上什麼危險,怎麼辦?

    谷小觀的心像從千仞高崗跌落萬丈深淵,恨恨地甩開那雙一再令她心碎的手。

    「不必了!」這一聲出奇的平靜,哀莫大於心死。  
活著,就要善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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